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卖符

    第二天陈剑秋醒来,天已经大亮了,略微洗漱之后,依着吕成才的指点,来到了晏公庙附近。

    话说五百多年前,太祖鄱阳湖大战,晏公化解太祖覆舟之困,被诏封显应平浪侯,从此成为全国范围内的水神,职司平定风浪,保护江河湖海上过往的船只。安宁城因运河而兴,吃水上饭的人极多,故而晏公庙香火极盛。

    安宁城的晏公庙座落在运河码头旁,庙前是一大片空地,有许多商贩聚集在这里,甚是热闹,有些类似蓝星的商业步行街。

    有卖各式成衣的,有卖零食小吃的,还有打把式卖艺的,也有那落魄书生,因为能写一手好字,在这里摆摊儿卖字,代写家信什么的。

    陈剑秋拿眼一扫,果然在人群里发现了吕成才,这会儿没什么生意,他正趴在桌子上抄书呢。

    看来自己昨天不光白吃了人家一顿饭,还耽误人家出摊儿了?想到这里,陈剑秋走到旁边水果摊儿上,称了二斤橘子——礼尚往来嘛。

    他拎着橘子从后面悄悄靠近,在他背后喊了一声:

    “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吕成才吓了一跳,回头看是陈剑秋,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还在那里掩饰道:

    “没啥,就随便抄点东西,赚点功夫钱。”

    陈剑秋见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往书上扫了一眼,顿时乐了:

    “闹市誊抄《金萍媒》,成才兄雅量高致,小弟我佩服得紧呐!”

    吕成才脸涨得通红,兀自在那里辩解:

    “这书是国朝文学大家的著作,对研究建武北伐前的风土人情、社会风貌有重大帮助,史料价值很高的。”

    接着便是一些难懂的话,什么“世情”啦,什么“复古派”啦,什么“后七子”之类的,见他语无伦次的样子,陈剑秋赶紧转移话题,把橘子递给他:

    “这个以后再讨论,先吃点橘子压压惊。”

    两人分食了橘子,吕成才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他眉头一蹙,转到正题:

    “这附近善男信女极多,按说你这门生意是好做的,只是你这年龄——”

    虽未明说,但是言下之意很明显:驱邪捉鬼这门手艺,年龄大的更能让客户信任,一个中老年道士,配上一部大胡子和满脸的沧桑,显然比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道士在市场上有竞争力的多。

    陈剑秋倒是不着急,哥们儿又不是江湖骗子,是实打实有五十六年道行的,还怕别人不识货吗?这是个妖魔横行的世界,说到底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他出去转了一圈儿,买了朱砂笔砚黄麻纸等一干材料,借了秀才的桌子,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就画好了十几张符,都是最常用的平安符、镇宅符,就放在秀才的桌子上寄卖。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秀才这边卖了一副对联,代写了两封家信,桌子上寄卖的符箓却无人问津。

    秀才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安慰道: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与君共勉。”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穿长衫的中年香客走近摊位,指了指桌子上的符,问道:

    “这符不错,多少钱?”

    陈剑秋自然不懂行情,拿眼神向秀才求助。秀才也有些懵,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报了个价:

    “二十文。”

    他盯着香客的脸色,要是嫌贵就赶紧说是二十文两张,要是没什么变化,自然就是每张二十文了。

    香客毫不犹豫,从怀里掏出一大串铜钱,数了四十枚递给秀才:

    “一样来一张。”

    由于这个世界有灵力存在,所以画符之后,符上会有星星点点的灵光闪现,灵光越多,符能调动的灵力就越多,符的威力也就越大。陈剑秋跟着老师父学道几年,虽然道行低微,但是符画的很扎实。如今有了五十多年的灵力加持,随手画的这十几张符,个个字体饱满,灵光闪现,一看就是好符。眼下临近中午,来烧香的香客渐渐多了起来,香客里面自然有不少识货的,不一会儿就把符买光了。

    秀才看的目瞪口呆,本来还想照顾下小兄弟来着,没想到这个小兄弟这么生猛,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陈剑秋倒是很理解这种心情,人之常情嘛:

    既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他拍了拍秀才的肩膀,安慰道: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与君共勉。”

    秀才的脸色更难看了……

    临近傍晚,周围的香客渐渐稀少,两人收了家什,回到住处。陈剑秋敲开秀才的房门,硬拽着他出去吃饭:

    昨天人家帮忙找房子安顿,还摆酒洗尘,今天又指点自己做生活,怎么说也得请一顿还人情才行。

    秀才拗不过,领着他去了街角的一家小酒馆。酒馆不大,当街一个曲尺型的大柜台,客人们大多只是在柜台旁站着喝酒。

    两人来到柜台前,秀才在柜上排出九个大钱,对柜上的掌柜说道:

    “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然后转过头来对陈剑秋说道:

    “心意领了,但是你初来乍到,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就先别乱花钱了。”

    陈剑秋知道要是再硬请客,就有些伤面子了,赶忙答应了下来。在旁边一个劲儿道谢:

    “成才兄,这两日真是多亏了你帮衬,小弟我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说不定出门就让人骗了。”

    “大恩不言谢,小弟都记在心里,日后必会报答。”

    说完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两人就着一碟茴香豆,喝了几轮。陈剑秋酒精考验,自然不把这掺了水的低度酒放在眼里,就当是风味儿饮料了,喝了一碗又一碗。秀才却有些醉了,借着酒劲说出了心酸:

    “我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亲戚朋友们都说我将来一定能高中,光宗耀祖。谁成想屡试不第,沦落到抄书卖字。我叫什么吕成才,叫吕落第算了。”

    说到这里,秀才已经泣不成声。

    陈剑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宽阔的大街上灯火通明,游人如织,街上小贩的吆喝声不时传进店里。小酒馆里人声鼎沸,食客们或坐或站,兴高采烈地享受着这一份人间烟火。

    陈剑秋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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