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魏姻姻在府中绕来绕去,一不留神又绕回了原处,寻簪子的小厮们还没回来,魏姻姻四处踮着脚乱看,她循着柴房旁边的库房走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小路。

    “小娘子,救救我!”一个很低的女声叫住了她,她踮脚往窗子里看,猝不及防撞上一对乌黑的眼睛。

    魏姻姻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玉金簪子,用细处撬开了锁。那小女子惊喜若狂,眼看就要跪下道谢,魏姻姻拦住了她,用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女子颤抖着身子点了点头。

    撬锁的声响引起周围几间小屋子的注意,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呼救,还有一个急的哭出了声。

    魏姻姻拉着那女子要走,双手却被挣脱开,那女子急迫的要去救最近那间屋子里的人。

    魏姻姻呵笑一声:“你这不是找死?”

    女子没有理会,借簪子不成就与里面的人合力将厚重的加牢木窗掀开。

    魏姻姻冷眼看着她们脱身后又要去搬下一扇窗,咬咬牙自顾自的走了。

    高墙上,一男子也正冷眼瞧着这一切,看着奴仆小厮们折返,抬手灌了一口冷酒,一身螺青色交领长袍慵懒的倚在依墙疯长的树干上,水纹交杂着金线闪动,在阳光下将他衬的更加俊朗无双。

    当魏姻姻终于摸到一个后门时,府里又乱了起来。后门把守的人听到糟乱声就往前院跑,才十几步就又颓丧着脸跑了回来。“干什么吃的!守好后门,跑一个都算你们的!”老管家没好气的大骂着。

    要说运气这事,妙极。

    魏姻姻就凭着这个空档在老眼昏花的老管家眼皮子底下溜了。

    出来的太顺,此时女子不知往何处跑才好,随便选了个方向正巧就看见了远处的李莺秋,心里暗暗奇怪:宴席未散,她怎得出来了?

    李莺秋也瞧见了这个粗布衣裳、灰头土脸的小团子,但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在刘嬷嬷也往那边瞧时又别开了眼。

    魏姻姻往前走了两步,又将李莺秋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两人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李莺秋粉唇微张,确定对方正盯着自己时,不知所可。

    魏姻姻灵机一动,小跑几步到披着并不合身的大氅的女子跟前,她昂着头夸赞:“娘子,李娘子,你生的真好看。”

    这是作何?李莺秋虽不太了解这小孩的想法,但也不急着走。

    她缓缓低下身子,问道:“你怎知我姓氏?”

    魏姻姻笑的灿烂,圆嘟嘟的小脸抬了抬:“方才我实在饿得慌,混进院里找吃食,见娘子貌美,才跟了上来,想多瞧两眼。”

    话就在嘴边,她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

    魏姻姻也不算胡乱攀说,那院里除了沈蓉,就数李莺秋最是貌美,她刚也确实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李莺秋嘴角弯起,暗暗打量了眼前这个糯糯的小团子一番,嘟嘟的笑脸,圆润大眼,她思索一番,开口询问:“你是哪家的丫头?”

    “我没有家,娘子有吗?”

    “嗯……姐姐也没有。”

    李莺秋与这小娘子对视着,不知是何种心理,莫名兴奋,便冲动了起来。

    “不若你与我作伴可好。”

    “你能让我吃饱吗?”

    “我说能你要去吗?”

    小孩嘟起了嘴,李莺秋是有福气的贵妾,这辈子都顺遂,只是没有孩子,因此特别喜欢小孩,倒不如她顺势而为来得方便。

    魏姻姻乖乖“嗯”了声,一旁的刘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

    魏姻姻任嬷嬷牵着她的小手上了一驾窗上缀有珠帘的精致马车,当魏姻姻惊讶于马车的华丽时,也注意到附近还有一队人马。

    马车起步时,魏姻姻佯装新奇,掀起帘子往外面看。

    目光定在旁边那辎车上,乌压压的一群人,统一身着单调的黑色配饰,连带着那马车都是庄重的黑色,车身上刻着各式纹路,黑鬃的铁青马挺拔高大,此外再无其他多余的装饰。

    李莺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脑海里闪过一些往日的情形,轻笑道:“那当是虞将军的车马。那可是盛都女子闺阁中的风云人物,不知犯了什么罪如今被贬到此剿匪。”

    魏姻姻记得他,到登州来查一桩命案,左右呆不过两年而已,总是独来独往。

    眼看着马车走远,男人翻身越下高墙,一旁候着的两个下属忙上前回话。

    虞道惹双眸冷冽深邃,待那驾珠帘马车彻底拐进街巷,消失在视野时才缓缓开口,道:“让你找的东西呢?”

    其中一个配长刀的下属递上一折信封与一个沾了灰渍的纸团,道:“依暗线来报,萧府近几日就收到两封信,都在这了,其中一封是符候写给萧国舅的。”

    男子接过东西,骨节分明的手指平开那张被揉的已褶皱不堪的纸张,露出沉稳的字迹:近日邻邦友国朝贡,某有幸得了两盆上好的珊瑚树,枝桠缠风,红润似火,特留了一件给国舅,不日便可送达登州,放在堂中赏玩也是上佳,望国舅爷笑纳。一一符朝民。

    虞道惹嘴角微弯,哼笑了声。下属林橱不解道:“虽说是祖上沾了亲,符候也太上赶着了吧!瞧这纸都是我在角落里寻得的。”

    另一个下属也上前来,说道:“这两日属下派人盯着李娘子,并无异常,每人不过逛些胭脂铺子,招待一些上门的娘子姑娘们。今日之事是邵家四姑娘设计,不过是女儿家的小吵小怨。”

    听罢这话,林橱托起了下巴:“这邵家四姑娘也是大胆,陷害嫡女可是大罪,谁想被一个小丫头将那簪子拿了去。诶?我方才好像才看到那姑娘出了后门,不知哪儿去了。”

    虞道惹低眸思量,将手上的信纸重新揉作一团丢给了林橱身旁的周扰,嗓音低沉:“放回原处。”说罢,他手撑漆木一跃而上,高大的马驹随着车上人的动作在地面砸出“嘚嘚”的敲击声。

    林橱挠着头发,痴傻着笑问身旁的人:“将军怎么不看看另一封啊?”转身一看,周扰早就已经走到队伍前边去了。

    马车起步,沙雾拥簇下踏风而去,直奔部院。

    李府,通议大夫李家迁往上京任职前的老宅,如今只留下一些老仆在此守宅。

    在前往李府老宅的路上,李莺秋问了魏姻姻许多问题,魏姻姻都答的很好,一路上李莺秋对这孩子是越看越喜欢,马车到达府邸时也是亲自拉着她下去的。

    刻着李府两字的牌匾正高挂在朱红大门之上,两边的下人恭敬的侍候着,魏姻姻东看看西瞧瞧跟着李莺秋进了府院。

    院落很大,飞檐青瓦,雅韵、磅礴。入门,雕着花草菱纹的前厅映入眼帘,往右边看,偏厅书房旁是一座水上凉亭,凉亭连着府墙外的活水,周遭布着花草奇石,四周石壁上各种花鸟图案,精致怡人。过了木拱桥便是内院,入目便是一座水声潺潺的假山园景,李莺秋携魏姻姻穿过碎石幽径,在一处海棠花洞门的院落停下,这就是魏姻姻的小院。

    魏姻姻惊叹于院落的错落雅致,喜不自胜,小跑着去摸石墙上的花纹,却听到一声轻咳:“慢些,要脏了手了。”

    李莺秋脸上仍挂着和善的笑,眉头却微微蹙起。魏姻姻忘了,李娘子曾是闺门典范,淡雅清高,定是自己礼仪不妥,惹她不悦了。

    一旁刘嬷嬷是个直肠,拉过魏姻姻用帕子给她擦手:“姑娘你瞧这手,我家娘子搬回来不久也才收拾了自己的院子,那些个守宅的婆子惯会偷懒,这墙上积了不少尘灰。”

    魏姻姻垂头看着指腹上的淡灰被帕子草草擦去,乖巧的点了点头。

    晚间用饭时,魏姻姻学着李莺秋的模样,粥只取半碗,险些将木勺掉在桌上。菜只夹一点,却总夹不住。这双手比从前的要娇小些,还要慢慢吃,细细嚼。积重难返,魏姻姻一时有些不习惯,以至于回房后肚子还好像空空的。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这个软糯糯的小女孩,书中女子已有十三岁,而镜中却显得还要娇嫩些。

    她有些无奈,本还想与邵瑢攀个密友,怕是不成了。想着,她长长叹了口气,双手摆弄起秀发。

    翠凝阁,李莺秋正伏案书写:

    别后月余,问侯爷安。

    登州天寒,妾每外出逢迎,都带着那件绒氅,如君伴我。今碰得一孩童,俏皮活泼,虽不似大姑娘般稳重娴静,养在身边也是新鲜。妾无缘子嗣,那孩子我瞧着欢喜。登州不似上京繁华,却最是养人,侯爷勿念。

    一旁刘嬷嬷远远的瞄了眼信纸,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可惜地说道:“姑娘也是正经文官之女,娇生惯养,清流门第,是可与平常人家做大夫人的,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嬷嬷!”李莺秋凝眉,不悦道:“这样的话嬷嬷切记不要再提,我既已嫁,侯爷又一心待我……”

    刘嬷嬷也急了,拎起木盆在门口停下,道:“纵使侯爷再好,也架不住有那么一个泼皮夫人啊!哪有将人活活逼到老宅来的!”说罢便端着木盆出门去了。

    李莺秋抚着额,低眉伤怀,头愈发疼痛难忍,此时一阵风吹开了窗子,见屋里人都支了出去,李莺秋只好亲自起身去关。在她转身之际,一个黑影从后窗窜入,快速看了纸上字迹后又迅速翻出了窗子。

    李莺秋将窗仔细关紧后又回到书案旁,她将信小心折好,刘嬷嬷也端着水回来了。她将封好的信封交到刘嬷嬷手中,道:“寻最好的信铺,用快马尽快送回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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