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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外交问题

    人的本质是贪婪的,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就更多。

    当阿骨打决定把燕京一府六州之地还给宋国时,他手下有些人是持反对意见的,主将粘没喝和斡鲁补就是其中代表。

    (粘没喝即完颜宗翰,1080-1137年,小字鸟家奴,金国三号人物国相撒改长子。)

    (斡鲁补即完颜宗望,?-1127年,阿骨打次子,人称二太子。)

    不过阿骨打还是坚持了,这是他审时度势,作出的正确决断。

    当时金国的灭辽大业正处于最要紧的关头,天祚帝还没抓到,辽国军队还有一战之力。如果因为燕云一隅之地得罪宋国,把盟友变成敌人,那是拣芝麻丢西瓜的愚蠢做法。

    不要急,燕京永远都在那里,飞不走,也跑不掉,属于你的东西迟早是你的。

    而且但凡自诩为英雄的人,总有他的骄傲,对于阿骨打来说,背盟毁约有损英明,他不屑于这样做。

    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他对粘没喝说:海上之盟,不可忘也。我死,汝则为之。(《宋史纪事本末》)

    阿骨打说完这话小半年后,真的就生病死了(他自己应该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吧),他的继任者金太宗吴乞买(1075-1135年,阿骨打之弟,金国建国之初,仍实行部落时代兄终弟及的勃极烈制度)继续执行饭要一口一口吃的策略。

    直到1125年,天祚帝被俘,灭辽大功告成,金国这才腾出手来“杀猪宰羊”。

    不过杀猪宰羊总得有个由头。

    农村里有宰年猪的习俗,说明逢年过节,拜神祭祖,贵客远来等重大日子杀只猪宰只羊,名正言顺。

    再不济,就说猪仔不听话,每天晚上嗷嗷叫,吵的人没法睡,是它自己作死,这也是一种能勉强站得住脚的说法,反正不能无缘无故地就把猪羊给宰了。

    大金国现在阔了,好歹也算有头有脸,再不能平白无故地想打谁就打谁,一大帮子人看着呢,得注意舆论。

    找个理由再杀猪,这就叫师出有名。

    细看中国古代对外交往历史,你会发现两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就像遗传基因,一直都没变过。

    第一个是死要面子,不管自己咋样,门面和脸面一定要阔,台型不能垮,发型不能乱。

    第二是上国心态,一直以天下之中,天朝上国自居。

    这从几个简单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比如我们称外国为“邦”,友邦、邻邦、万邦、蕞尔小邦,“邦”这个字本身就含有小的意思,这也难怪,谁叫中国个头最大,一直得坐最后一排。

    再比如我们叫外国人为“夷”,大家注意这个字的发音,它跟语气词“咦”一样,大家在说“咦”的时候,总会拖长尾音,“咦……”,同时脸上露出些许嫌弃或瞧不上的神情,这就是古代对外国人的心理。

    这种天然优越感,有点像佛祖刚出生的时候,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嘴里念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样的思维导致在外交问题上,首先考虑的是面子架子,而不是现实利弊,我们很多亏就吃在了这个上面。

    宋金的盟约里有这么一条:无容匿逋逃,诱扰边民。

    意思是各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马勺别伸到别人的锅里舀饭吃。

    万一我家老母鸡逃到你鸡窝去,也得给我连鸡带蛋送回来;故意撒点陈麻子烂谷引诱我家老母鸡的事,更是绝对不允许!

    以宋徽宗的格局,倒还做不出故意引诱别人家老母鸡的事,可老母鸡却不请自来了。

    当时有个叫张觉的人,他原是辽国平州(今河北卢龙)的节度副使,天祚帝西逃后,平州发生兵变,一把手萧谛里被杀。

    张觉出面当老好人,安抚士兵,他顺势被推举为新的扛把子。

    张觉是根墙头草,控制平州后,他抓丁五万入伍当本钱,在辽金宋三方势力中选择观望,待价而沽。

    金国破燕京后风头正劲,张觉便投靠了金国,被封了个很大很大的官。

    可金太宗吴乞买上位后,下令将燕京的降臣和百姓全都迁到东北去,这一下子戳中了张觉,万一哪天他也被迁到到天寒地冻、雪厚三尺的不毛之地去,岂不是自己挖了坑往下跳?

    看来跟着金国混也没钱途。

    刚好这个时候,张觉又得到一个消息,说天祚帝在漠南重整人马,准备卷土重来了。

    张觉找手下一合计,想了一个两全其美之计。

    一方面,他对外宣称起兵勤王、奉迎天祚帝,并让百姓归家,这样就能得到燕京百姓的支持;另一方面,偷偷去联络宋国,承诺把平州重归宋土,宋国肯定会笑纳,到时候可以雄踞一方。

    内可用百姓之力,外又有宋国撑腰,金人来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张觉有点不放心,又去问很有学问见识的翰林大学士李石,李石也觉得这主意靠谱。

    大学士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于是张觉便反了他娘的金国,并派人去联络宋国。

    宋徽宗闻讯大喜,竟然有这等好事,天佑我大宋啊。

    我想,当时朝堂之上肯定是歌颂之声四起,也一定会有大臣这么说:

    陛下圣德,泽被四海,化外之民盼君父恩泽,如久旱慕甘霖,如寒冬慕春风,臣为陛下贺!

    臣等为陛下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好!好!好!

    赵佶是真高兴呀。

    陛下三思啊!

    三呼万岁声音刚息,大殿上就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赵佶定睛一看,是马植。

    陛下,平州万万不能要啊。

    赵佶脸色一沉,为何?

    马植解释说,咱们和金国签订海上之盟时说好的,不能接纳和隐匿对方逃亡的人,更不能诱使对方边民生事或骚扰边民。张觉虽然是辽臣,但降了金国就是金臣,平州也是金国的地盘了,您要是接纳张觉,等于是违背了盟约,这只会落人口实,给金国发飙的机会。金人如狼似虎,您看到他们的眼神没有,那是要吃人啊。

    赵佶一听,差点直接爆了粗口。

    格老子的,这是招降纳叛吗,老子是把恩泽雨露撒给他们,不会说话就闭嘴!

    还敢变着法儿说老子背信弃义,当初说联金灭辽、收复燕云的是你,现在说平州不能要的也是你,按照老子以前的暴脾气,信不信给你一锤子!

    赵佶一怒之下,直接给马植降了五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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