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变故
迈恩咽了一口口水，打开了头灯，这时他才算看清了女孩的样子。
女孩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格栅短裙以及一双白色的过膝袜，一头金色的短发还算有些光泽，但本该水灵灵的蓝色大眼睛却显得有些空洞无神，只可惜她戴着面具，看不到她的全脸，但从露出的那一双眼睛来看，应该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女孩抬起头看了迈恩一眼，可能是觉得迈恩的头灯有些刺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迈恩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头灯朝向，随后蹲了下来以便女孩可以平视自己。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迈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点。
女孩重新扭过头来，又抬头想了一下。
“重锤不让我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女孩开口说道，“不过他们一般都喊我‘Anger’。”
“‘Anger’算什么……代号么……重锤又是个什么鬼，这是人的名字么？”迈恩忍不住在心里想道。
“咳……”迈恩清了清嗓子，顺便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额……Anger，你的家人呢？我的意思是，你的爸爸妈妈去哪了？”
女孩摇了摇头。
“哦，抱歉，叔叔知道了。那么……Anger，这里很危险，叔叔们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女孩又摇了摇头。
迈恩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孩子该不会把自己当坏人了吧？听着小女孩刚才的话，再结合她的情况，迈恩猜测八成是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不过那有些灵异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理解的范畴了，无论是心中的疑问还是因为这里是危险的战区，他都不能把这么一个小女孩丢在这里不管。
“你放心，叔叔会找到你的爸爸妈妈的。”迈恩接着说道。
“继续待在城里的话。”女孩歪着头说道，“你们会死的。”
“轰！！！”仿佛是为了印证女孩说的话一般，猛烈的撞击声从外面的街区传来，传来的冲击震得整个楼层都在颤抖，听动静好像是什么重物高速落地的声音，而且块头还不小。
迈恩抬起头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又看向了女孩。
“不是我做的，但你们最好过去看看。”女孩说完，从迈恩的身边走向前去。
“你要去哪？”
“去找重锤，他一直告诉我准时是一个好习惯。”
“喂！这里……”迈恩的话被一阵嗡鸣声打断，只见一辆黑色载具竟然从刚才凝胶在地板上开的那个口子里冲出，直直地来到了女孩身边停了下来。
与其说是载具，看上去倒像是一辆儿童车。驾驶舱狭小到一个成年人蹲坐都坐不下的地步，也就除了这个女孩能坐进如此狭小的舱室了。明明是一个跑车的造型，前半截还是好好的轮子，后半截却变成了履带，两根狭长的气筒从引擎盖两边延伸而出，更为神奇的是，载具两侧还悬浮着两门武器。从那武器特有的造型以及长长的两根枪管，迈恩判断那应该是两门机枪。
可是这两门机枪既没有弹匣也没见弹链，难道是能量武器？能把能量武器做到这种尺寸也是相当可怕的技术了，更何况这两门机枪看上去还不依靠任何外物就能悬浮在空中。
迈恩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只见两道蓝光从那两挺机枪口喷出，走廊尽头的墙壁被光弹贯穿，只留下了一个冒着烟的大洞。
“附近的敌人我已经让爱丽丝清理过了，暂时应该不会有了，你们快走吧，我是偷偷跑过来的。”女孩坐进驾驶室说道。
引擎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那黑色的半履带车拐了一个弯，竟无视重力在墙壁上飞驰起来，丢下身后目瞪口呆的众人，从那破开的大洞里扬长而去。
“队长……我们现在……”一个震惊之余的战士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而余下的三个战士，还在震惊之中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迈恩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
他今天震惊的次数已经够多了，无论是城中肆虐的那些怪物，还是刚才碰到的那堆不明物体，以及这个奇异的“战车萝莉”。现在他感觉这场袭击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想想今天所见的那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与科技，迈恩只感觉脑袋里像一团乱麻。
“队长，我们……”部下再一次的开口将迈恩从思绪拉回现实。
“先照那个女孩说的，去那边看看吧。”迈恩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是。”
头疼的事情就让上级去想吧，自己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了。迈恩如是想道。
蝮蛇小队剩下的五个人重新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从女孩在墙壁上开出的那个大洞里。
今晚的月亮还算不错，淡淡的月光让没有电力的街道看起来不至于漆黑一片，零零散落的几处火光让蝮蛇小队不用开启夜视模式也能看的相对清楚。迈恩观察了一下四周，寂静的街区似乎真如女孩所说没有了敌人，而远处的那艘战舰也依旧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道光柱之上，光柱背后还能隐隐看到城市西部交战区的火光，将视角拉回面前，迈恩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街道上横亘的这个庞然大物上。
那是一枚没有爆炸的导弹，残破不堪的外壳已经让人难以辨认它本来的模样，弹体前端扭曲变形地不成样子，而与弹体后端连接的部位已然断裂，四片尾翼脱落得只剩下摇摇欲坠的一片，天知道它是以一种怎样的速度着陆的。
“ArcherFish。”迈恩仔细辨认后确定了导弹的型号，而确认导弹型号以后，他首先排除了哑弹。
开玩笑，花这么大力气做出来的武器，装填的还是如此不稳定的加顿矿，如果还出现哑弹的情况，研发部的那群家伙也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既然排除了哑弹，那么一定是故意把弹头拆除了，想到这里，迈恩示意几个部下去残骸中搜寻一下，也如他所料，没一会儿，蝮蛇小队的几个战士从残骸中的一堆充气泡沫里拿了一个正规律地闪着光的方盒子出来。
“居然还是三重加密。”迈恩把盒子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队长，UI系统又可以工作了，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我们离部队应该不远了。”
“恩。”迈恩把盒子交给一个部下，示意他放好。
“走吧，我们得尽快把这个玩意儿送到少将那里。”
……
2180年7月6日-当地时间20点45分-岷诠市东区部队移动指战所-已推进至市内六公里处
“你再说一遍？”管亮少将眯着眼盯着眼前这个哈欠连连戴着黑色奔尼帽的男人。
“我说，请您把指挥权交出来。”面前的男子低着头再次说道。
“你要我把这个交给你？”少将扬了扬手中的指战箱，说是指战箱，其实是一片薄薄的超微晶计算机，虽然目前因为遮蔽力场的原因卫星瞎了，屏幕上只能时断时续地显示周围侦查无人机传送回来的画面，但这个东西却代表着对部队的绝对指挥权限。
“我想我说的……”男子又打了一个哈欠，“已经很清楚了。”
“我不喜欢硬抢，而且我也不是你的敌人。”男子接着补充道。
少将把指战箱放在了旁边的电脑荧幕上，缓缓地站起身。他承认，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要硬抢，他此刻恐怕已经被杀死了不止十次了。
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完成的动作，稍早之前，他走在前面街口的两个排还在被二十几个外星蜥蜴摁在地上摩擦，这个拿着两把手枪的男人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就跳了下来。
三秒，少将把无人机拍到的画面至少回放了五次，确认了从这个男子跳出，出枪，再到落地的整个过程只有三秒，而只用了三秒，街道上的二十几个敌人被全部放倒，除去中间几下一枪双杀的，这个男人在三秒以内至少出了十几枪，而且还是在半空没有落地的情况下。
管亮实在是没听说过哪个人类能够达到这样的出枪速度，这已经不是一个“快枪手”能形容的了。
少将又瞄了眼男子挂在腰间的两把手枪，头一眼在屏幕上看到的时候他还以为那是两把上世纪的沙漠之鹰，不过现在他给这个看法否决了，因为这两把枪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滑套，枪身的后半段靠近击锤的位置还有一个与枪管同轴缓缓旋转着的转轮，而且从刚才的战斗中看，这两把枪打的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子弹，看来也是一种能量武器了。
“临阵换将可是兵家大忌。”少将沉声说道，“而且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不可能把部队交给你。”
“你可以叫我老猫，而且……你应该认识他。”男子又打了一个哈欠，随手将一个小东西丢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全息投影仪，标准的蓝约三重加密方式，输入指令后，全息投影仪投射出了一个人像——费尔将军。
管亮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这名少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仔仔细细地给人像和投影仪检查了一遍。东西确实是蓝约的东西，加密方式也确实是蓝约的三重加密锁，所以这个投影仪投射的内容应该也是真的。
“绝对服从。”费尔将军给少将的命令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简单的命令却在管亮的心中激起了更多的疑惑。
上级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不派增援，反而要派这么一个奇异的男人来接管自己的部队？这个男人又是谁？管亮还真不敢妄自断定这个男人就是蓝约的什么军官，毕竟这个男人的面孔现在还用着全息影像进行伪装，直觉告诉管亮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可是眼下上级的命令放在面前，他没有别的选择。
“报告！”指站所门口的一声报告将管亮从思绪拉回了现实。
“讲！”
门外的迈恩大踏步地走了进来行了个军礼。
“长官……”正准备开口的迈恩看到了少将身旁这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
“副官他……”
“刚不久在前面的街口牺牲了。”少将挠了挠头，把指战箱重新拿起，在迈恩有些惊讶的目光中递给了这个哈欠连连的男子。
“跟他汇报吧，从现在起东区部队归他指挥。”管亮在墙角抄起了一把NT68，头也不回地从指战所里面走了出去。
迈恩的汇报并没有持续多久，重新回到蝮蛇小队的驻地之后，他却意外地发现这里又多出了一个人。
“长官！”回过神来的迈恩赶紧立正行礼。
“行啦，你想汇报什么就现在说吧。”管亮摆了摆手说道。
“什么都瞒不住您。”迈恩有些讪讪地笑了笑，“我们在G区发现了这个。”
蝮蛇小队的战士给那个闪光的盒子拿了出来。
“你小子能有几斤肉？还真敢往里钻，挨揍了吧。”少将皱着眉，拿着盒子端详了一会儿，“别的还有什么？只有这一个盒子？”
迈恩凑过去小声地把自己碰到的那个奇怪的“战车萝莉”讲述了一下。
少将的眉头随着迈恩的讲述愈发紧促。
“那个老猫给你们的是什么命令？”少将把盒子放在地上，在盒子上方的屏幕轻点了起来。
“全线撤退。”
少将没有吱声，将盒子上的旋钮旋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盒子的盖子自行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个被充气泡沫紧紧包裹着的一个小黑匣子。
一道光影从黑匣子顶部的圆环投射出来，形成了一个全息荧幕，而荧幕上放出的信息不是别的，正是管傲上校记录的西区部队的战况，以及同月海的全部对话，信息的结尾，管傲也给了少将一个建议，那就是撤退。
“管二亮。”少将盯着荧幕，忍不住笑了一声，“搞得自己跟个烈士似的，顶不住就直说啊。”
“长官，我们……”
“你没跟老猫汇报这个东西吧？”少将开口问道。
“我看当时气氛怪异，没跟他说。”
管亮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叫月海的小子是关键了。”
“他会不会跟我碰到的那些怪人是一伙的？”
“不像。”少将没有迟疑地张口说道，随后他看向旁边的一个蝮蛇小队的战士：“去给刀锋连队的澜锋带句话，让他把队伍悄悄带到J区，保持无线电静默，谁也不要联系，动作快。”
“是！”接到命令的战士行礼后转身跑了出去。
“迈恩中尉。”
“是！”
“我要你的蝮蛇小队随大部队撤回基地，我现在把‘蚩尤’的控制权限交给你，你的ID卡在此次行动结束之前可以在控制室启动‘蚩尤’了。”
“可是长官，那您呢？”
“咔嚓。”少校拉动了一下枪栓。
“平常老坐办公室，偶尔也想上前线。”
“恕难从命长官！”迈恩立正行礼，“我不能把您留在这么危险的城市里，我会去找到那个叫月海的男孩，还请您跟随大部队一起撤离。”
“我会用这把枪给你发信号。”管亮掏出了腰间的佩枪说道，这位少将根本没有被说服。
“长官！”
“执行命令！”少将厉声呵斥道。“西边的城市还在燃烧，你让老子夹着尾巴重新缩回那个龟壳里去？！”
少将没说的是，这场袭击的背后肯定与费尔将军脱不了干系，最坏的情况，虽然少将也不想往那个方向猜测，但是如此权高位重的军官万一通敌……
管亮实在不愿意去想这件事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
“好吧，我执行命令。”迈恩知道自己怎么也劝不住这位长官了，“但是我的人要留下，你们几个，保护好长官，少一根汗毛我拿你们是问！”
“是！”
管亮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也是迈恩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对了长官。”迈恩又开口说道，“那个叫老猫的那边怎么交代？他的命令是全线撤退。”
少将点了点自己的头盔，打开的通讯频道只有滋滋啦啦的杂音。
“超出通讯范围。”少将眯着眼睛说道。
“明白。”
……
2180年7月6日-当地时间20点56分-岷诠市西区部队利爪连一排残部-芝兰地下磁轨站
这是距离思桐站不足五公里的一个地下磁轨站，站口扶梯的一个警示牌忽闪忽闪地闪烁着亮光，而在扶梯末端，两个高脚站牌伫立在黑黝黝的入站口旁，仿若一只凶兽露出的两根獠牙，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有人怕黑吗？”科诺蹲在扶梯旁，盯着入站口问道。
“如……如果有呢……”米达很好地再一次贯彻了自己嘴欠的属性。
“那就打头阵，给你治治。”至于是治怕黑，还是治嘴欠，副排长没有明说，看来是二者都治。
虽然刚才在桥上遭到了攻击，但月海与科诺商定过后仍觉得目前地下磁轨线是相对安全的。
一排的众人重新进入地下隧道，沿着磁轨线向前行进了大概两三公里，这次倒是没有再遇到那些跃迁发生器，似乎正如月海分析的那样，这些跃迁发生器是以斯提尔舰为中心在城市里布置了一圈，而兵力不足的敌人也都忙着对付上校去了，只是难以想象这时上校那边究竟在顶着多么大的压力。
“话说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一样。”米达小声嘀咕道，“隧道里突然冲出一辆磁轨车什么的……”
声音虽小，但是寂静的隧道里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这发言听起来确实是有点蠢。
科诺哼了一下鼻子，这位副排长没有多说什么，大概是已经懒得训斥这个新兵了吧，话痨这个毛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的过来的，而且他这么一打岔，也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下。
“不会的士兵。”月海开口道，“刚才桥上的攻击已经给线路切断了，现在这里的轨道是没有电力的……”
走在月海前面的科诺做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月海的发言。
“那这个洞怎么解释。”科诺盯着隧道侧壁上的这个近四米高的大洞说道，头灯的灯光照射进去也无法让人窥其全貌，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深邃。
“我进去看看。”月海给头灯打开，摸索着进入了这个深邃的黑洞里。
还没走多远，月海感觉后面有人跟了上来，不是别人，正是科诺。
“副排长？”
“你小子暂时还有用，不能死。”
月海笑了笑，这位副排长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坦率。
“看来跟凛河里的那个玩意儿是一种东西了。”科诺摸索着这大洞的边缘，从上面掰了一块水泥断茬下来。
月海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这位副排长从进城到现在，似乎自始至终就没有露出过一丝惊讶的神情，对这一切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了的样子。
“你不是第一次面对他们，对么？中士？”月海忍不住张口问道。
科诺的手猛然一紧，一不留神将那块断茬捏成了两半。
月海心想自己猜对了。
“呼……”把断茬扔向一边，沉默了许久的科诺缓缓呼出一口气，“三年前，我还只是一个大头兵，罗杰是我们的小队队长，当时我们被分配到考胧执勤。”
月海愣了一下：“艾萨赫尔？”
“你也知道艾萨赫尔？”
“我父亲……”
考胧，土卫六中立区高新技术移民地，维丽艾拉甲烷湖旅游度假胜地，同时也是重要的高新技术开发区、燃料产区与港口，于2177年5月18日被卷入不明事件，蓝约联邦双方均派军队前去处理并发生冲突，过程不详。事件过后，考胧化为一片废墟并更名为艾萨赫尔。
科诺瞟了月海一眼：“我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我们跟联邦之间的战争，直到我在战区里的一处居民区看到了它们，以及它们干的好事儿。”
“这些家伙。”科诺一字一顿地说道，“会吃人。”
月海呆住了，虽然他以前对这种事情有所耳闻，但从没亲眼见过副排长描述的那种场景。
他也从没想象过，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象。
“后来呢。”月海接着问道。
“那几只蜥蜴看起来不像是战士，也没穿着那种奇怪的装甲。排长没能拦住我，让我擅自开枪打死了几只，然后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二十多个人的小队就TM像是被人从巷头打到巷尾的耗子。后来排长叫来了运输机接应撤离，走在最后面的我被流弹击中，失去了一条腿。”
头灯的亮光让月海看不清科诺的表情，但那有些生硬的语气让人觉得他此时此刻一定是满脸的苦涩。
月海下意识地向着副排长的双腿看去。
“别看了。”副排长抬了抬自己的右腿，“这条腿是义肢。”
“他们应该立刻起飞的。”科诺接着说道，“当时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觉得我没救了，但是排长跳了下来……”
“是一排长救了你。”
“没错。”科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他也因此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士兵。”
空气中沉寂了许久，落针可闻的黑暗之中一时只剩下了科诺沉重的喘息声。
科诺的手已经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就差三秒，就差那么三秒我们就登机了，我跟排长看着那架飞机在我们眼前爆炸，而就在飞机爆炸三秒后，该死的增援TM赶到了！”
月海没有吭声，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事后排长没说什么，因为战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差一点。”科诺摆了摆手。
“所以你才会对米达那样生气。”
“我没生气，小子，我只是……”科诺顿住了，他忍住没说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后怕。
“听着小子，你救不了所有人。”科诺撇开了话题，“趁还有机会，带着他们走，这不是你们这群毛小子该拼命的地方。”
“那你呢？”
“一排成了这个样子，我已经没脸去见排长了，能活下来几个，总比一个都不剩的强。”科诺轻轻地说道，“或许当初我就不该活下来，死在这城里，也许就是最好的方式了。”
“那我还是那句话，弧光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月海回答道，“而且，不见得我们活不下来，我们只是去查探一下，遇到情况我们就撤退……”
“你会么？”科诺打断了月海，简单的三个字却给月海问的哑口无言。
他会么？真到了那种关头，他又会怎么做呢？
“哼，别扭的混蛋。”副排长别过头去，“老子也真是，干嘛要跟你说这些。”
“走吧。”看月海还在愣神，科诺摆了摆手：“这洞应该是直通那艘破船了，不过这里结构不稳，老子可不想走到半路被埋在里面。”
月海回过神来，再次扫了一眼这隐隐还在落灰的洞顶，跟在科诺的后面，缓缓走出了洞去。
女孩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格栅短裙以及一双白色的过膝袜，一头金色的短发还算有些光泽，但本该水灵灵的蓝色大眼睛却显得有些空洞无神，只可惜她戴着面具，看不到她的全脸，但从露出的那一双眼睛来看，应该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女孩抬起头看了迈恩一眼，可能是觉得迈恩的头灯有些刺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迈恩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头灯朝向，随后蹲了下来以便女孩可以平视自己。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迈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点。
女孩重新扭过头来，又抬头想了一下。
“重锤不让我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女孩开口说道，“不过他们一般都喊我‘Anger’。”
“‘Anger’算什么……代号么……重锤又是个什么鬼，这是人的名字么？”迈恩忍不住在心里想道。
“咳……”迈恩清了清嗓子，顺便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额……Anger，你的家人呢？我的意思是，你的爸爸妈妈去哪了？”
女孩摇了摇头。
“哦，抱歉，叔叔知道了。那么……Anger，这里很危险，叔叔们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女孩又摇了摇头。
迈恩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孩子该不会把自己当坏人了吧？听着小女孩刚才的话，再结合她的情况，迈恩猜测八成是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不过那有些灵异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理解的范畴了，无论是心中的疑问还是因为这里是危险的战区，他都不能把这么一个小女孩丢在这里不管。
“你放心，叔叔会找到你的爸爸妈妈的。”迈恩接着说道。
“继续待在城里的话。”女孩歪着头说道，“你们会死的。”
“轰！！！”仿佛是为了印证女孩说的话一般，猛烈的撞击声从外面的街区传来，传来的冲击震得整个楼层都在颤抖，听动静好像是什么重物高速落地的声音，而且块头还不小。
迈恩抬起头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又看向了女孩。
“不是我做的，但你们最好过去看看。”女孩说完，从迈恩的身边走向前去。
“你要去哪？”
“去找重锤，他一直告诉我准时是一个好习惯。”
“喂！这里……”迈恩的话被一阵嗡鸣声打断，只见一辆黑色载具竟然从刚才凝胶在地板上开的那个口子里冲出，直直地来到了女孩身边停了下来。
与其说是载具，看上去倒像是一辆儿童车。驾驶舱狭小到一个成年人蹲坐都坐不下的地步，也就除了这个女孩能坐进如此狭小的舱室了。明明是一个跑车的造型，前半截还是好好的轮子，后半截却变成了履带，两根狭长的气筒从引擎盖两边延伸而出，更为神奇的是，载具两侧还悬浮着两门武器。从那武器特有的造型以及长长的两根枪管，迈恩判断那应该是两门机枪。
可是这两门机枪既没有弹匣也没见弹链，难道是能量武器？能把能量武器做到这种尺寸也是相当可怕的技术了，更何况这两门机枪看上去还不依靠任何外物就能悬浮在空中。
迈恩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只见两道蓝光从那两挺机枪口喷出，走廊尽头的墙壁被光弹贯穿，只留下了一个冒着烟的大洞。
“附近的敌人我已经让爱丽丝清理过了，暂时应该不会有了，你们快走吧，我是偷偷跑过来的。”女孩坐进驾驶室说道。
引擎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那黑色的半履带车拐了一个弯，竟无视重力在墙壁上飞驰起来，丢下身后目瞪口呆的众人，从那破开的大洞里扬长而去。
“队长……我们现在……”一个震惊之余的战士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而余下的三个战士，还在震惊之中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迈恩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
他今天震惊的次数已经够多了，无论是城中肆虐的那些怪物，还是刚才碰到的那堆不明物体，以及这个奇异的“战车萝莉”。现在他感觉这场袭击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想想今天所见的那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与科技，迈恩只感觉脑袋里像一团乱麻。
“队长，我们……”部下再一次的开口将迈恩从思绪拉回现实。
“先照那个女孩说的，去那边看看吧。”迈恩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是。”
头疼的事情就让上级去想吧，自己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了。迈恩如是想道。
蝮蛇小队剩下的五个人重新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从女孩在墙壁上开出的那个大洞里。
今晚的月亮还算不错，淡淡的月光让没有电力的街道看起来不至于漆黑一片，零零散落的几处火光让蝮蛇小队不用开启夜视模式也能看的相对清楚。迈恩观察了一下四周，寂静的街区似乎真如女孩所说没有了敌人，而远处的那艘战舰也依旧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道光柱之上，光柱背后还能隐隐看到城市西部交战区的火光，将视角拉回面前，迈恩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街道上横亘的这个庞然大物上。
那是一枚没有爆炸的导弹，残破不堪的外壳已经让人难以辨认它本来的模样，弹体前端扭曲变形地不成样子，而与弹体后端连接的部位已然断裂，四片尾翼脱落得只剩下摇摇欲坠的一片，天知道它是以一种怎样的速度着陆的。
“ArcherFish。”迈恩仔细辨认后确定了导弹的型号，而确认导弹型号以后，他首先排除了哑弹。
开玩笑，花这么大力气做出来的武器，装填的还是如此不稳定的加顿矿，如果还出现哑弹的情况，研发部的那群家伙也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既然排除了哑弹，那么一定是故意把弹头拆除了，想到这里，迈恩示意几个部下去残骸中搜寻一下，也如他所料，没一会儿，蝮蛇小队的几个战士从残骸中的一堆充气泡沫里拿了一个正规律地闪着光的方盒子出来。
“居然还是三重加密。”迈恩把盒子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队长，UI系统又可以工作了，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我们离部队应该不远了。”
“恩。”迈恩把盒子交给一个部下，示意他放好。
“走吧，我们得尽快把这个玩意儿送到少将那里。”
……
2180年7月6日-当地时间20点45分-岷诠市东区部队移动指战所-已推进至市内六公里处
“你再说一遍？”管亮少将眯着眼盯着眼前这个哈欠连连戴着黑色奔尼帽的男人。
“我说，请您把指挥权交出来。”面前的男子低着头再次说道。
“你要我把这个交给你？”少将扬了扬手中的指战箱，说是指战箱，其实是一片薄薄的超微晶计算机，虽然目前因为遮蔽力场的原因卫星瞎了，屏幕上只能时断时续地显示周围侦查无人机传送回来的画面，但这个东西却代表着对部队的绝对指挥权限。
“我想我说的……”男子又打了一个哈欠，“已经很清楚了。”
“我不喜欢硬抢，而且我也不是你的敌人。”男子接着补充道。
少将把指战箱放在了旁边的电脑荧幕上，缓缓地站起身。他承认，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要硬抢，他此刻恐怕已经被杀死了不止十次了。
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完成的动作，稍早之前，他走在前面街口的两个排还在被二十几个外星蜥蜴摁在地上摩擦，这个拿着两把手枪的男人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就跳了下来。
三秒，少将把无人机拍到的画面至少回放了五次，确认了从这个男子跳出，出枪，再到落地的整个过程只有三秒，而只用了三秒，街道上的二十几个敌人被全部放倒，除去中间几下一枪双杀的，这个男人在三秒以内至少出了十几枪，而且还是在半空没有落地的情况下。
管亮实在是没听说过哪个人类能够达到这样的出枪速度，这已经不是一个“快枪手”能形容的了。
少将又瞄了眼男子挂在腰间的两把手枪，头一眼在屏幕上看到的时候他还以为那是两把上世纪的沙漠之鹰，不过现在他给这个看法否决了，因为这两把枪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滑套，枪身的后半段靠近击锤的位置还有一个与枪管同轴缓缓旋转着的转轮，而且从刚才的战斗中看，这两把枪打的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子弹，看来也是一种能量武器了。
“临阵换将可是兵家大忌。”少将沉声说道，“而且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不可能把部队交给你。”
“你可以叫我老猫，而且……你应该认识他。”男子又打了一个哈欠，随手将一个小东西丢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全息投影仪，标准的蓝约三重加密方式，输入指令后，全息投影仪投射出了一个人像——费尔将军。
管亮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这名少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仔仔细细地给人像和投影仪检查了一遍。东西确实是蓝约的东西，加密方式也确实是蓝约的三重加密锁，所以这个投影仪投射的内容应该也是真的。
“绝对服从。”费尔将军给少将的命令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简单的命令却在管亮的心中激起了更多的疑惑。
上级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不派增援，反而要派这么一个奇异的男人来接管自己的部队？这个男人又是谁？管亮还真不敢妄自断定这个男人就是蓝约的什么军官，毕竟这个男人的面孔现在还用着全息影像进行伪装，直觉告诉管亮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可是眼下上级的命令放在面前，他没有别的选择。
“报告！”指站所门口的一声报告将管亮从思绪拉回了现实。
“讲！”
门外的迈恩大踏步地走了进来行了个军礼。
“长官……”正准备开口的迈恩看到了少将身旁这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
“副官他……”
“刚不久在前面的街口牺牲了。”少将挠了挠头，把指战箱重新拿起，在迈恩有些惊讶的目光中递给了这个哈欠连连的男子。
“跟他汇报吧，从现在起东区部队归他指挥。”管亮在墙角抄起了一把NT68，头也不回地从指战所里面走了出去。
迈恩的汇报并没有持续多久，重新回到蝮蛇小队的驻地之后，他却意外地发现这里又多出了一个人。
“长官！”回过神来的迈恩赶紧立正行礼。
“行啦，你想汇报什么就现在说吧。”管亮摆了摆手说道。
“什么都瞒不住您。”迈恩有些讪讪地笑了笑，“我们在G区发现了这个。”
蝮蛇小队的战士给那个闪光的盒子拿了出来。
“你小子能有几斤肉？还真敢往里钻，挨揍了吧。”少将皱着眉，拿着盒子端详了一会儿，“别的还有什么？只有这一个盒子？”
迈恩凑过去小声地把自己碰到的那个奇怪的“战车萝莉”讲述了一下。
少将的眉头随着迈恩的讲述愈发紧促。
“那个老猫给你们的是什么命令？”少将把盒子放在地上，在盒子上方的屏幕轻点了起来。
“全线撤退。”
少将没有吱声，将盒子上的旋钮旋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盒子的盖子自行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个被充气泡沫紧紧包裹着的一个小黑匣子。
一道光影从黑匣子顶部的圆环投射出来，形成了一个全息荧幕，而荧幕上放出的信息不是别的，正是管傲上校记录的西区部队的战况，以及同月海的全部对话，信息的结尾，管傲也给了少将一个建议，那就是撤退。
“管二亮。”少将盯着荧幕，忍不住笑了一声，“搞得自己跟个烈士似的，顶不住就直说啊。”
“长官，我们……”
“你没跟老猫汇报这个东西吧？”少将开口问道。
“我看当时气氛怪异，没跟他说。”
管亮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叫月海的小子是关键了。”
“他会不会跟我碰到的那些怪人是一伙的？”
“不像。”少将没有迟疑地张口说道，随后他看向旁边的一个蝮蛇小队的战士：“去给刀锋连队的澜锋带句话，让他把队伍悄悄带到J区，保持无线电静默，谁也不要联系，动作快。”
“是！”接到命令的战士行礼后转身跑了出去。
“迈恩中尉。”
“是！”
“我要你的蝮蛇小队随大部队撤回基地，我现在把‘蚩尤’的控制权限交给你，你的ID卡在此次行动结束之前可以在控制室启动‘蚩尤’了。”
“可是长官，那您呢？”
“咔嚓。”少校拉动了一下枪栓。
“平常老坐办公室，偶尔也想上前线。”
“恕难从命长官！”迈恩立正行礼，“我不能把您留在这么危险的城市里，我会去找到那个叫月海的男孩，还请您跟随大部队一起撤离。”
“我会用这把枪给你发信号。”管亮掏出了腰间的佩枪说道，这位少将根本没有被说服。
“长官！”
“执行命令！”少将厉声呵斥道。“西边的城市还在燃烧，你让老子夹着尾巴重新缩回那个龟壳里去？！”
少将没说的是，这场袭击的背后肯定与费尔将军脱不了干系，最坏的情况，虽然少将也不想往那个方向猜测，但是如此权高位重的军官万一通敌……
管亮实在不愿意去想这件事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
“好吧，我执行命令。”迈恩知道自己怎么也劝不住这位长官了，“但是我的人要留下，你们几个，保护好长官，少一根汗毛我拿你们是问！”
“是！”
管亮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也是迈恩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对了长官。”迈恩又开口说道，“那个叫老猫的那边怎么交代？他的命令是全线撤退。”
少将点了点自己的头盔，打开的通讯频道只有滋滋啦啦的杂音。
“超出通讯范围。”少将眯着眼睛说道。
“明白。”
……
2180年7月6日-当地时间20点56分-岷诠市西区部队利爪连一排残部-芝兰地下磁轨站
这是距离思桐站不足五公里的一个地下磁轨站，站口扶梯的一个警示牌忽闪忽闪地闪烁着亮光，而在扶梯末端，两个高脚站牌伫立在黑黝黝的入站口旁，仿若一只凶兽露出的两根獠牙，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有人怕黑吗？”科诺蹲在扶梯旁，盯着入站口问道。
“如……如果有呢……”米达很好地再一次贯彻了自己嘴欠的属性。
“那就打头阵，给你治治。”至于是治怕黑，还是治嘴欠，副排长没有明说，看来是二者都治。
虽然刚才在桥上遭到了攻击，但月海与科诺商定过后仍觉得目前地下磁轨线是相对安全的。
一排的众人重新进入地下隧道，沿着磁轨线向前行进了大概两三公里，这次倒是没有再遇到那些跃迁发生器，似乎正如月海分析的那样，这些跃迁发生器是以斯提尔舰为中心在城市里布置了一圈，而兵力不足的敌人也都忙着对付上校去了，只是难以想象这时上校那边究竟在顶着多么大的压力。
“话说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一样。”米达小声嘀咕道，“隧道里突然冲出一辆磁轨车什么的……”
声音虽小，但是寂静的隧道里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这发言听起来确实是有点蠢。
科诺哼了一下鼻子，这位副排长没有多说什么，大概是已经懒得训斥这个新兵了吧，话痨这个毛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的过来的，而且他这么一打岔，也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下。
“不会的士兵。”月海开口道，“刚才桥上的攻击已经给线路切断了，现在这里的轨道是没有电力的……”
走在月海前面的科诺做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月海的发言。
“那这个洞怎么解释。”科诺盯着隧道侧壁上的这个近四米高的大洞说道，头灯的灯光照射进去也无法让人窥其全貌，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深邃。
“我进去看看。”月海给头灯打开，摸索着进入了这个深邃的黑洞里。
还没走多远，月海感觉后面有人跟了上来，不是别人，正是科诺。
“副排长？”
“你小子暂时还有用，不能死。”
月海笑了笑，这位副排长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坦率。
“看来跟凛河里的那个玩意儿是一种东西了。”科诺摸索着这大洞的边缘，从上面掰了一块水泥断茬下来。
月海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这位副排长从进城到现在，似乎自始至终就没有露出过一丝惊讶的神情，对这一切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了的样子。
“你不是第一次面对他们，对么？中士？”月海忍不住张口问道。
科诺的手猛然一紧，一不留神将那块断茬捏成了两半。
月海心想自己猜对了。
“呼……”把断茬扔向一边，沉默了许久的科诺缓缓呼出一口气，“三年前，我还只是一个大头兵，罗杰是我们的小队队长，当时我们被分配到考胧执勤。”
月海愣了一下：“艾萨赫尔？”
“你也知道艾萨赫尔？”
“我父亲……”
考胧，土卫六中立区高新技术移民地，维丽艾拉甲烷湖旅游度假胜地，同时也是重要的高新技术开发区、燃料产区与港口，于2177年5月18日被卷入不明事件，蓝约联邦双方均派军队前去处理并发生冲突，过程不详。事件过后，考胧化为一片废墟并更名为艾萨赫尔。
科诺瞟了月海一眼：“我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我们跟联邦之间的战争，直到我在战区里的一处居民区看到了它们，以及它们干的好事儿。”
“这些家伙。”科诺一字一顿地说道，“会吃人。”
月海呆住了，虽然他以前对这种事情有所耳闻，但从没亲眼见过副排长描述的那种场景。
他也从没想象过，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象。
“后来呢。”月海接着问道。
“那几只蜥蜴看起来不像是战士，也没穿着那种奇怪的装甲。排长没能拦住我，让我擅自开枪打死了几只，然后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二十多个人的小队就TM像是被人从巷头打到巷尾的耗子。后来排长叫来了运输机接应撤离，走在最后面的我被流弹击中，失去了一条腿。”
头灯的亮光让月海看不清科诺的表情，但那有些生硬的语气让人觉得他此时此刻一定是满脸的苦涩。
月海下意识地向着副排长的双腿看去。
“别看了。”副排长抬了抬自己的右腿，“这条腿是义肢。”
“他们应该立刻起飞的。”科诺接着说道，“当时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觉得我没救了，但是排长跳了下来……”
“是一排长救了你。”
“没错。”科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他也因此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士兵。”
空气中沉寂了许久，落针可闻的黑暗之中一时只剩下了科诺沉重的喘息声。
科诺的手已经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就差三秒，就差那么三秒我们就登机了，我跟排长看着那架飞机在我们眼前爆炸，而就在飞机爆炸三秒后，该死的增援TM赶到了！”
月海没有吭声，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事后排长没说什么，因为战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差一点。”科诺摆了摆手。
“所以你才会对米达那样生气。”
“我没生气，小子，我只是……”科诺顿住了，他忍住没说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后怕。
“听着小子，你救不了所有人。”科诺撇开了话题，“趁还有机会，带着他们走，这不是你们这群毛小子该拼命的地方。”
“那你呢？”
“一排成了这个样子，我已经没脸去见排长了，能活下来几个，总比一个都不剩的强。”科诺轻轻地说道，“或许当初我就不该活下来，死在这城里，也许就是最好的方式了。”
“那我还是那句话，弧光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月海回答道，“而且，不见得我们活不下来，我们只是去查探一下，遇到情况我们就撤退……”
“你会么？”科诺打断了月海，简单的三个字却给月海问的哑口无言。
他会么？真到了那种关头，他又会怎么做呢？
“哼，别扭的混蛋。”副排长别过头去，“老子也真是，干嘛要跟你说这些。”
“走吧。”看月海还在愣神，科诺摆了摆手：“这洞应该是直通那艘破船了，不过这里结构不稳，老子可不想走到半路被埋在里面。”
月海回过神来，再次扫了一眼这隐隐还在落灰的洞顶，跟在科诺的后面，缓缓走出了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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