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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仙都旧闻

    李不渡以为自己醒来是什么荒郊野外,说不定还要被什么荒野孤狼啃两口。

    然而他微微睁眼,只见暖光浮动。

    “他醒了!”

    这声音分外耳熟。但他一时也塞住了,想不出到底是谁。

    “终于醒了,那你可以把他抬出去了?”

    说话人语调轻佻,对伤者更是毫无怜惜之意,希望尽早把这个麻烦甩掉才是正经。

    “可是,可是我们也没地方住,还请大人多收留他几天吧!”一人哀求道。

    等到这两人有就着他说了几回话,李不渡才发觉,其中的一人就是小帆。他撑起身来,只见小帆抱着一人的腿正在哀求,那人衣领半松,一边都已经滑到肩下,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长发松松的挽在肩膀上,额前还有几缕长发,面庞秀美,却透露出一股邪气,见李不渡想要起身,一双眼冷飕飕地看着李不渡。

    “阁下是?”

    “岑经。”

    小帆看着李不渡,眼睛突然亮了亮,拉着岑经的衣角,哀求道:“他是个好人,求求大人再留他几天吧。”

    李不渡乘机打量了一下这屋子,一张床一张桌子,窗外还有一排屋子和藩篱,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只是此人的穿着与屋中摆设却不相符,不消说外衣是什么绫罗绸缎,中衣在暖黄的灯光中都显得光泽非凡。

    正值深夜,漫天星辰无声的注视着地面。李不渡和岑经非常有默契地对视了片刻,什么都没说。小帆看着许久没睡,岑经在他的后脖子上一捏,便两眼一翻软趴趴的了。

    李不渡见他的手法没有恶意,心知他是冲自己来的。

    “你们从哪里来的?”

    “南方。”

    那人歪着头,眯着眼,一副看透了李不渡的神情:“我可没给你治病,小帆刚把你拖过来的时候,身上那么大一个洞,全是伤,躺了一天一夜就好了,你说我会不会觉得你很奇怪?”

    李不渡见他神色自若,毫无惧色,也不惊诧,试探道:“可是前辈?”

    岑经面带笑意地摇了摇头:“一个无人认识,也无人在意的人。”

    李不渡看着他手边的桌子上有本书,书上正是《琼州仙子》不由地好奇。东方会弹,阮阮会跳,岑经会看,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书。

    岑经见他目光停留在那本书上,笑道:“怎么,你不知道这个故事?”

    李不渡神色疑惑,“我为什么要知道?”

    岑经把小帆抱到床上,李不渡自觉地走到书桌旁,盯着那本书做了下来。

    “传闻远古时期,人界有一上清古国,在今日琼州之地,这琼州仙子,便是古国上清的皇女。传闻皇女相貌丑陋,眼部有一蝴蝶胎记,众人都说她身上带着宿世的诅咒,宿世的罪孽。所以她虽然贵为公主,却从未有人用公主之礼待她。及至国中干旱,敌国大军压境,你可知道她的父兄都在做什么?”

    李不渡摇摇头,只是觉得这个蝴蝶胎记,会不会就是那个伽蓝。

    “她父兄不救灾,只派兵抵抗敌国,可是这又怎么抵抗得住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土尽失,百姓流离失所。此事,众人自然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那些认为她天生不详的人觉得,只要将她处死,那么这所谓的罪孽就这样消散了,那么天上会下雨,敌国会兵败。所以国度之内,群情激愤,山呼海啸地要处死这个不祥的皇女。她的父兄纵使有三分不情愿,却为了君王的宝座,王子的荣耀,将自己的亲女儿,亲妹妹送上了断头台。你猜,她后来如何了。”

    李不渡摇摇头,心道她应该没有被真正的处死。不然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岑经一笑,继续道:“这位公主足智多谋,刚毅果断,在那天晚上,她入宫刺死了自己的父兄,打开国库赈灾,饥民们即使心里依然觉得她不详,但没有人能拒绝粮食。再后来,她代表皇族与对方谈判,虽然没有收复失地,但战乱平息,生民不必再日日遭受恐惧的折磨。”

    “所有人都希望她成为新的国主,带着大家一起过好日子。即便是她脸上的胎记也被当成是祥瑞。然而她却放弃了成为新的国主,而是对着百姓说,你们要过你们的日子,就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她要去寻仙问道,愿意跟她走的,就跟着她走,不愿意跟她走的,就留在上清仅存的国土上。大多数人虽然觉得当时的上清岌岌可危,但又没有多少人真的相信寻仙问道的说法。”

    李不渡听罢,皱眉道:“她放弃了上清国?”

    岑经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如果还能有一个如她一般人的人,也许结局会好很多。继续说下去吧。她找到了仙界的入口,带着追随她的人进入了仙界。后来她发现她的理想破灭了,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仙的。有些人成仙很快,有些人很慢,一辈子也成不了仙。他们看着别人登仙,自己却依旧如同凡人一样老去,心生怨恨,即便是仙界比人间好上千万倍,他们也容不下那些平日里同时同睡得人成为不死的仙人,他们一天天老去,抛弃了妻子儿女,离开了终日生活的故土,而仙人永远年轻而光鲜。终于,他们再也无法忍耐,与其等到自己老了没有力气,不如趁着大多数人年轻力壮的时候,跟那些仙人同归于尽。他们夜晚里趁其不备,先后杀死了几位仙人,而仙人的反应很快,几下就把他们制服了。”

    “他们开始求饶,开始害怕。可是大家不知道怎么处置他们,即便成了仙,皇女也是众人的主心骨。皇女知晓此事后悲痛万分,悔恨交加,自刎以告慰死者生人。”

    李不渡微微皱眉,“我想皇女真有其人,也并未自刎吧,我并不觉得皇女有什么罪孽。”

    岑经的脸忽然亮了起来,“你说得不错,皇女并没有自刎。一个能弑父杀兄的皇女,不会因为几条性命就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她也感到疲倦,感到不知所措,于是她摆了摆手,让大家自身自灭,自己处置,她再也不想看到这类事情的再度发生,只想要归隐山林。于是皇女又出走了。同样的,有仙人跟着她,有仙人留下。皇女去往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取名无清。”

    “如果是这样写,世人会觉得皇女不顾自己的子民吧。”李不渡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烛火。自古宣扬皇室要爱民如子,如果一个皇女选择逃避,不仅怯懦而且可耻。不论她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拯救似乎成了她一生的主题。

    “或许吧。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岑经惨然笑道,“他们需要一个自己可以倚靠的支柱,可从不曾想过那个人到底是否愿意成为他们的支柱。可是命运终究要在自己的手里,皇女身为皇室并未得到身为皇女的荣光,也未必还欠着他们什么了。”

    “后来呢,后来皇女去做了什么?”李不渡饶有兴致的问道,上清的故事,比仙界的新历还要早,是旧历时期的故事,现在还能知晓那时候的事的仙人不多。事实上,旧历和新历也不是完全衔接的。而是有着重叠的一部分。在流气宗成为众仙门之首的时候,他们不顾众仙家的反对,执意要将自己的宗门创立之时作为新历的起点,当时众仙家一般漠不关心,一半极力反对,但最终反对的力量依旧比不过流气宗的势力,最终屈服的。因此现在的新历元年实际上是旧历3640年,不过那一百年因为流气宗无人知晓,所以仍旧用旧历纪年。而这位仙子按照年号来算,起码是旧历2000年左右的人,加上无尘的年纪,在新历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应该都还在仙界活动,那么李不渡和东方对其一无所知,非常不符合常理。

    岑经仿佛看出了李不渡的疑惑,缓缓道:“在仙界尚未崩裂之时,皇女离开族人生活的地方,和她的跟随者到了中州,中州后来崩裂,有一部分变成了你们现在证道的仙岛。中州之上,有三个门派,太虚追求极致,无极追求永恒,还有一个叫与时,奉行中庸之道。太虚追求极致,讲究太上忘情,人之七情六欲皆是孽根,破除这些情欲就可破除一切烦恼。抛却人的情感,才能得到极致的力量。无极认为,仙道虽比人道寿命长,却依旧无法千秋万代,还是有朝一日会走火入魔。仙道鬼道不通,因此仙人死后魂飞魄散,再也无冤魂,更无来世。他们因此感到恐惧,希望找出一个办法与天同光,与日月同辉,甚至天地日月都已经不复存在,他们依旧要存在于世。”

    李不渡在自己的大脑里过了一遍,发现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便问道:“他们都失败了吧。”

    “对也不对。”

    李不渡没有说话。

    “皇女当时十分悲痛,她认定这一场惨剧皆是由怨恨与嫉妒而起,所以她拜入太虚门下,修无情道。而其余人觉得自己没办法修无情道的,便自己拜自己的师父去了,自此皇女身边也就没有什么人了。”

    “但皇女很快发现,太虚一门对极致的追求过于可怕,为了那种极致的力量可以放弃一切,并且将无极当作自己的假想敌,宗门内部无比混乱,有些人甚至为了自毁也要组织无极宗人修炼。后来我们才知道,太虚与无极本是一宗所出,师兄弟二人各自选了一条道路,然而后来,多数人发现他们本是殊途同归。他们都放弃了人性,太虚将自己视为天地众生力量的容器,而无极为了长生放弃了一切为人的形态。太虚这种对绝对力量的痴迷,导致了仙界的灾祸。皇女早就发现此间不宜久留,而与时才是更好的选择。可因为太虚内部无比疯魔,将转投他门的弟子列为叛党,诛杀他们,用来进益自己的修为。皇女别无他法,只得脱离宗门,流浪百年,后来自创宗门,收留那些脱离太虚被追杀的弟子,庇护他们,宗门称避世。果然不久之后,太虚掌门和弟子越来越癫狂,为了自己的力量不惜牺牲所有其他宗门,以整个中州作炉,要将所有弟子作为祭品,炼成丹药,以达到所谓的极致。皇女带着所有人躲进了一处秘境,设置奇门,无人可入,是以后来剧变之中庇护了很多人。再出来时已经是天崩地裂,一片尘埃。”

    “什么叫放弃了为人的形态?”李不渡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

    岑经摇了摇头,颇有些自嘲道:“我是听皇女说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皇女不在了吧。”

    “嗯,不在了。”

    李不渡点点头,轻轻叫了一声前辈。

    “所以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李不渡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岑经点点头,李不渡问道:“那你呢?”

    “我为追随皇女来此,可我刚入人间,已经见她虽然辛苦,却轻松快意。再也不为世人忧心,有亲朋挚爱,潇洒快意,或许这比告诉她她的使命要好得多吧,纵使我告诉她,那再也回不去了。那个她已经不是原本的她了。”

    李不渡点头,虽然重生之人有同样的容貌,可忘却前尘之后终归是不同了。此刻再去打搅,似是不妥。只是,没想到皇女的结局却太仓促了些,死于流寇之手。想来想去,李不渡也没把这事说出来。

    “好了,天要亮了,我也该休息了,你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吧。”岑经的面色和缓了许多。

    李不渡笑了笑,他不太想回去。他当然想跟他师父在一处,但小蝶姑娘对他和对东方确是完全不同的姿态,小蝶对他就像是对自己人,对东方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总是一副怯懦谦卑的模样,他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原本照着他的性子,即便不舒服也得回去,只是他现在觉得没那么必要,总是对一些事倒是眼不见心不烦,总之就当是自己已经死了,就看看他东方什么时候能发现这事了。

    想到这里,李不渡有些烦闷,想来想去,提起小帆抗在肩上,回了于家老宅。兀自躺了一夜,想来想去还是得回去告诉师父英娘对自己起了杀心。

    “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帆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道。

    李不渡帮他理了理蓬乱的发丝,好像他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兽,才道:“没多久,你是怎么认识那个人的?”

    “他时常会来给我们一些吃的,不过也不常来。那个叔叔有点奇怪,总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但是我一看见你身上那么多伤口,慌了神,就去找他了。”小帆挠了挠头发,把刚刚顺好的头发又弄乱了。

    李不渡点点头,“那你在哪找到我的?”

    “在靠近城门口的河滩上,说是大半夜的一直有狗叫的声音,他们离得远不敢去看,我胆大,结果看到个人躺在河边上,旁边全是血,我以为你死透了,可是一试,还有呼吸,我就把你带到他那里了。”小帆一本正经道,“叔叔,你是不是会什么功夫啊,那么重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李不渡这么一听感觉脖子上还是有点痛感,也不说话,拍了拍小帆的肩膀,就出门给他买了肉包子回来。

    小帆并没多高兴,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

    李不渡想起刚刚去找人,街上有些壮硕的大汉,横冲直撞像是在抓什么人,心下奇怪,便问:“方才我在路上看见一群人好像在抓人,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干什么的?”

    小帆小口吃着包子,每一口都嚼得很慢,李不渡知道这是他在细细地尝味道,不忍心打断他,又加了一句:“吃完再慢慢说吧。”

    小帆就吃了半个包子就没吃了,开始道:“那个应该是打手吧。只是出来找人,我们这种人只要不妨碍他们,没什么事情。要是能提供上线索,还能得几枚铜钱呢。”

    李不渡表示明白了,道:“等叔叔回来给你修屋子,修好了你和你的同伴们要帮我们看房子。”

    “你们要走吗?”小帆亮晶晶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嗯,所以你要守好这里。”李不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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