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生门
艾达从来没有去过月湖西侧，她当然好奇过，却也知道自己弱小，连夜晚的学宫对她而言都危险重重，更不要说刚入学宫就被明令禁止进入的地方。
但伊丝达的情况还在变糟，在有元素力量的地方，她至少能够恢复一点自生灵力。千相图中的黄昏馆中存在法力，不完全符合千相图的规则，是千相图中相对特异的地方。但是，艾达对于千相图内的规则也不熟悉，她只得依照粗略的想法行事。她刚才也尝试过用戒指呼唤黎章或者周尧，但她们在上都，而自己身处千相图中，蝎子的眼睛没有被点亮。
抵达月湖西侧的时候，异相出现了，几乎在刹那之间，天边昏暗下来，月湖沉入夜色，而庆典还在举行，人们点起了灯，车队与天斗共移。
伊丝达的手臂环过艾达的肩头，她偏过些脑袋，轻轻喊艾达：“禁地是，尾箕以后，”《尾箕考成》上有简单的介绍，但伊丝达感觉脑中空泛，抓不住思绪，“学宫建立后……被提及……”至于月湖西侧到底为何成为禁地，书上语焉不详，伊丝达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多信息。
伊丝达说到这里，艾达本该松一口气，但她反而放慢了脚步，随着天色骤然改变，月湖西侧竟然也燃起灯火，灯光照亮了一座宫殿，灰白的琉璃瓦在夜色中庄严肃穆。
但让艾达心中警惕的却不是这座早已作古的宫殿，而是宫殿内部散发出的森寒气息，那是危险的信号。
这座宫殿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在白日中无影无踪？夜晚降临是因为这座宫殿吗？又怎会被拆毁又被改为禁地？
艾达心中有疑惑和踌躇，她抑制住心中的不安，试探着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天色浑如夜半三更，艾达放出灵力，小心翼翼地跨过了红漆门槛。伊丝达在她背后抬起头来，这座宫殿中的法力只有外界的一半不到，但是对她而言却是渴水的人终于看见了绿洲。不知道这份脆弱的平静能维持多久，伊丝达争分夺秒地恢复起灵力。几息之间，她的灵力恢复一点，脑袋却不知怎的，更加昏沉了，“好像不太对……”伊丝达以为她说了出来，但她很快就忘记自己说没有说话，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了。
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这座宫殿看着并不如何豪奢，光秃秃的石板地面连向形制简明的殿宇，檐下门外，朱雀宫灯中烛火明灭，照出一处静谧朴素的居所。
艾达感到一滴水落到自己脸上，那触感是如此真实，仿佛她已经离开了黄昏馆和千相图，站到了藏书阁之外。在一两个呼吸之后，天上落下大雨，伊丝达在她背上瑟缩了一下，艾达试探性地往温暖明亮的宫殿跑去。
脚步在石板上踏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但她们距离宫殿的距离没有缩短，艾达警惕地放慢脚步，她放出去的灵力逸散在黑暗中，无法触及宫殿，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艾达大口大口地喘息，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刚才隐隐觉得在哪里感受过类似的气氛。她想起浮在半空中的珍兽花园，想起巨树上鳞纹驳杂的翠玉腾蛇，树下笼罩着黑霾般的阴影。
幻境！她们在幻境中！
那温暖明亮的宫殿是永不可能抵达的海市蜃楼。
艾达转头就往门外跑去，她小声地呼唤伊丝达，却发觉伊丝达早已在她背上昏睡了过去。她将幻觉中的法力吸收进了自己的灵台，她的灵台上黑霾弥漫。
艾达很快就无法顾及伊丝达的状况了，她距离门槛一步之遥而已，那门槛却也无法抵达了。
艾达胸腔起伏，心中警铃大作，玄宫中那只锦鳞腾蛇可制造不出这样逼真的大雨，也无法把察觉出幻境的人强留在幻境之中。她抬步尝试着往各个方向走动，发现只有墙边是可以靠近的，艾达把伊丝达放在墙边，半跪在她身旁渡给她一点自己的灵力，但那片黑霾瞬息间便掩盖了她的灵力。艾达压抑住心中惊惧，从地上站起来，她的灵力也已消耗过半了，必须在灵力耗竭之前想办法出去。
艾达努力地平复起伏的呼吸，她命令自己把现状当成黎章给她的任务之一，她告诉自己她能够做到，她能进来，就能出去。
月湖庆典还在举行，这里是一座幻境中的宫殿而不是禁地。在取走锦鳞腾蛇的蛋的那天，她曾经钻营过有关幻术的书籍。她可以用法术把噩梦变成美梦，但是这无法帮助她们从幻术中离开；她还知道幻境内部一般都有关于离开甚至解开幻境的线索，但应该是进来的方式不对，所以她被困在了入口，没办法深入探索幻境；她又想到幻术的入口一般都能提示幻术被构建的目的，但知道目的不一定能够提示该怎么出去……
一定还有什么，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遗漏了。艾达垂眸看了伊丝达一眼，她的灵台会涌入黑霾，应该是因为她尝试在幻境中恢复灵力的缘故，这黑霾竟然能占据灵台而不为灵台所转换，应该有很特殊的地方。她在伊丝达身边坐下，放出灵力去查探伊丝达的灵台。
那黑霾盘踞灵台以后，竟然比在外界平静了不少，它不主动攻击，但一旦艾达的灵力闯入伊丝达的灵台，她便失却对灵力的控制。如果不是艾达带着伊丝达进入的幻境，她大概会以为这个昏迷的伊丝达是幻境的一部分。
倒叫艾达想起青衣那角亢学宫的灵台构型。
只是那时，她尚可以引来外界的法力布阵，幻境中却只有这黑霾中才有法力。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艾达被淋得浑身湿透，她打了个冷颤，擦干眼睫上凝挂的水珠，看着被宫灯照亮的雨线出了神。
不对，不是错觉，雨确实比刚进来时下得大了。
幻境受心境的影响，能生出无穷的变化，但艾达既然已经知道她们在幻境里头，幻境本不该再显出这些细微而无用的变化才对。
艾达直愣愣地站起来，往冻僵的手上哈了口气，然后凭空画出一个复杂的阵法符号，法术向黑暗的空中涌去，一息以后，艾达的身前雨滴汇成水柱，一小片滂沱大雨涌入庭院，水元素从上方涌入幻境中的庭院！
雨水果然是从幻境以外进入幻境的！水元素进入幻境后就被黑霾侵蚀，伪装得如同幻境的一部分。
艾达背起伊丝达走入水柱，她命令尚未被侵蚀的水送她们浮游到高处，等她再也看不见宫殿屋顶的琉璃白瓦，那黑霾便消散了，她们走宫殿的上方出了幻境。
顷刻之间，艾达感到水元素自天上收去。她感受到水和风和地，这是外面。这不仅是幻境以外，更是黄昏塔与千相图之外，这里也不像藏书阁。
艾达想起伊丝达的话：黄昏塔是三千世界的尽头。
哪怕是存在于虚幻图景之中黄昏塔，竟然也有这样的能耐吗？
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艾达再一次查看了伊丝达的情况。那黑霾好像只属于幻境，当她们脱离幻境之后，伊丝达灵台中的黑霾竟然也散去了。哪怕才刚刚抵达外界，伊丝达枯竭的灵台已经开始勉力吸收起外界的法力，自行转化和恢复了。
艾达画出了招来亮光的阵法，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以后，她看见了颠倒的洞穴。
上方似湖似海，水波盈盈，澄澈空明，水天之下是钟乳石柱撑起的岩穴，地势错综复杂，但四面八方都传来不低的法力波动。
艾达感到头顶暗了一秒，她仰头怔怔看着，遮天蔽日的灰暗阴影游过水天，她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送她抵达学宫的那只鲸鱼。
她们竟然进入了月湖之下。
但伊丝达的情况还在变糟，在有元素力量的地方，她至少能够恢复一点自生灵力。千相图中的黄昏馆中存在法力，不完全符合千相图的规则，是千相图中相对特异的地方。但是，艾达对于千相图内的规则也不熟悉，她只得依照粗略的想法行事。她刚才也尝试过用戒指呼唤黎章或者周尧，但她们在上都，而自己身处千相图中，蝎子的眼睛没有被点亮。
抵达月湖西侧的时候，异相出现了，几乎在刹那之间，天边昏暗下来，月湖沉入夜色，而庆典还在举行，人们点起了灯，车队与天斗共移。
伊丝达的手臂环过艾达的肩头，她偏过些脑袋，轻轻喊艾达：“禁地是，尾箕以后，”《尾箕考成》上有简单的介绍，但伊丝达感觉脑中空泛，抓不住思绪，“学宫建立后……被提及……”至于月湖西侧到底为何成为禁地，书上语焉不详，伊丝达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多信息。
伊丝达说到这里，艾达本该松一口气，但她反而放慢了脚步，随着天色骤然改变，月湖西侧竟然也燃起灯火，灯光照亮了一座宫殿，灰白的琉璃瓦在夜色中庄严肃穆。
但让艾达心中警惕的却不是这座早已作古的宫殿，而是宫殿内部散发出的森寒气息，那是危险的信号。
这座宫殿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在白日中无影无踪？夜晚降临是因为这座宫殿吗？又怎会被拆毁又被改为禁地？
艾达心中有疑惑和踌躇，她抑制住心中的不安，试探着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天色浑如夜半三更，艾达放出灵力，小心翼翼地跨过了红漆门槛。伊丝达在她背后抬起头来，这座宫殿中的法力只有外界的一半不到，但是对她而言却是渴水的人终于看见了绿洲。不知道这份脆弱的平静能维持多久，伊丝达争分夺秒地恢复起灵力。几息之间，她的灵力恢复一点，脑袋却不知怎的，更加昏沉了，“好像不太对……”伊丝达以为她说了出来，但她很快就忘记自己说没有说话，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了。
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这座宫殿看着并不如何豪奢，光秃秃的石板地面连向形制简明的殿宇，檐下门外，朱雀宫灯中烛火明灭，照出一处静谧朴素的居所。
艾达感到一滴水落到自己脸上，那触感是如此真实，仿佛她已经离开了黄昏馆和千相图，站到了藏书阁之外。在一两个呼吸之后，天上落下大雨，伊丝达在她背上瑟缩了一下，艾达试探性地往温暖明亮的宫殿跑去。
脚步在石板上踏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但她们距离宫殿的距离没有缩短，艾达警惕地放慢脚步，她放出去的灵力逸散在黑暗中，无法触及宫殿，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艾达大口大口地喘息，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刚才隐隐觉得在哪里感受过类似的气氛。她想起浮在半空中的珍兽花园，想起巨树上鳞纹驳杂的翠玉腾蛇，树下笼罩着黑霾般的阴影。
幻境！她们在幻境中！
那温暖明亮的宫殿是永不可能抵达的海市蜃楼。
艾达转头就往门外跑去，她小声地呼唤伊丝达，却发觉伊丝达早已在她背上昏睡了过去。她将幻觉中的法力吸收进了自己的灵台，她的灵台上黑霾弥漫。
艾达很快就无法顾及伊丝达的状况了，她距离门槛一步之遥而已，那门槛却也无法抵达了。
艾达胸腔起伏，心中警铃大作，玄宫中那只锦鳞腾蛇可制造不出这样逼真的大雨，也无法把察觉出幻境的人强留在幻境之中。她抬步尝试着往各个方向走动，发现只有墙边是可以靠近的，艾达把伊丝达放在墙边，半跪在她身旁渡给她一点自己的灵力，但那片黑霾瞬息间便掩盖了她的灵力。艾达压抑住心中惊惧，从地上站起来，她的灵力也已消耗过半了，必须在灵力耗竭之前想办法出去。
艾达努力地平复起伏的呼吸，她命令自己把现状当成黎章给她的任务之一，她告诉自己她能够做到，她能进来，就能出去。
月湖庆典还在举行，这里是一座幻境中的宫殿而不是禁地。在取走锦鳞腾蛇的蛋的那天，她曾经钻营过有关幻术的书籍。她可以用法术把噩梦变成美梦，但是这无法帮助她们从幻术中离开；她还知道幻境内部一般都有关于离开甚至解开幻境的线索，但应该是进来的方式不对，所以她被困在了入口，没办法深入探索幻境；她又想到幻术的入口一般都能提示幻术被构建的目的，但知道目的不一定能够提示该怎么出去……
一定还有什么，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遗漏了。艾达垂眸看了伊丝达一眼，她的灵台会涌入黑霾，应该是因为她尝试在幻境中恢复灵力的缘故，这黑霾竟然能占据灵台而不为灵台所转换，应该有很特殊的地方。她在伊丝达身边坐下，放出灵力去查探伊丝达的灵台。
那黑霾盘踞灵台以后，竟然比在外界平静了不少，它不主动攻击，但一旦艾达的灵力闯入伊丝达的灵台，她便失却对灵力的控制。如果不是艾达带着伊丝达进入的幻境，她大概会以为这个昏迷的伊丝达是幻境的一部分。
倒叫艾达想起青衣那角亢学宫的灵台构型。
只是那时，她尚可以引来外界的法力布阵，幻境中却只有这黑霾中才有法力。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艾达被淋得浑身湿透，她打了个冷颤，擦干眼睫上凝挂的水珠，看着被宫灯照亮的雨线出了神。
不对，不是错觉，雨确实比刚进来时下得大了。
幻境受心境的影响，能生出无穷的变化，但艾达既然已经知道她们在幻境里头，幻境本不该再显出这些细微而无用的变化才对。
艾达直愣愣地站起来，往冻僵的手上哈了口气，然后凭空画出一个复杂的阵法符号，法术向黑暗的空中涌去，一息以后，艾达的身前雨滴汇成水柱，一小片滂沱大雨涌入庭院，水元素从上方涌入幻境中的庭院！
雨水果然是从幻境以外进入幻境的！水元素进入幻境后就被黑霾侵蚀，伪装得如同幻境的一部分。
艾达背起伊丝达走入水柱，她命令尚未被侵蚀的水送她们浮游到高处，等她再也看不见宫殿屋顶的琉璃白瓦，那黑霾便消散了，她们走宫殿的上方出了幻境。
顷刻之间，艾达感到水元素自天上收去。她感受到水和风和地，这是外面。这不仅是幻境以外，更是黄昏塔与千相图之外，这里也不像藏书阁。
艾达想起伊丝达的话：黄昏塔是三千世界的尽头。
哪怕是存在于虚幻图景之中黄昏塔，竟然也有这样的能耐吗？
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艾达再一次查看了伊丝达的情况。那黑霾好像只属于幻境，当她们脱离幻境之后，伊丝达灵台中的黑霾竟然也散去了。哪怕才刚刚抵达外界，伊丝达枯竭的灵台已经开始勉力吸收起外界的法力，自行转化和恢复了。
艾达画出了招来亮光的阵法，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以后，她看见了颠倒的洞穴。
上方似湖似海，水波盈盈，澄澈空明，水天之下是钟乳石柱撑起的岩穴，地势错综复杂，但四面八方都传来不低的法力波动。
艾达感到头顶暗了一秒，她仰头怔怔看着，遮天蔽日的灰暗阴影游过水天，她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送她抵达学宫的那只鲸鱼。
她们竟然进入了月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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