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坠落

    如蛇一般的船向着天坑飞去,一万万相同迷茫相同疲惫的人站在天坑边缘,俯视着长蛇之船,一边拿砖头从脚下开始填补缺口。一个人的动作微不足道,万万人同时在做,使得伟大之墙像有生命一样从边沿蠕动生长,填补其缺漏。

    眼看着裂口越来越小,最后一刻,大船撞碎了砖块,成功穿过裂隙。

    还不等王不去等人松一口气,船上的工头对着墙面上的人们大喊:“就是这些家伙破坏了塔塔拉,毁坏我们的心血!”

    天平过来一个冲撞,把工头撞下了船,船上的其他人也如同下饺子一样纷纷随他往下跳。

    “就你话多。”天平骂骂咧咧。

    然而,虽然他的人下去了,那句话的影响还在发酵。

    无数的人从远方聚集到船的底下,徒劳地伸出手要抓住破坏比生命更宝贵之物的罪魁祸首,但是两者之间的距离实在是过于远了,在如蓝天的大鱼之下,船就像一朵漂浮的云。

    天平放心地把注意力转移到大鱼身后泄露的那片璀璨的星空,那里有许多交织延伸的火车在飞驰。

    这是代表物质界的火车站吗?

    王不去略过一个短暂的想法,同时紧张得极速变动着色彩。

    “能不能再快一点,机器人?”

    “快不了了……”

    天平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他们赶上来了。”

    一阵剧烈的震颤,船的前进趋势为之一止。

    九根巨大的手指扯住了船蛇的尾巴,仔细一看,那手指竟是一个个人一手勾着前面人的脚,一手抓住旁边人的腰,脚勾着后面的手组成的。下方,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细胞一样堆叠在一起,不断往上搭建出一只九根手指的巨手。

    那手直伸蓝天,一把将船抓住,以比向上更快的速度将船拽了下来。

    蓝天在颤动,却无力给船提供任何帮助。

    尚未组成巨手的人们,站在塔塔拉上,静静地看着那一长条被从天上拉下,轰然坠落。大手挟制住船和船上的光团和天平,众人层层叠叠地围上来,遮住了天上的大鱼,造成强烈的压迫感。

    之前那个被天平撞下去的头头走上来,转身面对大众,他情绪激动,脸上肌肉颤动道:“他们浪费了我们的心血,我们应该把他们——”

    “应该让他们修墙!”一个人插进来道,此人也是衣衫褴褛。

    他立刻盯着说话的人,一字一顿地说:“他们不配修墙,他们是干扰者。”

    “塔塔拉对大家都很宽容,明明懈怠的人也可以得到救赎,他们一样可以。”大家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他们只是误入歧途了。”一人总结道。

    王不去他们就这么被巨手紧紧握着,静静地注视着这些人争论,巨鲲在星空间徘徊。

    “你的嘴唇好像有点干。”天平对王不去说。

    “是吗?”光团伸出一条有形的色彩,摸了摸嘴唇,“这个世界也会有干的概念吗?”

    这里似乎比潜入黑海之前有更多有关人类的痕迹和概念。

    还有星空之间交错行驶的火车——跟老火车站有关吗。

    看来来对了地方……

    “我们要不要去修墙?”船问道,不知何时船身已经泛起了金属光泽,它又悄悄升级了。

    王不去示意他们被人挟制的现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听了这句话,船陷入沉思,天平叫嚣着要让这群只知道修墙的蠢货好看。

    一人把烧制好的一摞黄砖块搬到天平上,另一边空盘翘了起来,天平生气地说,“要不是你们被抓住了,我肯定会好好教育他们一顿。”又是一摞砖放到天平的另一盘,那人拍拍他,指着不远处几位正在垒砖的人说:“好了,天平,把砖搬过去吧。”

    王不去看着那个人又从空无一物的大火中烧制了一摞砖,取出来递给其他人。那群人争论的结果出来了,还是那个头头,他走到船前,忿忿道:“你们很幸运,塔塔拉之墙原谅了你们,但是代价是你们要修墙。”

    “要我说,这简直就是奖励!”

    “好吧,总之,你们每个都有适合自己的工作。”

    “光团,你是抹缝。船,你去搬砖。还有那个可恶的天平……唉,去哪了?”

    ……

    星空中的大鱼在穿梭的列车之间,无奈地看着落满黄墙的无数小黑点,一条长长的黑色像大头蛇在地上蠕动。

    怎么救?

    靠近王不去他们,自己就会从遮天蔽日变成一条小鱼。

    再次利用庞大的体量撞穿黄墙吗。

    只怕他们又会被无数人组成的巨手拉下去。

    大鱼久久凝视着黄墙,想法如同汗水从鱼皮上不断地往外冒,落成雨洒在下面的黄墙。被雨滴淋到的人们,脑海里冒出了一些漫无边际的思绪。

    塔塔拉之上,光团正在用自己的光,在堆砌好的砖块缝隙之间涂抹色彩。每涂抹一片区域,它的色彩都要变淡一些,如同稀释的墨水。

    浑浊的雨滴落进光团中间,它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个同伴。

    旁边那个指挥身边人工作的小头头,捏着衣领擦掉快流进眼眶里的汗。

    好熟悉。

    我的同伴是他吗?

    “同伴是什么来着?”好像有一层模糊的玻璃挡在这个词的前面,光团记不清这词是什么意思了,只知道每当想起这个词他就有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

    可以信任……

    一条铁甲船上面垒着成山的砖块,后面的尾巴像火车车厢一样,也拖着砖山,只是后面的船越来越原始,越来越小,上面能载的东西也愈发少。光团看着铁甲船蛇从身前经过,有些佩服地想着:

    “这条船好厉害啊!”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下填塞了色彩的砖缝,跟它的贡献来比,有些相形见绌了。

    天平察觉到光团的情绪变化,过来安慰道:

    “没事的,每个东西都有自己的长处,大家建造塔塔拉不是为了比拼,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

    “就比如我,我是个天平,擅长衡量砖的质量,从中挑出次品。有了我,塔塔拉更加稳固。”

    他跟光团说着,却莫名地有种突兀感,好像不应该是他说的话似的。

    “总之,意义是自己决定的。”天平又总结了一句。

    光团若有所思,墙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离无限厚又近了一步。

    对了,天怎么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蓝色的天空向着远方坠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和不停息的冲击,像是慢动作一样,缓慢又无比沉重地砸到墙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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