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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国内

    当然了,面对江畋独断专行的决定,在外围数以万计兵甲的环列下;无论是作为伯国继承人的姐弟,还是陪同前来陈情的荷兰贵族、封臣和市民代表;最后还是没有能够表现出异议和反对意见来。

    接下来,大多数人反而为了辅政会议的代表资格,还有选拔过程的具体细节;而面红耳赤的当场争执起来;反而将作为正主儿的姐弟俩,变相的晾在一边。这种局面也让江畋再度确认了一件事情。

    在前代荷兰伯爵战败身亡之后,无论是(市民/商团)鳕鱼派还是(贵族/封臣)吊钩派,都不再想要一个正儿八经的合格统治者;而只是想要扶持一位便于操纵和影响的傀儡,掌握更多权柄而已。

    甚至,前代伯爵连战败而死的过程本身,都大有问题存在。不过,江畋发兵尼德兰低地诸侯,也不单纯是为他们排忧解难而来的;只是想要为王国北方边境,获得一个相对安稳和平静的环境而已。

    最终,在王国武力担保和背书之下,双方达成了被称为“鹿特丹和解”的协议;而新王国军也终于可以带着满载而归的战利品,地方贡献的军费,还有诸多俘虏强制迁移的人口,踏上归国的道路。

    然而在临行前有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居然有相当数量的荷兰本地居民,主动提出了要求和请愿,愿意随着投降的不列颠人,一起迁徙到王国境内去。当然,其中大多数是赤贫者和负债累累的农户。

    因为不列颠的占领,才得以直接或是间接改善了境况;还有一小部分,则是最初就投靠了不列颠人,以求自保的本地官吏和小采邑主。显然在不列颠人离开后,他们害怕来自伯国内部的追究清算。

    对此,江畋也不吝施舍给他们最后一点恩泽;转头又向达成协议的两方,以相对优惠的价格采买了一大批迁徙所需物资。因此,最后随着第一军团启行的,还有一支多达五六万人的庞大移民队伍。

    除此之外,江畋还抽空给某位黄毛佣兵,举办了一场私下授奖仪式;授予他一枚白铜的勇气纪念章,以及荣誉军士长的头衔,以为奖励他在这次行动中的具体表现。也收获一个感激涕零的新部下。

    而在雪花纷飞的西兰王国首都塞纳城内,刚刚主持完一场市政会议的拉法罗;却没有坐上带有温暖炭火的马车,而是穿着大氅迎着凛冽的寒风,径直行走在刚清理过积雪,又冻结硬邦邦的街道上。

    他就这么漫无目一般行走着,直到穿过大半个城区。路过并且检查了好几处,民政署设立在街头的公开救济点,又随即抽查式亲口品尝了,其中充满杂质的面包干,大锅炖煮口味很重的浓汤之后;

    “好吧,又是一个暂时没人冻死的夜晚。”拉法罗暗自念叨着,穿过忙碌在街道上扫雪和清理屋顶,还有更换路灯燃油的人群;以及原本用来拉尸体,现在却装满垃圾的马车。最终来到了民政署。

    随着他推门而入的寒风和雪粉飘摇,转过一个短短的回廊,一个热火朝天、奔走往来不休的大厅;顿时就呈现在他面前。至少有上百人忙碌不休的往来其中;到处是搬运翻动文件和书写的沙沙声。

    大多数人是如此全情贯注,以至于拉法罗走进来之后,几乎都没有抬起头来多看一眼;而依旧沉浸在自己所掌握的数字和报表当中。因此,在几乎没有惊动大多数人的情况下,拉法罗来到了三楼。

    身为首都大区管制委员会委员、代理塞纳市长的拉法罗,也见到昔日并肩作战的同志,主张贤人治世和柏拉图主义的自由激进派幸存者;从河洲城堡的地牢监狱放出来,就主动要求工作的塞拉菲。

    从某种意义上,这位临时民政署长塞拉菲的资历,要比拉法罗更加深厚的多;也是导致白色鸢尾花王朝垮台的五月风暴中,大名鼎鼎带头人之一,王国监狱里的常客,几乎呆过首都大区所有牢狱。

    因此早年政治活动的生涯,他不是在监狱里接受审讯,就是在被抓捕前往监狱的路上,或是从事随时随地可能入狱的激进、危险活动中;但也由此熟识了社会各个阶层的人物,发展了一批追随者。

    只是他时运有些不济;等到了试图保护国王与调和王权的宪章政府建立,刚刚被当做社会各个阶层与王室和解的讯号,而批量特赦政治犯出监狱的他,就很快被列入不安定因素,而重新遭到逮捕。

    然后,因为指挥和稀泥而饱受指责的宪章政府,没几年就在内外交困中倒台。失去宪章政府保护的王室,在血月事变中覆灭;五大公爵借机召集地方武装进入首都,报复性的大肆屠杀和内战不休。

    然后他也在首都政变当中,被当做被旧政权迫害的象征,由暴动的群众给劫出王家军厩监狱,参与了首都内被自由派发动起的起义,并推举为公安委员之一。驱逐和击败了五大公爵内战的胜出者。

    然而,他这个源自最高自由公社的公安委员,还没有担任多久,就因为残酷的清算旧贵族和官吏,严厉对待一切潜在叛徒和动摇分子,而饱受非议。结果在共和派的督政府建立后就迅速遭到清算。

    但也因为这段牢狱生涯,让他躲过了紧接而来,主张调和主义的宪政(维持)派政府,对于共和分子和自由派的大清洗和反攻倒算。等到他再度发动监狱暴动出来,却遇上了勃艮第王朝突袭首都。

    然后战斗到最后一刻,在死人堆里力竭被俘的他,本该被复辟的王朝送上斩首台的;他因为太过虚弱的濒死状态,反而逃过一劫,被以为就此烂在了王宫监狱当中。但是这时命运又开了一个玩笑。

    昙花一现的勃艮第王朝,很快就被南方崛起的自由军所击败。而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政府,作为头号内应和间谍拉法罗;在勃艮第王朝统治的最后时期,几乎是敞开监狱开始罗列各种社会人才。

    连案卷都遗失,而被人长时间遗忘而奄奄一息的塞拉菲,才得以重见天日并且获得救治和调养。然后出人意料的是,原本看起来病得要死的塞拉菲,在初步恢复健康后,就主动请求为新政府工作。

    然而,长时间的街头暴动和牢狱生涯,在他外表留下了诸多深刻印迹的同时,也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因此,哪怕他比拉法罗大不不了几岁,须发却已经未老先衰的灰白斑驳,满脸褶皱鲜明……

    如今身为临时民政署长的对方,一直埋首在堆叠老高的文件案卷中,没能觉察和理会到拉法罗的到来。直到几名大步前来汇报的文吏和职员,冷不防看见坐在门边的拉法罗,而连忙正身行礼问好。

    沉浸在工作中的民政署长赛拉弗,这才似有惊觉的抬起头来。随后,他叫人端上来一壶滚烫的浓咖啡和一壶加了许多黑糖的红茶,以及一大碟带果酱的粗饼干,一小碗炸过的咸猪油切片和蘸盐瓶。

    “……”然而,拉法罗只是尝了一口粗饼干就眉头微挑,因为这粗饼干和街头上,用来赈济贫民的浓汤原料一模一样;都是从南方加急运过来的多年库存货色;而果酱和咖啡、浓茶也是廉价口味。

    然而,塞拉菲却吃得津津有味,还将蘸盐的炸猪油咬的咯吱作响。因此,拉法罗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如今首都的物价,已经如此高昂了么,还是你的薪水和个人配给份额,出现了短缺问题?”

    “当然都不是,只是这么多年的牢狱下来,养成的口味和习惯,已经改不了啦!”塞拉菲微微一笑道:“不过相比其他人,我还是幸运的;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还能活着见到王国振作和崛起。”

    “这简直是最为理想的时代了,英明的君主直接挑选贤能者合议国政,下层官吏经过公正的考试选拔;而不是按照贵族出身和血统;还通过各个阶层组成的资政院,听取来自臣民的呼声和需要。”

    “这简直是(赛里斯)东方主义的中枢集权,与(罗马)共和主义者的精英共治,(希腊)自由派思想的贤人治世,最为完美和精妙的组合了。我们那位陛下,真不愧是现世行走的使徒和圣者啊!”

    “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努力活的更加长久些。”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异常光彩道:“这样才能亲眼见证和经历,在骑士王陛下引领下,王国究竟会繁荣和强大到什么地步?”

    “对了,边境的信号塔传讯,陛下已率领第一军团归国了。”拉法罗有些无奈的顺势道:“只是这一次改从加莱行省的滨海大道走;所以估计下一步目标,就是上下诺曼底行省内的那几只武装。”

    “所以接下来,我需要民政署上下,全力配合王家统计处、财政委员会的人手,利用冬天最后的时光,尽早完成多余首都大区的人口统计,和地方资源产出的初步核算。”

    “这可不行,我需要更多的人手替换,不然就无法可想。”赛拉弗却毫不犹豫的摇摇头道:“你们把大多数旧属官吏都送去重新改造了;南方教会学校和职业培养所的学生,各个部门都不够分。”

    “我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来,”拉法罗这才胸有成竹的一笑道:“尼德兰方面的战乱已经平定,之前从新成立的北方特别军区,也替换下一批伤残老兵,其中并不缺少会计算和阅读的人选。”

    “原本打算全数就近转入,首都大区的总警备署和地方分署;但是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请求先借调给民政署,顶替部分职位;但是能否说服他们自愿留下来,就要看你的本事和手段了……”

    “现如今,外环区和下城区的娱乐场所,已又不少重新通过审核,领取了牌照,逐步的恢复营业了。”说完公事,拉法罗又顺便提到:“上城区的那些剧院、俱乐部和私人沙龙也开始活跃起来。”

    “我私人建议,您可以在那些咖啡馆、酒家、旅店等,公众聚集的场所,通过经营许可核准,加强安插一些眼线;此外,内环的那些剧院、俱乐部和私人沙龙的相关从业人员,也是同样道理……”

    “您是打算让我以民政署长的职责,去从事昔日公安委员的工作么。”塞拉菲的表情却是慢慢严肃了起来:“您这是对于如今首都警备署的工作不满意,而要另外分走它的职权么?”

    “不不,警备署自有警备署的职责,那是明面上的维持秩序和治安的基本需要,至少现在还没出现问题。”拉法罗面不改色摇头道:“但其中因为特别条例留用的人太多,我反而有些难以安心。”

    “所以,无论是身为管制委员会的委员,还是塞纳城的代理市长,我都需要一个来自下层乃至灰色地带的消息源头;作为基本参照。塞纳城的灰色地带暂时不用担心,所以我需要来自民政署的配合。至少在吾王回归之后,能够展示出一个有所改善的首都新面貌也好。”

    然而,拉法罗重新走下楼梯的时候,却是不动声色的对着,站在楼梯拐角处的一个年轻人看了一眼;对方就轻轻点头并且退入了,建筑物地阴影当中。这也是他秘密安排在民政署内的眼线之一。

    作为曾经在王都潜伏多年的间谍头目,他当然不会偏听偏信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曾经十分的亲近和值得信赖;但是漫长时光和种种遭遇,足以让一个人由内而外都被潜移默化,变得面目全非。

    这就是他在北方历次惨烈的动乱中得以幸存下来,并且在改头换面之后,依旧活得游刃有余的经验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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