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存在感知
初夏的天空亮得格外早，按预先安排，上午七点，沐白端坐在总局大楼的讨论室里，面对两排空荡荡的深木色椅子发呆。
这是总局的传统，座位永远冗余，哪怕只是两个人面对面交流的讨论，也不会把多余的椅子移到别处。
这个层次的会议，他的导师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负责交代任务的分析师，因为上轮会议没能及时结束，耽误了日程，所以现在讨论室里只有沐白一个人。
沐白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昨晚就没睡好，今天还要起早。
短暂的萎靡之后，他打了个哈欠，双手托住下巴，陷入冥想。
在求知欲的裹挟下，飘渺的视觉脱离身体，逐渐抬高，俯身注视着该楼层的每一个房间。
只要是能力者，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哪怕是初阶，本身也拥有一项压箱底的本领，沐白也不例外。
他的初始能力是存在感知，可以知晓半径三十米内正在发生的一切，持续时间三十秒，冷却二十四小时。
这个能力很特殊，能突破物理限制隔空获取信息，为此总局分析师们专门开会讨论过该能力的应用前景，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基本无用。
三十米的距离要求沐白不能离探测目标太远，别人要面对的危险他同样躲不掉，半分钟的反应时间意味着沐白难以改变现状。
但也正因为不受重视，被冷落，沐白避免了被总局高层工具化的命运。
同样，因为迟迟不能觉醒，沐白这些年只能练习这一个技能，最终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三十秒很短，但若能过目不忘地记下接收到的所有信息，并加以分析和筛选，所获的收益将难以想象。
在存在感知的注视下，时间是以千分之一秒计算的。
沐白利落地将所见之人分为两类，穿黑西装的文职和穿迷彩的武装人员，他们有的面色凝重，躲在走廊僻静的角落抽闷烟，有的神色匆匆，穿梭于大大小小的办公室间，和重要人物交头接耳；
人群中最乐观的是一位白衣老教授，他刚忙完手头的工作，领着秘书走向大会议室，在推开门的前一秒察觉到里面有争吵声，便收回手，示意秘书不要浪费时间了；
身后的秘书抱着一摞厚厚的打印纸，刨去空话废话，里面只有一份文件是真正有用的，是关于高墙倒塌的地方——彼岸边镇的资料；
大会议室中央，来自市厅的特使官威甚大，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周围人：
潜入彼岸边镇的感染者到底有多少！
面对顷刻间摧毁高墙的神秘力量，你们到底有没有备案！
负责边镇安全的分局虫豸最近在忙什么！
这些问题很重要，但是没有答案，沐白不进入边镇，这些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在一墙之隔的作战指挥中心里，总局的决策者们正紧锣密鼓地筹备标签为“绝密”的作战计划，从角落里会议记录者的笔迹得知，这帮德高望重的大佬们讨论了弹药，讨论了军方的战败，讨论了灾区的封锁，讨论了进入边镇的最后一列火车……
当投影仪上展示出沐白的简历时，大家都笑了，认为把城市命运寄托在一个十七岁孩子身上太过幽默，但当幻灯片翻到下一页，沐白的搭档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嬉笑叫骂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讨论室门外，整夜未眠的年轻女孩将干练的短发整齐扎到脑后，猛然灌下一罐速溶咖啡，毅然决然地拧开门锁。
思考戛然而止。
沐白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五官端正可爱，身穿禁欲系职业装的女孩，拎着黑色的公文包，像一棵小白杨，彬彬有礼又颇为自信地站在沐白面前。
“抱歉让您久等了，沐白先生，我是传奇分析师余秋，代表本部门的算力天花板，负责向您交代本次任务的详细内容。”
还用介绍吗？沐白已经知晓得差不多了，包括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今晚我会搭上最后一列火车进入边镇，不出意外的话，另一位能力者会在火车站旁边的青年旅馆和我接头，暗语是个问句——你吃宵夜吗？”
余秋微微一愣，心想这和她准备的稿子差不多，可以顺着说下去。
“嗯，任务目标有三个……”
“一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清除墙内的污染，二是协助查明高墙倒塌的原因，三是尽可能取缔腐败不作为的分局官僚。
净是些空话，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拯救世界？”
咦？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和预想的情况有差别，分析师擅长的是掌控信息、描述论证、分析推理、编造谎言，而非应声称是。
不过，余秋是这行人中比较懂人心的一位，她眨了眨眼漂亮的大眼睛，敏锐察觉到了沐白的不满。
“您有不满可以向我反映，但拒绝任务是不可以的，相关部门已经协调好了，而且通过这次冒险，沐白先生也能通过近距离接触污染顺利晋升为序列能力者……”
“嗯呐，我信了。”
沐白完全不想反驳，他双手抱拳，抵住下巴，欣赏女孩茫然无措的样子，“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那个，关于彼岸边镇的资料……”
“这个有点多，一个字一个字念太浪费时间了，跳过可好？”
女孩难以置信地看着沐白，心里满是疑问。
作战指挥室是六级隔音的，沐白没有理由知道这么多啊？边镇的资料是自己熬夜整理的，一部分甚至都没拆封，他怎么看得到？
我要举办他！
年轻的分析师脸颊微红，一时间忘了组织好的发言，但职业的矜持让她保持最基本的礼貌，“那么，沐白先生，您还有什么想抢答的吗？”
“有，我的枪呢？”
考虑到沐白现在的战斗力只有五，会议上，总局高层决定为其提供便携武器，以应对突然出现的危机。
而且，沐白是为数不多的，持有大口径手枪资格证的能力者，不会遭遇手续问题。
这种直入主题的交涉风格让余秋颇为不满，她以为对方会像其他人一样，如饥似渴地从她嘴里套取更多信息，毕竟沐白要面对的任务，是危险系数最高的那种。
然而事实是，沐白只把她当做客服小姐，寒暄几句就要匆匆结束对话。
真是岂有此理！
余秋把手上的公文包推到沐白身前，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向上级告状去了。
沐白打开公文包，看到里面硕大光滑的金属物体，心跳突然失速。
是转轮式的手枪，不会卡壳，也不需要保险。
手把上的胶纹细致入微，枪管要比手掌长出几公分，这难以察觉又至关重要的配重块……
一切设计都是为了减少那该死的后坐力。
然而，沐白也通过这把枪，对总局的不负责任有了更具体的认识。
M500口径大到不适合对付丧尸，通常用来打靶和击毙大型野兽，为了提高威力不得不牺牲弹夹容量。
子弹只有五枚，可见高层不认为沐白会遭遇很多敌人。
怎么看都是不适合沐白的武器，但是帅啊。
沐白用右手握紧枪把，食指落在扳机上，左手抱住右手，慢慢抬高肩膀，瞄准前方不远处的空气。
还好，虽然不是很熟悉，但肌肉记忆并没有消失，命中近距离目标应该不是问题。
短暂的陶醉后，沐白把手枪别在腰带上，让自己廉价的黑色风衣刚好可以遮住枪身，然后他推门离开讨论室。
差不多该吃早饭了，按照约定，今天沐白的导师会破例亲自送他去火车站。
毕竟前路飘渺，说不定以后就见不到了呢。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温和又沙哑的人声：
“年轻人，请留步。”
沐白转过身，望向叫住他的人。
是之前看到过的那个白衣老教授，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灰色的卷发上银光闪闪。
“刚才我和分析师聊了几句，她说你很特别，喜欢特立独行。”
沐白点了点头，无话可说。
他给余秋的印象不是很好，这句评价估计是一堆阴阳怪气中唯一不难听的短句。
沐白暗自决定，倘若老教授胆敢以年长者的身份训诫自己，那自己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会听。
但是并没有，老人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沐白。
“这个，很重要，希望你能替我转交给一位老朋友。”
只是送信吗？这倒是自己身上一大堆任务中比较务实的一个。
沐白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他接过浅黄的信笺，看到上面写着收信人和地址：
彼岸博物馆，馆主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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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总局的传统，座位永远冗余，哪怕只是两个人面对面交流的讨论，也不会把多余的椅子移到别处。
这个层次的会议，他的导师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负责交代任务的分析师，因为上轮会议没能及时结束，耽误了日程，所以现在讨论室里只有沐白一个人。
沐白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昨晚就没睡好，今天还要起早。
短暂的萎靡之后，他打了个哈欠，双手托住下巴，陷入冥想。
在求知欲的裹挟下，飘渺的视觉脱离身体，逐渐抬高，俯身注视着该楼层的每一个房间。
只要是能力者，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哪怕是初阶，本身也拥有一项压箱底的本领，沐白也不例外。
他的初始能力是存在感知，可以知晓半径三十米内正在发生的一切，持续时间三十秒，冷却二十四小时。
这个能力很特殊，能突破物理限制隔空获取信息，为此总局分析师们专门开会讨论过该能力的应用前景，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基本无用。
三十米的距离要求沐白不能离探测目标太远，别人要面对的危险他同样躲不掉，半分钟的反应时间意味着沐白难以改变现状。
但也正因为不受重视，被冷落，沐白避免了被总局高层工具化的命运。
同样，因为迟迟不能觉醒，沐白这些年只能练习这一个技能，最终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三十秒很短，但若能过目不忘地记下接收到的所有信息，并加以分析和筛选，所获的收益将难以想象。
在存在感知的注视下，时间是以千分之一秒计算的。
沐白利落地将所见之人分为两类，穿黑西装的文职和穿迷彩的武装人员，他们有的面色凝重，躲在走廊僻静的角落抽闷烟，有的神色匆匆，穿梭于大大小小的办公室间，和重要人物交头接耳；
人群中最乐观的是一位白衣老教授，他刚忙完手头的工作，领着秘书走向大会议室，在推开门的前一秒察觉到里面有争吵声，便收回手，示意秘书不要浪费时间了；
身后的秘书抱着一摞厚厚的打印纸，刨去空话废话，里面只有一份文件是真正有用的，是关于高墙倒塌的地方——彼岸边镇的资料；
大会议室中央，来自市厅的特使官威甚大，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周围人：
潜入彼岸边镇的感染者到底有多少！
面对顷刻间摧毁高墙的神秘力量，你们到底有没有备案！
负责边镇安全的分局虫豸最近在忙什么！
这些问题很重要，但是没有答案，沐白不进入边镇，这些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在一墙之隔的作战指挥中心里，总局的决策者们正紧锣密鼓地筹备标签为“绝密”的作战计划，从角落里会议记录者的笔迹得知，这帮德高望重的大佬们讨论了弹药，讨论了军方的战败，讨论了灾区的封锁，讨论了进入边镇的最后一列火车……
当投影仪上展示出沐白的简历时，大家都笑了，认为把城市命运寄托在一个十七岁孩子身上太过幽默，但当幻灯片翻到下一页，沐白的搭档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嬉笑叫骂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讨论室门外，整夜未眠的年轻女孩将干练的短发整齐扎到脑后，猛然灌下一罐速溶咖啡，毅然决然地拧开门锁。
思考戛然而止。
沐白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五官端正可爱，身穿禁欲系职业装的女孩，拎着黑色的公文包，像一棵小白杨，彬彬有礼又颇为自信地站在沐白面前。
“抱歉让您久等了，沐白先生，我是传奇分析师余秋，代表本部门的算力天花板，负责向您交代本次任务的详细内容。”
还用介绍吗？沐白已经知晓得差不多了，包括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今晚我会搭上最后一列火车进入边镇，不出意外的话，另一位能力者会在火车站旁边的青年旅馆和我接头，暗语是个问句——你吃宵夜吗？”
余秋微微一愣，心想这和她准备的稿子差不多，可以顺着说下去。
“嗯，任务目标有三个……”
“一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清除墙内的污染，二是协助查明高墙倒塌的原因，三是尽可能取缔腐败不作为的分局官僚。
净是些空话，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拯救世界？”
咦？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和预想的情况有差别，分析师擅长的是掌控信息、描述论证、分析推理、编造谎言，而非应声称是。
不过，余秋是这行人中比较懂人心的一位，她眨了眨眼漂亮的大眼睛，敏锐察觉到了沐白的不满。
“您有不满可以向我反映，但拒绝任务是不可以的，相关部门已经协调好了，而且通过这次冒险，沐白先生也能通过近距离接触污染顺利晋升为序列能力者……”
“嗯呐，我信了。”
沐白完全不想反驳，他双手抱拳，抵住下巴，欣赏女孩茫然无措的样子，“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那个，关于彼岸边镇的资料……”
“这个有点多，一个字一个字念太浪费时间了，跳过可好？”
女孩难以置信地看着沐白，心里满是疑问。
作战指挥室是六级隔音的，沐白没有理由知道这么多啊？边镇的资料是自己熬夜整理的，一部分甚至都没拆封，他怎么看得到？
我要举办他！
年轻的分析师脸颊微红，一时间忘了组织好的发言，但职业的矜持让她保持最基本的礼貌，“那么，沐白先生，您还有什么想抢答的吗？”
“有，我的枪呢？”
考虑到沐白现在的战斗力只有五，会议上，总局高层决定为其提供便携武器，以应对突然出现的危机。
而且，沐白是为数不多的，持有大口径手枪资格证的能力者，不会遭遇手续问题。
这种直入主题的交涉风格让余秋颇为不满，她以为对方会像其他人一样，如饥似渴地从她嘴里套取更多信息，毕竟沐白要面对的任务，是危险系数最高的那种。
然而事实是，沐白只把她当做客服小姐，寒暄几句就要匆匆结束对话。
真是岂有此理！
余秋把手上的公文包推到沐白身前，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向上级告状去了。
沐白打开公文包，看到里面硕大光滑的金属物体，心跳突然失速。
是转轮式的手枪，不会卡壳，也不需要保险。
手把上的胶纹细致入微，枪管要比手掌长出几公分，这难以察觉又至关重要的配重块……
一切设计都是为了减少那该死的后坐力。
然而，沐白也通过这把枪，对总局的不负责任有了更具体的认识。
M500口径大到不适合对付丧尸，通常用来打靶和击毙大型野兽，为了提高威力不得不牺牲弹夹容量。
子弹只有五枚，可见高层不认为沐白会遭遇很多敌人。
怎么看都是不适合沐白的武器，但是帅啊。
沐白用右手握紧枪把，食指落在扳机上，左手抱住右手，慢慢抬高肩膀，瞄准前方不远处的空气。
还好，虽然不是很熟悉，但肌肉记忆并没有消失，命中近距离目标应该不是问题。
短暂的陶醉后，沐白把手枪别在腰带上，让自己廉价的黑色风衣刚好可以遮住枪身，然后他推门离开讨论室。
差不多该吃早饭了，按照约定，今天沐白的导师会破例亲自送他去火车站。
毕竟前路飘渺，说不定以后就见不到了呢。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温和又沙哑的人声：
“年轻人，请留步。”
沐白转过身，望向叫住他的人。
是之前看到过的那个白衣老教授，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灰色的卷发上银光闪闪。
“刚才我和分析师聊了几句，她说你很特别，喜欢特立独行。”
沐白点了点头，无话可说。
他给余秋的印象不是很好，这句评价估计是一堆阴阳怪气中唯一不难听的短句。
沐白暗自决定，倘若老教授胆敢以年长者的身份训诫自己，那自己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会听。
但是并没有，老人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沐白。
“这个，很重要，希望你能替我转交给一位老朋友。”
只是送信吗？这倒是自己身上一大堆任务中比较务实的一个。
沐白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他接过浅黄的信笺，看到上面写着收信人和地址：
彼岸博物馆，馆主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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