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支援
2180年7月6日-当地时间19点33分-岷诠市西部出铁桥阵地
从地下又重新出来的一行人看到的是一堆CK-27冒着烟的残骸，黑蜂的数量还是太多了，此时遮蔽力场已经失效，这么几辆CK-27根本撑不了多久。
此时的战场上仿佛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街道上看不到一个蓝约军的士兵，而对面也没见有莱诺人继续推进，空中盘旋着几十架黑蜂，宛若在坟场上空寻食的秃鹫。
“人都去哪了？”米达有些疑惑地问道。
“人都在房子里。”副排长科诺没有再训斥这个新兵，而是把手指搭在了扳机上，相比打得热火朝天的战场，这种凝重的寂静反而让他觉得更不舒服。
“我的UI定位到他们了副排，我们得从街上到对面去。”米达说着就要往街道对面走过去。
“你他X给我回来！”米达被科诺一把拽了回来，“你想被那群会飞的玩意儿打成筛子么？！”科诺低声呵斥道。
“可是副排……排长这个样子，我们得赶紧找人给他急救啊，还有那些平民，我们得想办法给他们送走，最好是送出城去……”
“给老子闭嘴！”副排长心里比米达还要急，听到米达的废话，忍不住发起火来，“天狼天狼，这里是一排，地下到处都是敌人，我们无法转移，一排长重伤，请求掩护并安排医护人员急救。”副排长科诺用无线电呼叫道。
“天狼收到，原地待命，我会派人过去，坚持住。”上校回复道。
“看来不用跟上校说对方有隐形兵种的事情了。”月海看着死角处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说道。
“什么意思？”科诺张口问道。
“喏。”月海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副排长朝着自己目光的方向看去，“上校已经注意到了。”月海接着说道。
“GA感应炸片？”科诺看了一眼说道，随后扫视了一下周围。
“这里不止这一个。”科诺补充道。
只见周围所有拐角以及死角处都有这种感应炸片，且位置设置的极其刁钻，不仔细看的话根本难以发现。
“等等，这不是蓝约使用的型号。”月海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炸片，才发现虽然二者很像，但跟蓝约使用的GA感应炸片还是有些许的不同，至少蓝约使用的炸片没有上方这一个圆形的孔洞。
“咔！”还未等月海仔细观察，炸片孔洞上的圆形小盖突然旋开。突如其来的异动让月海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脑部一股电流瞬间通达全身，整个人直直的定在了那里，不敢动弹分毫。而一旁的副排长科诺也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炸片，鬓角不自觉地已经渗出了冷汗。
幸运的是，炸片并没有像月海预想中的那样爆炸，旋开的圆盖里面是一个微型的摄像头。只见那摄像头在孔内灵巧地转动一圈，看起来倒像是人的眼睛。
很快，摄像头捕捉到了月海的身影，随后月海的一双大眼跟孔内的一只“小眼”对视了足有四五秒钟，不知为何，月海感觉竟从那“小眼睛”中读出了一丝“情绪”，嗯，那种情绪应该叫“鄙夷”。
旋盖又“咔”的一声合上了，只见那炸片的边缘伸出四只小脚抓住了墙壁，而圆形的身子开始飞速旋转，只是五六秒的功夫，整个炸片竟埋没在墙壁中消失不见，而原来攀附的墙壁依旧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月海有些惊讶地说道。
“去你M的！”月海被冲来的科诺一拳打翻在地，“你想把其他人都害死吗？！”科诺咆哮道。
“对不起……我……”月海一时语塞，这次确实是他太不谨慎了。
“排长也是因为这样才受伤的么？”科诺双目通红的瞪着月海。
月海没有回答。
“我真该让那个怪物给你撕成两半！”科诺接着说道。
“副排！排长他！……”米达急切的呼声传来。
“草，上校！医疗兵还没到吗？！”科诺扭头走去了罗杰的身边，不再理会月海。
“我已经派出一个小队从地下向你的位置移动，目前发生了交火，坚持住。”上校回复道。
“坚持不住了，完毕。”
“我们得赶紧把一排长送出去啊副排！”米达又接着说道。
科诺没有再说话，只是呼吸声似乎要把肺掏出来一般的沉重，他左手轻轻搭在奄奄一息的罗杰的肩头，捏着NT68的右手却仿佛要将手中的步枪捏碎一般颤抖。
“我真想带着你飞过去，排长。”科诺缓缓地说道。
“有人在说飞吗？”无线电里传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嗵！”只听天空一声巨响，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架黑蜂已经冒着黑烟从街道上空呼啸而过，一头扎进远方一片废墟里坠毁了。
“怎么回事儿？！”科诺被突然而来的异动吓了一跳。
“是空军！副排！是我们的飞机！”米达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我来的不算晚吧，天狼。”女人说话的功夫，一架震棘II和两架运输机已经降落到了桥头的空地上。
“你倒是早点来啊。”管傲此时正带着人躲在街旁一栋大厦二楼对着无线电说道。
“女人出门总是要花点时间的嘛。”
“来了多少？”
“十二架震棘I，两架震棘II，还有两架黑虹来帮你转移那些平民。”
“只有这么点儿……”
“这么多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费尔将军认为我是在胡闹，我可是偷跑出来的。”
“你是真不怕那个老家伙收拾你啊。”
“他才舍不得呢。”女人轻笑了一声。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情况的？”管傲问道。
“哦，这得从20分钟以前空间站接到的一个电话说起，不过眼下我觉得你没有那个时间听我跟你说完。”对方把话题岔开了。
“说的也是，派一架飞机出去送信，另外多加小心，这群敌人跟你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上校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一丝愠怒，也就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瞧好吧，”空地上的震棘II猛然喷射出一串蓝色的尾焰，“我可是百灵鸟。”话音落下，桥头的震棘II又重新冲上了天空，与数量根本不成正比的敌机缠斗在了一起。
黑蜂并没有莱诺人进行控制，这种无人机索敌全靠自身装载的感应装置，几个回合下来，百灵鸟带领的苍鹰小队就摸透了他们的攻击模式，看似数量众多的黑蜂并没有在苍鹰小队手里占到便宜，反而在苍鹰小队的配合下不断地折损，只见一架又一架的黑蜂不断地坠毁，没一会儿，头顶的天空已经被清出了一个洞出来。
“我留下一架震棘II为你们提供地面火力支援，趁现在转移那些平民。”百灵鸟在无线电中说道。
“了解，所有单位，推进！烈风小队负责接应一排并护送平民。”
“烈风收到，一排，这里是烈风，我们的UI已经定位到你部所在位置，正在前往。”
烈风的话音刚落，科诺已经一个箭步从建筑物内冲了出去，而他所去的方向，自然也是烈风小队所在的位置，没过两分钟，烈风小队就发现了急火火向他们冲过来的副排长。
“谁是医疗兵？！”科诺大声吼道。
烈风小队的成员一愣，随后从中走出了一名士兵。
“我……”
“跟我走。”还未将那个“是”字说出的士兵被科诺一把抓住飞奔了起来。
“我，我能走！你放开我！”医疗兵被科诺抓着，一路不停地呼喊着，然而科诺根本不予理会，右手牢牢地将他的胳膊钳住，又是一路飞奔，将他丢到了一排长罗杰的面前。
“救他！”科诺说道。
看着副排长气势汹汹的样子，这名医疗兵不敢怠慢，也顾不上自己牛一般沉重的喘息，赶紧给一排长检查起伤势来。
“他不行了，右胸三根肋骨骨折，右肺洞穿，加上大量失血，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医疗兵如是说道。
“咔嚓。”科诺拉动了一下枪栓。
医疗兵咽了一口口水，用一排长的腕表调出了一下信息栏：“别冲动，我会尽力，他现在失血过多，你们谁是O型血。”
米达和考特摇了摇头，科诺又看向了一排其他的成员，以及那群战战兢兢的幸存者，同样是一片沉默。
“我是。”角落里传来的声音仿佛是黑暗之中的一缕微光，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声音的主人，也就是月海。
“快过来。”医疗兵一边迅速取出输血袋一边吩咐道。
红色的血液缓缓地流入一排长的血管，一排长的胸脯也开始有了些微的起伏，众人紧张地看着在一排长的身边忙活的医疗兵，科诺抠住扳机的手指也缓缓地松开，瞥了月海一眼，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而这时烈风小队的人才从后面赶了过来，烈风看到了科诺，正准备发作，又看了看场上的情况，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他需要立即手术，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医疗兵接着说道。
“黑虹上面应该有手术设备。”科诺说道。
“就是那里了，我需要两个人给他抬过去，动作要轻，要快。”医疗兵吩咐道。
“请你救活他，我欠他一条命。”月海对医疗兵说道。
“我会的。”医疗兵取下自己的NT68，交到了月海的手上：“我入伍也只会干这个了。开枪……我从来没打中过人。”
“走了雅邦。”烈风对着医疗兵说道，“现在这里由我们接管，所有的幸存者快登机。”
“轰！！！！”不远处的地下出口传来了疑似炸片爆炸的声音。
“快！”所有人都在烈风小队的指挥下动了起来，然而还未等众人从楼里走出去，地下不知什么东西扬起了一条冲天的土龙从东部的街区疾驰而来，远处传来隐隐的轰隆声带着越来越强烈的震动，所过之处只留下一个深深地鸿沟。
“这是什么玩意儿？！”烈风的队长死死的盯着那疾驰而来的土龙说道。
“离开街道快！！！”科诺大声喊道。话音刚落，只见那土龙擦着众人所在的建筑边缘飞速掠过，直冲着远处空地上停着的两架黑虹而去。
“拉高！拉高！”两架黑虹的驾驶员也反应了过来，操纵着黑虹开始全力上升，然而土龙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两架黑虹还没从地上升起多高，那土龙就已经到了两架飞机的面前，只听“嗵”的一声巨响，一个身体平滑的黑色机器从地下一跃而出，直奔着两架正在爬升的黑虹而去。
一道巨大的火光带着巨响从半空闪过，两架黑虹中的一架已经在撞击中化为了一堆碎片，而另一架运输机趁着空档升到了那不明机器够不到的高度，不敢再下降了。那不明的机器也不再追赶黑虹，开始在战区里肆虐了起来。
一连串震天的炮响在空中响起，那是震棘II强袭机搭载的两门30mm电冲炮全力开火的声音。像是一只凶狠的鱼鹰在追逐一条狡猾的游鱼，一架战机跟一台机器霎时间给战区内搅得天翻地覆。而不断墙倒屋塌的战区内的士兵，无论是人类的还是莱诺人的，也被肆虐的余波波及，死伤无数。尽管如此，地下仍有不知多少的莱诺士兵在向着地面涌来。
“轰！！！”爆炸的声音又从身后的地下传来，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大厦内的众人顿时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上楼！”月海大喊了一声，背起母亲向着楼上冲去，烈风的队长也反应了过来，带着众人开始向着楼上冲去:“黑虹驾驶员！我们将于十分钟内抵达所在大厦二十层！请根据烈风发送的坐标接应撤离！”
“你这十分钟说的还真是轻巧。收到！”黑虹驾驶员忍不住吐槽道。
烈风看了看冲在最前面的月海，这个年轻人具备着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冷静与果断。
“这个老兵油子一样的家伙真的只有十几岁么？”烈风心里嘀咕道。
“我已就位！你们最好快点儿！这该死的玩意儿好像冲你们来了。”黑虹驾驶员的通讯传了过来。
“两分钟！”烈风回道。
“你当我这是升降机么，让我在这种火力下悬停。”驾驶员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与此同时，越来越明显的震感传来，只见远处被强袭机不断追逐的黑色机器掉了一个头以后，径直朝着众人所在的大厦冲了过来。
“天狼，我的电冲炮不起作用。”震棘II飞行员对着上校呼叫道。
“我看到了。”管傲端着望远镜说道，望远镜读数显示的能量波形表明那机器的周围有一层奇怪的能量，电冲炮发射的电能弹接触到那一层能量就会衰减，该说像是被抵消了还是被吸收了一般，等接触到机器本体的时候已经不剩下多少威力了。
“给桥墩撞断的估计就是这个玩意儿了。”管傲接着说道。
“怎么办？”
“两枚AF的弹头已经拆下，AF调试完毕长官！”管傲还未发话，豪尔的报告从无线电里传来。
管傲没有再回答震棘II飞行员，而是低头沉思了片刻。
“再装上几个弹头。”上校对豪尔说道。
“啊？！”豪尔一脸的懵比。
“我让你再装上几个！执行命令！”
“啊！是！”虽然心存疑惑，但是豪尔还是不敢怠慢，又重新行动了起来。
“你那个位置比较隐蔽，我会再想办法给你争取五分钟，只有五分钟！弄好了立即回复我！震棘II飞行员，麻烦你尽量把那个玩意儿赶到别的地方，让它离发射车远点儿，所有单位，立即撤离AF发射车的所在位置，越远越好！”
“这不是乐高积木长官！”豪尔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来，说不出的委屈。
“那是你的事！”
“我……”被下了命令的豪尔欲言又止，“收到！”豪尔又回复道。
“烈风！那玩意儿朝你去了！快离开那里！”
“马上登机！”烈风回复道，此时此刻楼内气喘吁吁的众人已经来到了大厦二十层的窗口。
“轰！！”烈风小队给墙壁上贴了两张炸片，巨响过后，整面墙壁被炸出了一个大洞。而此时此刻，那不明的机器已经突进到了众人所在大厦的楼下。
“快……”烈风的声音被脚下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巨响淹没，那机器从大厦底下的正中心径直穿过。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摇晃，靠近边缘的几个幸存者被震得直接掉下了楼去，只留下了几声拉长了的越来越小的惨叫。
幸运的是现在大厦还没有塌，不过也只是像一堆杂乱堆砌的积木一般“还没塌”，从地上爬起来，这些平民一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都快给老子登机！”科诺蹲在楼梯口宛若一尊凶神般吼道，虽然周围嘈杂不堪，但他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月海扫了一眼众人，又率先冲了出去，背着母亲一个纵跃，跳到了运输机打开的机舱里，又从机舱内折回，开始协助那些幸存者登机。
不知是因为惧怕身后的科诺还是因为月海的行动，剩余的平民也终于开始动了起来。
“已确认平民登机！一排！你们快过来！这楼要塌了！”烈风对着楼梯口的方向喊道。
“副排长！那玩意儿又回来了！排长已经登机！你们快点回来吧！”米达蹲在机舱门口说道。
“撤！”科诺对着守在楼梯口的一排下达了命令，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震感，一排也开始往运输机上回撤。
“轰！”那折回的黑色机器又一次撞上了众人所在的大厦，大厦开始倾斜，建筑物倒塌特有的哗哩哗啦的声音不断从下方传来，而走在最后边的科诺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眼看就要赶不上了。
“快点！我要关门了！”黑虹的驾驶员一刻都不想在这个位置继续停留，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在一个位置长时间的进行悬停和自杀没多大的区别。
“快啊副排！”蹲在舱门口的米达上前半步伸出手，隐隐挡住舱门不让驾驶员关闭，“三秒钟！再等三秒钟！”米达大喊道。
“喝啊！！！！！”趴在地上的科诺似乎是听到了米达的呼喊，双手发力，整个人从地上弹跳而起，喷气背包喷射着气流，怒吼着从大厦内跳出，抓住米达伸出的手臂，像是丢一袋垃圾一般把他甩进了机舱。
至此，一排的士兵们终于赶在在大厦倒塌之前全部登机。黑虹驾驶员急不可耐地给舱门关闭，扳动操纵杆，只见运输机喷射出一长串蓝色的尾焰，带着众人离开了战火纷飞的城市，径直朝着西部基地的方向飞去。
“臭小子你想给其他人都害死吗？！”科诺怒吼道。
“副排长，我只是想……”米达说不出的委屈。
“你想什么？啊？！”科诺看起来更加的生气，在旁人看来他是在因为这个新兵的任性而大动肝火，但是谁也没有看到这个副排长歇斯底里的表面之下隐藏在眼角的一丝柔和。
此时此刻运输机已经离开了嘈杂的战区，加上舱门已经关闭，安静的机舱内只有副排长的大嗓门在久久回荡。
“那种情况下你就不应该！……”副排长的训斥戛然而止，闭着眼听数落的米达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顺着科诺目光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不远处正躺在手术舱内的一排长。
黑虹是为了作为机动医疗载具而研发出的一类特殊机种，机舱内搭载了极其先进的医疗设备及减震技术，其目的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救治伤员，减少无论是平民还是士兵的伤亡。在目前飞行环境相对稳定的情况下，辅以电子激光刀做手术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事情结束以后你要给我提交一份检查。”科诺压低了声音，瞪了米达一眼，径直朝着一排长的位置走了过去。
副排长不再说话，机舱内重新趋于平静，沉默不语的人们坐在机舱的各个角落，稍稍感觉到了一丝放松。
母亲侧靠着月海坚实的后背，尽管作战服坚硬光滑的背面只传来了丝丝冰凉，但是母亲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她就这样跟自己的儿子静静地坐着，目光平静地看着舱内的地板。
“你这身衣服真像你爸爸。”母亲缓缓地开口道，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儿子的身躯颤动了一下。
“那老爹穿着肯定没有我帅。”久久的沉默之后，月海哼了一下鼻子说道。
“确实。”母亲轻笑道，“我的儿子肯定比谁都帅，他爸爸来了都不行。”
“那是。”月海眼角挂着泪滴，嗤嗤地傻笑了起来。失去母亲之后，他从来没想过竟然还能再以这种方式与母亲说话。
“但是啊……”母亲收起了笑容，“月鷟年轻的时候，穿着军装，挂着勋章，也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那时候的月鷟满腔的热血，一股冲劲儿，整天挂在嘴边的，就是那一句:世界还不太平，我愿披荆前行……”
“老爹也一直在用行动来践行。”月海开口道。
“是啊……”母亲叹了一口气，“可在当时的我看来他就像是一个傻子，你说傻不傻，这世界那么大，一个人又能左右些什么事呢？一个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每天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而且说不准哪一天就……”
“老爹是个英雄。”月海轻声说道。
“但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母亲的眼里满是复杂，”我因为这个经常对他生气，直到他那一天穿着这套衣服再也没有回来过，成了那所谓的英雄……”
月海沉默了。
“我能遇到月鷟是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可无论我再怎么对他生气，回忆起过往依旧只有美好，可能这也是月鷟的魅力吧，这个总是让我担惊受怕的混蛋却总是让我恨不起来，即使吵完架，我还是会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他回家。”
“还有我。”月海抹了一把鼻涕。
“你还说你，你跟你爸爸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母亲轻声笑骂道，“天天缠着我说长大了要去做爸爸的工作，还要你爸爸教你使枪……”
母亲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
“小海……”
“嗯？”
“妈害怕……”母亲的声音小得自己都快要听不见。
“我们现在已经安全出来了，没事的妈妈。”月海安慰道。
“可你还是要回去不是么？”
“我……城里还有人需要我。”月海的声音也明显地小了下去。
“当年月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就穿着你现在的这身行头……妈真的害怕……怕得要死……”母亲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月海沉默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母亲。
“妈不拦你。”母亲又接着说道，“你跟你爸爸一个德行，妈知道拦你也没用，所以妈不走了，妈要跟你一起回去。”
“这不行，城里太危险了，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能让你再回去？”
“大概是老天给我的报应吧。”母亲擦了擦眼泪，“我时常在想，月鷟跟我道别时，是不是因为我那些气话，月鷟才没能回来。我一直在后悔，所以这次我想在一边看着我的儿子，妈不给你添乱，我就在城外等着你。”
“老爹的事情不怪你，我不能……”
“可以。”科诺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副排长？”月海皱着眉说道，随后看向了副排长后面医疗兵雅邦，雅邦冲月海点了点头，表示一排长罗杰已暂无大碍。
“中士！你想干什么？”烈风站了起来。
“我说，可以。”科诺的语气火药味十足，挑衅的目光大有不服你来干我的意思。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你忘了？”烈风有些生气。
“那是你的任务，上尉。帕森，这位母亲交给你了。”
“你不要太过分！刚才的事情也是……”烈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自己部下拉动枪栓的声音，谁也不喜欢看见自己的长官吃瘪，尤其是现在烈风小队的人都窝了一肚子火。而一排自然不甘示弱，咔嚓咔嚓的拉栓声响起，眼看着双方就要火并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把枪都收起来！”感受到机舱内紧张的气氛，烈风只得生气地坐下。
“呼……”烈风用鼻孔狠狠地呼了一口气，“你可以意气行事，但我会把这件事情向上级报告。”烈风补充道，科诺无所谓地瞟了他一眼，也示意自己的人把枪收起来。
“谢谢您，长官。”母亲微笑对科诺颔首示意。
“你一定要回去么妈妈？”月海眼神复杂地看着母亲。
“我的儿子在这里，我又能到哪去呢？”
月海不再说话，背过身去面对墙壁，泣不成声。
从地下又重新出来的一行人看到的是一堆CK-27冒着烟的残骸，黑蜂的数量还是太多了，此时遮蔽力场已经失效，这么几辆CK-27根本撑不了多久。
此时的战场上仿佛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街道上看不到一个蓝约军的士兵，而对面也没见有莱诺人继续推进，空中盘旋着几十架黑蜂，宛若在坟场上空寻食的秃鹫。
“人都去哪了？”米达有些疑惑地问道。
“人都在房子里。”副排长科诺没有再训斥这个新兵，而是把手指搭在了扳机上，相比打得热火朝天的战场，这种凝重的寂静反而让他觉得更不舒服。
“我的UI定位到他们了副排，我们得从街上到对面去。”米达说着就要往街道对面走过去。
“你他X给我回来！”米达被科诺一把拽了回来，“你想被那群会飞的玩意儿打成筛子么？！”科诺低声呵斥道。
“可是副排……排长这个样子，我们得赶紧找人给他急救啊，还有那些平民，我们得想办法给他们送走，最好是送出城去……”
“给老子闭嘴！”副排长心里比米达还要急，听到米达的废话，忍不住发起火来，“天狼天狼，这里是一排，地下到处都是敌人，我们无法转移，一排长重伤，请求掩护并安排医护人员急救。”副排长科诺用无线电呼叫道。
“天狼收到，原地待命，我会派人过去，坚持住。”上校回复道。
“看来不用跟上校说对方有隐形兵种的事情了。”月海看着死角处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说道。
“什么意思？”科诺张口问道。
“喏。”月海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副排长朝着自己目光的方向看去，“上校已经注意到了。”月海接着说道。
“GA感应炸片？”科诺看了一眼说道，随后扫视了一下周围。
“这里不止这一个。”科诺补充道。
只见周围所有拐角以及死角处都有这种感应炸片，且位置设置的极其刁钻，不仔细看的话根本难以发现。
“等等，这不是蓝约使用的型号。”月海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炸片，才发现虽然二者很像，但跟蓝约使用的GA感应炸片还是有些许的不同，至少蓝约使用的炸片没有上方这一个圆形的孔洞。
“咔！”还未等月海仔细观察，炸片孔洞上的圆形小盖突然旋开。突如其来的异动让月海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脑部一股电流瞬间通达全身，整个人直直的定在了那里，不敢动弹分毫。而一旁的副排长科诺也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炸片，鬓角不自觉地已经渗出了冷汗。
幸运的是，炸片并没有像月海预想中的那样爆炸，旋开的圆盖里面是一个微型的摄像头。只见那摄像头在孔内灵巧地转动一圈，看起来倒像是人的眼睛。
很快，摄像头捕捉到了月海的身影，随后月海的一双大眼跟孔内的一只“小眼”对视了足有四五秒钟，不知为何，月海感觉竟从那“小眼睛”中读出了一丝“情绪”，嗯，那种情绪应该叫“鄙夷”。
旋盖又“咔”的一声合上了，只见那炸片的边缘伸出四只小脚抓住了墙壁，而圆形的身子开始飞速旋转，只是五六秒的功夫，整个炸片竟埋没在墙壁中消失不见，而原来攀附的墙壁依旧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月海有些惊讶地说道。
“去你M的！”月海被冲来的科诺一拳打翻在地，“你想把其他人都害死吗？！”科诺咆哮道。
“对不起……我……”月海一时语塞，这次确实是他太不谨慎了。
“排长也是因为这样才受伤的么？”科诺双目通红的瞪着月海。
月海没有回答。
“我真该让那个怪物给你撕成两半！”科诺接着说道。
“副排！排长他！……”米达急切的呼声传来。
“草，上校！医疗兵还没到吗？！”科诺扭头走去了罗杰的身边，不再理会月海。
“我已经派出一个小队从地下向你的位置移动，目前发生了交火，坚持住。”上校回复道。
“坚持不住了，完毕。”
“我们得赶紧把一排长送出去啊副排！”米达又接着说道。
科诺没有再说话，只是呼吸声似乎要把肺掏出来一般的沉重，他左手轻轻搭在奄奄一息的罗杰的肩头，捏着NT68的右手却仿佛要将手中的步枪捏碎一般颤抖。
“我真想带着你飞过去，排长。”科诺缓缓地说道。
“有人在说飞吗？”无线电里传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嗵！”只听天空一声巨响，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架黑蜂已经冒着黑烟从街道上空呼啸而过，一头扎进远方一片废墟里坠毁了。
“怎么回事儿？！”科诺被突然而来的异动吓了一跳。
“是空军！副排！是我们的飞机！”米达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我来的不算晚吧，天狼。”女人说话的功夫，一架震棘II和两架运输机已经降落到了桥头的空地上。
“你倒是早点来啊。”管傲此时正带着人躲在街旁一栋大厦二楼对着无线电说道。
“女人出门总是要花点时间的嘛。”
“来了多少？”
“十二架震棘I，两架震棘II，还有两架黑虹来帮你转移那些平民。”
“只有这么点儿……”
“这么多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费尔将军认为我是在胡闹，我可是偷跑出来的。”
“你是真不怕那个老家伙收拾你啊。”
“他才舍不得呢。”女人轻笑了一声。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情况的？”管傲问道。
“哦，这得从20分钟以前空间站接到的一个电话说起，不过眼下我觉得你没有那个时间听我跟你说完。”对方把话题岔开了。
“说的也是，派一架飞机出去送信，另外多加小心，这群敌人跟你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上校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一丝愠怒，也就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瞧好吧，”空地上的震棘II猛然喷射出一串蓝色的尾焰，“我可是百灵鸟。”话音落下，桥头的震棘II又重新冲上了天空，与数量根本不成正比的敌机缠斗在了一起。
黑蜂并没有莱诺人进行控制，这种无人机索敌全靠自身装载的感应装置，几个回合下来，百灵鸟带领的苍鹰小队就摸透了他们的攻击模式，看似数量众多的黑蜂并没有在苍鹰小队手里占到便宜，反而在苍鹰小队的配合下不断地折损，只见一架又一架的黑蜂不断地坠毁，没一会儿，头顶的天空已经被清出了一个洞出来。
“我留下一架震棘II为你们提供地面火力支援，趁现在转移那些平民。”百灵鸟在无线电中说道。
“了解，所有单位，推进！烈风小队负责接应一排并护送平民。”
“烈风收到，一排，这里是烈风，我们的UI已经定位到你部所在位置，正在前往。”
烈风的话音刚落，科诺已经一个箭步从建筑物内冲了出去，而他所去的方向，自然也是烈风小队所在的位置，没过两分钟，烈风小队就发现了急火火向他们冲过来的副排长。
“谁是医疗兵？！”科诺大声吼道。
烈风小队的成员一愣，随后从中走出了一名士兵。
“我……”
“跟我走。”还未将那个“是”字说出的士兵被科诺一把抓住飞奔了起来。
“我，我能走！你放开我！”医疗兵被科诺抓着，一路不停地呼喊着，然而科诺根本不予理会，右手牢牢地将他的胳膊钳住，又是一路飞奔，将他丢到了一排长罗杰的面前。
“救他！”科诺说道。
看着副排长气势汹汹的样子，这名医疗兵不敢怠慢，也顾不上自己牛一般沉重的喘息，赶紧给一排长检查起伤势来。
“他不行了，右胸三根肋骨骨折，右肺洞穿，加上大量失血，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医疗兵如是说道。
“咔嚓。”科诺拉动了一下枪栓。
医疗兵咽了一口口水，用一排长的腕表调出了一下信息栏：“别冲动，我会尽力，他现在失血过多，你们谁是O型血。”
米达和考特摇了摇头，科诺又看向了一排其他的成员，以及那群战战兢兢的幸存者，同样是一片沉默。
“我是。”角落里传来的声音仿佛是黑暗之中的一缕微光，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声音的主人，也就是月海。
“快过来。”医疗兵一边迅速取出输血袋一边吩咐道。
红色的血液缓缓地流入一排长的血管，一排长的胸脯也开始有了些微的起伏，众人紧张地看着在一排长的身边忙活的医疗兵，科诺抠住扳机的手指也缓缓地松开，瞥了月海一眼，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而这时烈风小队的人才从后面赶了过来，烈风看到了科诺，正准备发作，又看了看场上的情况，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他需要立即手术，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医疗兵接着说道。
“黑虹上面应该有手术设备。”科诺说道。
“就是那里了，我需要两个人给他抬过去，动作要轻，要快。”医疗兵吩咐道。
“请你救活他，我欠他一条命。”月海对医疗兵说道。
“我会的。”医疗兵取下自己的NT68，交到了月海的手上：“我入伍也只会干这个了。开枪……我从来没打中过人。”
“走了雅邦。”烈风对着医疗兵说道，“现在这里由我们接管，所有的幸存者快登机。”
“轰！！！！”不远处的地下出口传来了疑似炸片爆炸的声音。
“快！”所有人都在烈风小队的指挥下动了起来，然而还未等众人从楼里走出去，地下不知什么东西扬起了一条冲天的土龙从东部的街区疾驰而来，远处传来隐隐的轰隆声带着越来越强烈的震动，所过之处只留下一个深深地鸿沟。
“这是什么玩意儿？！”烈风的队长死死的盯着那疾驰而来的土龙说道。
“离开街道快！！！”科诺大声喊道。话音刚落，只见那土龙擦着众人所在的建筑边缘飞速掠过，直冲着远处空地上停着的两架黑虹而去。
“拉高！拉高！”两架黑虹的驾驶员也反应了过来，操纵着黑虹开始全力上升，然而土龙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两架黑虹还没从地上升起多高，那土龙就已经到了两架飞机的面前，只听“嗵”的一声巨响，一个身体平滑的黑色机器从地下一跃而出，直奔着两架正在爬升的黑虹而去。
一道巨大的火光带着巨响从半空闪过，两架黑虹中的一架已经在撞击中化为了一堆碎片，而另一架运输机趁着空档升到了那不明机器够不到的高度，不敢再下降了。那不明的机器也不再追赶黑虹，开始在战区里肆虐了起来。
一连串震天的炮响在空中响起，那是震棘II强袭机搭载的两门30mm电冲炮全力开火的声音。像是一只凶狠的鱼鹰在追逐一条狡猾的游鱼，一架战机跟一台机器霎时间给战区内搅得天翻地覆。而不断墙倒屋塌的战区内的士兵，无论是人类的还是莱诺人的，也被肆虐的余波波及，死伤无数。尽管如此，地下仍有不知多少的莱诺士兵在向着地面涌来。
“轰！！！”爆炸的声音又从身后的地下传来，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大厦内的众人顿时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上楼！”月海大喊了一声，背起母亲向着楼上冲去，烈风的队长也反应了过来，带着众人开始向着楼上冲去:“黑虹驾驶员！我们将于十分钟内抵达所在大厦二十层！请根据烈风发送的坐标接应撤离！”
“你这十分钟说的还真是轻巧。收到！”黑虹驾驶员忍不住吐槽道。
烈风看了看冲在最前面的月海，这个年轻人具备着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冷静与果断。
“这个老兵油子一样的家伙真的只有十几岁么？”烈风心里嘀咕道。
“我已就位！你们最好快点儿！这该死的玩意儿好像冲你们来了。”黑虹驾驶员的通讯传了过来。
“两分钟！”烈风回道。
“你当我这是升降机么，让我在这种火力下悬停。”驾驶员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与此同时，越来越明显的震感传来，只见远处被强袭机不断追逐的黑色机器掉了一个头以后，径直朝着众人所在的大厦冲了过来。
“天狼，我的电冲炮不起作用。”震棘II飞行员对着上校呼叫道。
“我看到了。”管傲端着望远镜说道，望远镜读数显示的能量波形表明那机器的周围有一层奇怪的能量，电冲炮发射的电能弹接触到那一层能量就会衰减，该说像是被抵消了还是被吸收了一般，等接触到机器本体的时候已经不剩下多少威力了。
“给桥墩撞断的估计就是这个玩意儿了。”管傲接着说道。
“怎么办？”
“两枚AF的弹头已经拆下，AF调试完毕长官！”管傲还未发话，豪尔的报告从无线电里传来。
管傲没有再回答震棘II飞行员，而是低头沉思了片刻。
“再装上几个弹头。”上校对豪尔说道。
“啊？！”豪尔一脸的懵比。
“我让你再装上几个！执行命令！”
“啊！是！”虽然心存疑惑，但是豪尔还是不敢怠慢，又重新行动了起来。
“你那个位置比较隐蔽，我会再想办法给你争取五分钟，只有五分钟！弄好了立即回复我！震棘II飞行员，麻烦你尽量把那个玩意儿赶到别的地方，让它离发射车远点儿，所有单位，立即撤离AF发射车的所在位置，越远越好！”
“这不是乐高积木长官！”豪尔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来，说不出的委屈。
“那是你的事！”
“我……”被下了命令的豪尔欲言又止，“收到！”豪尔又回复道。
“烈风！那玩意儿朝你去了！快离开那里！”
“马上登机！”烈风回复道，此时此刻楼内气喘吁吁的众人已经来到了大厦二十层的窗口。
“轰！！”烈风小队给墙壁上贴了两张炸片，巨响过后，整面墙壁被炸出了一个大洞。而此时此刻，那不明的机器已经突进到了众人所在大厦的楼下。
“快……”烈风的声音被脚下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巨响淹没，那机器从大厦底下的正中心径直穿过。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摇晃，靠近边缘的几个幸存者被震得直接掉下了楼去，只留下了几声拉长了的越来越小的惨叫。
幸运的是现在大厦还没有塌，不过也只是像一堆杂乱堆砌的积木一般“还没塌”，从地上爬起来，这些平民一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都快给老子登机！”科诺蹲在楼梯口宛若一尊凶神般吼道，虽然周围嘈杂不堪，但他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月海扫了一眼众人，又率先冲了出去，背着母亲一个纵跃，跳到了运输机打开的机舱里，又从机舱内折回，开始协助那些幸存者登机。
不知是因为惧怕身后的科诺还是因为月海的行动，剩余的平民也终于开始动了起来。
“已确认平民登机！一排！你们快过来！这楼要塌了！”烈风对着楼梯口的方向喊道。
“副排长！那玩意儿又回来了！排长已经登机！你们快点回来吧！”米达蹲在机舱门口说道。
“撤！”科诺对着守在楼梯口的一排下达了命令，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震感，一排也开始往运输机上回撤。
“轰！”那折回的黑色机器又一次撞上了众人所在的大厦，大厦开始倾斜，建筑物倒塌特有的哗哩哗啦的声音不断从下方传来，而走在最后边的科诺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眼看就要赶不上了。
“快点！我要关门了！”黑虹的驾驶员一刻都不想在这个位置继续停留，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在一个位置长时间的进行悬停和自杀没多大的区别。
“快啊副排！”蹲在舱门口的米达上前半步伸出手，隐隐挡住舱门不让驾驶员关闭，“三秒钟！再等三秒钟！”米达大喊道。
“喝啊！！！！！”趴在地上的科诺似乎是听到了米达的呼喊，双手发力，整个人从地上弹跳而起，喷气背包喷射着气流，怒吼着从大厦内跳出，抓住米达伸出的手臂，像是丢一袋垃圾一般把他甩进了机舱。
至此，一排的士兵们终于赶在在大厦倒塌之前全部登机。黑虹驾驶员急不可耐地给舱门关闭，扳动操纵杆，只见运输机喷射出一长串蓝色的尾焰，带着众人离开了战火纷飞的城市，径直朝着西部基地的方向飞去。
“臭小子你想给其他人都害死吗？！”科诺怒吼道。
“副排长，我只是想……”米达说不出的委屈。
“你想什么？啊？！”科诺看起来更加的生气，在旁人看来他是在因为这个新兵的任性而大动肝火，但是谁也没有看到这个副排长歇斯底里的表面之下隐藏在眼角的一丝柔和。
此时此刻运输机已经离开了嘈杂的战区，加上舱门已经关闭，安静的机舱内只有副排长的大嗓门在久久回荡。
“那种情况下你就不应该！……”副排长的训斥戛然而止，闭着眼听数落的米达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顺着科诺目光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不远处正躺在手术舱内的一排长。
黑虹是为了作为机动医疗载具而研发出的一类特殊机种，机舱内搭载了极其先进的医疗设备及减震技术，其目的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救治伤员，减少无论是平民还是士兵的伤亡。在目前飞行环境相对稳定的情况下，辅以电子激光刀做手术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事情结束以后你要给我提交一份检查。”科诺压低了声音，瞪了米达一眼，径直朝着一排长的位置走了过去。
副排长不再说话，机舱内重新趋于平静，沉默不语的人们坐在机舱的各个角落，稍稍感觉到了一丝放松。
母亲侧靠着月海坚实的后背，尽管作战服坚硬光滑的背面只传来了丝丝冰凉，但是母亲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她就这样跟自己的儿子静静地坐着，目光平静地看着舱内的地板。
“你这身衣服真像你爸爸。”母亲缓缓地开口道，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儿子的身躯颤动了一下。
“那老爹穿着肯定没有我帅。”久久的沉默之后，月海哼了一下鼻子说道。
“确实。”母亲轻笑道，“我的儿子肯定比谁都帅，他爸爸来了都不行。”
“那是。”月海眼角挂着泪滴，嗤嗤地傻笑了起来。失去母亲之后，他从来没想过竟然还能再以这种方式与母亲说话。
“但是啊……”母亲收起了笑容，“月鷟年轻的时候，穿着军装，挂着勋章，也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那时候的月鷟满腔的热血，一股冲劲儿，整天挂在嘴边的，就是那一句:世界还不太平，我愿披荆前行……”
“老爹也一直在用行动来践行。”月海开口道。
“是啊……”母亲叹了一口气，“可在当时的我看来他就像是一个傻子，你说傻不傻，这世界那么大，一个人又能左右些什么事呢？一个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每天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而且说不准哪一天就……”
“老爹是个英雄。”月海轻声说道。
“但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母亲的眼里满是复杂，”我因为这个经常对他生气，直到他那一天穿着这套衣服再也没有回来过，成了那所谓的英雄……”
月海沉默了。
“我能遇到月鷟是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可无论我再怎么对他生气，回忆起过往依旧只有美好，可能这也是月鷟的魅力吧，这个总是让我担惊受怕的混蛋却总是让我恨不起来，即使吵完架，我还是会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他回家。”
“还有我。”月海抹了一把鼻涕。
“你还说你，你跟你爸爸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母亲轻声笑骂道，“天天缠着我说长大了要去做爸爸的工作，还要你爸爸教你使枪……”
母亲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
“小海……”
“嗯？”
“妈害怕……”母亲的声音小得自己都快要听不见。
“我们现在已经安全出来了，没事的妈妈。”月海安慰道。
“可你还是要回去不是么？”
“我……城里还有人需要我。”月海的声音也明显地小了下去。
“当年月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就穿着你现在的这身行头……妈真的害怕……怕得要死……”母亲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月海沉默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母亲。
“妈不拦你。”母亲又接着说道，“你跟你爸爸一个德行，妈知道拦你也没用，所以妈不走了，妈要跟你一起回去。”
“这不行，城里太危险了，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能让你再回去？”
“大概是老天给我的报应吧。”母亲擦了擦眼泪，“我时常在想，月鷟跟我道别时，是不是因为我那些气话，月鷟才没能回来。我一直在后悔，所以这次我想在一边看着我的儿子，妈不给你添乱，我就在城外等着你。”
“老爹的事情不怪你，我不能……”
“可以。”科诺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副排长？”月海皱着眉说道，随后看向了副排长后面医疗兵雅邦，雅邦冲月海点了点头，表示一排长罗杰已暂无大碍。
“中士！你想干什么？”烈风站了起来。
“我说，可以。”科诺的语气火药味十足，挑衅的目光大有不服你来干我的意思。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你忘了？”烈风有些生气。
“那是你的任务，上尉。帕森，这位母亲交给你了。”
“你不要太过分！刚才的事情也是……”烈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自己部下拉动枪栓的声音，谁也不喜欢看见自己的长官吃瘪，尤其是现在烈风小队的人都窝了一肚子火。而一排自然不甘示弱，咔嚓咔嚓的拉栓声响起，眼看着双方就要火并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把枪都收起来！”感受到机舱内紧张的气氛，烈风只得生气地坐下。
“呼……”烈风用鼻孔狠狠地呼了一口气，“你可以意气行事，但我会把这件事情向上级报告。”烈风补充道，科诺无所谓地瞟了他一眼，也示意自己的人把枪收起来。
“谢谢您，长官。”母亲微笑对科诺颔首示意。
“你一定要回去么妈妈？”月海眼神复杂地看着母亲。
“我的儿子在这里，我又能到哪去呢？”
月海不再说话，背过身去面对墙壁，泣不成声。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