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归国
李贶生回国的待遇好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来日本的时候，他是蹭一艘补充兵团物资的船来的，没有护卫，没有专门的船只，他住的舱室里有着浓烈的鱼腥味。
而在他回国的时候，一艘大船专门为他预留了出来，除了海上航行必备的物资以外，没有承载任何的货物，就是为了送他回去而空出来的。
出海的第四天，一支天朝水师以巡逻航线正好撞上作为借口，跟上了李贶生所坐的船。
那是江淮系的新文官准备的，他们担心最后被李贶生强硬的否决了一切缓和的计划，最终不得不撤军的兵团发狠，把李贶生弄死在了半路上。
虽然兵团没有水师的编制，但暗地里，谁说得清呢。
别的不说，无非是调一支水师，护送个人回国而言，至少比起调动几支水师跑去千里之外打仗的花费要小得多了。
而且李贶生同水师的关系，其实也比和野战军的关系要好得多。因为水师的改革比起野战军而言其实更为深入，早在几十年前，水师就已经按照着‘水师是由一群操控名为战舰的机器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组成的军队’这一理念在进行建设，相比起野战军仍然残留了大量守旧气息而言，完完全全是一支新军队。
李贶生喜欢新，天子也喜欢，新文官集团更是喜欢的不得了。所以，水师是他们坚定的政治盟友。
水师必须是他们坚定的政治盟友。
“可惜京城在顺天，不在天津也不在松江，甚至都不在应天，要不然你们水师作用能更大一点，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闹到最后的地步。”
“李先生，这个，就算京城在海边吧，我们谁也不敢对着京城开炮啊。”
“怕什么，难不成你们害怕打中皇宫啊。”
“这不是当然的吗？”
那可是皇宫。
特意上船同李贶生攀谈的水师将领显得很无语，对于他们这帮人来说，那位天子乃至高至圣之人，他们连看一眼都会觉得是无上荣光，更谈何像李贶生这样，压根没有一丝对天子的尊重了。
‘水师是工程师和技术工人组成的军队’，这句话作为水师的理念核心，也被水师的军人们当作了某种证明——水师是天子亲手组建的，并且随着改革，他们仍然是天子的军队，而野战军却在长年的腐化和改革的停滞中，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天子亲军了。
水师认为，野战军已经背叛了天子，只有他们才是天子最忠诚的战士。
而这一点在二十一年前的大叛乱中也被从某种意义上证实了......水师的人可是直接上岸，把船上的火炮硬生生拆下来，拖着跑到了顺天府去救援天子的，而那帮野战军当时还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足足三个月的时间，连调动的迹象都没有。
野战军的人借着水师的理念嘲讽水师的人不是军人，是一群嘲弄器械的劳工苦力，而到了关键时刻，自诩为军人的人在一旁观望，被嘲讽为劳工苦力的人拖着大炮赶到了战场。
从那之后，水师对于天子的忠诚就成为了某种近似于信仰的存在。李贶生觉得这不太好，但暂时也没有太多的解决办法。
算了，反正老头子也没几年可活了，到时候水师也只能崇拜个死人，崇拜死人至少比崇拜活人好一点。
大概吧，虽然只是比烂。
至于李贶生......
二十一年前，他六岁，听着皇宫外面传来的声响，看着老头子沉默和严肃的姿态，跟着一帮师兄弟每天磨刀，整理甲胄，确认武器弹药的储备，睡觉都得带一把短剑，以防哪天外面的人打进了皇宫，‘清君侧’的时候，他总得在战斗中死去才好。
李贶生对于皇宫的敬畏和在他心中那份属于天子的神圣感已经在他孩童时期的那场战斗里被彻底摧毁了，他不认为皇宫是什么不可侵犯的地方，自然也不觉得向皇宫开炮有什么问题了。
“比起这些，阁下不如再多想想陆战队的事情。”
“这个交给大人物们想就好了，李先生，您就是大人物，还是您想吧，不过，我相信您手下的民兵能挡住那帮野战军，我们水师是不怕的。”
“民兵我都交给议会管辖了，我手下没有什么民兵。”
“可交给议会管辖不就是交给您管辖吗？议会和陛下意见一致的时候，听议会的，不一致的时候，听陛下的，这不是传统吗？”
“连你们都这么觉得那就糟糕了啊，老头子可一直在试图给议会实权的，而且议会......好吧，我承认现在的天朝议会和地方议会都有够烂的，但议会可废除不得，最多我回去后整顿一下。”
至少得努努力，让劳工利益代表的议员和商人利益代表的议员比例能达到四成。
“是该整顿了。”
水师将领嘀咕了一句，然后向李贶生拱了拱手，离开了。
接下来的话就不太好深入探讨了，虽然大家都是天子忠诚的战士，但一些涉及本身立场的东西，还是不要说的那么清楚会比较好。
水师的立场归根结底还是军队的立场，即使他们认为军略需要服从政略，对于征日兵团搞得那一出闹剧嗤之以鼻的，但他们的本质，是希望天朝能够延续不深入大陆作战，坚持海上贸易的方略，进一步提高水师地位，甚至完成从陆主海从变更为海主陆从的转变。
在这一点上，李贶生背后代表的其实是大陆民兵体系，勉强也是属于陆军范畴的。虽然在对付野战军这一职业陆军上，双方可以合作，但在更深层次的问题上，双方的矛盾未必有多小。
军事上，李贶生的立场仍然是天朝乃大陆国家，陆主海从的趋势不可变，只是认为大陆军应由职业军队变为大规模民兵体系。水师则坚持海主陆从，同时建立少量职业军队的立场。
经济上，李贶生的立场是希望建立起一个完整的佃农-临时工-技术工人的转换流程。而水师则因为军队的组成和建立基础，更加青睐于终身制的国家工人，这些人稳定，忠诚，有技术且便于管理。
而最关键的政治上，李贶生可是天子的学生，是天子最坚定的支持者。自三十二年前天朝议会建立，三十年前第一个地方临时议会建立，二十六年前第一个地方永久议会建立之后，天子一直在尝试着赋予议会实权——并没有太多的成果。
直到现在，议会为数不多的实权，还是在五年前，李贶生将地方联系起来，然后将民兵交给了议会管辖后，议会才渐渐的有了一部分实权。
水师可从来都不认为那什么议会能够取代朝廷，甚至取代天子，管理这个国家......
顺便一提，理论上，李贶生现在在朝廷的官员体系里是没有身份的，也就是说，他不是什么官，这也是为什么三年前他来日本的时候，征日兵团虽然尊敬他，但并不重视他的缘故。
而李贶生目前在明面上的正式身份一共有四个：苏州，扬，天朝议会民兵部队荣誉元帅，以及襄平县永久议会议员。
前两个是经济方面的职务，之后是军事和政治方面的。
李贶生花了十一年搞来了这些职务。
他的立场也被这十一年的时间，和这四个职务绑死了。
来日本的时候，他是蹭一艘补充兵团物资的船来的，没有护卫，没有专门的船只，他住的舱室里有着浓烈的鱼腥味。
而在他回国的时候，一艘大船专门为他预留了出来，除了海上航行必备的物资以外，没有承载任何的货物，就是为了送他回去而空出来的。
出海的第四天，一支天朝水师以巡逻航线正好撞上作为借口，跟上了李贶生所坐的船。
那是江淮系的新文官准备的，他们担心最后被李贶生强硬的否决了一切缓和的计划，最终不得不撤军的兵团发狠，把李贶生弄死在了半路上。
虽然兵团没有水师的编制，但暗地里，谁说得清呢。
别的不说，无非是调一支水师，护送个人回国而言，至少比起调动几支水师跑去千里之外打仗的花费要小得多了。
而且李贶生同水师的关系，其实也比和野战军的关系要好得多。因为水师的改革比起野战军而言其实更为深入，早在几十年前，水师就已经按照着‘水师是由一群操控名为战舰的机器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组成的军队’这一理念在进行建设，相比起野战军仍然残留了大量守旧气息而言，完完全全是一支新军队。
李贶生喜欢新，天子也喜欢，新文官集团更是喜欢的不得了。所以，水师是他们坚定的政治盟友。
水师必须是他们坚定的政治盟友。
“可惜京城在顺天，不在天津也不在松江，甚至都不在应天，要不然你们水师作用能更大一点，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闹到最后的地步。”
“李先生，这个，就算京城在海边吧，我们谁也不敢对着京城开炮啊。”
“怕什么，难不成你们害怕打中皇宫啊。”
“这不是当然的吗？”
那可是皇宫。
特意上船同李贶生攀谈的水师将领显得很无语，对于他们这帮人来说，那位天子乃至高至圣之人，他们连看一眼都会觉得是无上荣光，更谈何像李贶生这样，压根没有一丝对天子的尊重了。
‘水师是工程师和技术工人组成的军队’，这句话作为水师的理念核心，也被水师的军人们当作了某种证明——水师是天子亲手组建的，并且随着改革，他们仍然是天子的军队，而野战军却在长年的腐化和改革的停滞中，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天子亲军了。
水师认为，野战军已经背叛了天子，只有他们才是天子最忠诚的战士。
而这一点在二十一年前的大叛乱中也被从某种意义上证实了......水师的人可是直接上岸，把船上的火炮硬生生拆下来，拖着跑到了顺天府去救援天子的，而那帮野战军当时还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足足三个月的时间，连调动的迹象都没有。
野战军的人借着水师的理念嘲讽水师的人不是军人，是一群嘲弄器械的劳工苦力，而到了关键时刻，自诩为军人的人在一旁观望，被嘲讽为劳工苦力的人拖着大炮赶到了战场。
从那之后，水师对于天子的忠诚就成为了某种近似于信仰的存在。李贶生觉得这不太好，但暂时也没有太多的解决办法。
算了，反正老头子也没几年可活了，到时候水师也只能崇拜个死人，崇拜死人至少比崇拜活人好一点。
大概吧，虽然只是比烂。
至于李贶生......
二十一年前，他六岁，听着皇宫外面传来的声响，看着老头子沉默和严肃的姿态，跟着一帮师兄弟每天磨刀，整理甲胄，确认武器弹药的储备，睡觉都得带一把短剑，以防哪天外面的人打进了皇宫，‘清君侧’的时候，他总得在战斗中死去才好。
李贶生对于皇宫的敬畏和在他心中那份属于天子的神圣感已经在他孩童时期的那场战斗里被彻底摧毁了，他不认为皇宫是什么不可侵犯的地方，自然也不觉得向皇宫开炮有什么问题了。
“比起这些，阁下不如再多想想陆战队的事情。”
“这个交给大人物们想就好了，李先生，您就是大人物，还是您想吧，不过，我相信您手下的民兵能挡住那帮野战军，我们水师是不怕的。”
“民兵我都交给议会管辖了，我手下没有什么民兵。”
“可交给议会管辖不就是交给您管辖吗？议会和陛下意见一致的时候，听议会的，不一致的时候，听陛下的，这不是传统吗？”
“连你们都这么觉得那就糟糕了啊，老头子可一直在试图给议会实权的，而且议会......好吧，我承认现在的天朝议会和地方议会都有够烂的，但议会可废除不得，最多我回去后整顿一下。”
至少得努努力，让劳工利益代表的议员和商人利益代表的议员比例能达到四成。
“是该整顿了。”
水师将领嘀咕了一句，然后向李贶生拱了拱手，离开了。
接下来的话就不太好深入探讨了，虽然大家都是天子忠诚的战士，但一些涉及本身立场的东西，还是不要说的那么清楚会比较好。
水师的立场归根结底还是军队的立场，即使他们认为军略需要服从政略，对于征日兵团搞得那一出闹剧嗤之以鼻的，但他们的本质，是希望天朝能够延续不深入大陆作战，坚持海上贸易的方略，进一步提高水师地位，甚至完成从陆主海从变更为海主陆从的转变。
在这一点上，李贶生背后代表的其实是大陆民兵体系，勉强也是属于陆军范畴的。虽然在对付野战军这一职业陆军上，双方可以合作，但在更深层次的问题上，双方的矛盾未必有多小。
军事上，李贶生的立场仍然是天朝乃大陆国家，陆主海从的趋势不可变，只是认为大陆军应由职业军队变为大规模民兵体系。水师则坚持海主陆从，同时建立少量职业军队的立场。
经济上，李贶生的立场是希望建立起一个完整的佃农-临时工-技术工人的转换流程。而水师则因为军队的组成和建立基础，更加青睐于终身制的国家工人，这些人稳定，忠诚，有技术且便于管理。
而最关键的政治上，李贶生可是天子的学生，是天子最坚定的支持者。自三十二年前天朝议会建立，三十年前第一个地方临时议会建立，二十六年前第一个地方永久议会建立之后，天子一直在尝试着赋予议会实权——并没有太多的成果。
直到现在，议会为数不多的实权，还是在五年前，李贶生将地方联系起来，然后将民兵交给了议会管辖后，议会才渐渐的有了一部分实权。
水师可从来都不认为那什么议会能够取代朝廷，甚至取代天子，管理这个国家......
顺便一提，理论上，李贶生现在在朝廷的官员体系里是没有身份的，也就是说，他不是什么官，这也是为什么三年前他来日本的时候，征日兵团虽然尊敬他，但并不重视他的缘故。
而李贶生目前在明面上的正式身份一共有四个：苏州，扬，天朝议会民兵部队荣誉元帅，以及襄平县永久议会议员。
前两个是经济方面的职务，之后是军事和政治方面的。
李贶生花了十一年搞来了这些职务。
他的立场也被这十一年的时间，和这四个职务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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