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往昔事
一日喧嚣终于散去，心神俱疲的杞儿早早便去睡下了。
苏无恙走出自己的厢房，看到前院的歪脖子树上，老道士正拿着饮着酒，看着那满天繁星。
“太白再经天，荧惑不肯伏，真是了不得的天象啊！”
老道士喃喃自语，苏无恙听在耳中心中暗动，却只是自顾自闭目盘坐在庭院的大石头上修炼。
“嘿~你个臭小子！见了师父也不问好？”·
应老道见苏无恙不肯搭理自己，气急败坏地跳下树来，急赤白脸道：“臭小子，你就不想听听为师在说些什么？这可是关乎人世王朝兴灭的大事！”
苏无恙依然闭着眼，淡淡道：“小事尚且无能为力，又何况大事？管不了，不敢管。”
老道士笑了：“你这臭小子，是在怪我对你师妹见死不救？”
苏无恙心中一乐，一诈便诈出来了，老头子今日果然在场！
他面色不变，依然语气平淡：“师父不出手自有师父的理由，徒儿不敢见怪。”
老道士见徒弟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顿时不知该如何说话。
一个十几岁未束发的小儿，怎么说话这般夹枪带棒的？
老道士无奈，长叹一口气道：“看来你也看出来了，没错，今日为师确实在场。”
见苏无恙目光看向自己，老道士却反问了苏无恙一句：“徒儿，你觉得杞儿天赋如何？”
苏无恙曾旁观过杞儿修炼，炁机吞吐与心境都极为平稳。
于是略一犹豫道：“我所见过的人中，若是不与我相比，当称得上绝佳。”
此话虽然不客气，却显得理当如此。换个人来说，老道士必然要笑他不知所谓。
“既是绝佳，为何杞儿跟我修行多年，还是这般孱弱修为？”
苏无恙摇了摇头，这也是他所疑惑的，若是让他自小与道门师长修行，虽然幼时必须夯实基础不得冒进，但也定然有炼炁境以上的修为了。
“哎~”
老道士又叹了口气，悠悠开口说出了往昔旧事。
杞儿杞儿，哪里是杞儿，分明是弃儿罢了！
……
八年前，会州连下了二十余日大雨，山洪爆发、百姓流离失所。
除了下不尽的雨，还有各种离奇的异象在会州各地显现，疫鬼横行、活尸遍地，不过短短月余，原本繁华的会州便成了人间地狱。
有传言说，是神仙降劫，会州才会有此大难。
不知为何，天灾面前一向绝不怠慢的朝廷，这一次却动作缓慢，虽也有赈灾之举，却只是杯水车薪。
于是，百姓们只能离开生活了不知多少年头的旧土，踏上了逃难的道路。
杞儿不知道自己跟着爹娘走了多少路，只记得一路上不断有熟悉的人消失，又不断有陌生的人进入逃难的队伍。
爹爹告诉她，再有十个日出日落，他们就能吃上热饭了。
好饿！好饿啊！
杞儿想和娘撒娇，可是娘不见了，爹说娘先走了，给他们准备好了热饭等着他们，可是爹骗人，杞儿明明看到了，娘睡着了。
到后来，逃难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杞儿已经不知道和爹走了多少个日出日落了，只记得有一天爹突然变得很虚弱，只是一个劲不舍地看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爹也睡着了。
爹把杞儿和所有仅存的财物交给了一起逃难的大伯，就看着杞儿睡着了。
可是，大伯没有带着杞儿一起走，所以杞儿只能躺在爹的旁边，等着和爹一起睡着。
好饿！好困啊爹！
杞儿躺在爹的身旁撒娇，打算也就这么睡去了。
“哎~别睡，小妮子！”
杞儿勉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一身破旧的道袍，和一柄染血的剑。
后来，唐史对这一次的大灾记载只有寥寥几笔。
——是岁，大水，疫病生。
……
听完老道的讲述，苏无恙心中释然。
难怪！难怪这妮子如此杞人忧天。
经历过那般苦难，又有谁不会担心一朝天塌，一切的美好再次烟消云散呢？
老道士的眼中不掩心疼：“遭逢水患、痛失双亲、身患疫病、被人所弃……这丫头在那场大难里，经历了太多疾苦。她本该死于那一场大难的，是老道我强行把她留了下来。”
“但……慧极必伤，这丫头早慧，忧思过甚，又心结难解，致使这么多年，修为进境缓慢，破境更是难上加难。”
苏无恙听完老道士所说，这才明白了老道士如此做的目的：“师父是想，借着外力，让杞儿在绝境中打破心魔吗？”
“你小子，倒是不傻！”
老道笑着点了点苏无恙，随后叹气道：“只可惜，老道我始终狠不下这个心，要是按你师公那脾气，非得把这妮子丢到极险之地，让她死而后生，强行破除她的心障。”
苏无恙见老道这副模样，知道今日自己即便不出手，老道估计也无法坐视下去，只是如此一来，对杞儿是福是祸，却未可知了。
见老道满脸无奈，苏无恙却笑道：“师父，可知‘上善若水’乎？”
老道闻言一愣，随即指着苏无恙大笑道：“好你个臭小子，今日倒说教起为师来了。”
话虽如此，老道的笑声中却满是欢畅，既然这丫头心障难解，便把一切交给时间，时候到了，一切自有解法。
自己一番施为，倒失了道门无为之心。
见老道不再为杞儿的事烦恼，苏无恙替师父高兴。
但让苏无恙感到疑惑的，是会州大灾之中，朝廷的所作所为。
原本在苏无恙看来，此世与自己曾经所在的世界相比，终究是不同的。
在那一方天地，虽科技还不足以对抗天灾，但每逢大难，定是八方同力、人定胜天。
而如今所在之世，修行者感悟大道，修到高处，已有了抗衡天地之力，为何在这天灾面前，反没了对策？
朝廷的君子们哪去了？道宗的修道者哪去了？
那些可一剑劈开大河、一念搬移巨峰的大能们哪去了？
这昭昭大唐盛世，难道只是虚幻吗？
老道看出了苏无恙内心的疑惑，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都说人力有穷时，但怕只怕人力未穷，却无能为力啊！”
“好徒儿，这世间有太多遗憾了，遗憾到老道喝完这壶中酒，也解不完心中愁啊！”
老道没有向苏无恙再去解释什么，有些东西，只能让苏无恙自己看。
去看那繁华盛景、万般苦难，去看那妖魔仙鬼、碧落黄泉！
等看遍了，方能像他当日那般，孤身横剑，荡尽群魔，破去胸中块垒。
苏无恙走出自己的厢房，看到前院的歪脖子树上，老道士正拿着饮着酒，看着那满天繁星。
“太白再经天，荧惑不肯伏，真是了不得的天象啊！”
老道士喃喃自语，苏无恙听在耳中心中暗动，却只是自顾自闭目盘坐在庭院的大石头上修炼。
“嘿~你个臭小子！见了师父也不问好？”·
应老道见苏无恙不肯搭理自己，气急败坏地跳下树来，急赤白脸道：“臭小子，你就不想听听为师在说些什么？这可是关乎人世王朝兴灭的大事！”
苏无恙依然闭着眼，淡淡道：“小事尚且无能为力，又何况大事？管不了，不敢管。”
老道士笑了：“你这臭小子，是在怪我对你师妹见死不救？”
苏无恙心中一乐，一诈便诈出来了，老头子今日果然在场！
他面色不变，依然语气平淡：“师父不出手自有师父的理由，徒儿不敢见怪。”
老道士见徒弟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顿时不知该如何说话。
一个十几岁未束发的小儿，怎么说话这般夹枪带棒的？
老道士无奈，长叹一口气道：“看来你也看出来了，没错，今日为师确实在场。”
见苏无恙目光看向自己，老道士却反问了苏无恙一句：“徒儿，你觉得杞儿天赋如何？”
苏无恙曾旁观过杞儿修炼，炁机吞吐与心境都极为平稳。
于是略一犹豫道：“我所见过的人中，若是不与我相比，当称得上绝佳。”
此话虽然不客气，却显得理当如此。换个人来说，老道士必然要笑他不知所谓。
“既是绝佳，为何杞儿跟我修行多年，还是这般孱弱修为？”
苏无恙摇了摇头，这也是他所疑惑的，若是让他自小与道门师长修行，虽然幼时必须夯实基础不得冒进，但也定然有炼炁境以上的修为了。
“哎~”
老道士又叹了口气，悠悠开口说出了往昔旧事。
杞儿杞儿，哪里是杞儿，分明是弃儿罢了！
……
八年前，会州连下了二十余日大雨，山洪爆发、百姓流离失所。
除了下不尽的雨，还有各种离奇的异象在会州各地显现，疫鬼横行、活尸遍地，不过短短月余，原本繁华的会州便成了人间地狱。
有传言说，是神仙降劫，会州才会有此大难。
不知为何，天灾面前一向绝不怠慢的朝廷，这一次却动作缓慢，虽也有赈灾之举，却只是杯水车薪。
于是，百姓们只能离开生活了不知多少年头的旧土，踏上了逃难的道路。
杞儿不知道自己跟着爹娘走了多少路，只记得一路上不断有熟悉的人消失，又不断有陌生的人进入逃难的队伍。
爹爹告诉她，再有十个日出日落，他们就能吃上热饭了。
好饿！好饿啊！
杞儿想和娘撒娇，可是娘不见了，爹说娘先走了，给他们准备好了热饭等着他们，可是爹骗人，杞儿明明看到了，娘睡着了。
到后来，逃难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杞儿已经不知道和爹走了多少个日出日落了，只记得有一天爹突然变得很虚弱，只是一个劲不舍地看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爹也睡着了。
爹把杞儿和所有仅存的财物交给了一起逃难的大伯，就看着杞儿睡着了。
可是，大伯没有带着杞儿一起走，所以杞儿只能躺在爹的旁边，等着和爹一起睡着。
好饿！好困啊爹！
杞儿躺在爹的身旁撒娇，打算也就这么睡去了。
“哎~别睡，小妮子！”
杞儿勉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一身破旧的道袍，和一柄染血的剑。
后来，唐史对这一次的大灾记载只有寥寥几笔。
——是岁，大水，疫病生。
……
听完老道的讲述，苏无恙心中释然。
难怪！难怪这妮子如此杞人忧天。
经历过那般苦难，又有谁不会担心一朝天塌，一切的美好再次烟消云散呢？
老道士的眼中不掩心疼：“遭逢水患、痛失双亲、身患疫病、被人所弃……这丫头在那场大难里，经历了太多疾苦。她本该死于那一场大难的，是老道我强行把她留了下来。”
“但……慧极必伤，这丫头早慧，忧思过甚，又心结难解，致使这么多年，修为进境缓慢，破境更是难上加难。”
苏无恙听完老道士所说，这才明白了老道士如此做的目的：“师父是想，借着外力，让杞儿在绝境中打破心魔吗？”
“你小子，倒是不傻！”
老道笑着点了点苏无恙，随后叹气道：“只可惜，老道我始终狠不下这个心，要是按你师公那脾气，非得把这妮子丢到极险之地，让她死而后生，强行破除她的心障。”
苏无恙见老道这副模样，知道今日自己即便不出手，老道估计也无法坐视下去，只是如此一来，对杞儿是福是祸，却未可知了。
见老道满脸无奈，苏无恙却笑道：“师父，可知‘上善若水’乎？”
老道闻言一愣，随即指着苏无恙大笑道：“好你个臭小子，今日倒说教起为师来了。”
话虽如此，老道的笑声中却满是欢畅，既然这丫头心障难解，便把一切交给时间，时候到了，一切自有解法。
自己一番施为，倒失了道门无为之心。
见老道不再为杞儿的事烦恼，苏无恙替师父高兴。
但让苏无恙感到疑惑的，是会州大灾之中，朝廷的所作所为。
原本在苏无恙看来，此世与自己曾经所在的世界相比，终究是不同的。
在那一方天地，虽科技还不足以对抗天灾，但每逢大难，定是八方同力、人定胜天。
而如今所在之世，修行者感悟大道，修到高处，已有了抗衡天地之力，为何在这天灾面前，反没了对策？
朝廷的君子们哪去了？道宗的修道者哪去了？
那些可一剑劈开大河、一念搬移巨峰的大能们哪去了？
这昭昭大唐盛世，难道只是虚幻吗？
老道看出了苏无恙内心的疑惑，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都说人力有穷时，但怕只怕人力未穷，却无能为力啊！”
“好徒儿，这世间有太多遗憾了，遗憾到老道喝完这壶中酒，也解不完心中愁啊！”
老道没有向苏无恙再去解释什么，有些东西，只能让苏无恙自己看。
去看那繁华盛景、万般苦难，去看那妖魔仙鬼、碧落黄泉！
等看遍了，方能像他当日那般，孤身横剑，荡尽群魔，破去胸中块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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