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异能之辩”

    彭疏韵并没有收获意料中的抵触。

    男生们互相对视一眼，紧接着丘壑耸耸肩，反问女孩道：“你知道莉姐的能力是什么吗？”

    “不太清楚，似乎是‘诱导’之类的吧。以前我问她的时候，她说得特别模糊，但总感觉不是在糊弄人，而是好像真的连自己也不太了解。”彭疏韵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这就是我们不告你的主要原因所在，其实连我们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超能力究竟是什么。”丘壑端起水喝了一口，有些无奈地讲着，“有能力并不是说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脑海里显现出几个大字——火球术！紧接着你尝试默念招式口诀，或是顺着感觉做做特定的姿势，一颗火球就无缘无故地被你发射出来......。事实上，以前的我们根本没办法准确地描绘自己能力的全貌，也不能理解能力的本质。就我个人而言，在以前漫长的摸索中，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超能力就是可以使自己变得聪明，就好像我心中有一个受我念头控制的开关，按下去我就变得特别聪明，松开我就又恢复原状。”

    找了个空椅子坐下，丘壑缓了口气，继续向乖乖听课的呆毛科普道：“但之前有一段时间我突然想明白，每个人的脑子都大同小异，每个人的思考方式也大差不差，如果我能控制自己聪明与否，那对于同一时间和我接受相同信息的他人，我也可以让他变得聪明。换句话讲，我的能力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开关，而应该是一把枪：我既可以对准自己按下扳机，让自己变得聪明起来，又可以对准别人按下扳机，让他人也变得聪明......于是乎当我试着把心中的‘枪’对准别人开枪时，我能特别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抛到目标身上，使我与他建立了联系，然后达成了能力的实现。而当我对比着将两种运用方式做‘减法’，我便就得到了那部分导致能力生效的感觉，我确信那部分感觉到的东西就是我能力的本体——至少说是一部分本体。但遗憾的是，我并不能以绝对客观的第三人称来解析这部分内容，换句话讲，虽然已经能够分辨出能力，但仍难以理解描述内容。”

    “这‘感觉’来‘感觉’去的，也太抽象了，很难想象你们使用能力时脑子里再想些什么。”彭疏韵感觉自己晕乎乎的，有些颓然地说道。

    “其实他的意思并不是说让你理解他是怎么想的，而是想表达两个观点。一是我们没办法告诉别人自己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因为连我们自己也只是在凭感觉摸索；二是使用能力并非挥动自己的手臂，而是用手将自己兜里的‘能力糖果’吃进嘴里或是扔给别人......你想用这样的方式找到丘劲莉？”杜哲面对着丘壑说出最后一句话。

    丘壑歪嘴一笑，有些跃跃欲试地说道：“我最近提出两个假设，一是思想与现实的对应是不受实际时空距离限制的。要知道，枪支有射程范围但人的思想却未必会有啊。再一个就是，当人们不断对脑海里的某个概念添加定义，那久而久之现实中将有且仅有一个实体与我脑海中的概念相对应。换句话说，限制条件越多，可选内容就越少。而结合这两个假设，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我的能力加深对莉姐锚定，然后利用哲哥你的能力准确地联系上她，与她隔空对话。”

    “等等等等！我还有点晕......杜哲你的能力是什么？或者说你能怎么表现你的能力？”彭疏韵用手揉着太阳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连续发问。

    不等杜哲回应，丘壑别笑嘻嘻地抢先接话：“小富婆啊，我记得我以前好像有提过一句吧，杜哲是聋哑人哦~“

    “啊？“呆毛逆着风迅速地起伏，彭疏韵属实被这个消息惊到，”我还以为你在开他玩笑......是真的听不见说不出的聋哑人？那我们是怎么对话的？“

    “对的。“杜哲一如既往平静地点头，嘴唇一张一合，”我把我的能力命名为‘语言’。我在15年前因为某种意外失去了听觉与声音，但作为交换，我获得了这个异能。只要稍作掩饰，我就能够表现得与旁人没有区别。我能够听到他人的心声，也能够直接将自己的心声传递给别人，所以说话时只需要表面上对嘴型便好。但是我不能听到视线外的人的心声，同样的也不能将自己的想法传递过去。“

    “我不太能理解......你现在就在使用能力吧，那为什么我感觉自己耳朵有指向性地在接受你的声音呢？”

    “你可以试试捂住耳朵”丘壑笑嘻嘻地对彭疏韵说到。

    女孩半信半疑地用食指塞住耳朵孔，有些期待地朝杜哲点点头。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的能力是不再通过空气的振动传递信息，而是通过一种未知的方式达成对耳朵听觉的刺激。所以你的耳朵会确确实实‘听到’我的声音，但当你像现在这样捂住耳朵，你就会得到我在你的脑子里说话的体验。”面对一脸惊讶的女孩，杜哲一如既往的冷静，“对我的好奇就此打住。丘壑，该你聊正事了。”

    “好的呢、按照我的猜想，之所以你不能够把语言传递给视线外的人，是因为你所选择发动能力的对象‘不存在’，这主要是由于你并没有真正给出足够多的限制以精确‘瞄准’目标。而在你视野中的对象由于你注意力的集中、或者是由于看到的事物具有唯一性，才使得你完全瞄准了他，从而成功发动能力。“丘壑又站起身，亢奋地继续说道，”所以，如果我的超越常人的归纳概括能力能够帮助你准确地描述出莉姐的定义，那你或许也能跨越时空将消息传递给她！“

    沉默降临，屋里的人无声地相互对视，窗外的阳光喷洒进来，冲刷着三人的眼睛愈发清晰明亮。

    “好像可行啊，不过一般听起来挺简单的事做起来都一定有难度，比如你到底能不能帮助杜哲锚定莉姐？”终于跟上思路的呆毛再次犀利发问。

    “没错，这件事还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地方。首先，你得让我感受一下你的能力到底可以增幅多少，毕竟就你平常的表现来看，我对你的能力效果一直持一个怀疑态度。其次，我与丘劲莉的关系并不紧密，甚至我连她的脸都已经记不清楚了，就算有外力加持，我也未必可以达成目的。”杜哲暗戳戳地讽刺了丘壑一把。

    但丘壑不为所动，而是眼神灼灼地盯着杜哲，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说要试，要现在马上试。”

    杜哲眉头微皱，不解地问：“怎么试？丘劲莉的信息不需要全面收集吗？若是准备不充分就鲁莽尝试，我们很有可能误解失败的原因，从而排除掉正确的方法。”

    “不对。事实上，有一条信息可以非常精确地锚定莉姐的特征，即便失败也定会有不同寻常的现象发生。那就是用超能力本身这一特点去锚定别人。”丘壑自信地陈述着。

    “但你们不是连自己都不清楚能力是什么吗？那又怎么能凭借这一模糊的概念来定位别人？”彭疏韵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丘壑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这我确实没办法保证，但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绕过这一点。杜哲即便遇到从未见过的人，但只要是在视野中，就能够发动能力与之交谈，我猜测这是因为视线的锁定能够全面地包括目标所有的特征，就像小富婆今早送我的包子一样，若是单独将包子里的馅与包子皮分开给我，就算内容完全一样，我也不能用概念、关系等用一个词语准确地描述它。可若是用一张皮将其包住，我立马能认出这圆圆的玩意儿叫做包子。视野中的景象就像包子皮一样，它将面前目标的内部原理包裹住，形成了一个整体，而杜哲能够直接锁定这样的整体。这样，就算不知道能力到底为何物，但只要你看着一个具备能力的人，就可以取巧地概括能力本身。”

    说完，不等二人理解刚刚的长篇大论，丘壑端起水杯，仰头一口饮尽，继续一股脑地将心里的想法粗暴地灌输给面前认真听课的两名学生：“综上，我们在锚定莉姐的过程中，不再需要做加法，去‘添加’各种各样的信息，而是在我这个能力者的基础上做减法，减去一定不属于莉姐的特征，这样，当你对着最后剩下来的我与莉姐共用的特征发动能力，如果刚才我的一切猜测都是正确的，我与莉姐就应该能同时听到；若我能听到但莉姐仍不能联络，说明我对思想的判断出了错，或许思念能跨越时间真的只是艺术加工罢了；但若是就连我也听不到你的消息，那就说明我们对你能力释放条件的猜测出了问题。但不论怎样，都不会比我们现在一筹莫展的境地更加糟糕......咳咳咳，我的演讲完毕，各位可以鼓掌了。”

    二人并没有迎合丘壑的玩笑，屋子里的空气仿佛要凝结一般。彭疏韵仍皱着眉头，手指一会儿敲敲扶手，一会儿揉揉脑袋，用尽全力思考着丘壑的猜想。杜哲则是闭着眼睛，魁梧的身躯如山一般硬直稳坐。片刻之后，他睁开眼，长叹一口气，向坐在对面正百无聊赖咬手指玩的丘壑点点头，没有张嘴却打破了沉默。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把握刨析你自己的特征？按照你的观点，我做减法减掉的部分需要有着鲜明的边界，并且要与超能力完全不相关。你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丘壑听完邪魅一笑，有些小骄傲地说道：“没有人比我更懂谁是丘壑。这么多年来，论刨析自己，那我可是信手拈来。5分钟，让我酝酿酝酿。话说回来，倒是你要好好准备一下，毕竟我能给的只是合适的外部条件，真正的执行仍是由你把关。”

    杜哲再次闭目养神，毫无感情的言语直击二人内心：“‘语言能力’是帮助我联系他人融入社会的恩师。作为我十多年来的耳目，喉舌，就算我对它的了解并不全面，但我们之间的合作从未失败过，这次也定是一样。”

    “原来你在和你自己谈恋爱吗？好沉重啊。”放弃思考的呆毛随意吐槽着，一旁的丘壑倒像是想到什么，有些怪异地上下浏览着壮硕的躯体，接着摇摇头，“啧”了一声，有些复杂地闭目养神，思绪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