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公子
小城之外，春日的细雨淅沥沥地落下，催得行人们疾步向城门内走去。
唯有两个少年，状若无物地立在道旁，任由细雨落在身上。
“苏兄，此去路远，不必再相送了。”
身着粗布儒衫的少年面容寻常，唯有一双眼睛，出奇得明亮。
面对多年的好友，他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
而面前那手持盲杖的目盲俊朗少年，则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任何事都无需挂怀。
此时他却是满脸的无奈，指着儒衫少年道：“好你个窦子青，分明是你强拉着我来送你，现在又说这种场面话。”
“苏兄，路漫漫其修远兮……”
“停停停！”
面对自己这唯一的好友，苏无恙也是满心无奈，这家伙别的都还好，就是爱掉书袋，说教功夫更是比学堂里的先生犹有过之。
窦子青见好友不耐，一点不见恼意，反而道：“苏兄，我此去浚仪，怕也需要一些时日。如今距虢州武举开启只余不到半年，只怕这灵宝县不会太平了。”
苏无恙明白好友的意思，他是劝自己及时抽身，至少稍避风头，不要和那些家伙正面硬碰。
苏无恙的面上依然挂着笑，只是随意道：“放心吧豆子，这灵宝城的雨再大，备好了蓑衣，就也淋不到身上了。”
窦子青了解好友脾性，也深知他的本事，因此也不再多言，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朴拙玉佩递给苏无恙，正色道：“苏兄，若有难事，可以持这玉佩到我家中，我爹虽然偶有市侩，却定然会相帮的。”
苏无恙本想推辞，但见窦子青一脸正色，只得作罢。
见苏无恙接了玉佩，窦子青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子青便先行一步了，苏兄，多加保重！”
说罢，窦子青便走向远处久候多时的老仆，牵着一匹毛驴渐渐远去。
苏无恙对着窦子青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说什么愿院试顺利之类的废话——莫说只是小小乡试，即便是春闱，窦子青也绝不成问题。
不愿王侯，只求紫青。
子青兄，我等着你在朝堂扬名的那一天。
此去弘农郡城虽然路远，路上也不乏山精鬼怪，但是苏无恙却并不担心窦子青的安危。那牵驴老仆，武道化境，即便是在整个灵宝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走的又是官家驰道，自有国运护持，寻常魍魉精难以近身。
好友已为志向奔赴远方，自己又该前往何处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吟唱着此世之中只有自己听过的词曲，瞎眼少年拿起盲杖，拎起鱼篓，向着城外的河边走去。
只是还没走多远，不速之客就已找上门来。
“那小瞎子在这！”
“快，别让他跑了！”
几个与苏无恙年龄相仿的孩子，领着几个小混混，堵在了苏无恙前进的路上。
领头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小胖子，红通通的面庞闪着激动的光。
小胖子盯着苏无恙，恶狠狠道：“臭瞎子，今天总算给小爷逮住机会了，这回看你往哪跑！”
“哦？”苏无恙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小胖子，笑道：“怎么？你小子觉得吃定我了？”
那熟悉的笑容让小胖子苏大宝一哆嗦，回忆起这些年来被这哥俩戏耍暴揍的日子，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宝哥，那书呆子都走了，这瞎子就是个出主意的，怕他作甚！”
“就是啊宝哥，他不过是一个瞎子，轻易便能收拾。”
平日里这些家伙没少找苏无恙麻烦，苏无恙虽然不惧，但窦子青知道好友不宜出头，每每都是窦子青出手相助。
苏大宝这才恍然大悟，狞笑道：“对啊，那书呆子今天不在，我看还有谁能保你。”
苏无恙却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也对，那家伙今天不在，终于可以下狠手了！”
话音未落，苏无恙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还没等苏大宝一众人反应过来，苏无恙便向前一个跨步，手中盲杖像是化作长枪，只见无数残影闪过，点点星芒便落在了他们身上。
几个身手较好的打手连忙躲闪，躲过了苏无恙这一击，他们才能还击。
“左边！”
一声惨叫，一个打手跌倒在地。
“后边！”
苏无恙却全然不像身有眼疾，盲杖向后一扬，一个跟班捂着鼻子几乎要泪流满面。
他不但精确地确认着每个人的位置，更像是能够预判他人的落位，所有对手都只是被轻轻一点，却都痛叫一声跌倒在地。
不过也有例外，因为唯有那苏大宝，落在他身上的不是盲杖，而是苏无恙的拳头。
“哎哟~好你个小瞎子，你敢打我！”
不过几息之间，怒骂声就化为了惨叫声，最后是讨饶声。
苏无恙停下手来，笑着拍了拍苏大宝肿成猪头的大脸，道：“我的宝大少爷，平日里陪你们玩玩可以，但是最近你们最好不要惹我，不然可别怪我下手狠辣了。”
说这话时，苏无恙脸上虽满含笑意，那原本无神的双目却似乎在一瞬间寒芒乍现。苏大宝见了，竟吓得一哆嗦，讷讷说不出话来。
“我走了！不用送了！”
没有管那一地哀嚎，苏无恙挥了挥手，捡起地上的鱼篓，叼着根狗尾巴草径直向河边去了。
……
总算清净下来，苏无恙随意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拿着客串着鱼竿的盲杖，慢悠悠把一尾鲢鱼收进篓中，心中却是思绪不断。
自他来到此世，已有十年时间。
从曾经的垂髫小儿，到如今即将束发。
从一开始的抓狂和愤怒，到后来的认命与接受。
这个酷似前世大唐的盛世，让他喜爱，也让他迷茫。
与前世的李唐相比，这个大唐无疑要更强大，更浪漫，更神秘。但相对的，也更凶险，更诡异。像是一只美丽的异兽，却不知赐予你的是宝藏还是死亡。
宿于此身，他原本一直把自己当个过客。只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孑然一身，独立于世呢？
当浪潮汹涌而来，不竭力向前游，就会淹没在漩涡之中。
秋分之时，便是武举大试，此时虽然时候未到，却暗涌已生。
这苏家爷孙仨，狠辣蠢俱齐，但终归只是小患。
反而是这一向安静的小城，近些日子却多出了许多生面孔。
坊间传闻，函谷碑林将开。
入不了函谷关的江湖人士、僧尼道人，近日都汇聚在了这小城之中。
“望”着远处的幽幽青山，里许之外，牧童倒坐在牛背之上，悠扬的笛声飘扬在山间。樵夫背着薪材，喊着号子，三两步越过山涧。
苏无恙习惯性地笑了笑。
这大唐，真是个好地方啊！
思绪飘扬，手上的鱼钩也再一次丢进河中，苏无恙“盯”着湖面，静待鱼儿上钩。
只可惜，鱼儿没上钩，却等来了上游的庞然大物。
一只三米余长，浑身白玉色泽的巨物从前方飘来。
看那巨物的形状，最初苏无恙以为那是一只白色巨蟒，只是当他再仔细看时，却发现了蹊跷。
“鹿角、鹰爪、鱼须？这玩意儿该不会是龙吧？！”
紧张的望了望四周，见四下无人，苏无恙一个猛子扎进河中，扛起白龙就游回了岸上。
也不知道龙的口感怎么样？
胆大包天的少年，第一时间考虑起了烹制的手法。
只可惜，待到他回到岸上，那白龙竟化作了一个昏迷的白衣少年。
“唉，这样可就没法下锅了啊！”
眼见全龙宴计划泡汤，苏无恙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确认四周确实无人之后，苏无恙掏出一个木质口哨，轻轻一吹。
不多时，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便站在了苏无恙身前。
“影，帮我把这家伙带回河边的那处地方。记住，若是他有恶意，立即退走，切莫反抗。”
“是，少爷！”
影子背起落水少年，陡然间便消失在苏无恙眼前。
小白龙？有意思！
可惜，是个男的！
唯有两个少年，状若无物地立在道旁，任由细雨落在身上。
“苏兄，此去路远，不必再相送了。”
身着粗布儒衫的少年面容寻常，唯有一双眼睛，出奇得明亮。
面对多年的好友，他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
而面前那手持盲杖的目盲俊朗少年，则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任何事都无需挂怀。
此时他却是满脸的无奈，指着儒衫少年道：“好你个窦子青，分明是你强拉着我来送你，现在又说这种场面话。”
“苏兄，路漫漫其修远兮……”
“停停停！”
面对自己这唯一的好友，苏无恙也是满心无奈，这家伙别的都还好，就是爱掉书袋，说教功夫更是比学堂里的先生犹有过之。
窦子青见好友不耐，一点不见恼意，反而道：“苏兄，我此去浚仪，怕也需要一些时日。如今距虢州武举开启只余不到半年，只怕这灵宝县不会太平了。”
苏无恙明白好友的意思，他是劝自己及时抽身，至少稍避风头，不要和那些家伙正面硬碰。
苏无恙的面上依然挂着笑，只是随意道：“放心吧豆子，这灵宝城的雨再大，备好了蓑衣，就也淋不到身上了。”
窦子青了解好友脾性，也深知他的本事，因此也不再多言，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朴拙玉佩递给苏无恙，正色道：“苏兄，若有难事，可以持这玉佩到我家中，我爹虽然偶有市侩，却定然会相帮的。”
苏无恙本想推辞，但见窦子青一脸正色，只得作罢。
见苏无恙接了玉佩，窦子青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子青便先行一步了，苏兄，多加保重！”
说罢，窦子青便走向远处久候多时的老仆，牵着一匹毛驴渐渐远去。
苏无恙对着窦子青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说什么愿院试顺利之类的废话——莫说只是小小乡试，即便是春闱，窦子青也绝不成问题。
不愿王侯，只求紫青。
子青兄，我等着你在朝堂扬名的那一天。
此去弘农郡城虽然路远，路上也不乏山精鬼怪，但是苏无恙却并不担心窦子青的安危。那牵驴老仆，武道化境，即便是在整个灵宝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走的又是官家驰道，自有国运护持，寻常魍魉精难以近身。
好友已为志向奔赴远方，自己又该前往何处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吟唱着此世之中只有自己听过的词曲，瞎眼少年拿起盲杖，拎起鱼篓，向着城外的河边走去。
只是还没走多远，不速之客就已找上门来。
“那小瞎子在这！”
“快，别让他跑了！”
几个与苏无恙年龄相仿的孩子，领着几个小混混，堵在了苏无恙前进的路上。
领头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小胖子，红通通的面庞闪着激动的光。
小胖子盯着苏无恙，恶狠狠道：“臭瞎子，今天总算给小爷逮住机会了，这回看你往哪跑！”
“哦？”苏无恙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小胖子，笑道：“怎么？你小子觉得吃定我了？”
那熟悉的笑容让小胖子苏大宝一哆嗦，回忆起这些年来被这哥俩戏耍暴揍的日子，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宝哥，那书呆子都走了，这瞎子就是个出主意的，怕他作甚！”
“就是啊宝哥，他不过是一个瞎子，轻易便能收拾。”
平日里这些家伙没少找苏无恙麻烦，苏无恙虽然不惧，但窦子青知道好友不宜出头，每每都是窦子青出手相助。
苏大宝这才恍然大悟，狞笑道：“对啊，那书呆子今天不在，我看还有谁能保你。”
苏无恙却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也对，那家伙今天不在，终于可以下狠手了！”
话音未落，苏无恙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还没等苏大宝一众人反应过来，苏无恙便向前一个跨步，手中盲杖像是化作长枪，只见无数残影闪过，点点星芒便落在了他们身上。
几个身手较好的打手连忙躲闪，躲过了苏无恙这一击，他们才能还击。
“左边！”
一声惨叫，一个打手跌倒在地。
“后边！”
苏无恙却全然不像身有眼疾，盲杖向后一扬，一个跟班捂着鼻子几乎要泪流满面。
他不但精确地确认着每个人的位置，更像是能够预判他人的落位，所有对手都只是被轻轻一点，却都痛叫一声跌倒在地。
不过也有例外，因为唯有那苏大宝，落在他身上的不是盲杖，而是苏无恙的拳头。
“哎哟~好你个小瞎子，你敢打我！”
不过几息之间，怒骂声就化为了惨叫声，最后是讨饶声。
苏无恙停下手来，笑着拍了拍苏大宝肿成猪头的大脸，道：“我的宝大少爷，平日里陪你们玩玩可以，但是最近你们最好不要惹我，不然可别怪我下手狠辣了。”
说这话时，苏无恙脸上虽满含笑意，那原本无神的双目却似乎在一瞬间寒芒乍现。苏大宝见了，竟吓得一哆嗦，讷讷说不出话来。
“我走了！不用送了！”
没有管那一地哀嚎，苏无恙挥了挥手，捡起地上的鱼篓，叼着根狗尾巴草径直向河边去了。
……
总算清净下来，苏无恙随意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拿着客串着鱼竿的盲杖，慢悠悠把一尾鲢鱼收进篓中，心中却是思绪不断。
自他来到此世，已有十年时间。
从曾经的垂髫小儿，到如今即将束发。
从一开始的抓狂和愤怒，到后来的认命与接受。
这个酷似前世大唐的盛世，让他喜爱，也让他迷茫。
与前世的李唐相比，这个大唐无疑要更强大，更浪漫，更神秘。但相对的，也更凶险，更诡异。像是一只美丽的异兽，却不知赐予你的是宝藏还是死亡。
宿于此身，他原本一直把自己当个过客。只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孑然一身，独立于世呢？
当浪潮汹涌而来，不竭力向前游，就会淹没在漩涡之中。
秋分之时，便是武举大试，此时虽然时候未到，却暗涌已生。
这苏家爷孙仨，狠辣蠢俱齐，但终归只是小患。
反而是这一向安静的小城，近些日子却多出了许多生面孔。
坊间传闻，函谷碑林将开。
入不了函谷关的江湖人士、僧尼道人，近日都汇聚在了这小城之中。
“望”着远处的幽幽青山，里许之外，牧童倒坐在牛背之上，悠扬的笛声飘扬在山间。樵夫背着薪材，喊着号子，三两步越过山涧。
苏无恙习惯性地笑了笑。
这大唐，真是个好地方啊！
思绪飘扬，手上的鱼钩也再一次丢进河中，苏无恙“盯”着湖面，静待鱼儿上钩。
只可惜，鱼儿没上钩，却等来了上游的庞然大物。
一只三米余长，浑身白玉色泽的巨物从前方飘来。
看那巨物的形状，最初苏无恙以为那是一只白色巨蟒，只是当他再仔细看时，却发现了蹊跷。
“鹿角、鹰爪、鱼须？这玩意儿该不会是龙吧？！”
紧张的望了望四周，见四下无人，苏无恙一个猛子扎进河中，扛起白龙就游回了岸上。
也不知道龙的口感怎么样？
胆大包天的少年，第一时间考虑起了烹制的手法。
只可惜，待到他回到岸上，那白龙竟化作了一个昏迷的白衣少年。
“唉，这样可就没法下锅了啊！”
眼见全龙宴计划泡汤，苏无恙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确认四周确实无人之后，苏无恙掏出一个木质口哨，轻轻一吹。
不多时，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便站在了苏无恙身前。
“影，帮我把这家伙带回河边的那处地方。记住，若是他有恶意，立即退走，切莫反抗。”
“是，少爷！”
影子背起落水少年，陡然间便消失在苏无恙眼前。
小白龙？有意思！
可惜，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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