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

    崇光君脸色一沉:“放肆!叶思沁你越来越放肆了,朕不知道,你连装疯卖傻都学会了,不要忘了我之前下的命令,不准靠近我二十步内。”

    女孩脸色一僵,莫非自己太过奔放,又不对胃口了?可现在骑虎难下,想来再怎么过分,域帝总不至于真动手杀人吧。

    域后本来的策略也不成,半年了都没起效,究其根本就是不对路,女孩牙一咬心一横,索性来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拼了!

    风广羽眨眨眼,一脸无辜与忧伤道:“我没疯啊,域后想念域帝,有哪里不对吗?还有,我离得你远远的,哪里止二十步,不信我数给你看。”

    继续装着心无旁骛,假装就是专心数步子,说罢还没等崇光君反应过来,她就一步步飞快奔来,一边跑还一边报数:一,二,三……”

    域帝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向来稳重端芳的域后,好似脱了僵的小烈马,顷刻之间已经向他飞扑而来,此刻疑惑已经远远压过了愤怒,明明是她,可何曾见过这般模样,难道真是疯了?

    只一个愣神,风广羽已经飞奔到他的面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直接投怀送抱。烈焰红唇擦过他的侧脸,虽不是吻,但也是擦枪走火般的撩拨。

    崇光君一时惊也不是,怒也不是,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女孩也有自己的打算,若真吻上,这可是自己的初吻,尽管用的是域后的身子,可还是不爽,她的计划是,让域帝回心转意,至于风花雪月的事,还是留给真正的域后。

    没等域帝发作,她马上跳开连连后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域帝哥哥是我步子迈大了,不小心扯到你了。”

    崇光君满脸通红怒不可遏:“你东拉西扯胡说什么?”

    风广羽则一脸羞涩满心猥琐的在心里补充,扯到你了混蛋!嘴上却老实又无辜:“那个,我错了,对不起。”

    域帝只觉被她一扑一勾,此刻脖梗处发起烫来,刚才软绵绵的身子压上他时的触感,竟让自己有了反应。

    自从香妃走后,整整半年时间,他再没和任何一个女人亲近,如今这若有若无的一勾半吻,好似天雷勾动地火,简直要了命了。又见域后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灵动有神,天真烂漫的小模样,竟是说不出的可爱。

    崇光君揉揉眉心,估计自己昨晚没休息好,才会在天香楼与域后夹缠不清,立马高喊:“来人!来人!”

    楼底下的侍卫闻声,立马飞奔上来。也不怪他们,从来域帝入天香楼都不让人跟随的。

    “送域后回去,她病糊涂了,让御医看看。”

    风广羽还想说什么,领命的侍卫已经尽职尽责的挡在她身前,而崇光君也再次背过身去。

    侍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女孩只得下楼,临走前还不忘恶心渣龙一句:“域帝哥哥,那我就先回了,你记得来哦。”心中暗自得意,花楼里的姑娘,约莫也是这般招揽恩客的吧。

    结束装疯卖傻,女孩再次坐楼船返回对岸,又乘着软轿回到锦元殿。侍卫高效,此时孙太医已经候着了。

    等风广羽舒舒服服坐好,他望了眼域后的气色,随即一本正经搭脉。

    风广羽也随他去,心里想着刚才的种种,直觉域帝并没有域后所以为的那般绝情。实在不行,不如来个熟米煮成蛋炒饭?得意之余,她眉开眼笑,哼哼起了土夫子从前常哼的小调。

    她这里心不在焉,孙太医却皱起了眉。自从香妃入宫,域后失宠后,她就时常茶饭不思,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年,直到香妃故去,所有的怀疑都指向她,域后更是时常夜不能寐,后来索性夜夜酗酒,靠着酒醉昏睡过去,身子底早就被掏空了,再加上那碗毒药。

    其实说起来,这些天为了要续《琵琶行》,域后需要保持状态,不能整日昏昏沉沉,其实已经放弃了饮酒,而风广羽更不会喝。然而域后的病,又哪里只靠戒酒就能治愈,她自己心里有数,所以早就不让太医定期来诊脉了。

    孙太医心中已然明了,嘴上还是让域后放宽心,见她似听非听,神色古怪,嘴里还不知道哼哼唧唧唱些什么,中间还会忍不住咳嗽几声,只怕连神志都已经不清明了。

    花白胡子的孙太医更是皱紧了眉头,现在人看着像是好好的,其实根本无力回天。在域后这里,他问了咳疾,女孩如实答了,也没隐瞒咳血的事,孙太医的脸色便更差了。

    青影听域后说咳血的事,自己竟浑然不觉,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一旁的福满也是脸色苍白,藏在袖子里的手,正牢牢攥着当日偷偷拾起的那条沾了血的帕子。

    孙太医不敢隐瞒,诊脉的药箱也没放下,就直接去回禀域帝。

    匆匆赶到时,见崇光君的神色也不太好,他正在听竹别苑小憩。

    听竹别苑连着筑水居,筑水居的功能类似道观,同样是当年为香妃祈福而特别修建的,竹林幽静,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下面正立着手拿书卷的清俊男子,身上已换上一身宽大的道袍。

    孙太医知道域帝的脾气,有时会来这里短暂的住上两日,修身养性,不过问朝政之事。见太医来了,域帝神色平静:“有什么事你说吧。”

    孙太医抬起眼皮,正对上君主面无表情的脸,总觉得此时说也不是时候,但既然来了,也不可能隐瞒,索性大着胆子讲:“恕老臣直言,刚才已为域后诊过脉了,域后长期郁郁不乐,又饮食不调,夜不安寝,最主要还是那件事后,不仅伤了脾肺,恐连心神也有了亏损,若不能及时止住咳血,去除心病,只怕……”

    域帝闻言也是一惊,其中信息量太大,他怒道:“到底怎么回事?域后几时就病成这样了?心神亏损?咳血?为什么从来都没人向我禀告?”

    孙太医心里一凉,赶忙跪下嗫嚅道:“老臣无能,老臣失察,只是那件事过去后,域后就不让请平安脉了,臣等也不敢贸然过去。”

    崇光君将手中书卷往边上一扔,冷哼道:“域后不让你们过去,你们就不过去了?那我要太医院一大帮人有何用?”

    孙太医的额头沁出一层冷汗,更是下跪连连叩首:“都是老臣的错,老臣想着既然域后已有吩咐,若凤体不适,定然也会遣人过来,老臣糊涂,当时实在不敢违抗娘娘的旨意啊。”

    崇光君见孙太医因为急着赶过来满头热汗,几缕花白头发黏在额头,也明白臣子难做,域后不让请平安脉,难不成跪着不走,所以这事也不能全怪太医,便强压下怒火道:“你起来吧,域后的病究竟如何了?”

    孙太医哪里敢起来,苦思冥想间,还是摇头:“现在的关键还是要让域后的心情变好……”

    还没等他说完,崇光君就皱眉打断:“心情变好?怎么变?偌大一个楚和宫,可曾缺了她什么?身为后宫之主,我行我素任意妄为,又有何人苛责过她?”

    孙太医颤颤巍巍不敢说话,域帝发完一顿脾气又接着问:”倘若心情好了,会好吗?”

    孙太医这才稍稍直起身,垂着眼皮也不敢看域帝,犹犹豫豫回道:“倘若域后的心病能慢慢好转,不再饮酒,加上汤药调养,应该还能撑个三年左右吧。”

    崇光君闻言,只觉一股凉意瞬间从脊背蔓延开来,整个人如坠冰窖,他怎么也没想到,孙太医会给出这样的答复。

    “三年?怎么可能?”域帝如梦初醒,紧盯着孙太医,连声音都变了。

    “你告诉朕,叶思沁只能活三年了,这怎么可能?”

    孙太医都要哭出来了,“半年前,域……域后服毒不是作假,当时她是怀着必死之心的,人是救了下来,可是终究伤了根本,再加上之后,她也一直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所以……”

    域帝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无形无质的东西给堵住了,这种感觉在香妃离开他时,曾经每时每刻都压得他喘不过气,而此刻又来了,他却根本没意识到,这一次是为了域后叶思沁,唯一感觉到的,只有满心的不忿。

    域帝怒不可遏:“朕只是让她离我远些,就这般要死要活,说服毒就服毒,有病也不治,一声都不吭,她是不是就想这么耗着,等哪天把自己给耗死了,好叫天下人都知道朕负了她!”

    孙太医恨不得把头埋进胸里,一句话也不敢接。

    自打香妃入宫,崇光君对域后的冷情,已经人尽皆知了。当初域后为了洗脱不白之冤,服毒明志,被救回之后,因为香妃的死而性情大变的域帝,也只丢下“装腔作势”四个字,就拂袖而去了。

    到底是不是装腔作势,御医们自然一清二楚,但崇光君不问,又有谁敢冒冒失失说,到了现在,域后没两年好活了,域帝又拿起了情深意重无法接受。

    事实上,原本孙太医过来回禀,只是思及来日域后殡天,域帝不要以为太医院都是庸医,早知道也不说,但听域帝连叶思沁都叫出来了,可见帝心难测,他也并非如众人以为的那般无情。

    一时之间孙太医也懵了,一大把年纪脸色发白,倒似自己先要撅过去。

    崇光君见孙太医这个样子更加心烦,摆摆手让一旁侍卫扶他起来,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

    “接下去每五日你都必须给域后请次平安脉,她若问起来,你就说这是规矩,既然是规矩,作为后宫之主,理当做表率,又岂能随随便便给废了。至于要吃什么补什么都看着办,我就不信普天之下的灵丹妙药,留不下域后这条命。”

    说罢转身就走,像是一刻都不愿再看见孙太医这样老脸,孙太医如蒙大赦,也赶紧一溜烟退了出去。重重的叹了口气,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域帝又何尝不是呢。

    事实也的确如此,之前崇光君还在为那个脸红心跳的瞬间满心愧疚,所以穿了道袍想超然物外,可转眼,听到域后快死了,整颗心都乱了。

    遥想当年,当他只是寄人篱下的弃子时,叶思沁又何尝嫌弃过自己,七岁那年,是她牵起自己的手,将自己拉离黑暗。

    物换星移,当自己坐在光明之巅,坐拥楚和域时,他也曾给过她无上荣光,让她成为天下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域后,那时他虽有后宫佳丽,心却只属于一个人。

    可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躲避她,因为心虚,也因为害怕看到域后受伤的眼神,她的心从没变过,但自己的心,已经彻彻底底转移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因为香妃的死,他怀疑过域后,确切的说,他怀疑身边的所有人。直到域后以死明志,也无法解除他心中的芥蒂,而自己分明认识了叶思沁那么多年,她是怎么样的人,自己会不清楚吗,可他还是无法接受香妃的死,一定要为她的突然离世找一个借口,而终于,这个宣泄的缺口就成了无辜的域后。

    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可谓剪不断,理还乱,他记得今天域后离开前还恋恋不舍:域帝哥哥,记得来看我哦。

    回想当时她的眼神和举动,从前从未宣之于口的亲昵称呼,还有孙太医心智失常的暗示,他的手指攥紧,深深陷入掌心。这句“域帝哥哥”就像魔咒,让他想起小时候在一起时,她也曾经这样一声声唤着哥哥。

    在耳边翻来覆去,崇光君再也无法静下心,索性脱下道袍,离开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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