第四十章 怀玉宴（上）

    洛知秋并未指导艾达太长时间。她右膝受了伤，不能久站，坐在檐下看黎章与艾达拆解招式的当口，一个身型高大挺括的青年女性走了进来，原来是段长风上人请来为洛知秋看腿的医者，黎章示意艾达明日再来，她跟着洛知秋往里间去了。

    艾达对洛知秋又增一份好奇，但终究沉浸在得到新东西的兴奋中，没有久留。

    却说那连山易并不容易，全书以凛冬体写就，并无通用语的版本，艾达还不能完全看懂。而且，《尾箕考成》可不会记载这种生僻物什的法箓，而艾达的灵台构型尚未完成，要自己制作法箓还为时尚早。无论如何，要想在与沈如琢的战斗中使出这门卜卦之术，她必须想办法给自己争取到施术的时间。

    周尧和青衣虽然也很强大，但与沈如琢的这一战将会是她头一次同实力强过自己的同辈交手，她紧张却也兴奋。

    一晃又过去十日，距离决斗还有三天。艾达才推开清晨的房门，便知道今日的气氛格外不同。

    今日没有课业。

    上一届通过大试的三位术士学徒将在今天获得晋封，成为正式的术士。名为“怀玉宴”的仪式将在上都的腹地举行，十二学宫的宫门都将要敞开，学徒们可以在白日里离开学宫，进入真正的上都，学宫以外的上都。

    不仅如此，十二学宫的祭酒都将出席晋封仪式，他们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对于大多数学徒而言，这恐怕是人生仅有的，见到他们的两次机会之一。

    艾达却不只为这些而兴奋，她与伊丝达约定了早早回到学宫，伊丝达说她摸清了两个人一起进入藏书阁的方法。她们准备挑对伊丝达监督放缓、学宫中人最少的时候尝试，一旦成功，她们就不必在凌晨时分悄悄溜出宿舍说话了。

    楚今淑正在月牙形状的庭院中练习新学的阵法，随着她的调动，一株兰草破开地面长到半人高。艾达起了顽心，她从后方抛来一颗水球，将兰花将吐未吐的花苞打恹了，楚今淑回头瞪她，她抬手将兰草推向艾达，细枝上结出更多的花苞，散发出使人心神震荡的香气来。艾达后退几步，招来一小片乌云降下暴雨……

    两人互拆了近十招，今淑的面前已然升起一丛篱墙，她紧盯着艾达，却没能注意到手腕上的一朵兰花花苞打开了，花芯无色无味，细看却是一簇冰棱，在今淑抬手的瞬间，冰棱指向了她的咽喉。

    艾达不擅长地元素，但因为灵力充沛，实在要用倒也不是不行。

    楚今淑率先停手认输，却看着兰花开出的冰棱若有所思，半晌，她拂手散去繁花和细枝，向着艾达一笑：“谢你指点。”

    她微笑时眼睛便弯起来，灵动非常。艾达看得心中一动，她摸了摸鼻尖，自觉赧然。

    两人一同离开住所，在月湖长殿中与新月学派的路重九等人汇合，一同前往上都。

    前些日子里，艾达向夏凌歌推荐了偏重力量的灵台构型。虽说尾箕学宫中并无角亢学宫灵台构型的相关记载，青衣作为角亢的学徒也无法向尾箕的学徒传授她的灵台构型，她却指点了些类似的，注重力量的构型。夏凌歌灵力微弱，哪怕见经识经、触类旁通，真到了修习的时候仍然进展困难。路重九擅长的是稀有元素，注重力量的构型也最能激发她的实力，便也选择了同样的构型。她不缺灵力，但看书时常有困顿，就时时向夏凌歌请教。

    其余的学徒大都还没有确定自己的灵台构型，其中又以温昌纥最为纠结。她与大多数新月学派中的门生都处不好，夏凌歌又被路重九霸占，她便走到人群的后方，闯进了艾达以及阿辽舒的谈话中。

    阿辽舒和艾达一样出自北海行省的黑河州，但她家毕竟在黑河州首府别日厝，因此比艾达早些收到家人的回信。艾达一面羡慕不已，一面手舞足蹈地给她解释自己正在构想的通讯装置。温昌纥则既没有给家人寄信，也没有收到来自他们的信。

    宫墙云霞般向远方延伸，一行人再越过星殿，便能看到学宫的出口了，这还是所有人第一次瞧见敞开的宫门。

    待艾达等人出得星殿，却看见星庭的右侧降下一团金光，十余人次第出现在耀眼的光晕中，为首的长身玉立，手执一张卷轴，正是沈如琢。

    不消说，这群人自然出自抱一书院的。

    艾达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伊丝达果然不在其间。沈如琢向艾达等人略一点头，转过身，率领着抱一书院出了宫门。

    只留下温昌纥在艾达耳畔小声抱怨：“卷轴不要钱的吗？铺张浪费。”她皱紧一张圆脸，活像沈如琢用的是她的卷轴。

    艾达点头附和，心中却有一丝不愿承认的艳羡。

    抱一书院势力极盛，用着传送卷轴的这群人不过书院最核心的十多位门生。他们既然是整个学宫中最被器重的一群人，家世和才学无一不缺，不知有多少平民出身的学徒早早依附了他们，这些人虽然不属于抱一书院，却是抱一书院实力的一部分。因此，说抱一书院统治着大半个学宫也不为过。相形之下，新月学派却只有明面上那点子阵势。

    但是，很快她们便没空想抱一书院的事了，出得学宫，一时间，所有人只感到震撼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