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利缠
坐在妇人旁的俏丽女子，在看见上官星檀时，笑容转变，却碍于陈氏热情招呼四姑娘，自己也只好挤出假笑:“是啊，莫站累了，姐儿快坐。”
说着，俏丽女子装作无意，瞅了一眼自己的随身丫鬟。丫鬟察觉到冰冷的目光，迎上去时，发觉那视线已不在身上。
丫鬟忖度着主子的意思——大概是因向来不喜欢四姑娘，往日主子并不在陈氏房里吃饭，故而也没碰上过四姑娘。偏陈氏今儿一时兴起，想与儿媳一同用膳，不曾提还会邀四姑娘。
但想来此事的确合乎常理。上官星檀未到及笄年华，仍然算是个小孩子，自然和陈氏一起用膳。
上官星檀不好当着陈氏的面甩脸子，顺从地坐在她的身旁:“原来二嫂也在。派人传过饭不曾？”
“瞧你，就盯吃。”陈氏笑着点了点四姑娘的额头。
“二哥哥比我能吃多了，母亲怎么不说他？”上官星檀撒娇一笑，往陈氏的怀里靠近。
“你和你二哥哥比？”陈氏想是听见了极其好笑的话。
“前儿我还遇见二哥哥了呢，我见他瞧着小孩子笑。”四姑娘一双明眸，含着令人看不清的情绪，“待二哥哥有了孩子，便能和竹珏作伴了。”
“四姑姑！”软糯的童音从上官星檀的身后发出，她不禁喜上眉梢，直接将可爱的上官竹珏抱在了腿上。
小竹珏年方五岁，懵懂好动的年纪，发现四姑姑总有些新奇玩意儿，故与星檀亲近异常。
其母仍站着，温柔地看上官星檀抱着竹珏，名为单婷，出身商贾人家，略通经营之道，管理着府中一切事物。
陈氏以温和口吻相待，连忙让坐，没注意到身旁俏丽女子的脸色愈发难看。
才说小孩儿便来了个嫡长孙。二嫂待字闺中时，家中女眷多重视子嗣，她受了影响，在夫家便自己在意着肚子，偏就盼不来个喜脉。
俏丽女子面上和善依旧，却在桌子下用手使劲绞着一方帕子，微微扯松了各色细密的线——上官星檀那番话说到她的痛处了——嫁入上官家三年有余，肚子却一点儿响动也没有，纵使自己不在意，周围的闲话也使她难受不已。
陈氏没言语，并无怪罪儿媳的意思。上官星檀微不可查地轻哼一声，觉得最初是二嫂先恶意针对她。
二嫂原是曹家的嫡女，名唤皎烟。曹老爷身为枢密院执事，与四姑娘的父亲交好，更兼二哥哥与她一见钟情，引出了不少让丫鬟捂着脸八卦的事。
上官星檀和二哥哥实属亲兄妹，她是打算与二嫂和睦相处的，可哪知二嫂新进家门不久，便给她哑巴亏吃。这使四姑娘不悦至极，但看在二哥哥的面子上还不曾计较。
关键的矛盾在于曹皎烟故意袒护了一个丫鬟，那丫鬟嚣张跋扈，趁着主子偷溜出府玩耍，竟然光明正大地吃了四姑娘的糕点，甚至顺走了二两银子。
上官星檀觉得可笑，没见过如此胆大、行事纰漏百出的丫鬟。体恤下人是应该的，但这强盗行径她还不曾见过，觉得理应罚得重些。
四姑娘打听到那丫鬟是二嫂房里的，当即去找二嫂提起这件事，并非尤其在乎那糕点和二两银子，而是那丫鬟的行为实在不合规矩。
丫鬟有个极不聪明的想法:她之所以胆大妄为，是因为觉得旁人会先关注上官星檀曾出府玩耍的事，而非她窃取银子的行动。
何况当时她早把银子悄悄拿给了自己的母亲，谎称是主子赏赐的财物，收在了家中稳妥的地方，不会有人知道银子的下落。
二两银子，对四姑娘来说不多，但在那非主子跟前的丫鬟眼里，比自己一个月的月例都多。一时鬼迷心窍，自以为天衣无缝，丫鬟照常生活着。
哪知上官星檀虽没见过窃贼，却认准她便是那小偷，径直来了曹皎烟的房中。丫鬟险些吓破了胆，躲在自己的床上瑟瑟发抖。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正慌乱着，她突然听说上官星檀被罚抄经，而自己似乎没甚罪责。
那日，曹皎烟执着地认为是四姑娘在胡诌。
上官星檀觉得曹皎烟是在装傻。试问谁会无缘故地编个故事，污蔑一位丫鬟？二嫂嘴上固执地维护那丫鬟，四姑娘甚至觉得窃贼是经二嫂授意。
自此两人关系恶化。
有时上官星檀在想，或许曹皎烟的确认为丫鬟不会做那些事。但佛经当真是四姑娘跪着抄了三十遍。
“我都饿了。”上官星檀打破了沉默，“今儿厨房做得桂花糕不好吃，硬了些许，口感不佳。”
话音刚落，众丫鬟端着一盘盘的佳肴美馔，放上了桌子。四姑娘让小竹珏坐在单婷身边，问母亲道:“父亲独自在书房吃么？”
“他与你二哥在一处呢，你大哥应当也在。”陈氏笑答道，“你五妹妹向来害羞，凌姨娘便同她在自己房里吃。所以咱们五个合该凑一堆儿，乐咱们的。”
“父亲和母亲今儿都如此高兴，是为着什么事？”上官星檀笑着，随口问道。
“最近你父亲因为协助一个寺正破获一桩难案，与边疆军饷有关，所以如今官家对你父亲青眼有加，连带着你表姐星麝的婚事也定下了。”
四姑娘心里一紧:“可是之前提过的潘家三公子潘褚？”
“正是。”陈氏笑道，“星麝知书达礼，潘褚又是个老实孩子，当真是好姻缘。”
上官星檀呆愣着，两个嫂子闻言也皆一怔，陈氏见状不明所以，独剩下年幼的孩子仍旧沉浸于美肴的快乐。
“怎么了？”陈氏放下了手中的箸筷，纳罕道。
四姑娘与母亲的关系最亲:“潘褚好赌，品行恶劣……”声儿逐渐弱下去了。
“这些我也略有耳闻。”陈氏看向四姑娘，“但我前儿去了趟嫂子那里，星麝亲口说她钟意这亲事，与那潘褚相识已有半个多月，两人关系似乎不错。”
“潘褚的确声名狼藉，可表姐那么说，会有她的道理。”上官星檀已无心吃饭，久久咀嚼着一口菜，沉思着。
“今儿这丫头倒是关心起星麝了。平常去拜访星麝的时候，你怎么那样一副冷淡态度？”陈氏重新拿起了箸筷。
四姑娘出神道:“我和表姐同样身为嫡女，父亲暂时博得官家青睐，引来潘家同意婚事。表姐竟像是大伯父笼络潘家的物件，若她真与潘褚情投意合，便也罢了。但……”
一时间气氛略显沉重，陈氏终于明白了上官星檀的意思——她觉得星麝与自己身处同样的境地，于是在意星麝的婚事，相当于看见自己将来的归宿。
曹皎烟连忙换了个话题，气氛再次热闹起来，徒留四姑娘一人仍在思索，陈氏将一切看在眼里。
饭毕，两位儿媳并没有聊太久，各自回房后。陈氏让上官星檀待在了房里，屏退了打杂的丫鬟，屋里剩下宝珠和紫玉站着，陈氏握起一双莹白的手。
“檀儿，你和星麝终归不同。”陈氏握住了四姑娘的双手，“她是她，你是你，她虽同样是嫡女，但却大相径庭，无论是脾气秉性还是家境技艺。”
“夫人，姑娘近日遇见一位公子。”
说着，俏丽女子装作无意，瞅了一眼自己的随身丫鬟。丫鬟察觉到冰冷的目光，迎上去时，发觉那视线已不在身上。
丫鬟忖度着主子的意思——大概是因向来不喜欢四姑娘，往日主子并不在陈氏房里吃饭，故而也没碰上过四姑娘。偏陈氏今儿一时兴起，想与儿媳一同用膳，不曾提还会邀四姑娘。
但想来此事的确合乎常理。上官星檀未到及笄年华，仍然算是个小孩子，自然和陈氏一起用膳。
上官星檀不好当着陈氏的面甩脸子，顺从地坐在她的身旁:“原来二嫂也在。派人传过饭不曾？”
“瞧你，就盯吃。”陈氏笑着点了点四姑娘的额头。
“二哥哥比我能吃多了，母亲怎么不说他？”上官星檀撒娇一笑，往陈氏的怀里靠近。
“你和你二哥哥比？”陈氏想是听见了极其好笑的话。
“前儿我还遇见二哥哥了呢，我见他瞧着小孩子笑。”四姑娘一双明眸，含着令人看不清的情绪，“待二哥哥有了孩子，便能和竹珏作伴了。”
“四姑姑！”软糯的童音从上官星檀的身后发出，她不禁喜上眉梢，直接将可爱的上官竹珏抱在了腿上。
小竹珏年方五岁，懵懂好动的年纪，发现四姑姑总有些新奇玩意儿，故与星檀亲近异常。
其母仍站着，温柔地看上官星檀抱着竹珏，名为单婷，出身商贾人家，略通经营之道，管理着府中一切事物。
陈氏以温和口吻相待，连忙让坐，没注意到身旁俏丽女子的脸色愈发难看。
才说小孩儿便来了个嫡长孙。二嫂待字闺中时，家中女眷多重视子嗣，她受了影响，在夫家便自己在意着肚子，偏就盼不来个喜脉。
俏丽女子面上和善依旧，却在桌子下用手使劲绞着一方帕子，微微扯松了各色细密的线——上官星檀那番话说到她的痛处了——嫁入上官家三年有余，肚子却一点儿响动也没有，纵使自己不在意，周围的闲话也使她难受不已。
陈氏没言语，并无怪罪儿媳的意思。上官星檀微不可查地轻哼一声，觉得最初是二嫂先恶意针对她。
二嫂原是曹家的嫡女，名唤皎烟。曹老爷身为枢密院执事，与四姑娘的父亲交好，更兼二哥哥与她一见钟情，引出了不少让丫鬟捂着脸八卦的事。
上官星檀和二哥哥实属亲兄妹，她是打算与二嫂和睦相处的，可哪知二嫂新进家门不久，便给她哑巴亏吃。这使四姑娘不悦至极，但看在二哥哥的面子上还不曾计较。
关键的矛盾在于曹皎烟故意袒护了一个丫鬟，那丫鬟嚣张跋扈，趁着主子偷溜出府玩耍，竟然光明正大地吃了四姑娘的糕点，甚至顺走了二两银子。
上官星檀觉得可笑，没见过如此胆大、行事纰漏百出的丫鬟。体恤下人是应该的，但这强盗行径她还不曾见过，觉得理应罚得重些。
四姑娘打听到那丫鬟是二嫂房里的，当即去找二嫂提起这件事，并非尤其在乎那糕点和二两银子，而是那丫鬟的行为实在不合规矩。
丫鬟有个极不聪明的想法:她之所以胆大妄为，是因为觉得旁人会先关注上官星檀曾出府玩耍的事，而非她窃取银子的行动。
何况当时她早把银子悄悄拿给了自己的母亲，谎称是主子赏赐的财物，收在了家中稳妥的地方，不会有人知道银子的下落。
二两银子，对四姑娘来说不多，但在那非主子跟前的丫鬟眼里，比自己一个月的月例都多。一时鬼迷心窍，自以为天衣无缝，丫鬟照常生活着。
哪知上官星檀虽没见过窃贼，却认准她便是那小偷，径直来了曹皎烟的房中。丫鬟险些吓破了胆，躲在自己的床上瑟瑟发抖。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正慌乱着，她突然听说上官星檀被罚抄经，而自己似乎没甚罪责。
那日，曹皎烟执着地认为是四姑娘在胡诌。
上官星檀觉得曹皎烟是在装傻。试问谁会无缘故地编个故事，污蔑一位丫鬟？二嫂嘴上固执地维护那丫鬟，四姑娘甚至觉得窃贼是经二嫂授意。
自此两人关系恶化。
有时上官星檀在想，或许曹皎烟的确认为丫鬟不会做那些事。但佛经当真是四姑娘跪着抄了三十遍。
“我都饿了。”上官星檀打破了沉默，“今儿厨房做得桂花糕不好吃，硬了些许，口感不佳。”
话音刚落，众丫鬟端着一盘盘的佳肴美馔，放上了桌子。四姑娘让小竹珏坐在单婷身边，问母亲道:“父亲独自在书房吃么？”
“他与你二哥在一处呢，你大哥应当也在。”陈氏笑答道，“你五妹妹向来害羞，凌姨娘便同她在自己房里吃。所以咱们五个合该凑一堆儿，乐咱们的。”
“父亲和母亲今儿都如此高兴，是为着什么事？”上官星檀笑着，随口问道。
“最近你父亲因为协助一个寺正破获一桩难案，与边疆军饷有关，所以如今官家对你父亲青眼有加，连带着你表姐星麝的婚事也定下了。”
四姑娘心里一紧:“可是之前提过的潘家三公子潘褚？”
“正是。”陈氏笑道，“星麝知书达礼，潘褚又是个老实孩子，当真是好姻缘。”
上官星檀呆愣着，两个嫂子闻言也皆一怔，陈氏见状不明所以，独剩下年幼的孩子仍旧沉浸于美肴的快乐。
“怎么了？”陈氏放下了手中的箸筷，纳罕道。
四姑娘与母亲的关系最亲:“潘褚好赌，品行恶劣……”声儿逐渐弱下去了。
“这些我也略有耳闻。”陈氏看向四姑娘，“但我前儿去了趟嫂子那里，星麝亲口说她钟意这亲事，与那潘褚相识已有半个多月，两人关系似乎不错。”
“潘褚的确声名狼藉，可表姐那么说，会有她的道理。”上官星檀已无心吃饭，久久咀嚼着一口菜，沉思着。
“今儿这丫头倒是关心起星麝了。平常去拜访星麝的时候，你怎么那样一副冷淡态度？”陈氏重新拿起了箸筷。
四姑娘出神道:“我和表姐同样身为嫡女，父亲暂时博得官家青睐，引来潘家同意婚事。表姐竟像是大伯父笼络潘家的物件，若她真与潘褚情投意合，便也罢了。但……”
一时间气氛略显沉重，陈氏终于明白了上官星檀的意思——她觉得星麝与自己身处同样的境地，于是在意星麝的婚事，相当于看见自己将来的归宿。
曹皎烟连忙换了个话题，气氛再次热闹起来，徒留四姑娘一人仍在思索，陈氏将一切看在眼里。
饭毕，两位儿媳并没有聊太久，各自回房后。陈氏让上官星檀待在了房里，屏退了打杂的丫鬟，屋里剩下宝珠和紫玉站着，陈氏握起一双莹白的手。
“檀儿，你和星麝终归不同。”陈氏握住了四姑娘的双手，“她是她，你是你，她虽同样是嫡女，但却大相径庭，无论是脾气秉性还是家境技艺。”
“夫人，姑娘近日遇见一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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