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万般疑虑在心头
“中喜,那丫头在哪?”
齐少胥猫着腰扒着窗缝往厨房里张望,在齐府生活了十七年了他还从未涉足过厨房这种地方。
里面几个粗壮的婆子正忙活着,窗缝里时不时飘出几缕烟熏火燎的味道,呛的齐少胥直犟眉头。
“公子,我也没看到。”
中喜伸着脖子往里打量,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应该啊,她确实被李婆子叫来前院烧火了,这么会功夫李婆子不会把她卖了吧!李婆子以前可是干过这种事,那小妮纵使灰头土脸亦能看出有几分姿色。
“死丫头,火太大了!”
主仆二人循声望去,西南角的灶头上李婆子拿着勺子敲着锅边对着脚底怒喝一口。
“千杀的,这菜都糊了,老爷还怎么吃。”李婆子抬脚恶狠狠蹬了一腿,随着一声哀嚎小妮缩作一团从一小堆木柴后滚了出来。
“呜呜,大娘,我错了。”小妮哭着鼻涕眼泪混作一团又爬回灶台边抽出几根刚塞进去的木柴。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在小妮后背。
“哭,哭,哭。死了老子娘吗。滚出去再抱点柴来,不中用的狗东西。”
灶火热烈的在眼前跳跃,李婆子的脸被火舌子淹没,长乐眸色暗了又暗。
“公子,小妮不会被拍死了吧。”中喜脸皱成了一团惶惶道。这个李婆子太狠辣了,丹刹夫人要是真来了,她俩应该喝一壶。
窗外有人!
长乐握紧了拳头,生生咽下这从未受过的屈辱,一个婆子都如此放肆凶狠,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见这齐府的主子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长乐记下这笔账,站起身来边哭边跑去了柴房。
中喜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公子,柴房在那边,过去瞧瞧?”
“等等。”
中喜闭了嘴巴乖乖的陪着公子往里继续张望。
“大花子。”
“来了,姐。”大花子接过刚刚李婆子说炒糊的那盘菜,放到一张方桌上。
“哎,这素炒葵菜今儿个中午老夫人想吃,各个厨房都说没有了,怎么这会子这里冒出来了。”难不成是特意留出来让老爷宴上用的,中喜思量着。
“李大姐,冰粥我都盛好了,您快坐下去吃,我来刷锅。都怪我们几个太笨不会做这葵菜,还要让您老亲自动手。”大花子一脸谄媚。
“公子,这……”中喜不可思议地瞪着方桌,直接语塞。
小方桌上摞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盘盘碗碗。广肚乳鸽、红烧肘子、酥炸鲈鱼条、……,素炒秋葵摆在其中倒显得寒酸了。
几个婆子饮着小酒,大口吃肉,好不痛快。
齐少胥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中喜大气不敢喘赶紧跟上,可巧碰上了抱着一大捆木柴往厨房来的长乐。
长乐灰头土脸,饥肠辘辘,目光涣散,再看这齐大公子一身青纱罗衣,玉冠束发,清贵飘逸,表情严肃,难得有点正人君子之气。
长乐心有不平,只想把他拉下云端,踩上几把烂泥,眼珠一转坏心思上头。
长乐直着身子撒手,木柴“嘭”一声落地,尘土翻滚。尘土消散,长乐举着胳膊,挥舞着袖子,来到齐少胥身边行了个大礼。
齐少胥捂着鼻子“呕”一声差点吐了出来,烟熏味、汗臭味夹杂着马粪味,直入鼻腔,冲入肺腑。
“小妮感念公子仁善,让小妮有活干、有饭吃、有床睡。还请公子什么时候能让小妮出去一趟和莺儿表姐道个别,小妮多谢公子。”长乐阴阳怪气。
“别……”齐少胥刚张嘴,长乐先人一步挥着袖子又对着他行了好几个大礼。
混着汗臭味、烟熏马粪味的风灌入嘴中,齐少胥终于控制不住拐到一边扶着一棵树吐了起来。
什么绿豆冰粥、二十四节气小馄饨你有命吃,没命消受!老子连口水都没喝你也休想填饱肚子。
长乐慌慌张张起身,一路带风小跑到公子身边,关切的话还未说出,公子吐的更凶了,连带着一直捂着鼻子的中喜也吐了起来。
“哎呀,公子,你们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要去哪里叫人,这里这么大我人生地不熟,会走丢的,怎么办,哎呦呦,怎么吐的更凶了……”
长乐小步子踱过来踱过去,在齐少胥身边打着圈儿的转,齐少胥被熏的头昏脑胀,吐的肝肠欲断,气的手抖发颤。
“小妮,你、你离、远点。”中喜比齐少胥好点,吐了一阵能捂着鼻子掩着嘴巴说出话来。
“中喜大哥,你说什么?”长乐热情的凑上去。
“呕……,远点!”中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气去。
长乐这才恹恹的消停下来,红了眼眶,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原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没这么臭过,以前在村里干完农活我也是会洗澡的,真的,我真的会洗澡。”
泪水滑过脸上的污垢,长乐用袖子一抹,脸蛋直接变成了雨后泥泞的小道。长乐用手指擤一把鼻涕,毫不在意的擦在腰上。
齐少胥吐完歇一口气,忍无可忍吼道:“中喜!把她交给花香收拾干净!”
中喜委屈巴巴,“现在?”
“马上!”
长乐抱起地上的柴,“公子稍等,我得把柴送下,不然李大娘找不到该着急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中喜捂着嘴巴离着长乐八丈远,一路无言带她回到绿冬堂,从西厢房喊出来个小丫头交代了几句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花香梳着双平髻,身量小巧,五官也小巧,还未张开的模样,估摸着也就十一二岁,走起路来右腿微跛。
花香对长乐微微颔首,不发一言带她进了厢房。
倒好茶水,摆上一碗糙米饭一碟小咸菜,花香转身进了里间,哗啦啦只传来倒水的声音。
突然碰上个这么安静的人长乐有些不知所措,难不成这也是个哑巴?
管她呢?填饱肚子再说。
一碗茶水入喉,甘甜清冽,说是圣水也不为过,最平常的糙米饭和小咸菜也分外美味,吃的长乐只想哭,最后把茶水倒入空饭碗里涮了又涮喝了才作罢。
“洗澡吧。”花香低垂着眼立在门口,要不是屋内只有长乐自己长乐都不会想到这是对自己说的话。
“谢谢你。”长乐由衷道。
是主子的命令不假,可她对自己没有丝毫嫌弃,没有嘲讽,没有冷言冷语,这就够了!
花香埋下头,拉上帘子,收了碗筷,匆匆出去了。
洗完热水澡,换上花香备在一旁的干净衣服,长乐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外间花香正埋着头做针线活,看到长乐出来,放下手头活计,进了里间便开始往外清理洗澡水。
一个小丫头比自己矮了大半个脑袋,腿脚不便,长乐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人家,赶紧抢过花香手头的活,道着“我来我来。”
怎料小丫头人不大,脾气却拗的很,长乐拦不住,只得加快手下的速度能多干一点是一点。
两人争着抢着收拾好屋子,长乐自觉无事可干了,瞌睡虫上头,打起了呵欠。
花香左顾右盼抱起了长乐扔在角落的脏衣服。
“不要了,我去扔了就好。”长乐红着脸夺过衣服。
娘亲总斥责她粗枝大叶,和温柔贤淑擦不的一点边,都不如白月一个大男人,谁娶了她必然是倒了八辈子霉。她还总是顶嘴说是像娘亲,人家白大娘可是个心灵手巧,宜家宜室的好娘子,娘亲呢?现在自己还要一个小丫头收拾烂摊子,真是丢人。不过能养出这种眼中有活的勤快孩子,花香的娘亲必然也是个贤淑的好娘子吧,这倒勾起了长乐的好奇。
“洗洗能要。”花香又把脏衣服夺了回去。
争夺间汗臭、马粪、烟熏的味道冒出来,长乐被噎了一下,呛得睁不开眼,猝不及防来口这个味道真是折寿。
拗不过小丫头长乐只好跟着她来到院子洗衣服,憋着气长乐侧着身子快快涮了两遍,就把衣服捞了出来。
花香小小的身子力气却不小,拽过衣服,面不改色,放上皂荚,蹲在地上细细揉搓了三四遍,检查一遍又是揉揉涮涮直至满意了才把衣服捞出来,晾上衣杆还要把衣服的褶皱一点点捋平,耐心细致,不知道还以为是她的一件珍宝。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被我弄破了,这衣服穿不了了。”长乐不懂一件已经废掉的臭破衣服还大费力气洗来干嘛。
花香也不理她,跛着脚径直回了房间。
“我叫秦小妮,今年十六了。花香,你呢?多大了,看看咱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长乐自顾自地缠着花香。
花香低头忙着针线活,半响回道:“十五。”
“那你应该及笄了!”及笄应把头发盘起,花香仍是双平髻,散着大半头发,娇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十五岁,长乐颇为讶异,以为她在玩笑。
“年底才生辰。”本就细小的声音变的更低了。
“我也是年底的生辰,比你整整大了一岁,你可得唤我一声姐姐。”长乐笑着打趣道。
斜阳穿过窗棂打在花香的脸上,晦暗不明,她眼神空洞,自顾自的穿针引线,喃喃道:“‘姐姐’可不是个好身份。”
“啊,你说什么?”
花香不答,长乐看她脸色不佳,知趣的斜在塌子上不再多言睡了过去。
“公子,这日头都落了,吃点东西吧。”
“您看,我让小厨房给您做了枣泥山药糕,味道清甜,还健脾胃呢。”
“哎呦,我的公子啊。早膳您给吐了,午膳您骗老爷说吃过了,在那是一筷子没动,这晚膳怎么着也得凑活一口吧。”中喜哀求道。
“不吃!不饿!再拿几根香薰来。”齐少胥伏在案前,笔走游龙。
中喜叹了口气只得照做。
窗户微响,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公子,咳……探子来报,咳咳……”不拙抱拳立在案前说不成一句话,呛的脸通红。屋内香气实在太浓厚了,让他想要咳嗽想要呕吐想要窜出去。
“公子我把这香放你案几下面吧。”中喜端着一个小香炉扇着风缓缓走来。
不拙目光冰冷瞪着他,这个傻子是嗅觉失灵了吗!?
“放案上,离我近些。”
不拙赶紧收回目光,欲言又止,硬着头皮禀报,“探子说,说……双双姑娘今日仍是闭门谢客,咳咳……偷窥双鹊门,看到双双姑娘的确满脸红疹。”
终于憋着说完,不拙顾不上所谓的敬重、尊卑,跑到门外吐了起来,再不出来透口气他就要活生生熏死了。
齐少胥也不在乎,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敲着桌子。难道真是自己多虑了?在环翠阁那丫头好像是变着法子的确不愿跟自己来,和那些欲拒还迎的女子确实不同。
“公子,您看以往那些人派来的细作,有用美色诱惑的,有用舞姿勾引的,还有贴心温柔做丫鬟的,怎么想粗俗邋遢的野丫头也不会入了您的眼,谁又会用她当细作呢?所以照我看,这小妮不足为虑,快吃点东西吧。”中喜笑眯眯把红枣山药糕举到齐少胥嘴边。
齐少胥嫌弃地别过脑袋。万一是剑走偏锋呢?他还是难消心中疑云。
齐少胥猫着腰扒着窗缝往厨房里张望,在齐府生活了十七年了他还从未涉足过厨房这种地方。
里面几个粗壮的婆子正忙活着,窗缝里时不时飘出几缕烟熏火燎的味道,呛的齐少胥直犟眉头。
“公子,我也没看到。”
中喜伸着脖子往里打量,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应该啊,她确实被李婆子叫来前院烧火了,这么会功夫李婆子不会把她卖了吧!李婆子以前可是干过这种事,那小妮纵使灰头土脸亦能看出有几分姿色。
“死丫头,火太大了!”
主仆二人循声望去,西南角的灶头上李婆子拿着勺子敲着锅边对着脚底怒喝一口。
“千杀的,这菜都糊了,老爷还怎么吃。”李婆子抬脚恶狠狠蹬了一腿,随着一声哀嚎小妮缩作一团从一小堆木柴后滚了出来。
“呜呜,大娘,我错了。”小妮哭着鼻涕眼泪混作一团又爬回灶台边抽出几根刚塞进去的木柴。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在小妮后背。
“哭,哭,哭。死了老子娘吗。滚出去再抱点柴来,不中用的狗东西。”
灶火热烈的在眼前跳跃,李婆子的脸被火舌子淹没,长乐眸色暗了又暗。
“公子,小妮不会被拍死了吧。”中喜脸皱成了一团惶惶道。这个李婆子太狠辣了,丹刹夫人要是真来了,她俩应该喝一壶。
窗外有人!
长乐握紧了拳头,生生咽下这从未受过的屈辱,一个婆子都如此放肆凶狠,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见这齐府的主子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长乐记下这笔账,站起身来边哭边跑去了柴房。
中喜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公子,柴房在那边,过去瞧瞧?”
“等等。”
中喜闭了嘴巴乖乖的陪着公子往里继续张望。
“大花子。”
“来了,姐。”大花子接过刚刚李婆子说炒糊的那盘菜,放到一张方桌上。
“哎,这素炒葵菜今儿个中午老夫人想吃,各个厨房都说没有了,怎么这会子这里冒出来了。”难不成是特意留出来让老爷宴上用的,中喜思量着。
“李大姐,冰粥我都盛好了,您快坐下去吃,我来刷锅。都怪我们几个太笨不会做这葵菜,还要让您老亲自动手。”大花子一脸谄媚。
“公子,这……”中喜不可思议地瞪着方桌,直接语塞。
小方桌上摞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盘盘碗碗。广肚乳鸽、红烧肘子、酥炸鲈鱼条、……,素炒秋葵摆在其中倒显得寒酸了。
几个婆子饮着小酒,大口吃肉,好不痛快。
齐少胥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中喜大气不敢喘赶紧跟上,可巧碰上了抱着一大捆木柴往厨房来的长乐。
长乐灰头土脸,饥肠辘辘,目光涣散,再看这齐大公子一身青纱罗衣,玉冠束发,清贵飘逸,表情严肃,难得有点正人君子之气。
长乐心有不平,只想把他拉下云端,踩上几把烂泥,眼珠一转坏心思上头。
长乐直着身子撒手,木柴“嘭”一声落地,尘土翻滚。尘土消散,长乐举着胳膊,挥舞着袖子,来到齐少胥身边行了个大礼。
齐少胥捂着鼻子“呕”一声差点吐了出来,烟熏味、汗臭味夹杂着马粪味,直入鼻腔,冲入肺腑。
“小妮感念公子仁善,让小妮有活干、有饭吃、有床睡。还请公子什么时候能让小妮出去一趟和莺儿表姐道个别,小妮多谢公子。”长乐阴阳怪气。
“别……”齐少胥刚张嘴,长乐先人一步挥着袖子又对着他行了好几个大礼。
混着汗臭味、烟熏马粪味的风灌入嘴中,齐少胥终于控制不住拐到一边扶着一棵树吐了起来。
什么绿豆冰粥、二十四节气小馄饨你有命吃,没命消受!老子连口水都没喝你也休想填饱肚子。
长乐慌慌张张起身,一路带风小跑到公子身边,关切的话还未说出,公子吐的更凶了,连带着一直捂着鼻子的中喜也吐了起来。
“哎呀,公子,你们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要去哪里叫人,这里这么大我人生地不熟,会走丢的,怎么办,哎呦呦,怎么吐的更凶了……”
长乐小步子踱过来踱过去,在齐少胥身边打着圈儿的转,齐少胥被熏的头昏脑胀,吐的肝肠欲断,气的手抖发颤。
“小妮,你、你离、远点。”中喜比齐少胥好点,吐了一阵能捂着鼻子掩着嘴巴说出话来。
“中喜大哥,你说什么?”长乐热情的凑上去。
“呕……,远点!”中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气去。
长乐这才恹恹的消停下来,红了眼眶,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原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没这么臭过,以前在村里干完农活我也是会洗澡的,真的,我真的会洗澡。”
泪水滑过脸上的污垢,长乐用袖子一抹,脸蛋直接变成了雨后泥泞的小道。长乐用手指擤一把鼻涕,毫不在意的擦在腰上。
齐少胥吐完歇一口气,忍无可忍吼道:“中喜!把她交给花香收拾干净!”
中喜委屈巴巴,“现在?”
“马上!”
长乐抱起地上的柴,“公子稍等,我得把柴送下,不然李大娘找不到该着急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中喜捂着嘴巴离着长乐八丈远,一路无言带她回到绿冬堂,从西厢房喊出来个小丫头交代了几句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花香梳着双平髻,身量小巧,五官也小巧,还未张开的模样,估摸着也就十一二岁,走起路来右腿微跛。
花香对长乐微微颔首,不发一言带她进了厢房。
倒好茶水,摆上一碗糙米饭一碟小咸菜,花香转身进了里间,哗啦啦只传来倒水的声音。
突然碰上个这么安静的人长乐有些不知所措,难不成这也是个哑巴?
管她呢?填饱肚子再说。
一碗茶水入喉,甘甜清冽,说是圣水也不为过,最平常的糙米饭和小咸菜也分外美味,吃的长乐只想哭,最后把茶水倒入空饭碗里涮了又涮喝了才作罢。
“洗澡吧。”花香低垂着眼立在门口,要不是屋内只有长乐自己长乐都不会想到这是对自己说的话。
“谢谢你。”长乐由衷道。
是主子的命令不假,可她对自己没有丝毫嫌弃,没有嘲讽,没有冷言冷语,这就够了!
花香埋下头,拉上帘子,收了碗筷,匆匆出去了。
洗完热水澡,换上花香备在一旁的干净衣服,长乐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外间花香正埋着头做针线活,看到长乐出来,放下手头活计,进了里间便开始往外清理洗澡水。
一个小丫头比自己矮了大半个脑袋,腿脚不便,长乐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人家,赶紧抢过花香手头的活,道着“我来我来。”
怎料小丫头人不大,脾气却拗的很,长乐拦不住,只得加快手下的速度能多干一点是一点。
两人争着抢着收拾好屋子,长乐自觉无事可干了,瞌睡虫上头,打起了呵欠。
花香左顾右盼抱起了长乐扔在角落的脏衣服。
“不要了,我去扔了就好。”长乐红着脸夺过衣服。
娘亲总斥责她粗枝大叶,和温柔贤淑擦不的一点边,都不如白月一个大男人,谁娶了她必然是倒了八辈子霉。她还总是顶嘴说是像娘亲,人家白大娘可是个心灵手巧,宜家宜室的好娘子,娘亲呢?现在自己还要一个小丫头收拾烂摊子,真是丢人。不过能养出这种眼中有活的勤快孩子,花香的娘亲必然也是个贤淑的好娘子吧,这倒勾起了长乐的好奇。
“洗洗能要。”花香又把脏衣服夺了回去。
争夺间汗臭、马粪、烟熏的味道冒出来,长乐被噎了一下,呛得睁不开眼,猝不及防来口这个味道真是折寿。
拗不过小丫头长乐只好跟着她来到院子洗衣服,憋着气长乐侧着身子快快涮了两遍,就把衣服捞了出来。
花香小小的身子力气却不小,拽过衣服,面不改色,放上皂荚,蹲在地上细细揉搓了三四遍,检查一遍又是揉揉涮涮直至满意了才把衣服捞出来,晾上衣杆还要把衣服的褶皱一点点捋平,耐心细致,不知道还以为是她的一件珍宝。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被我弄破了,这衣服穿不了了。”长乐不懂一件已经废掉的臭破衣服还大费力气洗来干嘛。
花香也不理她,跛着脚径直回了房间。
“我叫秦小妮,今年十六了。花香,你呢?多大了,看看咱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长乐自顾自地缠着花香。
花香低头忙着针线活,半响回道:“十五。”
“那你应该及笄了!”及笄应把头发盘起,花香仍是双平髻,散着大半头发,娇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十五岁,长乐颇为讶异,以为她在玩笑。
“年底才生辰。”本就细小的声音变的更低了。
“我也是年底的生辰,比你整整大了一岁,你可得唤我一声姐姐。”长乐笑着打趣道。
斜阳穿过窗棂打在花香的脸上,晦暗不明,她眼神空洞,自顾自的穿针引线,喃喃道:“‘姐姐’可不是个好身份。”
“啊,你说什么?”
花香不答,长乐看她脸色不佳,知趣的斜在塌子上不再多言睡了过去。
“公子,这日头都落了,吃点东西吧。”
“您看,我让小厨房给您做了枣泥山药糕,味道清甜,还健脾胃呢。”
“哎呦,我的公子啊。早膳您给吐了,午膳您骗老爷说吃过了,在那是一筷子没动,这晚膳怎么着也得凑活一口吧。”中喜哀求道。
“不吃!不饿!再拿几根香薰来。”齐少胥伏在案前,笔走游龙。
中喜叹了口气只得照做。
窗户微响,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公子,咳……探子来报,咳咳……”不拙抱拳立在案前说不成一句话,呛的脸通红。屋内香气实在太浓厚了,让他想要咳嗽想要呕吐想要窜出去。
“公子我把这香放你案几下面吧。”中喜端着一个小香炉扇着风缓缓走来。
不拙目光冰冷瞪着他,这个傻子是嗅觉失灵了吗!?
“放案上,离我近些。”
不拙赶紧收回目光,欲言又止,硬着头皮禀报,“探子说,说……双双姑娘今日仍是闭门谢客,咳咳……偷窥双鹊门,看到双双姑娘的确满脸红疹。”
终于憋着说完,不拙顾不上所谓的敬重、尊卑,跑到门外吐了起来,再不出来透口气他就要活生生熏死了。
齐少胥也不在乎,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敲着桌子。难道真是自己多虑了?在环翠阁那丫头好像是变着法子的确不愿跟自己来,和那些欲拒还迎的女子确实不同。
“公子,您看以往那些人派来的细作,有用美色诱惑的,有用舞姿勾引的,还有贴心温柔做丫鬟的,怎么想粗俗邋遢的野丫头也不会入了您的眼,谁又会用她当细作呢?所以照我看,这小妮不足为虑,快吃点东西吧。”中喜笑眯眯把红枣山药糕举到齐少胥嘴边。
齐少胥嫌弃地别过脑袋。万一是剑走偏锋呢?他还是难消心中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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