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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驸马爷倒是颇能解得我这词中三味

    看一众美人都各自忙着构思,贾玺独自坐在座椅上也有些无趣,就下了台阶,看她们如何构思。

    下去转了一圈,见她们都还没有思路,就返回了台阶,让香菱和媚人吩咐人去取点心来。

    因为这别苑中本就有厨房,两人离去片刻返回,就带着人取了点心来,在各个桌上放了。贾玺一边百无聊赖地欣赏这些美人的盛世美颜,一边吃着咸甜辣三种点心。

    过了片时,她们的柳絮词终于作完,侍女将纸张拿上来给贾玺阅览。

    纸张在桌上一字排开,贾玺先找到林黛玉的看,见她的词牌是《唐多令》,写道: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毬。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贾玺看了,就感觉其中涌起一种缠绵悲戚之感。不愧是林黛玉,个人特色极为鲜明,纵然缠绵悱恻,却又难免有顾影自怜之感,字字句句不离自身。

    再看薛宝钗写的《临江仙》道是:“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贾玺看了暗暗点头,不愧是宝钗,即便是写柳絮这种轻薄无根的东西,仍能写出一种气势。但是,这看似昂扬的词调中,却有一股对命运的无奈之感。

    词如其人,她纵是有气魄,有不甘命运作弄之心,却又难免被命运作弄。所谓‘送我上青云’,不过是自我慰藉罢了。面对崩坏的人生,谁又能翻转过来,将悲剧变成喜剧?

    贾玺想着薛宝钗的命运,又看向探春的《南柯子》,写道是:“空挂纤纤缕,徒垂络络丝,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这一首是探春自写命运。她本就不是嫡女,更加难以左右自己的命运,只能任自己随风飘散,与父母家人南北分离。从这词来看,她对自己的命运是早有感知的。

    再看永宁公主几人的词句,通通都是以写悲为主,但在悲戚缠绵上远不如黛玉,较薛宝钗几人也多有些不如。

    全部看了一遍,他心里就有了计较,向众美人笑道:“这轮的柳絮词当以薛宝钗为首了。她的《临江仙》一反以往柳絮词写悲的旧套,跳出了窠臼,将柳絮的飘零写成了解脱、奋发向上的力量,比之其他人一律写悲高明了不少。”

    话音落,林黛玉就有些讶异,她虽然往日写词不多,但自信刚刚所写的已是极好了,将柳絮的四散分离写到了极致,在场中人想要胜过她可不容易。

    但没想到,薛宝钗竟然从相反的思路写,他人写柳絮之悲,她却将柳絮写的坚韧、昂扬,成了激励他人奋进的事物。这个思路,确实是一般人所想不到的,将柳絮写出了新意。

    黛玉想着,就转眸看向宝钗,就见她一脸平静,并不见高傲之色。

    听到贾玺公布的结果,别人倒还没什么所谓,只一个永宁公主就有些不服气。

    “驸马,你别说什么哑谜,你既然说薛宝钗的词好,那就念出来让我们赏鉴赏鉴,看看她这词究竟好在何处。”

    贾玺将宝钗的词给了身后的香菱,让她一字一句朗读出来。香菱依言做了。

    一首词念完,殿中本就无言的众人更加无话可说。薛宝钗这词写的确实比她们高明。

    永宁公主也偃旗息鼓了,不再说不服气的话,细细感受宝钗这词中的韵味。思索了半晌,才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的词与宝钗比还有不小差距。

    贾玺看她终于服气了,又道:“宝钗这首柳絮词是一个大反转,不但跳出了往日的窠臼,从中还可见坚韧不屈的品质。

    “在宝钗的,柳絮被风吹动,不得不随风飘散。虽然它曾被吹落到流水中、吹落到污秽之地,被尘土污染掩埋,但它却‘万缕千丝终不改’。

    “无论它如何被狂风吹散、被风雨磋磨,终究不愿屈从于狂风和风雨,它的本心从未曾改变,仍在静待飞上青天的时机。

    “等到一阵和风吹来,就是它重上青天之日。此词的深意就在于此。世人若能在承受如柳絮般的苦难之后,仍然不改本心,才能明白这层意思。

    “能够从四散飘零的柳絮中发现这层深意,转悲为奋进,宝钗这首词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自然比一味写悲的柳絮词高明。

    “不过,此词在表达坚韧品质的同时,还有一种无奈在其间。柳絮毕竟太过弱小,在经历了打落尘埃、诸般风吹雨打后,想要重新飞上天,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就是这词的第二层意思。全词表面上在表达奋进不屈的精神,它的底色却是无可奈何。于是就‘任他随聚随分’。

    “成功失败全随命运。无论是‘随逝水’,还是‘委芳尘’,无不是‘任他随聚随分’,任由风吹雨打,何种结果都能接受。虽然结果未必是自己所愿,但只能接受那个结果。

    “当然,林黛玉的词也极好。每一句都可做名句看。只是悲戚过甚,只能屈居第二。

    “黛玉词中虽说‘嫁与东风春不管’,写尽了柳絮之悲,但她与宝钗恰恰相反。

    “宝钗词中表面是奋进,背后底色是无奈、无所谓。黛玉词中表面是悲戚,背后是渴望、不舍得。

    “黛玉为柳絮的飘零而悲伤,是不舍得它的四散,渴望它的圆满,与宝钗的无法作为、无所谓全然不同。”

    贾玺说完,众美人都默默点头,连林黛玉也暗暗点头,心想:有这首《临江仙》在,我的《唐多令》也该烧了。

    不过,驸马爷倒是颇能解得我这词中三味。素日也没跟驸马爷接触过,他怎么就如此懂我词中的意味,想来也是个颇有才情的人,只是未曾听说他写过什么诗词歌赋。

    薛宝钗同样被贾玺的话说的心头微惊,她写完了全词后,才发现词中确实有一种无奈在其中。

    她素日自以为是稳坐钓鱼台,不为俗事所动,风雨阴晴任变迁,其实不过是无法改变现实的自我慰藉。今日被驸马爷如此一说,她的心迹就被披露出来了。

    这么多人中,驸马爷是唯一看出并说出她心底隐秘的人。

    永宁公主细细揣摩了贾玺的话,同样心头惊讶不已,没想到这词里还有这些深意。不过诗词都是表达作者心志,里面蕴藏着个人心性志趣倒也不奇怪。

    “如果没有异议,这第二轮的魁首就是宝钗,第二名为黛玉。永宁公主,你看你还要比第三轮吗?前两轮比诗比词你可都输了。”

    永宁公主被问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她仍是不服气,道:“之前都说了要比三轮了,已经比了两轮,不差最后一轮。前面一首律诗一首词,但都不够复古,也还不够酣畅淋漓,不如再做一首乐府长诗。

    “一诗一词未必见才力,功力究竟如何,一首长诗就可见分晓。”

    贾玺看时间还早,永宁公主又这么有兴致,就笑道:“可以。就依照刚才所言,一共比试三轮,这最后一轮比长诗。长诗的题目你们自己定。”

    永宁满脸喜色地应下,但元春、迎春、惜春和尤二姐几人却是苦了脸。刚刚的一诗一词已经耗尽了她们的才思,如今又要写什么长诗,这真是要要了她们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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