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草包

    刘全驾马车在前,周辅独自在车里看书,段然则是在后一辆马车中,身边是度支司的庄选,以及户部司、金部司、仓部司派出随行的三位掌固。

    “郎中,那是内府的马车吧?”揭开帘幕,庄选指着窗外一辆同出邺城的马车问道。

    段然看了一言,便说:“不必理会。”

    相比于内府,段然更在意那个奇怪的定一库。

    “不知定一库此番派出的是什么人?”庄选又问道。

    “是啊,到现在我们都没见过定一库的人。”仓部掌固周敏说道。

    “以往都是陛下一下令,我们便乖乖让路,都不知道定一库是派的哪路神仙来接手。”这是金部的掌固。

    户部掌固林之源却神情淡然,说道:“这回是王爷带队,想必定一库也不敢太过分。”

    户部司此行只管接手各地人口田亩数据,与定一库无甚纠葛,他自然是不在意的。

    段然也只看着他们谈话。

    ……

    马车停下,只听刘全在外面喊了一句:“王爷,前面就到台城了!”

    建康就是台城,台城就是建康。

    由于建康的特殊地位,即使荆国中枢逃亡至临安,也只是以临安作为行都,而继续尊已沦入敌手的建康为永远的首都。

    对于这个做了荆国二百多年首都的大城,夏国自然要采取贬抑政策。起初维持建康旧名,归扬州管辖。李尤投降后,夏国于京口设润州,建康改名为台城,辖入润州之下。

    段然此来,乃是受了当今相爷裴晨在户部最后的“遗令”——作为户部的代表,巡查建康,同时接收并整理南国各州县府库及民生数据。当然,他还要确保一应财产能够纳入户部帐中。

    台城的一众官僚站在城门前相迎时,段然想起了曾经见到邓平的那一幕。

    “上官远来,台城同僚有礼了。”台城县令卢阳拱手问候道。

    “卢县令客气,户部同僚有礼。”段然回敬。

    待寒暄过后,卢阳便说城内已备好薄酒,请为段然一行人接风。这倒是颇熟悉的一幕了,自无不可。

    宴席上,庄选问道:“近日除我们外,可还有邺城官员来访?”

    “这位是?”卢阳问道。

    “度支司掌固庄选。”庄选起身敬酒。

    “原来是庄大人。”卢阳心想:代王殿下便是度支司主官,这位度支司掌固,想必是王爷的亲信了。于是站起身来,便说:“台城虽是小县,但历史想必诸位大人是明了的,当今时局紧张,常有京城上官前来,不知庄大人问的是哪位?下官一定知无不尽。”

    段然伸手制止庄选继续发问,对卢阳说道:“没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想着假如有邺城的同僚正在台城,说不定还是我们的熟人,不去拜访的话不太好。”

    周辅却提起一杯酒问:“既多有邺城官员来访,那每一位到的时候,大人都是如此迎接吗?”

    卢阳面色一滞,问道:“这位大人是?”

    “在下周辅,身无半点官职,只是白身。”周辅冷声说道。

    段然拿起一杯酒,饮下喉,解释道:“若弼是小王好友。”

    卢阳心想:这恐怕才真是个大人物啊。

    于是赶紧饮下酒,对周辅说道:“回这位周先生,子阳坦然相告,若无代王殿下,下官自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子阳便是他的字。

    “哈哈!”段然笑着说道:“卢大人妙哉!”

    周辅端起酒杯,也笑道:“卢大人坦诚,是若弼孟浪了。”

    席上众人纷纷举杯相贺。

    ……

    第二天一早,段然走出客房,来到台城县衙,将制定好的计划递交给卢阳。卢阳看了一遍,开始按照计划来安排每日须提供的人手,交由书佐誊抄后,一式两份,分别交给段然,以及台城主簿。

    回到住处,段然将文件交给庄选,让他们照章办事。

    随后,便唤刘全备好马车,带上周辅往东城去了。

    城东一处豪宅内,五皇子段哲弯弓搭箭,“咻”的一声,正中一人手心,那人身上早已伤痕累累。

    将弓箭交给侍从,恨声说道:“给他治伤,莫要死了。上回死一个,本将饶了你一命,这回再敢死,你就准备自己洗干净上去吧!”

    那侍从哆嗦着应诺。

    一年多前,建康岌岌可危,守将元回已作死志,誓与国都共存亡。元回之子元才,涉险阴渡扬州,企图说服荆国旧臣贺方回反复,却被贺方回悬首建康城下。

    元回痛哭,建康城内人人愤慨。元才门客顾之道,潜入扬州,以期为主报仇。得知夏国皇子正在军中苦苦求战,略一探查过后,瞧出此人胸中全无韬略,于是自报家门,言称怕死,欲献城出降。

    此后经过不言自明,欲图贪天之功的段哲,不过是顾之道的眼里的死人,私自出城纳降,来到建康城下才知是中了奸计,麾下士兵用命换回了他的活路。

    建康城破后,凡是元才门人,不管是否归降,都被段哲一并抓了起来,日夜折磨。

    “殿下,七皇子求见。”

    拿起侍从献上的名剌,只见其上写着“大夏代王、户部度支司郎中、段然、耀之”,段哲无名火气,一拳捶在那侍从脊背上。

    转而又是一声嗤笑:“更衣,去看看我这位七弟。”

    出现在段然眼前的段哲,竟穿着一身武将的弁服,耳旁还插着一根鹖羽。

    真是不伦不类,段然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他却也只好笑着赞叹说:“许久不见五哥,五哥倒更雄壮了。”

    “你却文弱了不少。”段哲冷哼一声。

    “六部里办差,整日忙碌,有阵日子没操练了。”段然讽刺道。

    “那你要不要与我操练一晌?我这校场不小,东西也齐全。”段哲问道

    段然却自作主张地坐了下去,用手捶了捶腰间,乏累地说:“五哥弓马娴熟,弟怎是五哥的对手,就不自讨没趣了。”

    段哲于是也坐下,喊人来前来上茶,扫了一言周辅后,问道:“这人是?”

    周辅躬身行礼,说道:“小生是代王殿下的门客。”

    段哲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跳将起来,正准备走前去好好瞧瞧这个门客,却又觉得不妥,坐回去后,说道:“那就是个下人咯,站着吧!”

    ……

    从段哲的宅子里走出来,坐上马车,没等段然致歉,周辅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像!”

    “不像?”段然问。

    “辅原本猜测,所谓五皇子犯错一事,是他兵行险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企图浑水摸鱼,避免就藩。”

    周辅拱手说:“但今日一见,却真不像。”

    段然哈哈一笑,说道:“我从来没想过那会是段哲故意为之,麟德院中十几年,我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只是今日让若弼你受委屈了。”

    周辅却转头看向段然,神情严肃地问:“但倘若那是魏王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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