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月影下的未亡人
月影下，俯瞰于百厦千楼之间，灯火斑斓。
“喜欢这个世界吗？”
“喜欢，这是我记忆中的世界。”
男人牵着男孩，前者中年样，后者未知。
“但世界很快就会被毁灭，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是啊，灾难前夕，我还沉浸在明天究竟是坐过山车还是玩皮划艇这种小孩子的烦恼中。”
他叹了口气，“真希望我有一部相机。”
“给。”男孩不知从哪弄了一部相机出来。
男人也没觉得奇怪，他接过相机，手中的重量是毫无疑问的，“谢谢。”
男人按下了快门键，但相机所呈现的结果却很意外。
栖息于星澜下的都市，黑夜也无法抹去那象征繁荣和生机的闪闪光辉。
“啊，我就知道。”男人接下一张照片，是一座被摧毁的，只剩下渣子的废墟。与眼前所见完全不同，但他只是感到有些失望，倒不如说更多的遗憾早已在心中过滤掉了。
“我知道，这都是你虚构的。”男人扔掉了相机，相机在触地的瞬间变成了一根无暇的灰色羽毛。
立足山间，男人摸了口袋，但里面没有打火机，更没有香烟，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叹息一声，脸上的失望加深了。
男孩察觉到了，他振臂一挥，此时二人已经身处一家便利店。
时间已是凌晨，店里冷冷清清的。
“又要买烟了？”
守店的大妈很热情地招呼着。
男人缓过神来，他很快接受了现状，笑道:“对，跟以前一样。”
“以前？”大妈不解，她脸上挂着笑容，对男人非常非常友好，“给，还有这个。”
一包烟，一个打火机。都是过去的味道。
“你啊，总是忙到这么晚。”大妈乐呵道。
男人看了一眼日历，由于是经常关顾的店铺，所以他很熟悉一些布局，“实验很忙。”
他点燃了一根烟，心情舒畅许多。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很没有礼貌，大妈因为忍受不了刺鼻的烟味而咳嗽起来。
“啊，不好意思。”男人灭掉了烟，他猛地想起大妈患有疾病，店内是禁烟的。自己以前从来不会在店里吸烟！
“没关系没关系！”大妈还是乐呵呵的，她就这样，从来不会抱怨别人，“风铃呢？她没和你一起下班？”
风铃，当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悔恨和愤怒如潮水涌上心头，男人狠狠踩了一脚地上的烟头，“她啊，我让她不用等我。”
“你们感情真好。”大妈很高兴，“御三郎啊，你要好好照顾风铃，她是个体弱多病的女孩，经不起一些折腾。”
我会的。
男人想回答龙浦阿姨，但他知道自己不配。脑海中闪过画面，是风铃死在大雪纷飞的屋门外，有很多黑衣人将她的尸体团团包围。
你知道吗神宫寺御三郎，如果你早点加入我们，风铃就不会死。我很负责地说，因为你的犹豫！因为你的怯懦！
风铃死在了暴徒手中。
妈妈死在了屠夫手里，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不负责才让妈妈远离了安全的环境。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大妈冷森地看着男人，“都是因为你，风铃才会死在那个晚上。”
男人捂着胸口蹲了下来，他感到严重的心绞痛，过去的记忆折磨着脆弱又敏感的神经。
风铃，对不起。是我拉着你离开的。
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
“阿姨，谢谢你关心。”男人正准备付钱。
“诶，等一下。”大妈将身子探到桌下，她翻找了一番，将一包紧密包裹的物件拿到了桌上。
仅有手掌大小，男人隐约猜到了什么。
“最近货源紧张，我特地为风铃弄来的。”她拆开包裹，里面是三块压缩饼干，“她最爱吃。”
对啊，风铃最喜欢吃压缩饼干。说来可笑，当灾难发生后，我们在采购求生物资时她几乎装了三个旅行包的饼干，理由是儿子要求买的。
“谢谢。”男人接过饼干将其放入兜里。他很清楚，也看得很明白，风铃再也吃不到这些了。
饼干落入衣兜，化作了虚无，唯有情感记录有它的存在。
“你小子可真走运。”大妈很欢喜，两眼几乎眯成了缝，“可要好好照顾风铃哦！不然我让龙浦庆太郎狠狠教训你。”
龙浦庆太郎，又是个熟悉的名字。他很严苛，对家族的成员有很高的社会要求，但同时他也是个慈爱的父亲，尤其是对待长女龙浦风铃。
还记得灾难发生时，他被倒塌的屋檐压住了半身，这个坚强的男人把当时唯一的获救机会让给了孙子。
男人不讨厌龙浦庆太郎，尽管后者曾多次反对风铃和自己结婚，但考虑到社会地位的差别，一个是斩鬼世家可能的继承人，一个是碌碌无为的普通学者……
男人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登上那艘船。
是知识、地位、认可，和受人尊敬。
黑潮鸣岛……
“奶奶，我要这个。”男孩拿了一块白色毛巾，他又看向了男人，眼神中尽是渴求。
“阿姨，一共多少钱？”男人打开钱包，但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诶，一家人谈什么钱啊。”大妈婉拒了，“你把风铃从那个腐朽的家族中拯救出来，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每当听到风铃，男人脑海中总是交替着生与死、爱与分别的画面。
为什么？为什么要提起风铃？为什么？
他愤怒了。
“为什么？！”他对着男孩大吼，“为什么你要带我回到过去！”
原本天真烂漫的男孩恢复了他本来的神貌，“怎么？你不想见见妈妈？”
“她已经死了！”神宫寺御三郎怒吼地咆哮，“风铃已经不会回来了！”
“你错了！”男孩也用同样的强硬语气对抗，“妈妈还活着，活在我们的记忆中。是你忘了她！是你彻底杀死了世界对龙浦风铃的记忆！”
场景再度转变，原先冷清的便利店变成了一场氛围严肃的家庭聚餐。
男人端着碗筷，一桌都是丰盛的食物，但他没有心思去动筷，就像在桌所有人，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食物上。
“亲爱的。”貌美如仙的女人挽住了男人的臂膀。
神宫寺御三郎的心都软了大半，他无法相信眼前所见，这一切都是神宫寺零……哦不，是上野昭文的诡谋。
你是假的！你是假的！
“亲爱的？”风铃很是苦恼，她摇晃着木楞的丈夫，乞求他能挽回一些什么。
“风铃……”神宫寺御三郎挽起女人的长发，挚爱就在眼前，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如此伤心……
“够了！”
巴掌拍在桌上，宛如惊雷一般。
“你瞅瞅你们两个，正事不干整天腻在一起！简直！简直！”
留着胡渣的男人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太让我失望了。”
“爸爸……”神宫寺御三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龙浦庆太郎，他亏欠了太多。
“别这样叫我。”庆太郎大声呵斥，其势如洪钟。
“父亲，你太过分了！御三郎只是工作太忙，他很爱我！”风铃极力辩解，她真的很爱很爱自己的丈夫。
“你也闭嘴！”庆太郎喝道。
“爷爷，我想吃这个。”男孩手指最远端的一盘炒虾仁。
“诶好好，爷爷给你夹。”
他就像换了个人格，前如喷发的富士山，此如清流溪水，“零儿啊，爷爷做的菜好吃吗？”
“好吃！”神宫寺零一口咽下。
“慢点慢点，想吃爷爷一直给你做。”庆太郎的笑容简直比向日葵还灿烂，这给人印象一直很严格的家族族长倒是展现了几分慈爱。
这或许就是庆太郎能忍受我和风铃结婚的原因吧。
神宫寺御三郎看着眼前所有，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去。
上野昭文，毫无疑问他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神宫寺零。他来自已经灭亡了的世界，而那个世界的罪魁祸首………
“御三郎。”
爸爸声如洪钟，端坐在那宛如一尊威严的鬼像。
“是。”男人低声道。
“你和风铃认识多久了？”庆太郎喝下一杯酒，又用筷子夹了饭食。
“三年，我们在中学会上认识的。”男人淡淡回答。这不是真实的，这是上野昭文创造的虚假世界。男人试图骗过自己，但他很快又感受到来自妻子的不离不弃。
“父亲，我和御三郎是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庆太郎忍住没有拍桌子，倒不是脾气好，而是怕吓到孙子神宫寺零。他又喝下一杯酒，不屑道:“你和他背着我离开两年。等到真相大白，你居然还维护这个外人。”
“他不是外人！”风铃吼道。
“那你就是外人！”酒杯重重落在桌上，“我问你，到底要不要继承我的衣钵。”
“不要！”风铃几乎是毫不犹豫。
“你这不孝女，”庆太郎急坏了，被自己细心培养的乖女儿，未来家族的继承人！如今却被一个野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简直太过分了！“你会被家族驱逐的！”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庆太郎发飙了，但他很克制，没有动起手，“家族不能没有你……”老人的气势突然软了许多，似乎是某个记忆勾起了他悲伤的过去，他抹了一下眼角，道:“你的妈妈知道了会责怪我的。”
“她会支持我的！”风铃说，“你和妈妈不也是这样的吗……”
“风铃，我们明天去扫个墓吧。”庆太郎看了一眼神宫寺零，“带上孙子，还有他。”
神宫寺御三郎在饭局中失去了话语的主动权。如果仔细去品尝那段时光，也许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办法真正融入龙浦家。
风铃是庆太郎的私生女，其母是一位可怜的学生，她几乎失去了所有。在庆太郎二十岁时，他接过了父亲的衣钵，成为日本斩鬼家族的领袖。虽然在当时我不认为世间存在鬼神，但风铃的家族势力过于庞大，其根源可以追述到战国时期。
就是这样一个拥有百年传承的大家族，在第七十四任族长龙浦庆太郎继任时，他将风铃指定为下一任族长。这个私生女，家族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
虽然详细过程风铃和庆太郎都没有提及，但翻阅龙浦家的族史可以知道，由于风铃成为继承人，她的母亲，也就是那个可怜的学生成为了龙浦的家族二把手，也就是族母。
庆太郎只是为了给母女更好的环境，但他的鲁莽无疑让二人成为家族里的眼中钉。很快，风铃的母亲就被毒杀了。动机显而易见，没有人希望一个外姓甚至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百姓分享龙浦家的权力。
庆太郎崩溃了，他屠了除本家外龙浦家族的所有人。警察不敢插手，事件在庆太郎的权势下被一笔带过。
“风铃是个可怜的女孩，我没能好好照顾她，所以我一直盼望着她的未来可以有一个坚强的依靠……”老人在信中写下文字，烈阳下，蚊虫肆虐，“我对不起你，悔恨自那天起便一直存在。”
老人烧掉了写好的信，他看向了屋中的一副挂画，内容似一个地狱之地。
男孩再度挥掉了场景，此时神宫寺御三郎已经在一家医院里了。
“还记得吗？”男孩双手插兜，身边尽是往来的军方人员。
他们肆意穿行，似幽灵般没有实体。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
男孩推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个生命垂危的病患和……
男人看着另一个自己，神宫寺御三郎正在照顾着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风铃。
“如果我死了，就替我好好照顾零儿。把他当做一个普通孩子……”风铃挽着丈夫的手，泪已经哭干了，“萧君，不要把他当做怪物。”
“嗯。”
他看着她，就像从前那样温柔。
“喜欢这个世界吗？”
“喜欢，这是我记忆中的世界。”
男人牵着男孩，前者中年样，后者未知。
“但世界很快就会被毁灭，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是啊，灾难前夕，我还沉浸在明天究竟是坐过山车还是玩皮划艇这种小孩子的烦恼中。”
他叹了口气，“真希望我有一部相机。”
“给。”男孩不知从哪弄了一部相机出来。
男人也没觉得奇怪，他接过相机，手中的重量是毫无疑问的，“谢谢。”
男人按下了快门键，但相机所呈现的结果却很意外。
栖息于星澜下的都市，黑夜也无法抹去那象征繁荣和生机的闪闪光辉。
“啊，我就知道。”男人接下一张照片，是一座被摧毁的，只剩下渣子的废墟。与眼前所见完全不同，但他只是感到有些失望，倒不如说更多的遗憾早已在心中过滤掉了。
“我知道，这都是你虚构的。”男人扔掉了相机，相机在触地的瞬间变成了一根无暇的灰色羽毛。
立足山间，男人摸了口袋，但里面没有打火机，更没有香烟，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叹息一声，脸上的失望加深了。
男孩察觉到了，他振臂一挥，此时二人已经身处一家便利店。
时间已是凌晨，店里冷冷清清的。
“又要买烟了？”
守店的大妈很热情地招呼着。
男人缓过神来，他很快接受了现状，笑道:“对，跟以前一样。”
“以前？”大妈不解，她脸上挂着笑容，对男人非常非常友好，“给，还有这个。”
一包烟，一个打火机。都是过去的味道。
“你啊，总是忙到这么晚。”大妈乐呵道。
男人看了一眼日历，由于是经常关顾的店铺，所以他很熟悉一些布局，“实验很忙。”
他点燃了一根烟，心情舒畅许多。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很没有礼貌，大妈因为忍受不了刺鼻的烟味而咳嗽起来。
“啊，不好意思。”男人灭掉了烟，他猛地想起大妈患有疾病，店内是禁烟的。自己以前从来不会在店里吸烟！
“没关系没关系！”大妈还是乐呵呵的，她就这样，从来不会抱怨别人，“风铃呢？她没和你一起下班？”
风铃，当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悔恨和愤怒如潮水涌上心头，男人狠狠踩了一脚地上的烟头，“她啊，我让她不用等我。”
“你们感情真好。”大妈很高兴，“御三郎啊，你要好好照顾风铃，她是个体弱多病的女孩，经不起一些折腾。”
我会的。
男人想回答龙浦阿姨，但他知道自己不配。脑海中闪过画面，是风铃死在大雪纷飞的屋门外，有很多黑衣人将她的尸体团团包围。
你知道吗神宫寺御三郎，如果你早点加入我们，风铃就不会死。我很负责地说，因为你的犹豫！因为你的怯懦！
风铃死在了暴徒手中。
妈妈死在了屠夫手里，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不负责才让妈妈远离了安全的环境。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大妈冷森地看着男人，“都是因为你，风铃才会死在那个晚上。”
男人捂着胸口蹲了下来，他感到严重的心绞痛，过去的记忆折磨着脆弱又敏感的神经。
风铃，对不起。是我拉着你离开的。
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
“阿姨，谢谢你关心。”男人正准备付钱。
“诶，等一下。”大妈将身子探到桌下，她翻找了一番，将一包紧密包裹的物件拿到了桌上。
仅有手掌大小，男人隐约猜到了什么。
“最近货源紧张，我特地为风铃弄来的。”她拆开包裹，里面是三块压缩饼干，“她最爱吃。”
对啊，风铃最喜欢吃压缩饼干。说来可笑，当灾难发生后，我们在采购求生物资时她几乎装了三个旅行包的饼干，理由是儿子要求买的。
“谢谢。”男人接过饼干将其放入兜里。他很清楚，也看得很明白，风铃再也吃不到这些了。
饼干落入衣兜，化作了虚无，唯有情感记录有它的存在。
“你小子可真走运。”大妈很欢喜，两眼几乎眯成了缝，“可要好好照顾风铃哦！不然我让龙浦庆太郎狠狠教训你。”
龙浦庆太郎，又是个熟悉的名字。他很严苛，对家族的成员有很高的社会要求，但同时他也是个慈爱的父亲，尤其是对待长女龙浦风铃。
还记得灾难发生时，他被倒塌的屋檐压住了半身，这个坚强的男人把当时唯一的获救机会让给了孙子。
男人不讨厌龙浦庆太郎，尽管后者曾多次反对风铃和自己结婚，但考虑到社会地位的差别，一个是斩鬼世家可能的继承人，一个是碌碌无为的普通学者……
男人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登上那艘船。
是知识、地位、认可，和受人尊敬。
黑潮鸣岛……
“奶奶，我要这个。”男孩拿了一块白色毛巾，他又看向了男人，眼神中尽是渴求。
“阿姨，一共多少钱？”男人打开钱包，但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诶，一家人谈什么钱啊。”大妈婉拒了，“你把风铃从那个腐朽的家族中拯救出来，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每当听到风铃，男人脑海中总是交替着生与死、爱与分别的画面。
为什么？为什么要提起风铃？为什么？
他愤怒了。
“为什么？！”他对着男孩大吼，“为什么你要带我回到过去！”
原本天真烂漫的男孩恢复了他本来的神貌，“怎么？你不想见见妈妈？”
“她已经死了！”神宫寺御三郎怒吼地咆哮，“风铃已经不会回来了！”
“你错了！”男孩也用同样的强硬语气对抗，“妈妈还活着，活在我们的记忆中。是你忘了她！是你彻底杀死了世界对龙浦风铃的记忆！”
场景再度转变，原先冷清的便利店变成了一场氛围严肃的家庭聚餐。
男人端着碗筷，一桌都是丰盛的食物，但他没有心思去动筷，就像在桌所有人，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食物上。
“亲爱的。”貌美如仙的女人挽住了男人的臂膀。
神宫寺御三郎的心都软了大半，他无法相信眼前所见，这一切都是神宫寺零……哦不，是上野昭文的诡谋。
你是假的！你是假的！
“亲爱的？”风铃很是苦恼，她摇晃着木楞的丈夫，乞求他能挽回一些什么。
“风铃……”神宫寺御三郎挽起女人的长发，挚爱就在眼前，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如此伤心……
“够了！”
巴掌拍在桌上，宛如惊雷一般。
“你瞅瞅你们两个，正事不干整天腻在一起！简直！简直！”
留着胡渣的男人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太让我失望了。”
“爸爸……”神宫寺御三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龙浦庆太郎，他亏欠了太多。
“别这样叫我。”庆太郎大声呵斥，其势如洪钟。
“父亲，你太过分了！御三郎只是工作太忙，他很爱我！”风铃极力辩解，她真的很爱很爱自己的丈夫。
“你也闭嘴！”庆太郎喝道。
“爷爷，我想吃这个。”男孩手指最远端的一盘炒虾仁。
“诶好好，爷爷给你夹。”
他就像换了个人格，前如喷发的富士山，此如清流溪水，“零儿啊，爷爷做的菜好吃吗？”
“好吃！”神宫寺零一口咽下。
“慢点慢点，想吃爷爷一直给你做。”庆太郎的笑容简直比向日葵还灿烂，这给人印象一直很严格的家族族长倒是展现了几分慈爱。
这或许就是庆太郎能忍受我和风铃结婚的原因吧。
神宫寺御三郎看着眼前所有，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去。
上野昭文，毫无疑问他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神宫寺零。他来自已经灭亡了的世界，而那个世界的罪魁祸首………
“御三郎。”
爸爸声如洪钟，端坐在那宛如一尊威严的鬼像。
“是。”男人低声道。
“你和风铃认识多久了？”庆太郎喝下一杯酒，又用筷子夹了饭食。
“三年，我们在中学会上认识的。”男人淡淡回答。这不是真实的，这是上野昭文创造的虚假世界。男人试图骗过自己，但他很快又感受到来自妻子的不离不弃。
“父亲，我和御三郎是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庆太郎忍住没有拍桌子，倒不是脾气好，而是怕吓到孙子神宫寺零。他又喝下一杯酒，不屑道:“你和他背着我离开两年。等到真相大白，你居然还维护这个外人。”
“他不是外人！”风铃吼道。
“那你就是外人！”酒杯重重落在桌上，“我问你，到底要不要继承我的衣钵。”
“不要！”风铃几乎是毫不犹豫。
“你这不孝女，”庆太郎急坏了，被自己细心培养的乖女儿，未来家族的继承人！如今却被一个野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简直太过分了！“你会被家族驱逐的！”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庆太郎发飙了，但他很克制，没有动起手，“家族不能没有你……”老人的气势突然软了许多，似乎是某个记忆勾起了他悲伤的过去，他抹了一下眼角，道:“你的妈妈知道了会责怪我的。”
“她会支持我的！”风铃说，“你和妈妈不也是这样的吗……”
“风铃，我们明天去扫个墓吧。”庆太郎看了一眼神宫寺零，“带上孙子，还有他。”
神宫寺御三郎在饭局中失去了话语的主动权。如果仔细去品尝那段时光，也许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办法真正融入龙浦家。
风铃是庆太郎的私生女，其母是一位可怜的学生，她几乎失去了所有。在庆太郎二十岁时，他接过了父亲的衣钵，成为日本斩鬼家族的领袖。虽然在当时我不认为世间存在鬼神，但风铃的家族势力过于庞大，其根源可以追述到战国时期。
就是这样一个拥有百年传承的大家族，在第七十四任族长龙浦庆太郎继任时，他将风铃指定为下一任族长。这个私生女，家族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
虽然详细过程风铃和庆太郎都没有提及，但翻阅龙浦家的族史可以知道，由于风铃成为继承人，她的母亲，也就是那个可怜的学生成为了龙浦的家族二把手，也就是族母。
庆太郎只是为了给母女更好的环境，但他的鲁莽无疑让二人成为家族里的眼中钉。很快，风铃的母亲就被毒杀了。动机显而易见，没有人希望一个外姓甚至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百姓分享龙浦家的权力。
庆太郎崩溃了，他屠了除本家外龙浦家族的所有人。警察不敢插手，事件在庆太郎的权势下被一笔带过。
“风铃是个可怜的女孩，我没能好好照顾她，所以我一直盼望着她的未来可以有一个坚强的依靠……”老人在信中写下文字，烈阳下，蚊虫肆虐，“我对不起你，悔恨自那天起便一直存在。”
老人烧掉了写好的信，他看向了屋中的一副挂画，内容似一个地狱之地。
男孩再度挥掉了场景，此时神宫寺御三郎已经在一家医院里了。
“还记得吗？”男孩双手插兜，身边尽是往来的军方人员。
他们肆意穿行，似幽灵般没有实体。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
男孩推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个生命垂危的病患和……
男人看着另一个自己，神宫寺御三郎正在照顾着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风铃。
“如果我死了，就替我好好照顾零儿。把他当做一个普通孩子……”风铃挽着丈夫的手，泪已经哭干了，“萧君，不要把他当做怪物。”
“嗯。”
他看着她，就像从前那样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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