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萨利摩的困境
萨利摩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皮甲，面色阴沉的从菩萨塬上的金军大营里走了出来。
他是女真人，却不是正经的女真人，而是前些年才从辽东来的生女真，也就是所谓的白山黑水。
按说，成立了大金朝的完颜部，祖上也是一支生女真。
但人家完颜氏这不是已经发达了，住上大城市了，连带着对老家那些穷亲戚自然看不上了。
萨利摩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到上京城时，金国贵人们是怎么说他的。
臭外地的到我们上京要饭来了！
萨利摩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他只会默默忍受这些歧视。
之后他投奔从军，多年下来参加过不知多少场大大小小的战事。
到头来终于混到一个谋克的地位，也就是百夫长。
成为中层军官后，萨利摩愈发的兢兢业业，每日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军营。
属实是新世纪福报战士了。
直到去年，情况又发生了一些改变。
太师、领三省事、都元帅、越国王、右仆射，完颜宗弼，将他的四子完颜贞外放至凤翔路。
凤翔路位于宋金边界，老太师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想多调遣些兵马保护他，又有什么错呢？
于是都元帅大笔轻挥，萨利摩便从上京的禁军，变成了凤翔路的镇防军，归凤翔路府尹、四王子完颜贞管辖。
旁人都说他攀上了根粗壮的高枝。
萨利摩却有些惶恐。
按说，对于完颜贞这个新任主公，他不该有什么意见的。
自己的婆娘娃儿都被接到了凤翔府，还赏赐下丰厚的金银财物。
前些日子完颜贞甚至对他承诺，说这次任务结束回来就提拔他为猛安，即千夫长。
但他就是心里不踏实…
与出手大方对应的，是完颜贞翻脸极快。
萨利摩亲眼所见，之前与完颜贞来往甚密的一个汉人，只因一次办事不力，便被砍了双手。
这就很不好了。
萨利摩没想过当猛安，他只想过安稳日子。
就图个安逸。
然而现在，他已经深陷困局了。
因为他办的差事，出了大岔子。
一个月前，萨利摩接到完颜贞的亲自指示，让他带上一支精锐队伍翻过大散关，在宋国境内的秦岭山脉中侦查地形，顺便协助招降当地宋人。
不算多困难的差事。
前者的侦查任务是个需要耐性的辛苦活，萨利摩很擅长，甚至有点喜欢干这种不用和人打交道的事。
至于后者，他的主公说更为简单。
完颜贞：“宋人都是狗一样的东西，只要稍加恐吓就会跪在地上。”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没错。
所谓的招降当地宋人，其实就是些山贼土匪，确实没有一个敢抵抗的。
有天晚上，萨利摩遇到一支赶夜路的宋人，他还没过去对方就赶紧求饶了。
并且带着萨利摩去了他们山寨，又降了更多人。
萨利摩得意了半天时间。
一直到前几天，事情突然不对了。
先是发现一个宋国的官差，萨利摩谨记着完颜贞的嘱咐，大宋朝廷的人不留活口，便袭杀了对方。
然后还没走两步路，就看到一群人，他们嘴里喊着什么正义啊未来啊羁绊啊什么的，突然冲了上来。
萨利摩作为多年基层牛马，战场厮杀这种基本功还是没问题的，他率领着自己的小队，很快就抵住了对方。
再然后…
萨利摩愤怒捶地。
哪TM冒出来的岳家军！？
猝不及防下，萨利摩的小队损失惨重。
这下就麻烦大了。
单纯只是人员损失倒还好，这么多年下来，萨利摩也学了不少糊弄领导的办法，总能把账目做平了。
但是岳家军…
在大金国，都元帅完颜宗弼最恨的就是岳家军。
作为都元帅的儿子，完颜贞当然得坚持这个政治正确。
所以如果让完颜贞知道，他在岳家军手下丢了人吃了亏，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倒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萨利摩找了一个他之前招降的宋人，向对方打听了一下，搞明白那天和他作战的原来是一个叫朝天寨的地方。
他试探性的派人前去招降。
如果能成的话，招降一支岳家军可是大功一件，此前的过错自然可以忽略不计。
昨天晚上，招降的结果传回来，说朝天寨拒绝了。
萨利摩并不气馁，这属于意料之内。
世上本就少有降金的岳家军。
还好他有后手。
萨利摩连夜来到菩萨塬处的金军临时大营，打算向主管此地的猛安痛陈利害，希望对方发军征讨朝天寨。
消灭一支岳家军，同样是大功一件。
然后就吃了个闭门羹。
营地士兵说，今日天色已晚，猛安休息了，得第二日辰时才处理军务。
萨利摩说，军务紧急，还望通融则个，让他去找猛安汇报。
守门的说，你去开个随意出入的手令就能进了。
萨利摩说，可是手令也需要猛安批示才能开出来。
守门的说，那你去找猛安啊。
...
没得办法，萨利摩耐心磨蹭到今日上午，在第一时间掀开了中军大帐。
猛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萨利摩交流。
也不知道对方听进去多少，当萨利摩表示需要出兵时，猛安懒洋洋的问道：“招讨司的告示，统军司的兵书，还有兵马都总管的令箭，这些材料你备齐了吗？”
萨利摩连忙解释，事态紧急，以上材料他后边再补。
猛安道：“手续不全，你办的什么事，回去罢。”
于是乎，白忙活一场的萨利摩，只能面容扭曲的离开了金军大营。
一想到还在凤翔府等他平安归来的婆娘孩子，萨利摩不禁悲从中来，愤愤骂道：
“踏马的，跟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给大金效力？”
带上自己重新补充后的小队，萨利摩垂头丧气的打算离开菩萨塬。
就在这时，他发现远处有个地方的草丛似乎不太自然，而且好像还动了一下？
本来，这不关萨利摩的事，他的任务可不是保卫大营安全。
然而他偏偏又有那么几分责任心在身上。
萨利摩比个手势，示意自己的小队跟上，朝那处可疑的草丛靠近过去。
结果在距离还有两三百步远的时候，草丛开始剧烈的动了起来。
果然有问题！
萨利摩冲了上去。
然后，便看见了他这几日魂牵梦萦的身影们。
岳家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萨利摩发出嘶吼的声音：“抓住他们！”
他是女真人，却不是正经的女真人，而是前些年才从辽东来的生女真，也就是所谓的白山黑水。
按说，成立了大金朝的完颜部，祖上也是一支生女真。
但人家完颜氏这不是已经发达了，住上大城市了，连带着对老家那些穷亲戚自然看不上了。
萨利摩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到上京城时，金国贵人们是怎么说他的。
臭外地的到我们上京要饭来了！
萨利摩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他只会默默忍受这些歧视。
之后他投奔从军，多年下来参加过不知多少场大大小小的战事。
到头来终于混到一个谋克的地位，也就是百夫长。
成为中层军官后，萨利摩愈发的兢兢业业，每日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军营。
属实是新世纪福报战士了。
直到去年，情况又发生了一些改变。
太师、领三省事、都元帅、越国王、右仆射，完颜宗弼，将他的四子完颜贞外放至凤翔路。
凤翔路位于宋金边界，老太师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想多调遣些兵马保护他，又有什么错呢？
于是都元帅大笔轻挥，萨利摩便从上京的禁军，变成了凤翔路的镇防军，归凤翔路府尹、四王子完颜贞管辖。
旁人都说他攀上了根粗壮的高枝。
萨利摩却有些惶恐。
按说，对于完颜贞这个新任主公，他不该有什么意见的。
自己的婆娘娃儿都被接到了凤翔府，还赏赐下丰厚的金银财物。
前些日子完颜贞甚至对他承诺，说这次任务结束回来就提拔他为猛安，即千夫长。
但他就是心里不踏实…
与出手大方对应的，是完颜贞翻脸极快。
萨利摩亲眼所见，之前与完颜贞来往甚密的一个汉人，只因一次办事不力，便被砍了双手。
这就很不好了。
萨利摩没想过当猛安，他只想过安稳日子。
就图个安逸。
然而现在，他已经深陷困局了。
因为他办的差事，出了大岔子。
一个月前，萨利摩接到完颜贞的亲自指示，让他带上一支精锐队伍翻过大散关，在宋国境内的秦岭山脉中侦查地形，顺便协助招降当地宋人。
不算多困难的差事。
前者的侦查任务是个需要耐性的辛苦活，萨利摩很擅长，甚至有点喜欢干这种不用和人打交道的事。
至于后者，他的主公说更为简单。
完颜贞：“宋人都是狗一样的东西，只要稍加恐吓就会跪在地上。”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没错。
所谓的招降当地宋人，其实就是些山贼土匪，确实没有一个敢抵抗的。
有天晚上，萨利摩遇到一支赶夜路的宋人，他还没过去对方就赶紧求饶了。
并且带着萨利摩去了他们山寨，又降了更多人。
萨利摩得意了半天时间。
一直到前几天，事情突然不对了。
先是发现一个宋国的官差，萨利摩谨记着完颜贞的嘱咐，大宋朝廷的人不留活口，便袭杀了对方。
然后还没走两步路，就看到一群人，他们嘴里喊着什么正义啊未来啊羁绊啊什么的，突然冲了上来。
萨利摩作为多年基层牛马，战场厮杀这种基本功还是没问题的，他率领着自己的小队，很快就抵住了对方。
再然后…
萨利摩愤怒捶地。
哪TM冒出来的岳家军！？
猝不及防下，萨利摩的小队损失惨重。
这下就麻烦大了。
单纯只是人员损失倒还好，这么多年下来，萨利摩也学了不少糊弄领导的办法，总能把账目做平了。
但是岳家军…
在大金国，都元帅完颜宗弼最恨的就是岳家军。
作为都元帅的儿子，完颜贞当然得坚持这个政治正确。
所以如果让完颜贞知道，他在岳家军手下丢了人吃了亏，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倒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萨利摩找了一个他之前招降的宋人，向对方打听了一下，搞明白那天和他作战的原来是一个叫朝天寨的地方。
他试探性的派人前去招降。
如果能成的话，招降一支岳家军可是大功一件，此前的过错自然可以忽略不计。
昨天晚上，招降的结果传回来，说朝天寨拒绝了。
萨利摩并不气馁，这属于意料之内。
世上本就少有降金的岳家军。
还好他有后手。
萨利摩连夜来到菩萨塬处的金军临时大营，打算向主管此地的猛安痛陈利害，希望对方发军征讨朝天寨。
消灭一支岳家军，同样是大功一件。
然后就吃了个闭门羹。
营地士兵说，今日天色已晚，猛安休息了，得第二日辰时才处理军务。
萨利摩说，军务紧急，还望通融则个，让他去找猛安汇报。
守门的说，你去开个随意出入的手令就能进了。
萨利摩说，可是手令也需要猛安批示才能开出来。
守门的说，那你去找猛安啊。
...
没得办法，萨利摩耐心磨蹭到今日上午，在第一时间掀开了中军大帐。
猛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萨利摩交流。
也不知道对方听进去多少，当萨利摩表示需要出兵时，猛安懒洋洋的问道：“招讨司的告示，统军司的兵书，还有兵马都总管的令箭，这些材料你备齐了吗？”
萨利摩连忙解释，事态紧急，以上材料他后边再补。
猛安道：“手续不全，你办的什么事，回去罢。”
于是乎，白忙活一场的萨利摩，只能面容扭曲的离开了金军大营。
一想到还在凤翔府等他平安归来的婆娘孩子，萨利摩不禁悲从中来，愤愤骂道：
“踏马的，跟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给大金效力？”
带上自己重新补充后的小队，萨利摩垂头丧气的打算离开菩萨塬。
就在这时，他发现远处有个地方的草丛似乎不太自然，而且好像还动了一下？
本来，这不关萨利摩的事，他的任务可不是保卫大营安全。
然而他偏偏又有那么几分责任心在身上。
萨利摩比个手势，示意自己的小队跟上，朝那处可疑的草丛靠近过去。
结果在距离还有两三百步远的时候，草丛开始剧烈的动了起来。
果然有问题！
萨利摩冲了上去。
然后，便看见了他这几日魂牵梦萦的身影们。
岳家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萨利摩发出嘶吼的声音：“抓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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