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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孙府

    天华山位于大周西北之地,大周国都京兆府便是坐落于天华山麓之下。此山峰峦叠嶂、青崖峭壁,山顶常年白雪皑皑,五座主峰排布错落,最高的北峰落霞,山势雄浑、直插云霄,自古以来世人便称天华山为天下众山之祖、世间龙脉之源,而落霞峰因是五峰最高之处,便被人称作天华元首,端的是“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更有传闻言说,昔日道祖于此处修行,悟出世间三千大道,传与人族,此后凡是人族修士,便称呼天华山为道源山,以示与凡人有所不同之处。

    三千年前,有一人族修士乃是当世第一的修为,云游至此处,感叹此间风华峻美、山势巍峨险峻,便在此处开山立派。因他极为喜爱此山景色,但又并非道家中人,便只以此山凡间名字作为宗派之名,唤作“天华宗”。其后数千年间,天华宗各代宗主带领宗门子弟行走世间,护救人族,抵御外敌,解民倒悬,做下了不少大事,终于被推举为正道魁首,与慈悲为善的“天音禅寺”并称当世的“南北至尊”,统领人族修士。

    在落霞峰顶便是天华宗宗门所在,天华宗宗主乐济生在后山闭关不出,宗中一应事务全部交由大长老屈中月处置。今日屈中月便在自己房中静坐,一手拿着一本册子翻阅,另一手捋动颌下三绺长髯,皱眉思索,默然不语。不一会儿,他听得门外有人扣了两下门环,随后一个年轻声音在门外道:“师尊,弟子有事禀报。”

    屈中月应了一声:“进来。”

    只见一名白衣男子推开房门闪身入内,正是当日去过回龙观,与云松子当面质询的肖凡。

    肖凡走了两步上前,拱手将一张字条呈上,道:“师尊,今日六师弟发了飞讯来,符道人文墨在汝州梁县地界现身,身旁有人相助,疑似妖族。”

    屈中月伸手接过字条,随手放在一旁桌上,继续皱眉翻阅手中书册,肖凡低着头站在一旁耐心候着。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屈中月将书册放下,随口道:“近来宗内各项消耗用度甚大,实在是令为师心力交瘁,还好有凡儿你前后奔走,倒也是替为师分了不少忧烦。”

    肖凡低头行礼,口中连称不敢。屈中月将一旁的字条拈了起来,放到眼前细细读了一遍,笑道:“小六这是越发不长进了,一张传讯纸条写得如此潦草粗浅,如何当得大任啊。”

    肖凡头低得越发深,一声也不敢出。

    屈中月想了一想,开口道:“你前两个月去了回龙观几趟,云松子可有何说法?”

    肖凡心中奇怪,往日诸般行踪,事务处置经过结果,早已当面多次禀报师尊,怎地今日又问了起来。但他半点也不敢怠慢,连忙回道:“云松子态度甚是强硬,弟子已是多次向其明言,符道人乃是他举荐去往‘暮春品茗’,此獠来历根脚的讯息自然也要着落在他和他两个徒弟身上。但是云松子历来顾左右而言他,对弟子提出的‘传讯让文墨回山,方便捉拿’一事,出言呵斥,到了最后一次,直接将弟子轰了出来,他那两个徒弟还在山下截住弟子,言语之间竟敢对师尊你多有不敬。弟子办事不利,还请师尊责罚。”

    屈中月听了之后,摆摆手笑道:“剑修向来便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云松子又是剑修之中最为护短之人,此番事情倒也不必再提。如今这符道人已是在汝川自露马脚,凡儿你带些弟子去将其擒来便是,倒也不用去和那群榆木脑袋的剑修白费力气了。”

    肖凡称了声是,随后又问道:“师尊可有指派人选和弟子同去?”

    屈中月想了想道:“此番事情交由你去处置,没来由的来问我?这么大人了,心中还没个定数,将来怎么担得重任?”

    肖凡称了声明白,正想要告辞退下,忽又听得屈中月开口问道:“长孙严那件事情可是处理干净了?”

    肖凡心下一惊,近日里四处奔忙,这件事情的手尾竟然忘记向师尊禀报,心中骂了自己句该死,当下慌忙道:“弟子近日忙着奔走调动四处肃天司衙的眼线暗探,查找符道人下落,倒是忘记向师尊禀报,还请师尊责罚。

    “长孙师弟那件事情已然处理得干净了,当日自早到晚来往途经那处岔路的客商,共计一十九人,均已处置干净。崔家负责押送的那三人神魂均已抹去,现场一应事物都已由‘虎大’按照梼杌在天河山中留下的痕迹做了伪装,弟子已然前后勘察过四五遍,便是最善断案的‘刑门’中人,也决计看不出半点纰漏来。”

    屈中月点了点头道:“凡事当求有头有尾,严密谨慎。你我也是为着那位跑腿,若是出了纰漏,绝对不会有人来帮你我收尾,你可要记得了。”

    肖凡点头称是,屈中月将指头在桌子上点了几点,开口道:“当日你我二人将长孙严数次搜魂,除了见过那文墨在天河山用了那物件之外,可有见过旁的人有过类似物件的?”

    肖凡仔细思索过一番后,道:“未曾见过,只有那文墨所用之物疑似‘九符界碑’的阴符碑,那日长孙师弟在天河山中所见所闻都是寻常之物。”

    屈中月点头道:“嗯,诸般事项最后还是要着落在那个叫做文墨的小子身上,这件事情凡儿你要用心去办,‘九符界碑’是那位着紧搜寻之物,干系重大,九座符碑我寻了几十年,也只得现今才见到第一道,抓捕文墨一事,你当用心,不可懈怠。”

    肖凡应道:“当为师尊肝脑涂地。”

    屈中月摆摆手道:“去吧。对了,你去跟‘授箓阁’交代一下,外门首徒名额已空了出来,当选外门中实力出众、做事果断的弟子补录。你所提的逐级补录,收入内门的法子很是有用,长孙严这件事情便很有效果,日后可长久推行,想来九符剩余的几座也快现世了。”

    肖凡得令后,退身出门而去。屈中月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静静思索了一阵,将手中字条轻轻一拈,字条便化作一缕青烟散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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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墨几人回转谷中,众人想了半晌,将来日之事商议敲定,便各自安寝。

    到了第二日上,文墨将身上火浣装换作一副破破烂烂的粗布短衫,将头发解散,又在灵泉左近寻了点污泥在脸上涂了一遍,一个文秀俊雅的书生立时变作了一个小乞儿模样,他小时在遥平县中也曾做过半年的乞儿,昨晚在心中回忆了一遍,此时倒也是像模像样。

    揽诸素影照例,遁身藏形,跟在文墨左近,英雄仍是做一副武师装扮,远远缀在文墨身后。几人走到梁县城门不远处,英雄又是寻了一处林木茂密之地躲了起来,他身材健硕,目标实在太大,引人注目,故此这般入城秘密探查之事只得在城外做好接应。

    文墨慢慢蹭到城墙边上,他一身小乞儿装扮,挨在城墙脚下躺着晒太阳,倒也无人去管他。呆了一会,城门口有一个等待进城的行脚商人,不知怎地忽然伏地大哭,哭得一阵竟是背过气去,倒在地上,跟着他的几名仆役也是跪在当地嚎啕不止,周遭行人不知出了甚么事情,便围了上去观看,将本就不大的城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守城的军士见状便走上去驱赶人群,处理事端。

    文墨见状,足底发力,身形闪了几闪便窜进了城中。

    进得城来,文墨便在街道之间东拐西钻,绕了几个弯就到了一处僻静小巷之中。抬手一道阴风,揽诸便落在地上,笑眯眯地道:“皓华在这惹是生非方面,决计是一把好手。”

    今日上当值的已不是丹元,而是一身灰白麻布长衫的悲伥,是一位名叫皓华的老儒,他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眉眼嘴角都耷拉下来,一副愁苦之相,乍一看倒似是个经年不第的老秀才。方才在城门口的一番闹剧自是出于皓华的手笔,此时他也已站在了一旁,苦笑开口道:“主人不要取笑,属下幸不辱命。”

    文墨笑道:“皓华老先生,你和揽诸回到符中来,咱们接下来只要寻个地方悄悄挨到晚间,到时就可方便行事了。”

    素影的声音自一旁空地幽幽飘出:“文墨,我们几个都可隐踪遁形,你虽然是扮做乞丐,但是谁知道天华宗有没有古怪手段,你自己可要小心些。”

    文墨点点头,皓华化作一道白光闪回揽诸身上,揽诸将皓华收起后,甩了甩头颈的毛发,道:“文墨,你随意寻个地方,我在你左近房顶蹲着便是。”

    文墨抬脚自小巷中拐了出去,在梁县里绕了几圈,到了县令私宅隔壁的一条街巷中。他随意寻了靠街边的一堵砖墙,靠着墙坐了下来,从怀中摸了一只破碗出来摆在身前,只等着日头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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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府之中,一处极是偏僻的小院子内,昨日被文墨送回的孙家小公子躺在小院里唯一的那间狭小屋中。小孩遍体鳞伤,身下渗出的血迹将床铺都染红了一大片,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两个下人用担架将小公子送到此间,此时刚刚关了房门出到了院中,其中一个摇头叹道:“老爷也是真正心狠……”只说得半句,便被另外一人伸手捂住了嘴,小声道:“这话也是你我这等下人说得的?”摇了摇头,二人自院中走了出去,隐隐传来几声低语“我已悄悄跟惠姨说过了,她晌午从府外刚刚回来”、“惠姨知道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模样”,随后小院便再无声响。

    孙小公子躺在床上,已是迷迷糊糊只想睡过去,大半个身子已无知觉,倒也不怎么觉得疼痛了,只是觉得胸口痛的要死,喘气都极是费力。他隐隐听到刚刚送自己过来的两个下人提到了“惠姨”,脑子里便不自觉想起了这位自称母亲故交的姨姨。

    自己在府中向来是不得什么待见的,听府中下人提过,母亲是生自己的时候便丢了性命,父亲因此上从来对自己便没甚么好脸色。平日里打骂都是寻常之事,若不是爷爷总护着自己,只怕早就被父亲打死了。

    依稀记得自三岁时,惠姨便来到府中,她只说自己是母亲的故交,名字叫做阿惠,随后便在府中安顿下来。大人们都觉得惠姨来得天经地义,只有自己总是觉得稀奇,惠姨从来的第一天起便好似在这府中呆了十几年似的,与谁都熟识的样子,自己将心中所想说了给旁人听,每每都被当作小孩疯话。

    只是他倒不会对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开心的,因为惠姨总是偷偷来这院中照顾自己,被父亲责罚不给吃饭,也总有惠姨到后厨去端了饭菜过来。

    宅子里请了教书先生,自己也总是要跟着赵姨娘的孩子一起读书,那个小子比自己小了一岁,却是长得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从来不称呼自己作兄长。孙小公子心中常想,若从来不被饿肚子,只怕自己也能长那般高个子罢。

    先生从来也没将他当作回事,父亲总是看自己不顺眼,赵姨娘见着他时虽是笑眯眯的,但孙小公子知道赵姨娘不止一次指使着她那个胖大儿子来打自己,若是还了手,她就会在父亲那里告自己的状。从第一次被告状起,孙小公子便知道,说些疯话胡话,怕是比说实话挨打挨得还要轻些。惠姨一个下人,也管不住这些事情,也只能事后来给孙小公子治伤涂药。

    日子糊里糊涂这般过着,直到前些天,孙小公子在自己院子旁乱走,居然发现院子后面那扇出府的小门并未锁起,门上挂着的那个锈迹斑斑的黄铜锁头不知何时起已是不见了。

    孙小公子想了几天。这几日中,爷爷是一天比一天迷糊,近日里已是认不出人了,惠姨说她有些事情要出府去办,也不在府内。这两日里赵姨娘看自己的眼神一天冷过一天,孙小公子心下悚然,终于挑了一天从小门里摸出了府去。

    爬了一辆给府里送瓜菜的马车,孙小公子浑浑噩噩地出了城去。在山里乱走,结果遇上了神仙,大熊虽然吓人,但是打拳的样子好帅气,自己好想跟他学拳法,这样以后便打得过赵姨娘那个胖大的儿子了。

    可是神仙不理会自己,还是将自己送回了府中。听说自己出走,爷爷好似回光返照一般,闹了一整日,还找了他的老友去城中寻找。自己回府便被福伯拽着去见了爷爷,爷爷笑了两声后突地晕了过去,父亲便对着自己一顿拳打脚踢,赵姨娘在旁边跟父亲不知说了几句甚么话,父亲便将自己赶到祠堂里跪了一个通宵。

    到了第二日,自己刚刚从祠堂中出来,赵姨娘便堵了上来。孙小公子左躲右躲却都未曾躲开,便见得赵姨娘自己倒在了地上,脸上不知怎地流了不少血,高呼惨叫。随后就见得父亲从后院气冲冲赶了过来,跟着的便是一顿狂风暴雨般地殴打。孙小公子脑袋上挨了几下,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如今回过神来,躺在自己的小屋之中,动也动弹不得。

    孙小公子正在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不少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在自己眼前乱晃,只觉得马上便要睡过去。小院的木门被人哐啷一声撞了开来,一个中年仆妇从院外直冲了进来。

    进得屋中,中年仆妇见到床上孙小公子惨状,两只眼睛中绿气一闪而过,扑过来查看孩子身上的伤势,越看越觉心惊,仆妇脸上一股青气乱闪。

    孙小公子见到仆妇,挣扎着说了一句:“惠姨。”长长吐了一口气,口中又冒出不少黑血,顺着脖子流到床铺之上,随后便眼睛一翻再无动静。

    惠姨见状带着哭腔道:“阳明儿莫怕,姨姨不会让你死的。”话音一落,自口中吐了一颗青绿莹莹的光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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