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坟
南非，西开普省，卡鲁冯·霍根堡自然保护区。
四月份的南非刚刚从炎热之中抽身，进入相对凉爽的秋季。而也是从这个时间点算起，草原上的草木开始凋零，给无数狩猎爱好者创造了发泄精力的良好土壤。
而在这片土地上多得叫人目不暇接的诸多猎场中，当属这个冯·霍根堡家族沿袭一个多世纪的私有领土最为名声在外。
3000英亩的面积或许无法和国家级的保护区分庭抗礼，但抛开面积不谈，这座猎场上的诸多猎物或许才是吸引无数猎人的主要原因：从瞪羚到河马，鬣狗到雄狮，只要你有钱，草原上但凡能蹦跶的生物都能合法地死在你的枪下。
当然，你要是乐意，不用枪也是可以的……
“李先生！”
瑟鲁·恩科西端着一把步枪，向着前方紧张地大声吼着。他身着一身尼龙棕制服，其上的“霍根堡”字样则表明了他作为保护区工作人员的身份。
而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保护区向导，他很少表现出这样的失态。
就在瑟鲁前方的不远处，一个亚洲面孔的成年男子正缓缓向他走来。他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匀称的五官上遍布着笑意，赤裸着的上半身露出几大块结实得恰到好处的肌肉。
而随着几阵烟尘散去，一个巨大、且不断蠕动的身影一同暴露在了他的脚边。
“他真的做到了……”
一只两吨来重的犀牛正躺在地上向四周咆哮，而它的身上，赫然死死缠绕着数条高性能纤维粗绳。
见这位亚洲男子四肢健全地向自己走来，瑟鲁几乎是瘫软地坐在了地上。哪怕是和盗猎者交火都不会让他有如此的情绪起伏。
而至于为什么……
“看到没，瑟鲁？徒手的人类是真的可以战胜一只犀牛的哦！”
那名亚洲男子以一口流利、但口音明显的英语说着。他拍了拍黏在自己身上的灰，朝着瘫坐在地上的瑟鲁伸出了手。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吧……
瑟鲁苦笑着，握住了那只朝他伸来的手，成功地站起了身。
他有些复杂地盯着这个亚洲人，在几分钟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个男人居然真的有本事徒手将一只成年犀牛给制服。
但他无法否认自己的亲眼所见：诡异却莫名有用的格斗技，灵活到像只野兽的身法，以及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的怪力——正是这个男人对人类肉体的完美利用让他取得了这场原始搏杀的胜利。
瑟鲁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了那只被五花大绑的犀牛旁边。
犀牛的双目中迸射出一股嗜血的杀意，它低声嘶吼着，朝着向自己走来的瑟鲁宣告着自己威严——这只野兽的一切行为，都无不向瑟鲁彰显着这只生灵身上旺盛的生命力。
而这也进一步提醒了瑟鲁，眼前这位战胜这只犀牛的男人是有多么离谱。
“我已经跟站点的工作人员汇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我的同事就会赶过来执行放生流程。”
话刚说完，瑟鲁又有些头疼的苦笑了起来——“放生一只徒手被绑起来的成年犀牛”，这种事要传出去，他们几个工作人员说不定会连带着成为业界的传说。
毕竟，放眼全世界，一只未利用麻醉或陷阱就被制服起来的犀牛……不能说闻所未闻，但肯定不多。
“那就好。”
亚洲男子会意地点点头，朝着那只在地上扭动的白犀牛投去了遗憾的眼神。
看到那位男子脸上的神色，瑟鲁稍稍回避了一下视线，径直地走向停靠在一旁的越野车，回到了驾驶位上。
见瑟鲁有所行动，那个徒手制服犀牛的男人也跟着坐到了车上。
在发动机开始作响的片刻后，瑟鲁挠了挠头，开始和那个男子搭起话来。
“李坟先生……”
“叫我坟就行，你们老板就是这么叫我的。”
“好……坟先……坟。”
瑟鲁透过后视镜看到那位名为“李坟”之人的身体，而此刻，李坟正惬意的躺在后驾驶座上，柔和地朝着天际线望去。
当瑟鲁的视线触及到李坟身上几处红肿的压痕之时，他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请恕我冒昧地问一下，徒手和犀牛搏斗……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瑟鲁明白，作为一个工作人员，他本不应该当面和客户讨论这类事，但无论如何，此前的徒手制服犀牛的景象实在是离奇，让他是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证明自己？博取眼球？还是享受接近死亡的感觉？瑟鲁早就在心中列举出了无数可能的动机，但是瑟鲁总感觉，没有一种猜测可以和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为对上。
“你问这个啊，你们老板没有跟你们讲过嘛。”
李坟伸了个懒腰，回应了瑟鲁的问题：
“我想知道谁更强。”
“……什么？”
闻言，李坟补充道：
“我想知道，不持械人类和犀牛相比哪个厉害。”
听到李坟的答复，瑟鲁一时间感觉大脑有些断线。
“就这样？”
“就这样。”
“只是为了比较哪个厉害就冒着生命危险去他妈的和一只两吨多重的南部白犀牛肉搏？”
瑟鲁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老板的贵客，但一连串话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瑟鲁口中滑出。
“生命危险啊……”
李坟将双手交叉着放在脑后，看向了天空。
“如果真的能分出生死，或许结果会更具有说服力吧。”
他随后又看向驾驶座上的瑟鲁，摆出一副无奈的笑脸。
“但那只小犀牛毕竟是无辜的嘛，让它赌上性命还是对它有些不公平啊。”
听到这句话，一种极为复杂地表情开始在瑟鲁的脸上旋转，让他在这么一瞬有些忘了留神路况。
“坟……您……很享受这个吗？”
李坟并没有马上回答瑟鲁的问题，他先是在空中转了转手指，说道：
“瑟鲁，在我们出发之前，你是有和你的同事打赌，我会不会活下来，对吧？”
瑟鲁的身体像触电一般猛然一抽，他有些僵硬地回答道：
“李先生，你是怎么知道……”
不等瑟鲁说完，李坟先一步打断了他。
“放心，我对你们的赌约并不介意。”
瑟鲁听到了副驾驶座上传来了响动，他稍稍往旁边瞥去，只见李坟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双手架在了副驾驶座上。
“在这个打赌的过程中，你是不是非常期待结果？是不是对接下来的厮杀万分兴奋？”
瑟鲁此刻的脑子有些混乱，只得木然地点了点头。
而见瑟鲁有所答复，李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么现在，我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自古以来，人类就有比较两者高下的欲望，老虎和狮子，美系车和日系车，雅利安人和犹太人……诸如此类。”
“而最为原始、同时也是最刺激感官的一种比较，便是比较战斗能力。”
说罢，李坟松了松指头的关节，几声噼啪声随之响起，让瑟鲁回过了神来。
“比较战斗能力……您是指综合格斗之类的吗？”瑟鲁问道。
“差不多，但如你所见，我是不会单单满足于相同量级下束手束脚的综合格斗的。”
说到这，李坟的语气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如果格斗比赛的双方手持器械，胜负会怎么样呢？如果他们允许使用火器呢？如果……”
“搏斗的两者，有一位不是人类呢？”
闻言，瑟鲁的面部表情有些失控，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李坟会把犀牛作为自己的挑战目标。
“明明在比较战斗力这件事情上，有这么多维度的可能性，但是现代伦理却统统把它们都扼杀掉了啊……”
李坟摆摆手，无不可惜地说道：
“当然，我也没那个能量能让无辜者冒着生命危险来为我搏杀，让我看一看在那种条件下谁会更强。”
“……所以为了不伤害无辜者，你才亲自上阵吗？”瑟鲁问道。
李坟沉默了片刻，旋即回复道：
“差不多。”
听到这，瑟鲁松了口气。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还没完全脱离社会伦理的管束，否则……他不是很敢深入思考这方面的事情。
也是啊，既然是老板的朋友，又怎么会真的会那么没有底线呢……
但是很快，李坟的一番话便再次打断了瑟鲁的思绪。
“……也不完全是。”
“如果有‘不无辜者’可供我驱使，我估计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自己上阵。”
李坟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散发出一股人畜无害的气质。
“那种人死了无所谓，但我的命要是就这么浪费掉，就太可惜了。”
在李坟说完这句话的几秒后，越野车上的气氛骤然变得沉重，两人的耳边仅仅存留着风疾驰而过的声音。
而尽管瑟鲁极力保持着沉默，但是他额角的几粒汗珠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
要是在平常，他碰上这话题可能会打哈哈，也许甚至会参与进其中，但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他那丰富的幽默感却很难再调动半分。
究其原因，在亲眼见证这个男人强大到诡异的执行力之后，无论他嘴里再蹦出什么夸张的话，瑟鲁都不会把其当成玩笑了。
他不禁再次回想起了和李坟初次见面的场景——他当时正准备嘱托李坟犀牛的习性，但没想，这个亚洲人的一句话直接堵死了瑟鲁接下来准备说的话：
“犀牛的生理结构，我大致都了解过，我想知道的是……”
“怎么才能最高效地激怒它？”
……
想到这，或许是为了稳住心神，瑟鲁打开了车载电台。
“这是马吉塔站，马吉塔站呼叫！”
瑟鲁眼神微动，电台那头还未来得及播放他所期许的音乐，他身旁的对讲机率先响了起来。
“我们在南区接收到可疑活动信号，可能有偷猎者出没。所有在附近区域的人员请立即回应，重复，所有在附近区域的人员请立即回应！”
“南区？我们好像就在南区……”
未等李坟说完，一股推背感朝着车上两人的后背袭去——这辆车开始平缓加速。
“这里是31210，我已接收到信息，这里有一名游客，我们正在寻找安全的撤离路线。”
关闭音乐电台，答复讯息，申请援助，整理现状。瑟鲁把他手上的一系列应急行为压缩至十几秒，而这样的意识，正是他在野外工作中锤炼多年所得。
无论他刚才因为李坟的反社会倾向有多么慌神，但此刻，他的行为完美展现了一个一流猎场员工应有的素质。
而在精确地完成所有应急流程之后，瑟鲁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比起那些他应付过无数次的盗猎者，或许此刻车后座的那位怪人才是更大的不确定性因素。
于是，瑟鲁的眼神朝着后视镜飘去……
“趴下！”
一声吼声自瑟鲁后方传来，那是李坟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地，瑟鲁稍稍伏下了自己的身体。一股破风声随之袭来，让他的头皮有些痒。
欸？
就在他伏下身体后的一瞬间，一颗子弹从颈部原本停留的位置穿过。那道子弹划过的轨迹是如此之近，以至于他的脑中开始止不住地回荡起耳鸣。
狙击手？
瑟鲁只感到恍若隔梦。
但是很快，他将自己从那种泥沼般的恐慌中拖拽了回来，现在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束手就擒。
不过，这种清醒很快就转变成了惶恐——几乎是在瑟鲁回过神来的同时，他就意识到了一件相较于自己被狙击而言更恐怖的事：
刚刚的枪响，不只有一声。
瑟鲁强迫着自己看向车内后视镜，而后，他的全身血液开始发凉。
那个刚刚空手制服了一只凶恶野兽的李坟此刻正因巨量的失血虚弱不已。无数脏器碎片随着他胸口的起伏不断从右半边身体上的巨大弹孔喷出，让他整整半边的身体看上去几乎不成人形。
而见识到那几乎快悉数碎成肉片的大半部分躯体，瑟鲁很难想象，在这样的伤势下李坟居然还留有一口气。
几乎是下意识的，瑟鲁开始呼喊起来：
“李先生！”
“坟！”
“听得到我说的……”
呼呜呜呜————
瑟鲁的声音在李坟的耳边慢慢模糊，在他缺氧大脑的处理下，这些声音在他的知觉中统统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蜂鸣声。
『……』
『好可惜啊……』
说不上恐惧，也说不上愤怒，李坟此刻所感受到的，居然是遗憾。
『枪械vs毫无防备的人类肉体……』
『看来人类败了啊。』
用尽最后的力气，李坟笑着看向了自己右半边身体的创面，血液，连同着溶解在血液里的体温，正如湍瀑般从伤口中流出。
哪怕他提前做出了回避，子弹巨大到恐怖的动能还是咬下了他的大块肌肉。
『我唯一一条生命居然被擅自拿来和现代火器作比较了……也是，人类肉体怎么打得过暗处的狙击手嘛。』
『这种毫无悬念，结果也在意料之中的比较……死在这种事情上面，真是浪费啊。怎么说，我的死也得证明些什么东西吧，像是人类有没有可能徒手战胜大象或者虎鲨之类的……』
李坟想顺着弹道袭来的方向寻找狙击手，但是在这种转头都做不到的情况下，寻找那些行迹不定的凶手对他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过这么一想，如果真的要花上生命的代价去比较谁更强的话，那些杀手不才应该是第一人选吗……』
『既然他们杀了人……』
『……那么死了也不可惜吧。』
『……』
脱力地仰头，看向天空，最后是无奈的笑。
在李坟阖上眼之前，他先一步停止了呼吸。
而居于前座的瑟鲁也仿佛察觉了什么，他喉头微微一颤，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在李坟被射中之后就再没有子弹射来，而这表明，那些狙击手可能根本就不是盗猎者，而是专门奔着李坟来的杀手。
而面对职业杀手，他一个猎场工作人员又能做些什么呢？
怀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瑟鲁打开了对讲机……
“这里是31210……”
四月份的南非刚刚从炎热之中抽身，进入相对凉爽的秋季。而也是从这个时间点算起，草原上的草木开始凋零，给无数狩猎爱好者创造了发泄精力的良好土壤。
而在这片土地上多得叫人目不暇接的诸多猎场中，当属这个冯·霍根堡家族沿袭一个多世纪的私有领土最为名声在外。
3000英亩的面积或许无法和国家级的保护区分庭抗礼，但抛开面积不谈，这座猎场上的诸多猎物或许才是吸引无数猎人的主要原因：从瞪羚到河马，鬣狗到雄狮，只要你有钱，草原上但凡能蹦跶的生物都能合法地死在你的枪下。
当然，你要是乐意，不用枪也是可以的……
“李先生！”
瑟鲁·恩科西端着一把步枪，向着前方紧张地大声吼着。他身着一身尼龙棕制服，其上的“霍根堡”字样则表明了他作为保护区工作人员的身份。
而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保护区向导，他很少表现出这样的失态。
就在瑟鲁前方的不远处，一个亚洲面孔的成年男子正缓缓向他走来。他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匀称的五官上遍布着笑意，赤裸着的上半身露出几大块结实得恰到好处的肌肉。
而随着几阵烟尘散去，一个巨大、且不断蠕动的身影一同暴露在了他的脚边。
“他真的做到了……”
一只两吨来重的犀牛正躺在地上向四周咆哮，而它的身上，赫然死死缠绕着数条高性能纤维粗绳。
见这位亚洲男子四肢健全地向自己走来，瑟鲁几乎是瘫软地坐在了地上。哪怕是和盗猎者交火都不会让他有如此的情绪起伏。
而至于为什么……
“看到没，瑟鲁？徒手的人类是真的可以战胜一只犀牛的哦！”
那名亚洲男子以一口流利、但口音明显的英语说着。他拍了拍黏在自己身上的灰，朝着瘫坐在地上的瑟鲁伸出了手。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吧……
瑟鲁苦笑着，握住了那只朝他伸来的手，成功地站起了身。
他有些复杂地盯着这个亚洲人，在几分钟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个男人居然真的有本事徒手将一只成年犀牛给制服。
但他无法否认自己的亲眼所见：诡异却莫名有用的格斗技，灵活到像只野兽的身法，以及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的怪力——正是这个男人对人类肉体的完美利用让他取得了这场原始搏杀的胜利。
瑟鲁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了那只被五花大绑的犀牛旁边。
犀牛的双目中迸射出一股嗜血的杀意，它低声嘶吼着，朝着向自己走来的瑟鲁宣告着自己威严——这只野兽的一切行为，都无不向瑟鲁彰显着这只生灵身上旺盛的生命力。
而这也进一步提醒了瑟鲁，眼前这位战胜这只犀牛的男人是有多么离谱。
“我已经跟站点的工作人员汇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我的同事就会赶过来执行放生流程。”
话刚说完，瑟鲁又有些头疼的苦笑了起来——“放生一只徒手被绑起来的成年犀牛”，这种事要传出去，他们几个工作人员说不定会连带着成为业界的传说。
毕竟，放眼全世界，一只未利用麻醉或陷阱就被制服起来的犀牛……不能说闻所未闻，但肯定不多。
“那就好。”
亚洲男子会意地点点头，朝着那只在地上扭动的白犀牛投去了遗憾的眼神。
看到那位男子脸上的神色，瑟鲁稍稍回避了一下视线，径直地走向停靠在一旁的越野车，回到了驾驶位上。
见瑟鲁有所行动，那个徒手制服犀牛的男人也跟着坐到了车上。
在发动机开始作响的片刻后，瑟鲁挠了挠头，开始和那个男子搭起话来。
“李坟先生……”
“叫我坟就行，你们老板就是这么叫我的。”
“好……坟先……坟。”
瑟鲁透过后视镜看到那位名为“李坟”之人的身体，而此刻，李坟正惬意的躺在后驾驶座上，柔和地朝着天际线望去。
当瑟鲁的视线触及到李坟身上几处红肿的压痕之时，他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请恕我冒昧地问一下，徒手和犀牛搏斗……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瑟鲁明白，作为一个工作人员，他本不应该当面和客户讨论这类事，但无论如何，此前的徒手制服犀牛的景象实在是离奇，让他是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证明自己？博取眼球？还是享受接近死亡的感觉？瑟鲁早就在心中列举出了无数可能的动机，但是瑟鲁总感觉，没有一种猜测可以和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为对上。
“你问这个啊，你们老板没有跟你们讲过嘛。”
李坟伸了个懒腰，回应了瑟鲁的问题：
“我想知道谁更强。”
“……什么？”
闻言，李坟补充道：
“我想知道，不持械人类和犀牛相比哪个厉害。”
听到李坟的答复，瑟鲁一时间感觉大脑有些断线。
“就这样？”
“就这样。”
“只是为了比较哪个厉害就冒着生命危险去他妈的和一只两吨多重的南部白犀牛肉搏？”
瑟鲁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老板的贵客，但一连串话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瑟鲁口中滑出。
“生命危险啊……”
李坟将双手交叉着放在脑后，看向了天空。
“如果真的能分出生死，或许结果会更具有说服力吧。”
他随后又看向驾驶座上的瑟鲁，摆出一副无奈的笑脸。
“但那只小犀牛毕竟是无辜的嘛，让它赌上性命还是对它有些不公平啊。”
听到这句话，一种极为复杂地表情开始在瑟鲁的脸上旋转，让他在这么一瞬有些忘了留神路况。
“坟……您……很享受这个吗？”
李坟并没有马上回答瑟鲁的问题，他先是在空中转了转手指，说道：
“瑟鲁，在我们出发之前，你是有和你的同事打赌，我会不会活下来，对吧？”
瑟鲁的身体像触电一般猛然一抽，他有些僵硬地回答道：
“李先生，你是怎么知道……”
不等瑟鲁说完，李坟先一步打断了他。
“放心，我对你们的赌约并不介意。”
瑟鲁听到了副驾驶座上传来了响动，他稍稍往旁边瞥去，只见李坟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双手架在了副驾驶座上。
“在这个打赌的过程中，你是不是非常期待结果？是不是对接下来的厮杀万分兴奋？”
瑟鲁此刻的脑子有些混乱，只得木然地点了点头。
而见瑟鲁有所答复，李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么现在，我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自古以来，人类就有比较两者高下的欲望，老虎和狮子，美系车和日系车，雅利安人和犹太人……诸如此类。”
“而最为原始、同时也是最刺激感官的一种比较，便是比较战斗能力。”
说罢，李坟松了松指头的关节，几声噼啪声随之响起，让瑟鲁回过了神来。
“比较战斗能力……您是指综合格斗之类的吗？”瑟鲁问道。
“差不多，但如你所见，我是不会单单满足于相同量级下束手束脚的综合格斗的。”
说到这，李坟的语气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如果格斗比赛的双方手持器械，胜负会怎么样呢？如果他们允许使用火器呢？如果……”
“搏斗的两者，有一位不是人类呢？”
闻言，瑟鲁的面部表情有些失控，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李坟会把犀牛作为自己的挑战目标。
“明明在比较战斗力这件事情上，有这么多维度的可能性，但是现代伦理却统统把它们都扼杀掉了啊……”
李坟摆摆手，无不可惜地说道：
“当然，我也没那个能量能让无辜者冒着生命危险来为我搏杀，让我看一看在那种条件下谁会更强。”
“……所以为了不伤害无辜者，你才亲自上阵吗？”瑟鲁问道。
李坟沉默了片刻，旋即回复道：
“差不多。”
听到这，瑟鲁松了口气。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还没完全脱离社会伦理的管束，否则……他不是很敢深入思考这方面的事情。
也是啊，既然是老板的朋友，又怎么会真的会那么没有底线呢……
但是很快，李坟的一番话便再次打断了瑟鲁的思绪。
“……也不完全是。”
“如果有‘不无辜者’可供我驱使，我估计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自己上阵。”
李坟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散发出一股人畜无害的气质。
“那种人死了无所谓，但我的命要是就这么浪费掉，就太可惜了。”
在李坟说完这句话的几秒后，越野车上的气氛骤然变得沉重，两人的耳边仅仅存留着风疾驰而过的声音。
而尽管瑟鲁极力保持着沉默，但是他额角的几粒汗珠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
要是在平常，他碰上这话题可能会打哈哈，也许甚至会参与进其中，但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他那丰富的幽默感却很难再调动半分。
究其原因，在亲眼见证这个男人强大到诡异的执行力之后，无论他嘴里再蹦出什么夸张的话，瑟鲁都不会把其当成玩笑了。
他不禁再次回想起了和李坟初次见面的场景——他当时正准备嘱托李坟犀牛的习性，但没想，这个亚洲人的一句话直接堵死了瑟鲁接下来准备说的话：
“犀牛的生理结构，我大致都了解过，我想知道的是……”
“怎么才能最高效地激怒它？”
……
想到这，或许是为了稳住心神，瑟鲁打开了车载电台。
“这是马吉塔站，马吉塔站呼叫！”
瑟鲁眼神微动，电台那头还未来得及播放他所期许的音乐，他身旁的对讲机率先响了起来。
“我们在南区接收到可疑活动信号，可能有偷猎者出没。所有在附近区域的人员请立即回应，重复，所有在附近区域的人员请立即回应！”
“南区？我们好像就在南区……”
未等李坟说完，一股推背感朝着车上两人的后背袭去——这辆车开始平缓加速。
“这里是31210，我已接收到信息，这里有一名游客，我们正在寻找安全的撤离路线。”
关闭音乐电台，答复讯息，申请援助，整理现状。瑟鲁把他手上的一系列应急行为压缩至十几秒，而这样的意识，正是他在野外工作中锤炼多年所得。
无论他刚才因为李坟的反社会倾向有多么慌神，但此刻，他的行为完美展现了一个一流猎场员工应有的素质。
而在精确地完成所有应急流程之后，瑟鲁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比起那些他应付过无数次的盗猎者，或许此刻车后座的那位怪人才是更大的不确定性因素。
于是，瑟鲁的眼神朝着后视镜飘去……
“趴下！”
一声吼声自瑟鲁后方传来，那是李坟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地，瑟鲁稍稍伏下了自己的身体。一股破风声随之袭来，让他的头皮有些痒。
欸？
就在他伏下身体后的一瞬间，一颗子弹从颈部原本停留的位置穿过。那道子弹划过的轨迹是如此之近，以至于他的脑中开始止不住地回荡起耳鸣。
狙击手？
瑟鲁只感到恍若隔梦。
但是很快，他将自己从那种泥沼般的恐慌中拖拽了回来，现在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束手就擒。
不过，这种清醒很快就转变成了惶恐——几乎是在瑟鲁回过神来的同时，他就意识到了一件相较于自己被狙击而言更恐怖的事：
刚刚的枪响，不只有一声。
瑟鲁强迫着自己看向车内后视镜，而后，他的全身血液开始发凉。
那个刚刚空手制服了一只凶恶野兽的李坟此刻正因巨量的失血虚弱不已。无数脏器碎片随着他胸口的起伏不断从右半边身体上的巨大弹孔喷出，让他整整半边的身体看上去几乎不成人形。
而见识到那几乎快悉数碎成肉片的大半部分躯体，瑟鲁很难想象，在这样的伤势下李坟居然还留有一口气。
几乎是下意识的，瑟鲁开始呼喊起来：
“李先生！”
“坟！”
“听得到我说的……”
呼呜呜呜————
瑟鲁的声音在李坟的耳边慢慢模糊，在他缺氧大脑的处理下，这些声音在他的知觉中统统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蜂鸣声。
『……』
『好可惜啊……』
说不上恐惧，也说不上愤怒，李坟此刻所感受到的，居然是遗憾。
『枪械vs毫无防备的人类肉体……』
『看来人类败了啊。』
用尽最后的力气，李坟笑着看向了自己右半边身体的创面，血液，连同着溶解在血液里的体温，正如湍瀑般从伤口中流出。
哪怕他提前做出了回避，子弹巨大到恐怖的动能还是咬下了他的大块肌肉。
『我唯一一条生命居然被擅自拿来和现代火器作比较了……也是，人类肉体怎么打得过暗处的狙击手嘛。』
『这种毫无悬念，结果也在意料之中的比较……死在这种事情上面，真是浪费啊。怎么说，我的死也得证明些什么东西吧，像是人类有没有可能徒手战胜大象或者虎鲨之类的……』
李坟想顺着弹道袭来的方向寻找狙击手，但是在这种转头都做不到的情况下，寻找那些行迹不定的凶手对他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过这么一想，如果真的要花上生命的代价去比较谁更强的话，那些杀手不才应该是第一人选吗……』
『既然他们杀了人……』
『……那么死了也不可惜吧。』
『……』
脱力地仰头，看向天空，最后是无奈的笑。
在李坟阖上眼之前，他先一步停止了呼吸。
而居于前座的瑟鲁也仿佛察觉了什么，他喉头微微一颤，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在李坟被射中之后就再没有子弹射来，而这表明，那些狙击手可能根本就不是盗猎者，而是专门奔着李坟来的杀手。
而面对职业杀手，他一个猎场工作人员又能做些什么呢？
怀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瑟鲁打开了对讲机……
“这里是3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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