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练气

    佛山，武会医馆

    日过中天，酒足饭饱后的秦淮没有回金楼，而是和白发老者一齐来到医馆。

    白发老者猜得没错，他确实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这位南拳大宗师。

    医馆小院，白发老者也不墨迹，瞅见秦淮在侧，便自顾自地悠悠说道，

    “虽然这天底下各门各派的练法众多，可归根结底也无非就是搬气运血，强筋壮骨那一套，通过积年的熬炼打磨来达到筋骨皮尽皆有成的遍体通泰之境。

    也就是你们常说的三练之境，一般来说，武人根骨不错，又有食物富养的话，三十岁前达成一练还是绰绰有余的，若是再有大药相助，二练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要想在三十岁前达到三练之境嘛，那可就难如登天喽。

    有记载的武道先人们几乎都是先练气有成，再通过练气带动练体，最后方才达到三练四练的武道之境。

    你知道这是为啥吗？”

    见白发老者有心考考自己，秦淮也认真思量了一会，又想了想先前与自己交手的扑虎巨汉、罗刹王子和咏春老者，又细细比较了三人不同。

    再结合自己亲身体会，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虽说外练筋骨皮，能将筋肉、骨肉、皮肉锻炼得远超常人，可对五脏六腑的提升确实不大。

    脏腑的强度几乎只能靠秘药滋补和练气慢熬来缓缓提升。

    虽说外练法门易得，练气秘传难求，可一旦练气有成，武者便能保护五脏六腑，专心外练。磨刀不误砍柴工，如此一来自然进境飞速。”

    “不错，脏腑和神庭最是脆弱，若武人专注练体而不重练气，早晚内外失调，大祸临头。

    不过练体见效快，长功夫的程度肉眼可见，再加上练气法门稀少，药材难寻，现在的不少武人其实也没得选。”

    白发老者点点头，抿了口茶，继续说道，

    “虽说你的练气进度稍差于练体，但想来练气功夫也差不到哪里去，否则你的脏腑早就被你这副壳子拖垮了。

    像你这样练气稍差，却早早三练有成的武人老夫除了早年间在师祖那扯闲篇的时候听说过一个，便再没听人谈起过。

    不过那时年幼，只以为师祖在逗我们玩。没想到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最后还真能见识见识这样的怪才。

    嘿，老头子还真是福气不浅啊。”

    哦？还有一个先练体再练气的前辈？也不知是何来历。

    秦淮也有些好奇，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要不是有诸武精通调理内外，单凭自己的话，这练体进境是断不能如此快的。

    如今听说还有前辈是先练体后练气，秦淮也想问问看是否有什么经验能借鉴借鉴。

    没等秦淮发问，白发老者就继续说道。

    “练气，练气，说到底练气就是一把让你如何真正控制自身的钥匙。

    所谓拳由心发，这点无需我多讲，你们八极尤重此道。

    我们今天就借着这拳与气来说说体与气。

    凡是个能喘气的活物，万般动作皆随心意而动，随呼吸起落，注意我的呼吸，吸——呼——吸——呼——”

    清晰的呼吸之声在秦淮耳边回荡，吐纳进出间，呼气与吸气的声音，泾渭分明。

    天光昭昭，医馆之内，二人伫立，空气灼热，却不分老者心神，亦不扰秦淮神思。

    老者的气息随着胸膛的起伏，渐渐绵长了起来，到最后秦淮竟有些分不清老者是在呼气还是吸气。

    这南派秘传果然有东西，秦淮心中有些惊讶。

    秦淮定睛细看，在不用显真的情况下确实很难分辨此时老者的呼吸状态，老者气息绵延，仿佛一直在没有尽头的吸气。

    正午的日头下，老者后背有些干瘪的筋肉紧紧绷起，气息吞吐间，筋肉皮膜间恍若有了生命，也跟着老者的身体大架一起一伏，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看得秦淮打了个机灵。

    老者突然一声闷哼，气息一顿，有些精瘦的后背瞬间变的饱满，皮肉筋膜下的条条脉络如虬龙般怒起，整个后背如藤牌般胀大。

    秦淮有些惊奇，虽然这种程度他也能做到，但那是因为他筋骨强壮，血肉活泛，练体强度远非常人可比。

    可白发老者都已经是耄耋之龄的老前辈了，还能勃发筋肉达到如此程度，这练气大成真是妙不可言。

    秦淮有心想上手试试，于是便向老者抛了个问询的眼神。

    见老者并未阻止，秦淮便掌心轻按老者后背，一时只感觉血肉如怒涛般震颤，筋络如虬龙般狂舞，实在是十分神异。

    “今日见你使咏春，出拳发力间有些阿华的味道，劲力圆融如一。如何运劲想必你自有所悟，虽说如今练气还差了点，但想来也差不许多了。

    等你练气有成，再跨过天地之桥，达到心意气力合而为一的地步，你就是神州下一个大宗师喽。”

    老者说完便缓缓呼气，筋肉皮膜又渐渐恢复成那幅干瘪瘦削的模样。

    秦淮听着白发老者的字字珠玑，脑中缺又想起早年间师傅的教导。

    李书文早年给秦淮讲解所谓内外练法之时，也曾说过，

    筋骨皮气虽并无高下之分，但千年来数以万计的武人先辈也是摸索出了不少经验。

    练骨最需苦功，练气最需天赋。

    人呼吸之间进出的气流微小，力量羸弱，除了一些吹箭技艺，并无直接用这气息来对敌的手段。

    但是这些气流若经过呼吸法门，进入肺部后，却能跟随血液到达四肢百骸，与五脏六腑合力，做出种种剧烈运动。

    这个过程，科学上讲是人体数十万亿细胞通过吸收氧气消耗营养来释放能量支持这些剧烈动作。

    而从武术角度上讲，就会更玄妙一些，通过探索这呼吸频率、长短等不同的变量来寻找呼吸转化间的奥妙。

    但有一说一，那些八极秘藏上关于练气奥妙的艰涩文字，哪怕是秦淮这种物理专精高达69%的人才，看起来也是一头雾水。

    虽说他这三年来有显真相助，练气功夫远非常人可比，但那也只不过是照着师父和武哥照猫画虎，像素级复刻罢了。

    可如何根据他自身的条件突破练气关隘，除了前几日抓到的一线灵光外，却实在是不知从何下手。

    秦淮把自己的困惑一讲，白发老者讶然地看了看秦淮。

    随即笑道：“你这是快要突破了，这关隘困不了你多久，现在对你来说，这关隘跟张白纸差不了多少。

    不过如何将稍弱的五脏六腑与强横的筋骨皮肉一视同仁，拨开三练壳子带给你的知见障，就得看你能不能把握住那道灵光了，这点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秦淮听完老者此言，好像明白该怎么做了，随后便恭敬告退，赶回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