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梦醒时分

    “陛下,您脸色不太好,可是感觉不舒服?”旁边的秋儿关切道。

    抬眼看到秋儿一双纯真的眸子,白耀昱有些自责,怎么这么多年了,还会梦到那个人。白耀昱摇摇头,“昨夜朕喝多了,辛苦秋儿了!”

    秋儿面不改色得照旧服侍白耀昱穿衣,待白耀昱离开,秋儿才终于放任自己的落寞展现了出来。冬儿离开十年了,也离世五年了,白耀昱扔了和他有关的物品,也禁止宫内的人讨论他,可是也只有秋儿知道,这五年来多少个夜晚,白耀昱梦中喃喃自语得却还是冬儿的名字。

    在房门口站了许久,直到一阵冷风吹来,秋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人连忙过来给秋儿披上了外套。秋儿自嘲得笑了笑,这身子还真是越来越弱了,现在服侍白耀昱已经有了明显的力不从心,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年。

    想到此,秋儿终是做了一个决定,对下人道:“让郑九公子进宫来见我吧。”

    当初在去北原路上救了的九儿,后来被郑昭收为养子,改名郑九。他进宫的机会不多,但每次逮到机会,便想要尝试接近白耀昱,这些秋儿都看在了眼里。只是白耀昱总是会刻意躲开了他,后来他干脆来找秋儿。话里话外暗示白耀昱的后宫就秋儿一个男子不合规矩,希望秋儿能帮白耀昱充盈后宫。昨天的中秋晚宴便是如此,自己不过是出恭一趟,竟被九儿拦住,甚至给秋儿跪了下来让秋儿帮他进入后宫一起服侍白耀昱。

    秋儿本也不是善妒之人,只是后宫只留了自己一人并非是自己的主意,而是白耀昱的决定。前两年感觉到身体大不如从前时,便提出过让白耀昱充盈后宫的想法,被白耀昱否了。因为白耀昱一直没能怀孕,秋儿也被不少大臣参过,有人让白耀昱扩后宫,也有人干脆让白耀昱废了秋儿。秋儿不想白耀昱为难,也三番五次劝过白耀昱,但被白耀昱以已经有珑晟又何须更多的子嗣为由给拒绝了。

    秋儿自知白耀昱这般的坚持,是因为白耀昱不愿意他感受到委屈,是因为她曾经许诺过自己一心一意执子之手。可是,见到白耀昱如此委屈了自己,却更是秋儿不愿意见到的。既然如此,这个恶人,自己来做吧。

    不过还没等到九儿,倒是等到了自己的师傅,衍仙子。

    师傅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做游医,但每每回了京城,总是要进宫一趟。说是看望自己,不过秋儿倒觉得她更是喜欢珑晟和睿年那两孩子,每次来都给他们带一大堆玩具。虽然不是多贵重,但都是一些宫里见不到的那些民间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珑晟天生脾气不好,但是睿年还是很可爱的,衍仙子便经常抱着睿年,爱不释手。如今这两孩子都十岁了,秋儿已经快要抱不动他们了,衍仙子抱着也不如之前那么轻松了。尤其是珑晟,从小练武,一身的腱子肉,看着比睿年瘦,抱起来却沉得不行。不记得从何时起,珑晟似乎知道秋儿身体不适,已经没有让秋儿抱自己了,就连睿年求抱时,也会被珑晟给教育一番。而秋儿有一次不小心在房内摔倒了,正好被珑晟看到,没想到才十岁的珑晟竟然一把将秋儿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衍仙子和孩子们玩了许久,见天色不早,便也准备离开了。

    “秋儿,你最近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没什么特殊的,还是老样子。无法生养这个,天生的,也治不好了。”秋儿之前也让衍仙子帮自己把过脉,但也没有办法。

    “你不是……”衍仙子脱口而出,却又吞吞吐吐:“你有睿年和珑晟……”

    秋儿点点头,的确,自己早已将睿年和珑晟视为己出。抬眸却突然感受到了衍仙子看自己的目光里多了一分的柔情,可是,这份情秋儿自知已经再无法回应了。两个人十分有默契,一切话语都适可而止。

    衍仙子离开秋儿,一个人往宫外走。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弄丢他的孩子,也不至于让秋儿误以为是自己不能生养。可是孩子都丢了,现在和秋儿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或许还不如就让他从来都不知有过一个女儿。

    衍仙子心不在焉得走着,突然被人喊住。转头一看,正是紫羽。想当年白耀昱让自己给紫羽把脉,就猜到了紫羽是被皇室用药给控制住了自由。后来第二年进宫时,恰巧赶上紫羽服药,便更是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那虚伪的,高高在上的,可以随意践踏别人自尊心的皇室,怎么会那么好心放了紫羽自由。

    紫羽快步走上前,“前两年衍仙子进宫,紫羽都未曾有机会见到您,还好今日赶上了。”

    “紫羽大人找草民?”衍仙子有些疑惑。

    紫羽立马行了个大礼,将衍仙子着实吓了一跳,“这是为何?”

    “紫羽多谢衍仙子!之前先皇说紫羽的病没有办法根治,必须常年服药。要不是衍仙子和黄太医一起研究出了治愈紫羽的药,紫羽恐怕到现在都还要一直忍受每次吃药带来的彻骨的痛。”

    多问了几句,衍仙子才知道,白耀昱竟然真的给了紫羽自由。原来第二年的继续吃药,不过是不想毁了先皇在紫羽心中神圣的地位,所以说是需要一个过渡。原来竟是如此,衍仙子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白耀昱。

    回到了仁回堂,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隔壁门前院后进进出出的身影。衍仙子就那么站着,一直望了许久。衍仙子想起了那过去已经快二十年的事情了,这些年愈发得折磨自己,尤其是知道冬儿竟然搬去了北原,甚至在五年前得知冬儿死讯时,衍仙子便经常在睡梦中被二十年前的事情惊醒。如今知道自己误会了白耀昱,衍仙子终于决定,下次再进宫时,便将当年的事情都告诉白耀昱。

    皇宫中,户部尚书许一聪和工部尚书同时被白耀昱召来,两人门口一碰头,皆是一脸茫然,“你可知陛下找咱们,所为何事?”“我也不知道啊,怎么,你也不知道?”两人皆是一头雾水得参见了白耀昱。

    白耀昱手上正在看着什么,见他们二人进来,连忙道:“你们来的正好,朕记得去年提过一次扩建君来书院的事情,这可是你们工部当时拟的方案?”白耀昱指了指手上的折子。

    兵部尚书瞅了瞅,点点头:“没错,正是。”

    “那你可还记得,后来为什么没有扩建?”白耀昱问道。

    “这……”工部尚书转头看了看许一聪,许一聪连忙接话道:“回陛下,因为君来书院的选址在市区,扩建的话需要拆掉旁边的街道。户部进行过走访,那一片的街道都不太方便拆。加上君来书院每年招收的学生数量有限,倒也没有多到必须扩建。故而去年这个事情才不了了之了。”

    白耀昱不说话,而是走到他们面前,将手上的一张地图挂在了他们眼前。

    “这便是君来书院,君来书院的正门口,也就是北门,是一条主街,故而自然不能往北扩建。”白耀昱指着地图上君来书院的位置,继续道,“那么户部,你来跟朕说说,其他几个方向,所谓不太方便拆是怎么说?”

    许一聪指着地图上君来书院的左边,道:“西边这一片是做河运生意的,因为再左边便是主河,他们都是靠着这条河才能维持营生的,不好轻易挪动。”

    白耀昱点点头,似是认可。

    许一聪继续道:“这东边的一侧,是一片药房,京城大大小小的药房,都在这东边一侧。如果拆了,恐怕百姓一时之间寻医问药会成为最大的问题,尤其是现在疫情还没过去……”

    白耀昱点点头,指了指南边,“那这边呢?南边这条路是小路,为何不考虑直接将君来书院与南边的院子合并?”

    许一聪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南边这一片街道,有个京城最有名的医馆,仁回堂。这仁回堂的堂主,一向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

    白耀昱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据朕所知,衍仙子这几年常年不在京城,这个仁回堂一年她也呆不了几天。更何况,医馆开在哪里都可以,在旁边再找一间铺子给她换了便是。”

    “是,没错,但除了这间仁回堂。这南边的街道啊,其实更多的是一些文人墨客出入之地。这条街上有不少的书斋画廊这等清雅之处,都是饱读诗书的士子,若是突然把这些全拆了,怕是……”许一聪不再往下说,白耀昱自然也能明白。自古以来,对付那些没读过书的最是容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行的话直接武力镇压,总归他们翻腾不出来什么花样。可是唯有这些读过书的,不管你如何好好待他们,要是不小心说错一句话,他们便能写首诗讽刺你一番,偏偏文采很好,很快你的“臭名”便能享誉京城。

    白耀昱脸色冷峻,“朕问你,这样所谓的清雅之处,全京城可是就这一处?”

    许一聪感受到白耀昱的怒意,连忙道:“回陛下,非也,京城他处还有许多这样的书斋画廊。”

    白耀昱负手坐回书桌前,“现在疫情还没过去,还有多少人天天有这般闲情雅趣,每日都流连这些风雅场所?”

    许一聪和工部尚书皆是打了个寒颤,半弯着腰,不敢说话。

    只听白耀昱果断道:“工部,君来书院就往南边扩建。户部,你们去处理现在南边街道上的商户。补偿金也好,在别处找个其他店铺也罢,你们去协商。总归,把那条街的商户,拆了,用来扩建君来书院。”

    将近三十岁的白耀昱,早已褪去了十几岁时的胆小懦弱,也不再像二十几岁时冲动任性。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白耀昱终于明白,相濡以沫比热情如火更珍贵,执子之手的陪伴也比虚无缥缈的情爱更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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