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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造反......嗯,总之是有道理的

    李贶生在徐州收到了一封信,信是走工联的路子送过来了,讲了一件发生在两天前的应天的事情。

    应天永久议会于两日前召开常例会议,在会议上,一名议员提出了这样的提案——他提议,重建在第二次行政区划改革中被废除的直隶省编制,将应天,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嘉兴,湖州,扬州,泰州及南通一带地区重新编组成类似于第一次行政区划改革后,缩小版的南直隶行省。

    这一提案最终以赞同,反对和弃权比例为四比四比二的被留档,将于一周的冷静期之后进行二次投票。

    信中对这一情况表达了担忧,写信的人认为,弃权票的数量都实在高的有些奇怪了,在以往,这一类会影响到现有经济环境的提案,弃权票的数量绝不会高于一成才对。

    写信者猜测,恐怕是有集团对议员进行了集体游说,导致了大量议员选择了支持和弃权,才导致最终支持者和反对者的比例居然达到了一比一的程度。

    而这个时期搞出这种事情,自然而然的,李贶生首先想到的,就是扬州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了。其次,就是某些人隐隐约约的试探。

    看起来,江淮一带的经济情况真的有够差的,以至于让某些人不惜以这种方式来试探自己,试图通过妥协的方式请求老头子直接出手解决问题。

    扬州为什么爆发纺织工起义?不就是因为社会阶层两极分化的问题吗?市场的饱和使得扬州纺织业已经无法继续扩大,各个纺织工场不得不裁减工人或者降低工人福利来维持收益。

    而纺织产业的整体利润下降,也使得不少淮南一带种植棉花等经济作物的农民,因为收购价的飞速下降和收购量的减少而破产。虽然因为农村保障体系,使得绝大部分农民还能维持最后的生机,不至于饿死,但农民们的怨气也传递给了不少进城做工的青年。

    在这种情况下,从嘉兴,松江传来的‘海贸经济繁荣现象’却使得扬州不少投资的工坊主和商人赚到了钱,甚至足以让他们在扬州大肆消费,这便进一步引起了底层劳工们对于富人的不满和仇恨。

    扬州纺织工起义,本质上就是一次发泄,而这一发泄行为让更南方的某些人感到了不安和恐慌——这些人都是清楚所谓‘海贸经济繁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的。他们相当清楚这就是一个骗局,一个所有人都甘心被骗并且被骗者还必须竭力维持的骗局。

    由此,扬州起义便不再是局限于扬州本地的问题了,那些南方人担心扬州的问题会引爆整个江淮地区愈发严重的劳资矛盾问题,最终导致目前已经趋于极限的纺织业乃至于更大范围的工商业的一次‘经济危机’情况发生。

    这将会直接打破这场骗局,以这帮人最不希望看见的方式......他们可还没有来得及从这场骗局里抽手呢!

    所以,他们提出了这一提案,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甚至让这封信能够被顺利的交到李贶生手上,说不定这帮人都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呢。

    在他们看来,李贶生就是个怪人,这家伙跟海瑞一样,想当圣人,当市民和劳工的圣人,那就让这家伙当去吧。

    他们不介意让出一点利益来,提高劳工待遇?没问题。改组劳资关系?没问题。

    在经济危机可能席卷整个江淮,将他们的全部财产都抢走的情况下,很多人是愿意做出妥协的。

    搞个南直隶,把这一片地区从名义上重新交还给天子直辖,甚至拿去给李贶生玩玩都没什么问题。

    反正李贶生只有一个人,就如同这家伙去了日本三年,在苏州留下的工会组织就被几乎啃食殆尽一样。李贶生一个人能干多少事情?最终还是得依靠大量的底层技术官员的,而只要李贶生这样做了,这帮人就绝不担心李贶生真的搞出些什么事情来。

    而作为重建南直隶,甚至容忍李贶生进来玩玩的代价,李贶生,或者说李贶生背后的天子,也将必须为南直隶的这场盛大骗局而背负上解决的责任了。

    ......话说为什么他非得跟这群技术官员们屑斗?理论上他应该和技术官员们都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进步派吧?

    嗯,总觉得关于这些矛盾之间,他也许能够从中找到一些,关于那位卡尔先生的书里,尚未讲到的部分......

    当然,对于这封来信,李贶生没有做出任何的答复。

    如果他是个野心家,想要当皇帝什么的,也许他会答应搞个南直隶来当自己的基本盘,然后和技术官员们混在一起,借着对方的势力控制朝堂,以后说不定真能够玩出以李代朱的事情来。

    可惜了,他不想当皇帝。

    而且他也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当皇帝。

    所以他注定得天天在这些破事之中被分散精力,浪费时间。

    重建南直隶吗......

    李贶生拿起沾水笔——这是某种类似于老头子口中所提及过的‘钢笔’的东西,老头子毛笔用的很烂,于是搞出了这些东西来——开始在一张纸上写到:

    ‘告诉他们,没点诚意别来谈判。’

    只提行政上建立南直隶,那南直隶的人事权呢?财政权呢?经济的允许,地方发展的交接呢?

    光靠提一个南直隶的概念就想要圈住他替这帮玩脱了的傻逼接盘,应对即将爆发的经济危机?

    扯淡呢。

    反正都要应对的话,李贶生干嘛不等着这帮王八蛋在危机中损失的更多一点,然后再以更轻松的代价接收这帮人的资产?

    当然,那样的话,江淮的产业大概遭受的冲击也会更大一点,李贶生还是希望尽可能避免这一点的。不过,也就是尽可能,他不会因此做出太多妥协,反正,对于天朝现在以手工业为主,少量原始机械工业为辅的产业模式来说,那些工坊啊,机械啊什么的,其实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

    就算失业了,大部分手工业者和劳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饿死,只要能保住这几百万人,实际上,再大的损失,天朝也能在短时间里恢复过来。

    所以,李贶生甚至可以不要这个所谓的,尚未成立的南直隶的财政,但他必须把人事拿到手。

    以方便为以后作打算。

    批复了对于那些新文官试探的信件后,李贶生并没有继续研究徐州的经济发展情况。反正这个地方的经济发展他已经看懂了,十余年的停滞,根深蒂固的腐化,他已经不对徐州经济的恢复和正常运作抱以任何的期待了。

    不如去看看扬州现在如何了。

    李贶生故意保持沉默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了,如果放在过去,一般起义的半个月后他就会给出回应和相应的调动,例如调动周边民兵和工人护卫队介入,禁止军队的轻举妄动,还有定性问题之类的。这一次他保持了沉默,故意没有回应扬州纺织工们的请求,说实话,这种冒险的举动他也不知道能否成功,但......

    就目前来看,至少这些纺织工们还没有放下武器。

    嗯,起码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出现。

    根据保卫局提供的报告,扬州的纺织工们从第十七天开始出现了大面积的士气低落,沮丧和投降主义的倾向,一部分此前表现激进的机会主义者们在发觉事情的发展不对后,迅速从激进斗争滑落到了妥协投降的另一极端,大部分纺织工开始认为起义没有意义,少量的纺织工已经开始出现逃亡的情况。

    到了第十九天,纺织工们采取了行动,利用集中学习,轮换和隔离的方式,勉强确保了队伍的稳定。但这些都是短期的手段,对于是否还要坚持下去,之后又该怎么办的问题,似乎纺织工们并没有得出一个答案来,只是仍然不断向在徐州的李贶生发来信件,请求李贶生南下。

    李贶生当然不会南下,否则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而且,事实上他已经帮了这群纺织工不少忙了,哪怕保持沉默和不做回应,至少有他在,不管他有没有说话,大部分军队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更别提直接入城镇压起义了。

    保卫局说有个在天竺打仗把脑子打傻了的蠢货归国军官带了一千多人跑去了扬州附近,但那家伙现在也不敢直接进入扬州,只能在城外和纺织工对峙。

    也就是说,纺织工们并没有遭受到真正的打击,如果只是现在这点挫折都应对不了,那他们以后怎么办?

    起码,不能放下武器。

    就这一点上来说,纺织工们至少在造反这件事情上,已经跨越了入门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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