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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七章 歧途

    祁连城连城戍,虽然名为一座城,但是前身就是一座戍垒。属于大唐边军体系的军、城、镇、戍的最低一级;通常情况下的驻军相当有限,最多不超过百人,还兼带管理着附近的几座烽火燧台。

    原本曾经是大唐平定了吐谷浑之后,所顺带设立的诸多堡垒戍台之一;也是吐蕃与大唐,往复争夺和拉锯的前沿据点之一;虽然大多数时候并非是重点战线,但是日常的频繁冲突和惨烈毫不逊色。

    直到吐蕃当权的舅相马向家族,为了转移执政多年积累的矛盾,悍然入侵河西、陇右失败;被梁公率领的各路大军,赶回到了西海以西的;又在星宿川爆发的那数场,决定吐蕃最后国运的决战;

    一举葬送了包括红(山)宫卫士、阿里曲地(诸宫卫军)、登比绒布(具装骑兵),以及十一个东岱(五千户)在内,吐蕃悉补野王室的最后精锐和直属战力;也让崛起了上百年的吐蕃崩解离析。

    因而青唐大都护府的前身,就是建立在吐蕃崩塌的广大废墟上;为了防止逃往高原深处的吐蕃残余,死灰复燃或是卷土重来的可能性,大唐还重建了被吐蕃灭亡的苏毗、象雄、乃至是诸羌的故国。

    又以册封、迁移和强制分家等多种方式,将初步降服的吐蕃本茹、卫茹之地,进一步的碎片化处理。由青唐大都护府派兵控制,包括湟源道、西海道、羌塘道在内的对外通路,将其封死在高原上。

    当然了,历经百余年的数代人之后,对于吐蕃的记忆已经在这片土地上,被抹除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土族诗歌传唱中的模糊片段。而青唐大都护府也从军事维持,变成管民和监控藩土的所在。

    因此,连城戍所在的河谷周边,至今还能时不时发现,被季节性的大风和河水冲刷,所暴露出地面的残破骸骨和兵器;由此在这些发现战场遗存的地方,当地人建立起一座座高矮不一的慰灵塔堆。

    但也因为地处迁往祁连山深处的河谷地,经过长久的太平岁月之后,自然而然的形成一座,专为过路行旅提供各种服务的中转小城。而抵达了祁连城,也意味着正式进入了,青唐大都护府的地界。

    在这里,不但可以看到绵延向河谷深处的官道之一,还有标志性的封堆土台,作为行路里程的标识;而在一些分叉路口,还有前人立下的多面刻石;标注着前往河西XX里、西海XX里、玉门XX里等。

    却是前朝梁公当政时,发起天下山川地理和天文观测、历法计算的大测绘;所留下来的诸多遗存之一;也变相的促进了西北之地的商旅繁盛。毕竟只要根据这些刻石规划行程,总能免于许多风险。

    因此,当江畋一行跻身在祁连城外,大量滞留于此的客商之中时;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反而得知了新得状况。负责打听消息的张自勉,很快回复道:“前往西海道和羌塘道的路已经暂时被封。”

    “说是向西前往西海道的天秤峡、哈兰湖一带,出现了严重的兽灾肆虐,已经有多个牧场和聚落被毁,只有少量人逃出来报信;青唐大都护府得了消息后,正在从湟源府、赤岭镇等地调兵讨伐。”

    “此外,向西北前往象雄故国和大盐碛(柴达木盆地腹地)的羌塘道,这个时节则是多发异常的雷云和雹灾频频,曾有商队马帮冒险闯入其中;至今都没有消息传出来,已被当地藩部奉命封锁。”

    “唯有向北翻过祁连山南路,前往西州、于阗的祁连道,还算尚可通行。但在此之前也多次发生了山崩和落石,令途径的商队损失了不少的人员和畜马,连带道路也变得不好走起来,有待清理。”

    “既然如此,我们稍作休整就马上出发吧,早一日赶到瓜州,也早一日省心。”江畋闻言点头确认到:待到张自勉退下准备,又有另几名就地交涉和混入商队只的队员,悄然回到帐篷内依次回复:

    “官长,本地驻军的戍长和队正,都已经暗中接触过了;队正是年前才轮换过来的,尚且不知道多少有用的东西;但是戍长却在本地呆足了五年,正准备调回山外的贺连镇,似乎知道一点东西。”

    “说是三年多前,就有人拿着大夏使臣的诰身和过所(通行证),分作多批相继从此处过境;直到前年秋天,又有护送夏国使臣的一支返程队伍,希望他们派人协力通过祁连道,前往河西境内。”

    然而,江畋的表情却是微微沉了下来,这么快就得到了梁大使相关的线索,固然是一件好事情;但是,前几支前往安西境内的队伍还好说;但是最近一支返程的队伍,朝廷方面却没得到任何消息。

    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或者说匪夷所思了。要知道,通常情况下这条相对短而艰险的路线,并不是正常外域使臣入朝会走的;携行卫士、奴仆、扈从众多的外藩诸侯,更多走相对平坦的天山南道。

    只有赶时间和贪图便利的商旅马帮,才会走这条捷径。而这其中至少隔了一年半,就算是爬也该爬到河西了;显然是中途出了什么事情。但既没有人前来调查和过问,也没通报过这支队伍的行程。

    与此同时。

    长安城南,地下鬼市,充斥着一阵又一阵的呼喝和器械运转声声;但是又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嘈杂声;那是西京里行院新选的数百名候补士卒,正在接受来自资深军士老前辈们别具特色的迎新活动。

    作为当初第一批候选军士,被监正关起门来亲自教训的传统;此后任何批次新选的军士,都会突然放出去掉爪牙的异兽,冲击其队列的考验;以为观察其勇力。反应和协作,乃至临机应变的心性。

    而在右徒坊的地面署衙内。西京里行院副监于琮,也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头,放下手中的文书;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虽然那位监正长期不在坐衙,但里行院内似乎始终时时刻刻保持着存在感一般。

    比如,他刚刚不知道第几次回拒了,来自其他部门补充人才和扩充编制的提议;而依旧保持着只从诸卫和关内府兵补员,并且需要经过一系列考评和测试流程,堪称相对宁缺毋滥的严格候选标准。

    而这套相对繁复的候选标准,正是出自那位长期不在西京的监正掌院,也为于琮省却了不少麻烦和潜在的是非;但凡有人想质疑这套体制,或是试图有所逾越,就要考虑直面神通广大监正的代价。

    按照他的说辞,这种天然掌握权势与非常手段的强力部门;不需要心术不正或是别有用心的投机者;反而在面对那些黑暗与丑恶时,成员需要一定的理想和道德底线,才不至沦为权势斗争的工具。

    也不会经历太多残酷与险恶之后,迷失了济世救民的立场和初心;或是过度自我膨胀,偏离生而为人的本色和义理;正因为如此的行事风格,也为西京里行院争取到,超然于各方的相对特殊地位。

    因此,对江畋转发过来的东都本部的现状,他其实也并没有一点风声;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膨胀和失控的那么快,被各方权势介入后架空那么的明显;这也让于琮不由大大的警醒和自省起来。

    但好在有这位监正掌院,时时刻刻的无形威慑和变相镇压局面,多少分走了来自朝堂上的最大压力;也让他有足够得底气,去拒绝和排斥哪些明里、暗中的渗透手段,反而是他本人最近有些烦扰。

    当初于琮主动选择了放弃,清贵而前程远大的学士院身份,自甘堕落的成为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衙副监;固然是令人大掉眼镜和叹息不已。但随着西京里行院逐渐的名声在外,权势和影响愈隆。

    自然又有人赞叹他是眼光独到,深有先见之明;而自发的攀亲念旧前来趋附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可以应付自然;保持一个基本的洁身自好;但却没有办法拒绝,来自家族相亲和婚配之议。

    虽然于氏不算什么大族,也并非京华本地的出身;他更是父母早亡也没有兄弟姐妹,但身为当下国朝最为炙手可热,强力部门超凡署衙的主要负责人;自然也前程远大、潜力深厚的优质良配之一。

    虽然他设法推拒了,许多说亲的同年、故旧。但但远在徐州老家的前代进士,现任登州市舶使的叔父兼族长于濆,也来信对他提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询问之后,他也就再没法独善其身了。

    就像是他曾私下请教过座师南怀恭,对方意味深长的对他所说的:“礼用,我知晓你一心想做个孤臣、纯臣,但身在朝堂之中,除了那位监正,又有谁人能够真的毫无擎制,或说心无旁骛的呢?”

    “古人曰君子有道,也不过是修身养性立德立言,齐家治国平天下,功成名就身退而以?但若是你没有成家立业、妻儿圆满之故,又怎么令人安心赋予更多的重任,也令你有所机会更进一步呢。”

    “礼用所虑,也不过是未来妻室的家门立场而已;但这反而是最容易解决的啊!只要选择一位远离朝堂,又有足够家业和底蕴的联姻对象;便就好了……”想到这里,于琮再度长长叹了一口气了。

    却是想到了眼下两京之间的朝堂风潮,愈发的怀念起,那位监正尚在京中坐镇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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