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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炼狱六重海

    半藏天狗手握长剑,战意高昂的看着大剑士,黑色灵力从剑身与剑柄之间的狮子头剑格处溢出,原本锃亮的银剑瞬间被灵力覆盖,与之相比,夜色倒显得明亮起来。

    “此剑的剑尖与剑尾位置互换,剑尖宽厚,剑身细窄,形如舌根与舌尖颠倒,故曰——岐舌。它一侧铸有剑刃,另外一则用于防御,与其称之为剑,倒不如说是一把似剑的刀。”半藏天狗将岐舌放在肩上得意地说道。

    “废话真多。”大剑士抢先握剑出击,周身燃起红色火焰,脚尖点地犹如一道飓风急速移形换位,短短十米距离眨眼便至,剑尖冒起火舌扫向半藏天狗脖颈。

    半藏天狗并不慌张,嘴角甚至隐隐流露出笑容,看得出来,他对大剑士展现的力量十分满意。岐舌剑背被他轻巧的提至胸前,黑色灵力如瀑布般与火舌相互交融,相互抵消,剑刃与剑背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大剑士迅猛一击被半藏天狗格挡在身前,两人满含杀意的目光彼此凝视半刻,身影同时后退又同时一上一下发动反击。

    半藏天狗从下至上岐舌上挑,黑色灵力像从夜色中汲取出来,拖着长长的尾巴朝上挥动。大剑士则是从高空跃下,剑柄处火元力迅速聚拢,沿着剑身在剑尖前方形成一条张开巨口的火龙。这是一场谁都不会退让的战斗,哪怕再过更多个十年,人族和夜鬼依旧如同水火、势不两立。

    “炎七,火龙吟。”

    火龙再次和岐舌的剑芒碰撞在一起,一红一黑的能量将雪地震得凹陷出一座深坑。大剑士明显气势更甚,火龙将红杉林腹地照得一片雪亮,也将黑色灵力照得无影无踪——半藏天狗被吞进了火焰之中。

    大剑士神色却并不轻松,纵使半藏天狗被火龙吞没,不见丝毫黑色灵力的气息,可若仅凭一条火龙就想杀死他,大剑士觉得难免异想天开,更何况在赶来之前,他清楚的看到姒姬青拼死爆发出的灵力被吞入日鬼胸膛之中。

    雪地中出现了受高温蒸发起的白雾,涓涓流水在凹地里好似找到了突破口,扎堆朝更下方流去,随着白雾渐渐微弱,一道比之前高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凹坑另一侧,散发出浓厚得更加令人厌恶的气息。

    “真是叫我愉悦,此次除了太阴祭祀之外,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半藏天狗岐舌下劈,将面前白雾一剑刺破。只见一袭由紫黑转为暗黑的袍子周围六道黑色灵力呈埙状环伺四周,头部一根白与黑相交的长角,腰系狮子头束带,带着大笑声与渴求的战意走了出来。

    大剑士捏紧手中长剑,他不知道在半藏天狗身上发生了什么,可实质化的威压迎面而来,连呼吸都出现短暂滞缓。

    “你硬抗了火龙吟?”看着半藏天狗肩上留下的火焰痕迹,大剑士疑惑于他没有使用吞噬的能力。

    “只是想用身体印证你的力量罢了。很不错,左丘,若我不变成真正日鬼的模样,这一剑下来,就要成为独臂鬼了。”半藏天鬼闭眼仔细感知肩膀处传来的灼烧,又不禁发出叹惋:“也很可惜,你的力量与那道能将我胸口切开的火元力相比,差去甚远!”

    “用身体印证我的力量?呵,你这鬼物真敢说大话。下一剑我会瞄准脖子,将你的头砍下来踢给白狼女。即便差去甚远又如何,一剑不够再砍一剑便是。”

    “北国有多少像你一般的人存在。”半藏天狗目露期待。

    “人人皆能杀鬼,人人皆像我一样。待尔等来时,北国从南至北的长城上将站满手拿利刃杀鬼的守夜人,来一只杀一只,来一队便杀一队。如同十年前一样,北国之主也定会将夜鬼王一枪挂在北国边境的万里雪域上。”

    提到十年前被击杀的夜鬼王,半藏天狗眼神中有股说不出的悲伤,浑身散发的感觉在片刻间迥然不同,有种属于人才会存在的痛惋之情竟也出现在他身上。瞧见那战意瞬无的半藏天狗,大剑士依旧握紧长剑不敢有半分松懈——若要为夜鬼动容,便是对常埋边境守夜人的亵渎。

    “不得不承认,北国之主曾是你们最大的庇佑,可人一定会衰老,力量一定会减弱,永远也无法将战力维持在最为鼎盛的时刻,即便是北国之主也一样。但在我看来,夜鬼王之于鬼族,更是堪比北国之主之于你们的存在,我们生生不息,亡灵亘古不灭,短暂的失败将使夜鬼完成族群进化,人类不过是世界瞬息变换间可有可无的存在,我们会再卷土重来无数次,抹灭世间所有短暂又渺小的物种,在伟大的指引下,令世界归于永恒!”

    “果然是一群冥顽不灵的鬼物。不过既然知道北国之主,为何还敢来此!”大剑士高声怒道。

    “来此的目的,日后自会知晓。不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待寒夜来临之际,北国必将被我族踏平。”半藏天狗举起岐舌,腰间狮子头霎时睁开两个黑色眼睛以及泛起血红的瞳仁。

    “可惜了。”大剑士闭上眼睛,调集火元力覆盖在身体四周,远远看去,就如同一个被红色火焰吞噬之人。

    “什么可惜?”半藏天狗咧嘴对着火焰中的人十分不屑,“就凭你的火元力程度,还远远不够。”

    “等不到寒夜来临,你便会死在这里。”大剑士眉头紧锁,仿佛陷入某种痛苦之中。

    半藏天狗将衣襟朝外扯开了些,他感受到周围温度突然间升高,热浪吹起强烈劲风呼嚎而来,耳边隐隐响起空气炸裂声,只见大剑士脚下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近处红杉叶在热浪经过时被燃烧成粉末,无数粉末又随着劲风卷动形成一阵飓风,红与黑相互交织,糅杂在一起。

    大剑士上半身衣物承受不了高温迅速燃烧殆尽,而随着火焰温度还在抬升,大剑士手臂、胸口、背部青筋暴起,表面肌肤迅速褶皱,贯穿身体的数条裂缝突然间出现在眼前,与此同时,从裂缝中爆发出的白色亮光将空间也烧得扭曲。

    “这种异样感,竟然是白色火焰!”半藏天狗吃惊的说道。

    “既然红色火焰杀不了你,那我便将火焰温度提高到变成白色的程度,就用这白色火焰叫你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大剑士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

    “左丘!难道你就不怕玩火自焚,先被火焰烧死!”半藏天狗着急的说道。

    “担心你的脖子吧,日鬼。”

    大剑士右手提剑指向半藏天狗,左手握住右手手臂,调动体内全部火元力撕裂着声音吼道:“炎五,炼狱六重海。”

    不及半藏天狗反应,一座由东、南、西、北、上、下共计六个方位构成阻挡所有退路的白色炼狱之火将他牢牢困住,六重海攻防一体,不断从火海中喷涌出环形日珥朝他袭来。

    半藏天狗身形急速移动,脚尖将雪地踩出数之不尽的凹坑,白色火焰令他不敢掉以轻心,才堪堪侧身躲过一处日珥,头顶上方又接着出现另一处,震惊的脸部被火海照得一片惨白,面对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日珥,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危机。

    “倘若仅是躲避,恐怕迟早会被这该死的火焰烧死。”

    岐舌黑色灵力从狮子头双眸中涌现,包裹着剑身朝近在咫尺的日珥斩去。本以为两股力量碰撞能够相互抵消,却发现周围日珥仿佛感知到某种美味,一个接一个如蛇般缠绕在灵力上,而后用力一扯,灵力连一丝动静都未发出便死气沉沉的消失。

    几番闪避下来,半藏天狗腰腹、手臂已留下数道白色烧痕,若不是闪避及时,脖颈处至少也会留下一道贯穿的伤口。

    “可恶,竟然被一个人族弄得如此难堪。”

    半藏天狗愤怒的盯着大剑士,难以想象眼前之人竟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即便用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白色火焰也在所不惜。可要维持如此猛烈的火海,势必让左丘火消耗巨大的火元力,而瞥见他身上愈发深陷的裂缝,面部更加痛苦不堪的神情,半藏天狗认为也许坚持下去,左丘一定会在杀死自己前被火焰反噬。

    “左丘!再不停下你真会死的。”半藏天狗身上又被一道火焰灼伤,大腿隐隐可以看到白骨。

    “为了杀我,自己也会死在这里,值得吗?”半藏天狗咆哮着问道。

    却见到一对坚毅的眼神牢牢将自己盯住,即便握剑的右手已在颤抖,身体苦苦支撑也阻挡不了越来越大的裂缝。但在那双无畏的眸子中,半藏天狗看到了可怕的东西——左丘果真想要一命换一命。

    “该死的东西。”半藏天狗右腿朝后一踩,大力止住身形,只差丝毫他便要被日珥的力量撞入火海中。

    “该死的姒姬青。”

    瞧着逐渐落入下风的日鬼,大剑士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不久前姒姬青以命相搏使用出的磅礴灵力才被吞入半藏天狗胸口之中。

    “从刚才起,为何他就不再使用这种能力?即便硬抗火龙吟也不愿?”大剑士听着半藏天狗嘴里喊出的名字内心甚是担忧。从他的角度来看,将六重海吞噬到体内毫无疑问是最明智的选择,而即便不吞噬,以半藏天狗的能力至少应该使用出足以抗衡六重海的招式。

    “为何只是闪躲,什么也不做?”大剑士继续苦撑身体,不断将体内火元力抽出。

    直到某一刻来临之际,火海中的身影突然静止不动,不安感降临在大剑士心中。一个愤愤怒至极的声音忍受着痛苦,恶狠狠的咆哮着:“左丘,我半藏天狗在此发誓,今日知耻势必十倍、百倍奉还给北国。”

    “终于要拼命了吗?”大剑士如此准备着。

    六重海开始震荡不安,火焰像被狂风吹乱的烛芒摇摇倒向一侧,大剑士低喝一声,火元力倾泻如瀑却没有令六重海就此稳固,火海内部似乎出现了某种变故,强大的能量令其摇摇欲坠。

    只见白色火焰之中有一团暗红色光芒妖异的绽放,以半藏天狗为中心形成一处日珥无法击穿的屏障。

    大剑士看不清被暗红色光芒包裹的身影,只听见六重海中肢体撕裂的声音出现后,立即传来半藏天狗痛苦的嚎叫。

    “啊!”

    半藏天狗喘息声、愤怒声、疼痛声相继迸发,暗红色光芒亮起一条宛如白昼的细线,循着这条细线挥过的路径看去,一条宽大鸿沟竟然在刹那间令六重海分开,豁口随之出现。

    大剑士体内气血翻涌,攻防一体的六重海被击穿的瞬间,像在他体内也划开了一道口子,连忙强咬住嘴将口中鲜血按在了喉咙间。

    半藏天狗从六重海中迈了出来,带着一条空落落的左手断袖,佝偻着身子目光似血。

    随着半藏天狗的挣脱,炼狱六重海也被击得在红杉林中涣散。大剑士提剑指着半藏天狗,半藏天狗用岐舌撑着身体怒视大剑士。

    夜色将两位互相敌视的人包裹在内,红杉林恢复了寂静,雪地也陷入平静,但在两道目光交汇之处,杀气却比兵刃相交还要铮铮作响,吹得雪风猎猎不安。

    “你用手臂为代价挣脱六重海的?”大剑士想不明白半藏天狗为何如此。

    看着身形虽摇摇欲坠的大剑士,即便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可那高昂的战意,誓死一搏的勇气令半藏天狗不敢再做冒险。更何况短暂休息间,大剑士的火元力隐约又将浮现出来。

    半藏天狗忒口痰在地上,右手握住岐舌剑柄支起身,瞧着后方红杉林的暗处,双腿一跳,顿时消失在了夜色中。

    “左丘,给我活着,活到寒夜降临之际,我来给你收尸。”

    直到半藏天狗的气息完全消失,大剑士终于忍不住体内的翻江倒涌,大口大口的鲜血将雪面染得殷红。

    大剑士转身看向远处逐渐暗淡的光柱,离去的姒姬青,北国守夜人,太阴族人还有夜鬼就要陷入一场混战,刀枪兵剑声顷刻间就要奏响。可他再也没有力气移动,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庚寅,可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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