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女虚（上）

    “几时了？”

    “差两刻申时。”

    艾达小心翼翼踏入潮音阁内，但她是唯一一个穿尾箕学徒袍的，怎么做都很显眼。

    一个穿素白衣袍的女人转过头来，她看着艾达皱了皱眉：“你是？”

    这是刚才那个问时辰的人，艾达低头答话：“抱一的指挥。”

    作为抱一的主将，她被当先了结，被钱信义师兄带出赛场，然后在洛知秋命令下进来这里。哪怕并未将十二分心思放在场地战上，艾达也感到耻辱。

    那女人转过头去，诺大的潮音阁内无人再理会她。艾达小心翼翼地接近人群，几位上人和高级学徒正围在那里观战。

    正在进行的是尾箕学宫与女虚学宫的游试，两年后的大试分为术考和终试两个阶段，两阶段又分别有一场预试，她们正在进行的就是术考的预试：行试。

    在行试中，十二个学宫会先进行多场游试，它们将在游试中分为三组两两比试，每组最后将有一所学宫晋级，最后晋级的三所学宫参与行试终试，胜者可以决定两年后的大试术考所要涉及的三种元素。

    艾达曾经那么想要站在众人的期待之中，万众瞩目，但等真的获得了这样的注意，艾她反倒新添了被不间断仰视和审视的烦恼。但是此刻，上人们因她的失败而无视她，艾达却更不适了。

    但是，输都输了，她总要得到点信息，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她毕竟是指挥，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辜负抱一。

    如果抱一无法在比试中贡献自己的力量，尾箕也几乎不可能晋级。

    移动沙盘上，代表尾箕的紫色棋子分为两股，最大的那股在往森林里躲，应该是路重九带领下的以新月学派为主的队伍，稍小的那股徘徊在月湖长殿外，这是邱明德带领的另一组队伍，由部分抱一的人和司铎亚组成。代表女虚的黑色棋子因尚未损兵折将而多于紫色圆点，阵型乍看之下极为分散，艾达只知道刚刚打败她的那支队伍就在其中。

    小组赛的场地是抽签决定的，尾箕抽到了主场，却陷入了劣势。

    让艾达评价，刚刚遭遇的女虚学徒总体并不如何强大，但她们才与胃昻学宫对战过，对行试更为熟悉，而己方的准备并不到位。

    比赛前夜，艾达、邱明德、路重九和菲洛索芙娅曾聚在玄宫偏殿讨论过具体的战术，除开艾达，三人唯有的集体作战经验是入学时的场地赛，便按照当时的队伍暂时分成了三队人员，艾达自己加入提涅尔率领的抱一，并在后者授意下接下主将一责。

    等真正开打，完全没有团体战经验的艾达颇感新奇，女虚学宫的人三三两两，看不出特别明显的队形，她便带着抱一冲入女虚的阵营中大杀四方，如一只锐利的匕首割裂丝绢。

    至少一开始，进攻是有成效的。但艾达很快发现女虚的队伍极小，三两人即是一组，而队伍与队伍之间看似分散，实则照顾了长短远近，像一张变幻莫测的蛛网。她带领的队伍很快被包围起来。

    为了带领众人突围，艾达乘风而起，抬袖时修长的手臂从衣袖中滑出，她手掌上翻，掌心之上，雾蒙蒙的天空下聚集起风暴。

    然而，在她来得及降下龙挂之前，一个女虚的玄色袍少女以一种极为诡谲的步伐在瞬间接近了艾达，她招来一丝动摇神智的黑雾，艾达又要向上挣脱黑雾，然而风突然脱离了她的掌控，胸前的红蔷薇被凌厉的风刃斩落青枝，她输了。剩下的学徒分散开来，纷纷被卷入二对一甚至三对一的尴尬局面中，等邱明德率领援军赶到时，他们已经先后退出了比赛。

    最让艾达气愤的是，那女虚的少女走前还扔下一句“尾箕的杀胚，名不副实”。

    不是，谁允许你们给我乱起名字的？

    她输得顶顶莫名其妙，自然不痛快。更糟糕的是她回到玄宫，竟然久违地见到了洛知秋给她的留言。

    艾达很容易喜欢她人，却极少有讨厌的人，尤其还是比她强大的人。但她确实对洛知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情绪，尤其在刚刚经历了失败之后，艾达最不想遇到她。

    而洛知秋要求她去潮音阁。

    艾达领命去了。上人们聚集在这里观战，主要是为了保证四行试顺利进行，也防止学徒出现意外。据说，是从两届之前，每个学宫的主将也被允许前往移动沙盘观战，但哪怕不在比试期间到场，学徒们也能在比试结束后进入潮音阁让沙盘重新推演。但洛知秋既然让自己现在来，总有她的原因。

    那白衣的女人又开口了，她四面环顾一番，将手指点向沙盘，道：“先让尾箕的人去那里等着。”一个女虚的高级学徒点头应了，走出潮音阁。

    艾达好奇地看向白衣上人指尖所指，那是尾箕森林的外缘，靠近月湖长殿，此刻还没有人。她更觉奇异，往四周看去，只见长殿一侧的尾箕学徒正在往那个方向而去，同时尾箕森林中，四枚圆点正往外围探，女虚却抛下长殿，也未进得森林，只沿着月湖东侧从南向北拉开阵营，北部仅有十余人分散在长殿外部和森林北面，似乎不介意尾箕的余下两组人合二为一。她心中疑惑，眨了眨眼，然而，等她重新睁开眼睛，只见森林北部，一颗黑色的棋子突入林中，与路重九放出的斥候狭路相逢！

    那颗棋子的速度快得极不寻常！让艾达想起了那个打败自己的少女。她可能比自己小一些，看着不到十五岁。

    在艾达晃神的这一刹那，那颗代表尾箕的斥候的棋子消失了，这是又一名尾箕学徒胸前的蔷薇掉落，退出战场。

    白衣上人叫钱信义师兄提前赶往那里，是遇见了这一幕吗？看到全局以后，艾达对于比试有了新的想法，女虚刚才固然又消灭一人，可她们也使自己的行动被发现，再想偷袭就没那么容易了。除非她们所有人都能做到在瞬间行动。

    两年前，女虚的上任祭酒牧法者纪一白陨落，新任祭酒乃隐巫载驰，不少学徒认为这位圣人的实力甚至在角亢祭酒孔方令之前，乃当世最强之一。自她上任以后，外界猜测女虚实力大增，但昨天的游试中，女虚毕竟还是输给了胃昻，艾达昨晚并未意料到她们竟会这样强。

    但是，哪怕艾达还未与胃昻的人交过手，她也知道，假如女虚的所有人都那么强，女虚早该赢了，没必要与尾箕来回拉锯，艾达估计打倒她的人是特殊的。

    十二学宫的灵台构型都不算秘密，艾达知道女虚学宫的灵台构型也是以精密为先的构型，完整的女虚构型所释放出的灵力能够影响对手对法术的控制力，是既强大也难练的构型，与她交手的少女的确扰乱了艾达的风，但不仅如此，她快得惊人，艾达仍未想通她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