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起硝烟
前前后后茂芳用二年的时间，终于扫清了罗杰埋下的地雷。网络安保工作也有了更规范的流程。她像一只终于破笼的雀鸟，自由奔放，阳光普照。
茂芳将家中的数据拷入硬盘，放进了包里。她如今也能放心地，在公司里与同事一块工作了。
下了楼，出了别墅院门，刘昂的车已在门口恭候多时。她轻快地上到后座，清晨的味道从来没有这样清冽舒爽。瑞泉这段时间，在讨论明年的开发计划，这些计划如果实施，明年一定是一个忙碌的年份。忙，意味着更大的希望啊！
在罗杰手中的专利移转生效后不久，她将那些专利全数公开，并同时发布了多个开源代码，供全球开发者免费使用。
这样一来，罗杰期望的10%前边的基数变成了0。而茂芳的免费代码，成了全球开发者趋之若鹜的饕餮盛宴。
这盛宴的背后，是茂芳的企图。通过免费代码，将有无数开发者走上茂芳开辟的路。这条路是瑞泉的，所以逐渐地会形成一种名为瑞泉的生态。在这片荒芜的处女地上，生态代表了一切。
她的研发团队，依托她潜心三年打造的思路，团队进展神速。
虚拟现实与增强现实这两项技术均有全球一线大厂涉足。但是，当今世界将二者融合为一体的只有瑞泉。也只有瑞泉为人之先，进行了长期的技术积累。当瑞泉的初步成果在拉斯维加斯展现在世人面前时，毫不意外地吸引了业界所有的目光。
客户在瑞泉的头部显示器中，可以欣赏到真实世界如梦如幻的景色。部分的关键风景元素都可以与使用者实时互动。而这些关键元素已初步具备一键生成的功能。
更重要的是，当下市场中所有产品都无法让人的肢体，比如手指、比如脚，直接出现在画面中，这对于交互形成了巨大的阻碍。只有瑞泉做到了，而且做得无比丝滑。
人群中有一些青年科学家甚至称其为“超越这个时代”的算法！
宽敞的展厅被挤得水泄不通，各种肤色的人们眼里闪动着激动的目光。这些目光里有羡慕、有赞赏、有嫉妒、也有贪婪。
她预料到将会有很多公司来谈合作甚至谈并购；也准备好迎接各种非难与质疑。她每天忙得团团转，因为她必须同时开始VR&AR硬件的设计与制造，而这是她所不擅长的。祁尧海有一支硬件队伍，也是公司里唯一的一支。
茂芳请祁尧海将他的硬件团队整合进来。但是祁副总提出了反对意见，说目前这支队伍做的事情更为重要。茂芳当然知道那个项目的重要性，但是因此而放弃她亲自制定的产品方向，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经过讨价还价，祁尧海同意立即着手，建立一支负责“增强现实”机构开发的，专业供应链管理团队。
堆积如山的工作让她兴奋，她将自己狂热地投入进工作当中。
然而，完全出乎意料的是，就在耶诞节前的两周间，瑞泉接到了雪片般的律师信甚至是法院传票！
公司有一个二十多人的法务团队，就瑞泉目前的规模而言，已经算是很大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铺天盖地的讼案会让她所有的律师疲于奔命。而懂专业的外聘律师却少之又少。
当她冷静下来，终于对情势有了判断——有人想用大量的诉讼对瑞泉进行“饱和攻击”！而对手是谁，自己却一筹莫展。
茂芳与法务总监欧凛开了个闭门会。欧凛于国内一流的法学专业毕业，后留学欧洲，对于大陆法系与海洋法系均有深入的理论与实务经验。加之长期浸淫于互联网行业，对行业官司的了解，远胜于非行业性的律师事务所。
茂芳问：“欧总监，我们公司的法务能力毕竟有限。我想，目前的基本策略是能拖就拖。给我们自己争取时间。这么多侵权案短时间密集发起，必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重点是从这些案子中分析出是谁想整我们。”
欧凛回应说：“茂总，我这段时间的确在对这些案子做整体分析。侵权案总共113件。欧洲最多，近一半；美国约三分之一；其次是日本、和大中华区。我从欧洲的案子中抽了几个，发现都与之前开源的部分有关。这些都好处理，毕竟我们已经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如果对方抓住不放，一个案子一个案子打，别说我们团队，就是每次派工程师作证都是件劳民伤财的任务。所以我的策略是与其和解。”
“这一部分的来源我想与罗杰的R公司有关。因为，是我们动了他们的蛋糕。但说来说去，这二十多个案子，总归一年才几百万美金的事情。”
“美国利维公司的诉讼是其中最有意思的。茂总应该还记得，他们曾对我们发出了并购邀约。”
欧凛拿出了一份资料：“这次案子里，他们提供了一张照片。显示在我们VR融合部工程师桌面上，有他们公司最高级机密的资料。我跟桌子的主人王工谈了，他说是一个客户跟他会谈后留在会议室忘了带走。他看了几眼觉得有点技术，才拿回座位看的。但他不知道，这照片是谁拍的。”
欧凛重重点了一下档案：“这个案子可能是其中最难搞的。”
茂芳若有所思：“那五个总监难道还在公司里埋了其他暗雷？”她按了下呼叫器：“请叫安保李经理来我会议室。”
“这个案子如果败诉，很可能会产生巨额罚款，甚至美国市场的禁入。这对我们打击将是巨大的。”
这时，李经理推开会议室门进来了。茂芳请他入座。欧凛将刚才的案子简单复述了一遍。说道：“王工是三周前拿到资料的。安保当前的重点任务是把这拍照的人挖出来。李经理，须秘密行动，不要打草惊蛇。”
李经理为难地说：“我们公司实行的是颜色管理，研发的办公室都是红区，禁止任何带摄像头的设备进入。如果有，我想应该就是隐藏设备了。我之前提议过，在每一个红区设岗搜身，茂总不是反对吗？这，这我都不知道如何查了。”
茂芳气恼地说：“不知道？作为安保一把手，你跟我说不知道？”
欧凛拿出那张照片，对李经理说：“老李你别急。你调出监控，查一下谁在这个角度停留过。三个星期的资料，好查。按规定我们不是要求保留半年吗？”
李经理仍有些犹豫。茂芳实在有些坐不住了。“你找王工，让他编个程序，一天之内必须找到这个人。注意保密！”
李经理讪讪地离开了会议室。
欧凛继续说道：“这个人查出来，我们可以先报警，请警察查一下他的背景。我相信他应该与利维公司存在关联。还有与王工会谈的那个客户也要查。”
顿了顿，欧凛继续说：“我不是推卸责任。但是茂总需要有个准备：即便这人挖出来了，客户那边的人也查清了，这个官司是要在美国打的。我想跟您说，美国佬多次用这种手段对付外国公司。以前是日本、欧盟，现在是中国，据我所知，几十起这类案子，被告方无一胜诉。他们这是打窝钓鱼！”
欧凛说道：“如果跟利维公司打官司，我们必须要有败诉的预案。一，是否放弃美国市场；二，是否接受巨额罚金；三，前两个选项中如果择其一，瑞泉是否还能生存，如果不行我们应如何反击？”
“另外，世界各地同时发起对瑞泉的诉讼，可以肯定，至少大部分案子，背后有一个关键人物在谋划、串联。”
茂芳听了，眉头紧皱。
“当然，如果我们能挖出这个关键人物，只搞定一个人，相比之下会简单许多。”
是谁想搞垮瑞泉？
茂芳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罗杰，第二个便是那个约瑟夫。
茂芳先请欧凛与利维公司谈谈，看看对方究竟想要什么，再做打算。此时，美国已在疯狂的耶诞假期当中，她担心可能无法找到能对话的人。
次日一早，茂芳看着欧凛黑着眼圈来到她办公室，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这也正好能体现出，对方的心态比自己更要急迫。
“我联系了利维公司负责此案的主管桑托斯，他的意思很直白。我们必须答应他们的并购案，价格可以谈。如果不答应，他们将申请所有与我们相关的产品，禁入美国市场。并且索赔一个亿美金。茂总的意见呢？”
茂芳笑了笑：“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欧凛道：“妥协，我们能活下去；反抗，可能受伤甚至死亡，但也可能活成别人不敢再欺负的样子。”
茂芳盯着欧凛说：“多少新兴企业刚崭露头角时都会遇到这个门槛。跨不过去，就只能沦为二流角色。瑞泉从来不做二流！”
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继续说：“我不同意并购。麻烦欧总想想办法，这一仗如果对方要打，我们必须打好。他们如果搞美国禁入，我们是不是有能力搞中国禁入？如果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则必须有反击的策略。如果不幸瑞泉阵亡了，我们人都在，相信有重生的机会。”
视死向生？欧凛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呵呵一笑回应道：“好的。那我去研究一下可行性，再制定个方案向你汇报。”
茂芳说：“注意休息，健康高于一切！”
欧凛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茂芳这玲珑如小女生的身体中爆发的能量，经常会让欧凛感到吃惊。他很欣赏茂芳处事决断的态度。他也知道在这样的老板手下，工作将万分艰苦。如果胜利，这将是划时代的胜利，即便输了，也足以骄傲地死去。
李经理在王工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当时的视频资料。
一看之下，李经理不由面红耳赤。那人竟是安保处自己的员工梁琪光。此人已于两周前离职。茂芳看着视频，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道微不可察的身影一闪而过。这个似曾相识的影子，让她的心沉入谷底。
同时，市场部也传来讯息，之前王工接待的那名客户赵立邦，其入职才两周，目前也已于该公司离职。李经理立即向公安局报了案。
梁琪光很快落网。他在公安局的供述，令人啼笑皆非。
“这张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是的。”
“你用什么拍的？”
“用我的手机。”
“瑞泉说那个地方手机带不进去的，不是吗？”
“我是安保，负责管理那边的手机柜，所以……”
“谁让你拍的？”
“我女朋友让我拍的。”
“你女朋友是谁？”
“小月，我不知道她全名。”
“怎么认识的？”
“在酒吧里认识的。”
“你们认识多久了？”
“有快一个月了吧。”
“不到一个月你就敢说她是你女朋友？有她的照片吗？”
“有。”梁琪光从手机中调出了一张蛇精脸的女生，明显是过度美颜的照片。
“这是她吗？”
“照片是有点不太像。我只有她这一张照片。”
“她为什么要你拍那些照片？”
“她说她要去这家公司面试。想了解一下那家公司的资料。”
“她没说她如何知道，瑞泉有这家公司的资料？”
“她说了，是那家公司内部员工悄悄跟她讲的。”
“你知不知道这份文件是什么？”
“不知道。我不懂英文。我只是看见她给我的LOGO。”
“她给了你多少钱？”
“她没给我钱。”
“你为何要离职？”
“她让我离职再去她公司上班。”
“她公司在哪儿？”
“她说在华强北。”
“她在哪儿？”
“不知道，我离职后通过两个电话。后来那个电话一直关机，我也就再没见着过她了。”
……
警方根据供述，在酒吧监控里查到了该名女子与梁琪光的影像资料。经过漫长的排查，警方仍一无所获。
那名叫“赵立邦”的嫌疑人，是用他人的身份证办理的入职。其真实身份无人知晓。国家数据库里倒是匹配到数千张脸，可是这个数量级，跟没匹配出的效果是一样的。
西雅图联合湖畔的一间精致船屋中。凯文·张坐在靠窗的沙发里，对着桌对面的约瑟夫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你还别说，玛吉的品味真的比我好。我很喜欢这个味道，正如我很欣赏玛吉本人。”
约瑟夫说：“唉，她下手真有点狠。我们接手罗杰的团队已有一年多，没想到连她的核心都没摸到，眨眼间就灰飞烟灭。”
凯文慢慢搅着咖啡，看了一眼约瑟夫：“用桑托斯是你的主意，你可要把握好，不要到时候锅让我们背，好处全给他拿了！”
“放心，我手上有他的把柄。而且，他在利维公司也不过是个小股东。他不会为L卖命的。我们给的可是真金白银。”
凯文端着杯子，站起身来，走向窗边：“可是，他的那些馊主意，我真的不喜欢。如果玛吉出事了，一切就都完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投入了那么多精力和金钱。”
“先做再说吧。只是这次我想不通你为何一定要暴露自己。以后进不了中国，对你来说不是很不方便？”
前不久化名为赵立邦的人，正是这个凯文。他将杯子置于窗台，抬眼看着轻涛拍岸、流云静泊。是啊，为什么一定要走这一趟呢？亲眼看看她真有那么重要吗？他看到了，如预想的一样，他惊讶、他欣赏、他恼怒，这一切情绪在他胸腹间如期涌动。女人啊，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他有时想，这个女人是只被孕育在柔软的胚胎中章鱼，一旦破卵而出，则踏着生母的尸身张牙舞爪。弱时弱到极致，强时强到毫巅，狠时毒如蛇蝎！
“我当然能再回去，也一定会再回去。”
约瑟夫与凯文合作已有两年多了。凯文是个好客户，从不会拖欠款项。他很欣赏这个自信的年轻人。他相信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必将大放异彩，而自己的付出终有回报。
电脑屏幕上的地图，有个闪烁的小红点。茂芳将地图放大再放大。西雅图——联合湖——船屋？
这是那袋耶加雪菲最后的落脚点。这里没有知名的公司，也不是约瑟夫的住所。难道，他将咖啡送给了饭店？
茂芳将家中的数据拷入硬盘，放进了包里。她如今也能放心地，在公司里与同事一块工作了。
下了楼，出了别墅院门，刘昂的车已在门口恭候多时。她轻快地上到后座，清晨的味道从来没有这样清冽舒爽。瑞泉这段时间，在讨论明年的开发计划，这些计划如果实施，明年一定是一个忙碌的年份。忙，意味着更大的希望啊！
在罗杰手中的专利移转生效后不久，她将那些专利全数公开，并同时发布了多个开源代码，供全球开发者免费使用。
这样一来，罗杰期望的10%前边的基数变成了0。而茂芳的免费代码，成了全球开发者趋之若鹜的饕餮盛宴。
这盛宴的背后，是茂芳的企图。通过免费代码，将有无数开发者走上茂芳开辟的路。这条路是瑞泉的，所以逐渐地会形成一种名为瑞泉的生态。在这片荒芜的处女地上，生态代表了一切。
她的研发团队，依托她潜心三年打造的思路，团队进展神速。
虚拟现实与增强现实这两项技术均有全球一线大厂涉足。但是，当今世界将二者融合为一体的只有瑞泉。也只有瑞泉为人之先，进行了长期的技术积累。当瑞泉的初步成果在拉斯维加斯展现在世人面前时，毫不意外地吸引了业界所有的目光。
客户在瑞泉的头部显示器中，可以欣赏到真实世界如梦如幻的景色。部分的关键风景元素都可以与使用者实时互动。而这些关键元素已初步具备一键生成的功能。
更重要的是，当下市场中所有产品都无法让人的肢体，比如手指、比如脚，直接出现在画面中，这对于交互形成了巨大的阻碍。只有瑞泉做到了，而且做得无比丝滑。
人群中有一些青年科学家甚至称其为“超越这个时代”的算法！
宽敞的展厅被挤得水泄不通，各种肤色的人们眼里闪动着激动的目光。这些目光里有羡慕、有赞赏、有嫉妒、也有贪婪。
她预料到将会有很多公司来谈合作甚至谈并购；也准备好迎接各种非难与质疑。她每天忙得团团转，因为她必须同时开始VR&AR硬件的设计与制造，而这是她所不擅长的。祁尧海有一支硬件队伍，也是公司里唯一的一支。
茂芳请祁尧海将他的硬件团队整合进来。但是祁副总提出了反对意见，说目前这支队伍做的事情更为重要。茂芳当然知道那个项目的重要性，但是因此而放弃她亲自制定的产品方向，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经过讨价还价，祁尧海同意立即着手，建立一支负责“增强现实”机构开发的，专业供应链管理团队。
堆积如山的工作让她兴奋，她将自己狂热地投入进工作当中。
然而，完全出乎意料的是，就在耶诞节前的两周间，瑞泉接到了雪片般的律师信甚至是法院传票！
公司有一个二十多人的法务团队，就瑞泉目前的规模而言，已经算是很大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铺天盖地的讼案会让她所有的律师疲于奔命。而懂专业的外聘律师却少之又少。
当她冷静下来，终于对情势有了判断——有人想用大量的诉讼对瑞泉进行“饱和攻击”！而对手是谁，自己却一筹莫展。
茂芳与法务总监欧凛开了个闭门会。欧凛于国内一流的法学专业毕业，后留学欧洲，对于大陆法系与海洋法系均有深入的理论与实务经验。加之长期浸淫于互联网行业，对行业官司的了解，远胜于非行业性的律师事务所。
茂芳问：“欧总监，我们公司的法务能力毕竟有限。我想，目前的基本策略是能拖就拖。给我们自己争取时间。这么多侵权案短时间密集发起，必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重点是从这些案子中分析出是谁想整我们。”
欧凛回应说：“茂总，我这段时间的确在对这些案子做整体分析。侵权案总共113件。欧洲最多，近一半；美国约三分之一；其次是日本、和大中华区。我从欧洲的案子中抽了几个，发现都与之前开源的部分有关。这些都好处理，毕竟我们已经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如果对方抓住不放，一个案子一个案子打，别说我们团队，就是每次派工程师作证都是件劳民伤财的任务。所以我的策略是与其和解。”
“这一部分的来源我想与罗杰的R公司有关。因为，是我们动了他们的蛋糕。但说来说去，这二十多个案子，总归一年才几百万美金的事情。”
“美国利维公司的诉讼是其中最有意思的。茂总应该还记得，他们曾对我们发出了并购邀约。”
欧凛拿出了一份资料：“这次案子里，他们提供了一张照片。显示在我们VR融合部工程师桌面上，有他们公司最高级机密的资料。我跟桌子的主人王工谈了，他说是一个客户跟他会谈后留在会议室忘了带走。他看了几眼觉得有点技术，才拿回座位看的。但他不知道，这照片是谁拍的。”
欧凛重重点了一下档案：“这个案子可能是其中最难搞的。”
茂芳若有所思：“那五个总监难道还在公司里埋了其他暗雷？”她按了下呼叫器：“请叫安保李经理来我会议室。”
“这个案子如果败诉，很可能会产生巨额罚款，甚至美国市场的禁入。这对我们打击将是巨大的。”
这时，李经理推开会议室门进来了。茂芳请他入座。欧凛将刚才的案子简单复述了一遍。说道：“王工是三周前拿到资料的。安保当前的重点任务是把这拍照的人挖出来。李经理，须秘密行动，不要打草惊蛇。”
李经理为难地说：“我们公司实行的是颜色管理，研发的办公室都是红区，禁止任何带摄像头的设备进入。如果有，我想应该就是隐藏设备了。我之前提议过，在每一个红区设岗搜身，茂总不是反对吗？这，这我都不知道如何查了。”
茂芳气恼地说：“不知道？作为安保一把手，你跟我说不知道？”
欧凛拿出那张照片，对李经理说：“老李你别急。你调出监控，查一下谁在这个角度停留过。三个星期的资料，好查。按规定我们不是要求保留半年吗？”
李经理仍有些犹豫。茂芳实在有些坐不住了。“你找王工，让他编个程序，一天之内必须找到这个人。注意保密！”
李经理讪讪地离开了会议室。
欧凛继续说道：“这个人查出来，我们可以先报警，请警察查一下他的背景。我相信他应该与利维公司存在关联。还有与王工会谈的那个客户也要查。”
顿了顿，欧凛继续说：“我不是推卸责任。但是茂总需要有个准备：即便这人挖出来了，客户那边的人也查清了，这个官司是要在美国打的。我想跟您说，美国佬多次用这种手段对付外国公司。以前是日本、欧盟，现在是中国，据我所知，几十起这类案子，被告方无一胜诉。他们这是打窝钓鱼！”
欧凛说道：“如果跟利维公司打官司，我们必须要有败诉的预案。一，是否放弃美国市场；二，是否接受巨额罚金；三，前两个选项中如果择其一，瑞泉是否还能生存，如果不行我们应如何反击？”
“另外，世界各地同时发起对瑞泉的诉讼，可以肯定，至少大部分案子，背后有一个关键人物在谋划、串联。”
茂芳听了，眉头紧皱。
“当然，如果我们能挖出这个关键人物，只搞定一个人，相比之下会简单许多。”
是谁想搞垮瑞泉？
茂芳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罗杰，第二个便是那个约瑟夫。
茂芳先请欧凛与利维公司谈谈，看看对方究竟想要什么，再做打算。此时，美国已在疯狂的耶诞假期当中，她担心可能无法找到能对话的人。
次日一早，茂芳看着欧凛黑着眼圈来到她办公室，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这也正好能体现出，对方的心态比自己更要急迫。
“我联系了利维公司负责此案的主管桑托斯，他的意思很直白。我们必须答应他们的并购案，价格可以谈。如果不答应，他们将申请所有与我们相关的产品，禁入美国市场。并且索赔一个亿美金。茂总的意见呢？”
茂芳笑了笑：“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欧凛道：“妥协，我们能活下去；反抗，可能受伤甚至死亡，但也可能活成别人不敢再欺负的样子。”
茂芳盯着欧凛说：“多少新兴企业刚崭露头角时都会遇到这个门槛。跨不过去，就只能沦为二流角色。瑞泉从来不做二流！”
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继续说：“我不同意并购。麻烦欧总想想办法，这一仗如果对方要打，我们必须打好。他们如果搞美国禁入，我们是不是有能力搞中国禁入？如果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则必须有反击的策略。如果不幸瑞泉阵亡了，我们人都在，相信有重生的机会。”
视死向生？欧凛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呵呵一笑回应道：“好的。那我去研究一下可行性，再制定个方案向你汇报。”
茂芳说：“注意休息，健康高于一切！”
欧凛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茂芳这玲珑如小女生的身体中爆发的能量，经常会让欧凛感到吃惊。他很欣赏茂芳处事决断的态度。他也知道在这样的老板手下，工作将万分艰苦。如果胜利，这将是划时代的胜利，即便输了，也足以骄傲地死去。
李经理在王工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当时的视频资料。
一看之下，李经理不由面红耳赤。那人竟是安保处自己的员工梁琪光。此人已于两周前离职。茂芳看着视频，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道微不可察的身影一闪而过。这个似曾相识的影子，让她的心沉入谷底。
同时，市场部也传来讯息，之前王工接待的那名客户赵立邦，其入职才两周，目前也已于该公司离职。李经理立即向公安局报了案。
梁琪光很快落网。他在公安局的供述，令人啼笑皆非。
“这张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是的。”
“你用什么拍的？”
“用我的手机。”
“瑞泉说那个地方手机带不进去的，不是吗？”
“我是安保，负责管理那边的手机柜，所以……”
“谁让你拍的？”
“我女朋友让我拍的。”
“你女朋友是谁？”
“小月，我不知道她全名。”
“怎么认识的？”
“在酒吧里认识的。”
“你们认识多久了？”
“有快一个月了吧。”
“不到一个月你就敢说她是你女朋友？有她的照片吗？”
“有。”梁琪光从手机中调出了一张蛇精脸的女生，明显是过度美颜的照片。
“这是她吗？”
“照片是有点不太像。我只有她这一张照片。”
“她为什么要你拍那些照片？”
“她说她要去这家公司面试。想了解一下那家公司的资料。”
“她没说她如何知道，瑞泉有这家公司的资料？”
“她说了，是那家公司内部员工悄悄跟她讲的。”
“你知不知道这份文件是什么？”
“不知道。我不懂英文。我只是看见她给我的LOGO。”
“她给了你多少钱？”
“她没给我钱。”
“你为何要离职？”
“她让我离职再去她公司上班。”
“她公司在哪儿？”
“她说在华强北。”
“她在哪儿？”
“不知道，我离职后通过两个电话。后来那个电话一直关机，我也就再没见着过她了。”
……
警方根据供述，在酒吧监控里查到了该名女子与梁琪光的影像资料。经过漫长的排查，警方仍一无所获。
那名叫“赵立邦”的嫌疑人，是用他人的身份证办理的入职。其真实身份无人知晓。国家数据库里倒是匹配到数千张脸，可是这个数量级，跟没匹配出的效果是一样的。
西雅图联合湖畔的一间精致船屋中。凯文·张坐在靠窗的沙发里，对着桌对面的约瑟夫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你还别说，玛吉的品味真的比我好。我很喜欢这个味道，正如我很欣赏玛吉本人。”
约瑟夫说：“唉，她下手真有点狠。我们接手罗杰的团队已有一年多，没想到连她的核心都没摸到，眨眼间就灰飞烟灭。”
凯文慢慢搅着咖啡，看了一眼约瑟夫：“用桑托斯是你的主意，你可要把握好，不要到时候锅让我们背，好处全给他拿了！”
“放心，我手上有他的把柄。而且，他在利维公司也不过是个小股东。他不会为L卖命的。我们给的可是真金白银。”
凯文端着杯子，站起身来，走向窗边：“可是，他的那些馊主意，我真的不喜欢。如果玛吉出事了，一切就都完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投入了那么多精力和金钱。”
“先做再说吧。只是这次我想不通你为何一定要暴露自己。以后进不了中国，对你来说不是很不方便？”
前不久化名为赵立邦的人，正是这个凯文。他将杯子置于窗台，抬眼看着轻涛拍岸、流云静泊。是啊，为什么一定要走这一趟呢？亲眼看看她真有那么重要吗？他看到了，如预想的一样，他惊讶、他欣赏、他恼怒，这一切情绪在他胸腹间如期涌动。女人啊，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他有时想，这个女人是只被孕育在柔软的胚胎中章鱼，一旦破卵而出，则踏着生母的尸身张牙舞爪。弱时弱到极致，强时强到毫巅，狠时毒如蛇蝎！
“我当然能再回去，也一定会再回去。”
约瑟夫与凯文合作已有两年多了。凯文是个好客户，从不会拖欠款项。他很欣赏这个自信的年轻人。他相信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必将大放异彩，而自己的付出终有回报。
电脑屏幕上的地图，有个闪烁的小红点。茂芳将地图放大再放大。西雅图——联合湖——船屋？
这是那袋耶加雪菲最后的落脚点。这里没有知名的公司，也不是约瑟夫的住所。难道，他将咖啡送给了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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