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

    京城的天牢之中,这里有一间特殊的牢房,这牢房不并不与其他的牢房相连接,而是独立的一间,相对来说,牢房房间稍稍的比其他的房间更加的宽敞,而且那牢房的门柱更是以天外陨铁浇铸而成。监牢四面之墙也是以精铁浇筑而成,加上墙上所刻画的图文,显然又有阵法加持,其更不同于其他的监牢的是这一间监牢十二时辰都有重兵把守,监守监牢的守卫分为十二波,每一波十二人,每个时辰就会调换一波,此时监守这间监牢的十二名守卫唤作“子”。十二人,六人人重甲配大刀,六人轻甲配长剑。此时的十二人全部都神色肃穆,不敢有任何松懈,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看守之人非比寻常,一旦出现任何差错都是要掉脑袋的。

    “陈将军,这酒可是我特地从江南带回来的女儿红,知道陈将军好饮美酒,今日特来此与将军同饮。

    一个青衫儒士就这样正襟危坐的跪坐在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面前。只是那人似乎并不理会这个正襟危坐的读书人,随意的瘫坐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地板上,微眯着眼,只是眼中的那种凶戾之气依然。他既不去看那个读书人,也不与那读书人搭话。

    那读书人也不恼,而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对面的空杯子斟满一杯,动作轻柔而温雅,一双白净的手不染纤尘丝毫,读书人拿起自己斟给自己的那杯酒,以双袖掩之,一饮而尽。

    那个真名叫做徐庭芝的读书人轻轻的将空的酒杯放回原来的位置,自言到“江南的女儿红原产于绍兴一带,与那此朝著名词人,同时也是一位像陈将军一般为国鞠躬尽瘁的朝堂重臣温去属于同乡,而这江南女儿红如今能成为这天下美谈,被后世饮者推崇的原因也是这人写与女儿红酒的一首词有关,“将军你说到底时候温去成就了这女儿红,还是女儿红成就了温去”?监牢中的人依然不答话,那个姓徐的年轻人就这样自顾自的问着答着。

    不知道当年的温去到底是因为最终的朝堂失意而借酒浇愁,还是故意照顾家乡,这不才有了,“都是中庭趁月饮,红烛照高堂。门前喜炮催起,青鬓美娇娘。深愿窖中廿载,入骨人生六味,太液暗浮香。桂下启清酒,岁月两心尝”。

    “浮生梦,清冽冽,向流觞。红绡珠影,何如此际醉千场。满院流光灯树,一证因缘携手,风采少年郎”。环佩初闻响,又是满庭芳。只是想来倒是前者多些的,陈将军可是如此以为。

    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披头散发之人听到这首词后似乎是回忆起了一些往事,站直了身子,拖着一身铁链朝这位名叫徐庭芝的读书人走来。

    “江南女儿红,味道是好,只是不知道徐先生有否想过,我习惯了大漠黄沙,这江南的温柔到底是喜欢不过来的,就说这酒,我也还是更喜欢西北的烧刀子的,烧刀子啊,虽不如这江南女儿红的醇厚,可是一个字,烈!这烈更胜过人世间的千百般滋味啊。

    京城的天牢之中,两个人,一个曾经的大将军,如今的阶下囚,一个是曾经的读书人,如今的三皇子身边第一幕僚,也许是未来的帝师就这样面对面的闲聊着。

    “将军可曾有何未了之愿,我徐庭芝定当竭尽所能为将军了却”。徐庭芝的言语诚恳也轻柔,在说话的同时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女儿红。

    “徐先生当真是心怀广阔,只是我陈某一个粗人,一生征战沙场,哪有什么愿望,即使有,那也早就磨灭于那漫天黄沙和那无数尸骸枯骨之中了。

    “将军一生征战,为此番天下立下过不世之功,将军一生大小战役七十二场,无一败绩,所下七十余城,攻无不克,战不无胜,将军之美谈,当的起万世传颂的。

    那个批头散发的人对着眼前读书人的话语无动于衷,似乎那些事,那些功劳与他毫无关系,也不在与那个读书人说些言语,自己又拖着那数百斤沉重的铁链朝那个灰暗的角落走去,似乎那个角落才是他的归宿一般。

    “大将军到底是信不过我的,只是没有多大关系了,我已派出三千莺歌儿和九千江湖高手共同截杀那个被白之尘带走的孩子,我相信他们终究是走不远的。对了,说起来,倒是还有一个人也去了。”读书人的语气依然轻柔,好像在说那稀松平常的家常事一般。

    只是那个批头散发的大将军陈靖在听到还有一个人也去了的时候眉头锁了锁,双眼中的凶戾之气更是又陡增几分,而那一双被铁链锁住的手也是暴露出根根青筋,那种杀意毫不掩饰,让这座牢笼也是更寒冷了几分。

    “大将军看来是猜出来是谁了,“九歌儿”一生执行刺杀任务三百九十九宗,上到朝堂重臣,下到江湖走足,无一失败,我想这次定也是定能成功的,大将军可是如此以为?”

    云淡风轻的语气,但是那种天下大事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的自信在举手投足之间却也是展露无遗。

    事实上这位青衫儒士从进京的那一刻起,十年庙堂与江湖,覆雨翻云,云淡风轻之中,结束了这场长达十年的帝位之争,那平淡清癯的面容之下到底是一颗怎么样的心,又是一个何样的人,没有几人能够真正了解,或许没有人能了解,谁又知道了?

    青衫之人离去,步态轻柔。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顿了顿,好像是想起了一些小小的事,不经意之间眉头稍稍锁了一下,不过转瞬之间却又恢复了。可就在那一瞬间,这个青衫之人的眼中似乎是却升起了丝丝缕缕的浓雾一般,在那一刻,这个人的双眼深邃得就像是无尽的深渊。

    牢狱中昏暗的油灯就像是快要落下的夕阳,散发出惨淡而又昏黄的光。那些昏黄的光照在牢狱中的陈靖身上,反倒就像是地狱中的魔鬼蚕食着猎物一般。陈靖对对刚刚这个青衫之人的一番试探并无感觉。他依然是瘫坐在哪里,双眼微闭,生死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就在青衫之人微顿的那一刻,陈靖似乎同样有所感,他扭了扭身子,微闭的双眼稍稍睁开,看向一盏油灯。

    “将军,我到底是做错了吗?”

    徐庭之突然开口,伴随着眼中升起的浓雾的悄然散去。

    长平十三年农历六月二十二日,三皇子正式登基,改国号为登阳,一个月前,前大将军陈靖因参与谋反被处死。

    京城的郊外有一座简陋的茅草屋,茅草屋不并不宽敞,不过倒是极其的干净整洁,不染纤尘丝毫,想来这茅草屋的主人定然是一个极为讲究之人。

    “先生今日似乎有些心事,不知道何事能让先生如此忧虑,学生不知可否为先生分忧,一个身穿龙袍的人就在这一座茅草屋内轻声问到”。

    虽然如今自己已经是这天下第一人,已经是登阳王朝第一任皇帝,更是曾经那个一日屠尽前朝宗门三万人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心狠手辣的三皇子,此时却是规规矩矩,言语得体,谦逊至极,未有一丝一毫的倨傲之色。

    “如今一月过去,那原西北大将军的小儿子至今未有消息,虽然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不值得如此计较,只是。。。。。。。。。。。”儒士的话显然没有说完,但却是不知为何不愿再说下去。

    “先生是怕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想先生你倒是多虑了,这么一个婴儿如何能活的下来,即使侥幸能活,躲得过初一,又如何能躲得过十五了?”

    已是初秋时节,夏日的酷暑的余温还未有全散去,但是却也是有了那一丝丝秋风微凉之感。

    “立秋了,却又是有了凉意,皇上先请回吧,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陪皇上一起回京了。”

    “学生知道了,学生这就回京。”没有过多的言语,即使是身为皇帝的他也不在去问那个为什么,也不在去问只是后面还未说完的话。或许这就是他如今能够登上这帝位的最重要原因,甚至没有那个之一。

    “十年岁月,江湖庙堂都在我手掌之中,阳谋阴谋,暗杀明杀无数,却未有如今日这般心念驳杂惶惶之。不知为何,徐庭芝今夜没有入睡,只是在那茅草屋内看那一本泛黄的书籍,他似乎想要看从那书中求出一些什么,但又似乎终究无所获。

    转眼间便来到登阳七年,六年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安居乐业,但是在登阳第七年这一年却是发生了百年难遇的旱灾,旱灾范围之广已经蔓延到江南一带,北方一带更是旱地千里,土地开裂,黄河断流,素有塞外江南之称的黄河平原一带青苗早已经枯死,饥殍已是遍野。

    京城朝天阙。

    “先生可有应对旱灾的良策,这百年难见的旱灾若是处置不当,我这七年的辛苦怕是要白费了。”虽然登阳已是第七年,但是这位登阳帝君在这位青衫儒士前依然执弟子礼,七年未曾变过,这些年来,从他成为他的学生那一刻起,这位身为帝王的学生在这位先生面前未有一句高声之语,至于到底是尊敬更多,还是忌惮更多,帝王之心,终究难测,难测。

    “我知道陛下今日会有此问,这里是抗旱的十三策,陛下可以拿去斟酌使用。”青衫儒士手里递过一本并不多厚的册子,动作依然轻柔儒雅,依然云淡风轻,但是那种皇帝和臣子之间的规矩却也是恰到好处。

    “登阳有先生,是登阳之福,学生之福,更也是百姓之福,弟子在此拜谢先生。”

    “陛下言重了,徐庭芝受之有愧。”

    “今年是登阳第几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似乎是在问身旁的一国之帝君,又像是在问自己。

    皇帝不知为什么并没有没有回答自己老师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青衫儒士便只好自答到,已经是第七年了,原来又已过去了七年了。

    西蜀十万大山。

    “石头,快去叫子规叔叔和九歌儿儿婶婶吃饭”。

    呆在陈凡旁边的大猫吼了一声,然后拖着硕大的身躯进山去了。

    “又开饭了?今日为何比往日要迟上一些”。一个戴着斗篷的黑衣男人对那只大猫问道。

    吼吼,大猫吼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表达些什么。

    “走吧,回去看看,加了几个什么菜。”说完,便御剑乘风而去,另外一个带斗篷的人随之跟上,看那身段,似乎是一个女子,但面容被那斗篷遮掩,难以看清,而那大猫也跟在后面一颠儿一颠儿。

    “陈凡,今日吃了这顿饭,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不容置疑的语气,没有给陈凡任何询问和反驳的机会。

    十万大山中的一处清泉之地,有一老者在哪里垂钓。

    “你当真有此决定,可曾问过这孩子是否愿意?”说话的正是那个在清泉垂钓的枯槁老人,远远看去怕是已经有那百岁高龄,也并不多有精神,似乎每说一个字,就要断气一般,可是当一整句话说完,却又恰恰是那一整句话语。

    “自然没有问过他,如果他不愿意,我便将他杀了一了百了。”

    “陈凡,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做我的弟子,”老者问道。

    “弟子陈凡,拜见老师”。

    十万大山之中,有一座山,高耸入云,名叫云巅。云巅之顶,有两个戴斗篷的人。

    “你可曾后悔?”一人问道。

    旁边的人没有回答,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一样。她只是看着那行弟子拜师礼的陈凡给那老者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拿了一根陈旧的鱼竿学那老者开始垂钓

    “师傅,你这鱼钩为什么是直的?

    直的钩钓的起来个锤儿哟。

    师傅,为什么我的鱼竿比你的小这么多?

    师傅,为什么你说话感觉像要断气了一样,可是说完又没有了这种感觉,师傅,师傅……”

    云巅之上,那个戴着斗篷的看起来是个女人的人,嘴角扬了扬,只是却也无人能看见她的笑容,倾国也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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