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忆里的梦境与终焉
炽白灯光下，翌沐坐在床边，洛嘉半边身子陷进柔软的大床，半边身子枕在他腿上，舒服地享受翌沐为她梳发。
“翌沐，抱抱。”她软着声环住翌沐的腰，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翌沐无奈地轻抚她的发顶，温声轻哄她。
洛嘉轻戳手机屏幕，突然想起件事。她歪了点脑袋看向翌沐，好奇道：“都过了这么多天了，我寄给阿丽娜姐姐的快递应该到了吧？”
翌沐放下手中梳，拿起手机看了眼回答：“不知道，闪电驿站那边还没消息。”
“哈？说好的‘任何地点十日之内准时送达’呢？”洛嘉鼓起小脸，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也不知道阿丽娜怎么样了。”
离开绿洲之前，由于怕阿丽娜遇到危险，她特意留了一个人偶给阿丽娜，只要不是一整支衍生物大军入侵，人偶罗休都能将阿丽娜保护得滴水不漏。就是真来了一支衍生物大军，罗休也有能力带阿丽娜毫发无损地逃出来。
想到这里，洛嘉的目光无意间落到翌沐腰间仍然佩带的沙螺上，她不满地嘟囔：“可惜这里离绿洲太远了，不然还能联系上罗休的意识和阿丽娜聊天。”
她将沙螺拿到手上把玩，就在这时，房间门铃响了。洛嘉下意识放下沙螺按住袖里的小刀，警惕地向门口看去，她担高声量询问：“谁？”
“是我。”门外传来唐梓泽的声音。
洛嘉昂了昂下巴示意翌沐去开门，当翌沐搭在门把上的手即将下压时，洛嘉突然凝了神色，惊喝一声：“等等！”
翌沐的手及时停住，他看向洛嘉，目光中同样带着凝重。
就在几秒钟前，这个房间的空间气息变了，虽然并未像上回在炼婆婆那一样感到明显的空间波动，但是凭经验定论，他们此时绝不在方才的空间。
“人偶师小姐？请快些开门，我有急事找你。”门外“唐梓泽”的声音仍在催促，或许是意识到了屋中人的异样，他甚至开始猛拍房门，“人偶师小姐，快开门！”
洛嘉与翌沐二人面面相觑，二人心知肚明门那边的绝不可能是魔术师。
“等会儿，我在穿鞋。”洛嘉慢悠悠朝门外的东西答道。她抬起手，白炽灯下泛着冷白光芒的人偶丝飞速蹿出敞开的袖，候在房门口蓄势待发。同时，她眼神示意翌沐开门。
“来了。”
声音落下的一刻，房门被猛地打开，“唐梓泽”门槛还没踏进就被人偶丝缠了个严实，“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人偶丝就在洛嘉的授意下收缩，一瞬间，门口腾起一片血雾。
“去找魔术师。”洛嘉趿拉着拖鞋刚走出门口，便迎面撞见唐梓泽面带焦急向她这边匆匆走来。洛嘉见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小洛，你有没有事？”唐梓泽一见到她就拉住她的手，“刚才我在房间门口看到个和你一样的人，我一眼看出是假的……”
“哈。”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女孩突地娇俏一笑，暗色的眸中闪烁戏谑的光。她微微歪了点脑袋，瞳孔中爬上点点猩红。
“小洛……？”“唐梓泽”有些不名所以，试探性地唤了声女孩的小名。
女孩倏地扬起头，天真地抬手招呼这东西蹲身：“靠过来点，我和你说个秘密。”
“唐梓泽”犹豫走近几步，慢吞吞蹲身。还没完全蹲下，“他”的瞳孔猛然收缩，用尽力做最后的挣扎也无济于是，因为女孩藏在袖子下的小刀已丝割断了“他”脖颈的大动脉。
鲜血一个劲得往外迸，洛嘉嫌恶的一脚将他踹开，随手用裙裾擦拭干净刀面残留的温血。
东西瞪大了眼，喉咙中极尽全力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它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孩，似乎觉得不可置信。
洛嘉朝“他”露出灿烂的笑，以一种极为童真又引诱般的声音对他道：“诶呀呀，你好像很好奇的样子呢，想知道我识破你的原因吗？”
她学着艾里克的语气，顽皮的话语又近乎孩童独有的残忍：“不告诉你。”
空荡的走廊回荡稚气的娇笑，那东西的血一点点流干、流尽，与此同时，周围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待恢复正常时，洛嘉仍身处1608房间内，翌沐和人偶丝也守在身后。
如果不是脸颊和衣服上被喷溅到的血迹，方才的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笃笃，笃笃，笃笃笃”。
房门被有规律地敲响，直到此时两人才放松警惕。洛嘉打着哈欠过去开门，门一打开，赫然是唐梓泽那张伸士又欠揍的笑脸。
“嗨咯，小洛，有遇到什么情况吗？”唐梓泽全然不顾洛嘉嫌弃的目光，自顾自走进屋找了张凳子坐下。
洛嘉用力关起门，看他的目光中含有欣慰，不过一瞬又恢复原来。
这人深刻认识过她的实力，并且他一向端着自己的绅士模样，万不会像刚才那个假货一样，风度尽失。
简单向唐梓泽描述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末了她补充道：“建议主办方加强难度。”
唐梓泽不由失笑。他方才的遭遇和洛嘉差不多，不过那会儿他正敲响1608的房门，给他开门的是一个行为态度极其傲慢的东西，用着洛嘉的脸。
听了他的描述，洛嘉原本淡然的神色突变，猛的从床上坐起：“七点！”
注视女孩寺门而出，仍一动未动的唐梓泽不由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1607房间在1608房斜左对面，洛嘉一跑出去险些和迎面跑来的人撞个满怀。
两人堪堪刹住脚步，空岁见了洛嘉登时眼睛一亮，拉起女孩袖子带她大步跑到1607房门前，边喘边解释：“小洛快！七点被困到里面空间了，门打不开！”
1607房门口除了她二人还站了三个人，一个是艾里克，另两个是不相熟的面孔。洛嘉记得他们是同层宾客，之前乘专层直达电梯时遇到过。
洛嘉的人偶丝被造物师【覆能】后获得了刺破空间的能力，不过这能力使用会消磨人偶丝的寿命，她一般不会用的。但此时并无他法，七点出不来，就只能用人偶丝刺破空间换他们进去。
人偶丝在洛嘉的操控下从袖中蹿出，直直刺进门锁锁孔，艾里克一转门把手，门顺利打开。
门后是满面刺目的白光，担心七点的空岁率先踏进光中，身影淹没在其中不见。艾里克“诶诶”几声也跟了进去。
“你们留在这里以免发生意外。”洛嘉最为镇静，她吩咐了那两人，又对跟过来的翌沐嘱咐，“翌沐，叫魔术师滚出来接应。”
说完，她转身踏进白光中。
唐梓泽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眼神阴鸷，也要跟进去时被翌沐及时拦住了。翌沐低眸转述小姐的话，见唐梓泽一副不甘的模样只好加重了语气：“魔术师先生，小姐不会喜欢不听话的追随者。”
唐梓泽一怔，轻笑一声转瞬又恢复他那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他行脱帽礼微鞠一躬，敛眸道：“我明白了，翌沐先生，多谢提醒。”
“不用客气，我只是为小姐服务。”翌沐颔首应答。
空岁眼前恢复清明时，她见到的光景不是酒店房间人也不是七点，而是一个鹅黄色为主色调装潢温馨的卧房，里面充满了生活的痕迹，飘窗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娃娃，很明显是个女生的房间。
但空岁第一眼见到的是名男性的背影。那人侧坐在床边听闻动静转过头，她觉得这人的脸莫名熟悉。
“诶诶诶，这是怎么回事啊？”艾里克兀地出现在空岁身边，见到这一切他一惊一乍叫起来，惹得余下二人直皱眉。
床边的人将食指压在唇中间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眉眼间尽是温柔之色。
艾里克搞怪地吐了吐舌头，俯在空岁耳边低声道：“我还以为七点被困在里面要嗝屁了呢，害我白担心一场。”
那人见外来者安静，又转过身去，口中轻轻哼着陌生的歌谣，似乎床上有什么人需要他哄。
“这是什么情况？”突然出现的声音差点把艾里克吓个半死，他捂住心脏幽怨地瞪眼无声无息降落到自己身边的洛嘉，在对方冷漠的目光中不情不愿道：“我又不是万事通，哪里什么都知道！反正……反正从一进来就是这样。”
洛嘉手里攥紧小刀向那床侧的人靠近，空岁见状也好奇跟上。
小刀锋利的刀刃即将落在男人脖颈时，男人倏然转头，脑袋向后仰险险避开这留了力的一刀，温声解释：“我不是要攻击她的怪物，我是她回忆中的人。”
洛嘉一怔，她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她”指的是七点。
女孩收了刀，冷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仍处于戒备状态。她淡淡道：“我们要带七点走。”
男人没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回床上。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空岁被艾里克半拖半主动地凑到床的另一侧，印有小兔子花纹的被子下隆起一个人的身形，他们又靠近了点，才看清那露出的小半张脸是七点。
七点睡着了，她缩在被里，眉宇间少了昔日的怯弱与哀愁，多几分安心与喜色。
空岁又看眼将手搭在七点发顶轻抚的男人，这才惊觉他二人竟有六七分相像。
“请问，可以知道您和七点是什么关系吗？”空岁压低了嗓音，小声询问。
“当然。”男人头也不曾抬，目光黏在七点上，仿佛看一眼少一眼，他纯黑的瞳孔中不含任何杂质，唯余无限的思念，“我是她的哥哥，七时。”
三人一时怔愣住，空岁唇瓣微张，却终是咬下唇，什么也没说出口。艾里克则瞪大了眼，却也是识趣地没多哔哔什么。
洛嘉的反应和空岁差不多，她抿紧唇于心不忍地别过头，挣扎半晌，她终究还是作了个刽子手：“回忆已成过去，虚构出的梦终归是得醒的。”
“我知道。”七时点点头，“我猜到你会来，特意在这等你——顺道陪陪她。”
“你来了，我就该走了。”
他终于让开了床边的位置，双手轻按洛嘉的双肩将她带去那个位置，温声嘱咐：“你对我妹妹来说很重要，她在这个世界很孤单，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她独自一人等了三百年，终于等来了你。”
像是托孤一般。
洛嘉眸光微颤，无数疑惑上涌此时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或许她的到来对你没有任何益处，但你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一切。所以，拜托了。”
七时的声音像远古的老钟渐渐远去，空茫。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的身躯化为光点融回七点身上。洛嘉感到桎梏消失了，但她的目光仍静静定在少女熟睡的面庞，暗色的瞳仁中波涛汹涌。
对于这个和自己莫名相似的少女，洛嘉的情绪十分复杂。她并不想多一个累赘，但每每看到她，洛嘉就像看到了十一二岁的自己。胆怯，懦弱，隐忍……简直一模一样。
一开始她同意七点留在身边，本是出于乐子。但慢慢和她接触越多，这份情感就变了。同情、怜悯、好奇……都多多少少掺杂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她先前容许魔术师对七点的敌意，现在却不许了。
因为她们大概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孑然一身，渴求被爱。或许曾经被爱过，但这份爱之后给予的代价过于沉重，而现在……哪怕被爱也不敢承认了。
她从何处而来？她该去向哪里？最终又该回到何方？
压下所有的疑惑，女孩轻轻抱住了自己接下来的另一个自己，少有温柔地亲吻她白皙的额。
嘘，现在，该去现实了。
她们穿过茫茫白光，那里，梦的终点在等候她们。
“翌沐，抱抱。”她软着声环住翌沐的腰，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翌沐无奈地轻抚她的发顶，温声轻哄她。
洛嘉轻戳手机屏幕，突然想起件事。她歪了点脑袋看向翌沐，好奇道：“都过了这么多天了，我寄给阿丽娜姐姐的快递应该到了吧？”
翌沐放下手中梳，拿起手机看了眼回答：“不知道，闪电驿站那边还没消息。”
“哈？说好的‘任何地点十日之内准时送达’呢？”洛嘉鼓起小脸，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也不知道阿丽娜怎么样了。”
离开绿洲之前，由于怕阿丽娜遇到危险，她特意留了一个人偶给阿丽娜，只要不是一整支衍生物大军入侵，人偶罗休都能将阿丽娜保护得滴水不漏。就是真来了一支衍生物大军，罗休也有能力带阿丽娜毫发无损地逃出来。
想到这里，洛嘉的目光无意间落到翌沐腰间仍然佩带的沙螺上，她不满地嘟囔：“可惜这里离绿洲太远了，不然还能联系上罗休的意识和阿丽娜聊天。”
她将沙螺拿到手上把玩，就在这时，房间门铃响了。洛嘉下意识放下沙螺按住袖里的小刀，警惕地向门口看去，她担高声量询问：“谁？”
“是我。”门外传来唐梓泽的声音。
洛嘉昂了昂下巴示意翌沐去开门，当翌沐搭在门把上的手即将下压时，洛嘉突然凝了神色，惊喝一声：“等等！”
翌沐的手及时停住，他看向洛嘉，目光中同样带着凝重。
就在几秒钟前，这个房间的空间气息变了，虽然并未像上回在炼婆婆那一样感到明显的空间波动，但是凭经验定论，他们此时绝不在方才的空间。
“人偶师小姐？请快些开门，我有急事找你。”门外“唐梓泽”的声音仍在催促，或许是意识到了屋中人的异样，他甚至开始猛拍房门，“人偶师小姐，快开门！”
洛嘉与翌沐二人面面相觑，二人心知肚明门那边的绝不可能是魔术师。
“等会儿，我在穿鞋。”洛嘉慢悠悠朝门外的东西答道。她抬起手，白炽灯下泛着冷白光芒的人偶丝飞速蹿出敞开的袖，候在房门口蓄势待发。同时，她眼神示意翌沐开门。
“来了。”
声音落下的一刻，房门被猛地打开，“唐梓泽”门槛还没踏进就被人偶丝缠了个严实，“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人偶丝就在洛嘉的授意下收缩，一瞬间，门口腾起一片血雾。
“去找魔术师。”洛嘉趿拉着拖鞋刚走出门口，便迎面撞见唐梓泽面带焦急向她这边匆匆走来。洛嘉见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小洛，你有没有事？”唐梓泽一见到她就拉住她的手，“刚才我在房间门口看到个和你一样的人，我一眼看出是假的……”
“哈。”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女孩突地娇俏一笑，暗色的眸中闪烁戏谑的光。她微微歪了点脑袋，瞳孔中爬上点点猩红。
“小洛……？”“唐梓泽”有些不名所以，试探性地唤了声女孩的小名。
女孩倏地扬起头，天真地抬手招呼这东西蹲身：“靠过来点，我和你说个秘密。”
“唐梓泽”犹豫走近几步，慢吞吞蹲身。还没完全蹲下，“他”的瞳孔猛然收缩，用尽力做最后的挣扎也无济于是，因为女孩藏在袖子下的小刀已丝割断了“他”脖颈的大动脉。
鲜血一个劲得往外迸，洛嘉嫌恶的一脚将他踹开，随手用裙裾擦拭干净刀面残留的温血。
东西瞪大了眼，喉咙中极尽全力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它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孩，似乎觉得不可置信。
洛嘉朝“他”露出灿烂的笑，以一种极为童真又引诱般的声音对他道：“诶呀呀，你好像很好奇的样子呢，想知道我识破你的原因吗？”
她学着艾里克的语气，顽皮的话语又近乎孩童独有的残忍：“不告诉你。”
空荡的走廊回荡稚气的娇笑，那东西的血一点点流干、流尽，与此同时，周围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待恢复正常时，洛嘉仍身处1608房间内，翌沐和人偶丝也守在身后。
如果不是脸颊和衣服上被喷溅到的血迹，方才的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笃笃，笃笃，笃笃笃”。
房门被有规律地敲响，直到此时两人才放松警惕。洛嘉打着哈欠过去开门，门一打开，赫然是唐梓泽那张伸士又欠揍的笑脸。
“嗨咯，小洛，有遇到什么情况吗？”唐梓泽全然不顾洛嘉嫌弃的目光，自顾自走进屋找了张凳子坐下。
洛嘉用力关起门，看他的目光中含有欣慰，不过一瞬又恢复原来。
这人深刻认识过她的实力，并且他一向端着自己的绅士模样，万不会像刚才那个假货一样，风度尽失。
简单向唐梓泽描述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末了她补充道：“建议主办方加强难度。”
唐梓泽不由失笑。他方才的遭遇和洛嘉差不多，不过那会儿他正敲响1608的房门，给他开门的是一个行为态度极其傲慢的东西，用着洛嘉的脸。
听了他的描述，洛嘉原本淡然的神色突变，猛的从床上坐起：“七点！”
注视女孩寺门而出，仍一动未动的唐梓泽不由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1607房间在1608房斜左对面，洛嘉一跑出去险些和迎面跑来的人撞个满怀。
两人堪堪刹住脚步，空岁见了洛嘉登时眼睛一亮，拉起女孩袖子带她大步跑到1607房门前，边喘边解释：“小洛快！七点被困到里面空间了，门打不开！”
1607房门口除了她二人还站了三个人，一个是艾里克，另两个是不相熟的面孔。洛嘉记得他们是同层宾客，之前乘专层直达电梯时遇到过。
洛嘉的人偶丝被造物师【覆能】后获得了刺破空间的能力，不过这能力使用会消磨人偶丝的寿命，她一般不会用的。但此时并无他法，七点出不来，就只能用人偶丝刺破空间换他们进去。
人偶丝在洛嘉的操控下从袖中蹿出，直直刺进门锁锁孔，艾里克一转门把手，门顺利打开。
门后是满面刺目的白光，担心七点的空岁率先踏进光中，身影淹没在其中不见。艾里克“诶诶”几声也跟了进去。
“你们留在这里以免发生意外。”洛嘉最为镇静，她吩咐了那两人，又对跟过来的翌沐嘱咐，“翌沐，叫魔术师滚出来接应。”
说完，她转身踏进白光中。
唐梓泽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眼神阴鸷，也要跟进去时被翌沐及时拦住了。翌沐低眸转述小姐的话，见唐梓泽一副不甘的模样只好加重了语气：“魔术师先生，小姐不会喜欢不听话的追随者。”
唐梓泽一怔，轻笑一声转瞬又恢复他那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他行脱帽礼微鞠一躬，敛眸道：“我明白了，翌沐先生，多谢提醒。”
“不用客气，我只是为小姐服务。”翌沐颔首应答。
空岁眼前恢复清明时，她见到的光景不是酒店房间人也不是七点，而是一个鹅黄色为主色调装潢温馨的卧房，里面充满了生活的痕迹，飘窗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娃娃，很明显是个女生的房间。
但空岁第一眼见到的是名男性的背影。那人侧坐在床边听闻动静转过头，她觉得这人的脸莫名熟悉。
“诶诶诶，这是怎么回事啊？”艾里克兀地出现在空岁身边，见到这一切他一惊一乍叫起来，惹得余下二人直皱眉。
床边的人将食指压在唇中间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眉眼间尽是温柔之色。
艾里克搞怪地吐了吐舌头，俯在空岁耳边低声道：“我还以为七点被困在里面要嗝屁了呢，害我白担心一场。”
那人见外来者安静，又转过身去，口中轻轻哼着陌生的歌谣，似乎床上有什么人需要他哄。
“这是什么情况？”突然出现的声音差点把艾里克吓个半死，他捂住心脏幽怨地瞪眼无声无息降落到自己身边的洛嘉，在对方冷漠的目光中不情不愿道：“我又不是万事通，哪里什么都知道！反正……反正从一进来就是这样。”
洛嘉手里攥紧小刀向那床侧的人靠近，空岁见状也好奇跟上。
小刀锋利的刀刃即将落在男人脖颈时，男人倏然转头，脑袋向后仰险险避开这留了力的一刀，温声解释：“我不是要攻击她的怪物，我是她回忆中的人。”
洛嘉一怔，她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她”指的是七点。
女孩收了刀，冷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仍处于戒备状态。她淡淡道：“我们要带七点走。”
男人没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回床上。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空岁被艾里克半拖半主动地凑到床的另一侧，印有小兔子花纹的被子下隆起一个人的身形，他们又靠近了点，才看清那露出的小半张脸是七点。
七点睡着了，她缩在被里，眉宇间少了昔日的怯弱与哀愁，多几分安心与喜色。
空岁又看眼将手搭在七点发顶轻抚的男人，这才惊觉他二人竟有六七分相像。
“请问，可以知道您和七点是什么关系吗？”空岁压低了嗓音，小声询问。
“当然。”男人头也不曾抬，目光黏在七点上，仿佛看一眼少一眼，他纯黑的瞳孔中不含任何杂质，唯余无限的思念，“我是她的哥哥，七时。”
三人一时怔愣住，空岁唇瓣微张，却终是咬下唇，什么也没说出口。艾里克则瞪大了眼，却也是识趣地没多哔哔什么。
洛嘉的反应和空岁差不多，她抿紧唇于心不忍地别过头，挣扎半晌，她终究还是作了个刽子手：“回忆已成过去，虚构出的梦终归是得醒的。”
“我知道。”七时点点头，“我猜到你会来，特意在这等你——顺道陪陪她。”
“你来了，我就该走了。”
他终于让开了床边的位置，双手轻按洛嘉的双肩将她带去那个位置，温声嘱咐：“你对我妹妹来说很重要，她在这个世界很孤单，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她独自一人等了三百年，终于等来了你。”
像是托孤一般。
洛嘉眸光微颤，无数疑惑上涌此时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或许她的到来对你没有任何益处，但你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一切。所以，拜托了。”
七时的声音像远古的老钟渐渐远去，空茫。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的身躯化为光点融回七点身上。洛嘉感到桎梏消失了，但她的目光仍静静定在少女熟睡的面庞，暗色的瞳仁中波涛汹涌。
对于这个和自己莫名相似的少女，洛嘉的情绪十分复杂。她并不想多一个累赘，但每每看到她，洛嘉就像看到了十一二岁的自己。胆怯，懦弱，隐忍……简直一模一样。
一开始她同意七点留在身边，本是出于乐子。但慢慢和她接触越多，这份情感就变了。同情、怜悯、好奇……都多多少少掺杂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她先前容许魔术师对七点的敌意，现在却不许了。
因为她们大概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孑然一身，渴求被爱。或许曾经被爱过，但这份爱之后给予的代价过于沉重，而现在……哪怕被爱也不敢承认了。
她从何处而来？她该去向哪里？最终又该回到何方？
压下所有的疑惑，女孩轻轻抱住了自己接下来的另一个自己，少有温柔地亲吻她白皙的额。
嘘，现在，该去现实了。
她们穿过茫茫白光，那里，梦的终点在等候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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