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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戏幕落

    第一眼看到她,只觉得她和白清怡的外貌有些相似。

    他并不太在意,毕竟外貌相似的人太多,可相处下来,这女子的品性和自己竟如此合拍,慢热冷静,心思缜密,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

    相比之下,白清怡倒是真正的新式女子,跟随潮流,思想先进,大胆奔放,有时连他都自叹不如。

    老二说过,理想不同的两个人,灵魂上注定是陌生人,这样的感情,也绝不是爱情。

    他与白情怡之间,其实隔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可惜年少轻狂,谁愿意承认自己落伍呢。

    如今,他似乎才明白过来。

     

    暮云重素来是能言善道之人,可偏今日面对她,语言竟变得匮乏,搜肠刮肚半天,才道:“清浔,对不起。”

    这些话听在白清浔心里,只当是对姐姐说的,横竖他看上的是这张脸,至于衣裳里面裹着谁的灵魂,对他来说怕也是无所谓的。

    “暮大哥,有些事情,还是不点破的好,也算给彼此留点情面......”

    她惨白着脸,倔强的抿着唇,挺腰站着,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

    “化了妆的彼此,让我们走的近了些,如今戏幕落了,终是客......”

    一阵冷风袭来,她心里的寒意四散开,冻得心脏也跟着抽疼起来。

    “况且,我亦不会自甘堕落,与人争夫......”

    她心里有道坎,明知道与他的感情没到难舍难分的地步,想轻易迈过去,是断没有勇气的。

    听她这话,暮云重绝望到了极点,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再没回转的余地。

    可有教养的人,即便再悲从中来,心如死灰,也会控制自己肆意涌泪,眼泪做到悬而不落,暮云重绝对是个王者。

    他所有的心思都藏在那深邃的眼眸里,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月色如墨,树影婆娑。

    她轻轻倚在他的肩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各有所思,各怀心事,终究平静了下来,仿佛留住了这一刻的安宁,就留住了天长地久。

    暮云重不是没想过离开,砍断这里的一切,只带着她,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可现实令人沮丧,他们之间的问题横亘在那里,不妥善解决,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一样不可调和。

     哀莫大于心死,如今他什么都做不了,感情的世界太拥挤,两个人合适,三个人嫌多,更何况密密麻麻挤进来这么多人,到了这一步,再不舍又能如何?

    口袋的怀表滴答作响,分分秒秒提示着时间的流逝,白清浔心中一阵慌乱,这偷来的时间终究是要还回去了。

    冬夜那样的凉,她踉跄着步子,沿着雨花石小径,蜷缩着肩,迎着风踽踽独行,每一缕风吹在脸上,对她来说,都似钻筋挖骨的凌迟。

    暮家高门大户,往后想见一面只怕都难了。她叹了口气,心中茫茫然。

    ~

    叶向晖站在游廊这边,几棵湘妃竹在月下婆娑起舞,不时有枯叶从上面飘下来,落进泥土里,悄无声息。

    来暮家之前他喝了酒,有些微醺,此刻脑子却异常清醒,对着身后的陈副官吩咐,

    “去查!”

    “查谁?”

    “白清怡,还有暮云重,看看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这又是谁跟谁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陈副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心里虽然疑惑,看到师长脸色阴冷,也不敢多问,只能得令去办,身影匆匆消失在暮色中。

    暮家花厅传来熙熙攘攘的戏腔,及嘈嘈切切的笑声,这是一个热闹似锦的冬夜。

    叶向晖无心欣赏,心里那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既窝囊又憋屈。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对着月色点上火,猛吸一口,企图压下去心中那无边的焦虑。

    他算载了,作茧自缚,困进白清浔的情网里,还是爬不出来的那种。

    白清浔慢慢走过来,咬着嘴唇,极力压住情绪。

    “你们.......谈完啦?”他迎上去,问的小心翼翼。

    她刚才坚强如铁的情绪,不知怎的,面对他时,转眼就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

    叶向晖不忍再问,忙脱了风氅给她披上。

    “我送你回去。”

    她此刻如同失了心智的牵线木偶,任由他带着,出了暮家。

    深夜戏散了场,暮二告诉白文鸿妹妹不舒服,已经派人先送她回去了,白文鸿虽有疑惑,并未当众拆穿,笑着朝众人挥手告别。

    对于白清浔的提前离场,暮老太太倒是惊讶不已。

    她虽上了年纪,但耳聪目明,什么都瞒不过她。

    她靠在锦缎靠背上,叹着气道:

    “浔丫头早走了也好,你瞧瞧咱们老大看她的眼神,那是个什么眼神啊,分明是男人看女人,瞧了一眼不够,再瞧一眼,老大还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呢,老三那个傻东西,我瞧人家姑娘对他是丁点儿意思没有。

    哎,这兄弟两个要真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说出去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呀。

    一想到这些我都怕呀,真是安稳日子过惯了,一门心思想这些荒唐的没边的蠢事.......”

    赵妈妈边帮她捏腿,边笑道:“大爷如今也到了而立之年,老夫人就别操心这些了,顾着自己的身子要紧些。”

    “赵妈妈,说实话我反倒不担心老三,他就是个二愣子,秉性随她母亲,大大咧咧,不藏事儿,伤心了斗罗出来,撒撒疯就过去了。

    可老大不一样啊,他打小心思沉,什么都不说,藏在心里。一旦掰开了,不知道他得成啥样啊。

    前几年那个事,我想想都怕,你说好好的一个人,非瞧上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乡下丫头,舍家弃业跑去德国,最后回来成啥样子了。

    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精气神都没了呀,整天浑浑噩噩,说话颠三倒四的不着调,这好容易缓过来了,又来一个白小姐,我可怜的重儿啊,怎么情路就这么艰难啊......”

    暮老太太说起这些就长吁短叹的,手扶到鬓上捏了捏,头疼症似乎又犯了。

    赵妈妈赶紧起来扶她上床,又帮她揉着两鬓,老太太听了一晚上的戏,似乎也乏了,不一会便呼吸平稳,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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