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笙·四
站在青石之上，耀眼到刺目的灿金色光芒升起，纵使隔着缎带，乾月仍不自觉闭目。再次睁眼，她已离开了初始地。
虽然脚下仍是一块青石，上嵌洁白无瑕、有如玉石的宝骨，但周遭景物已然不同方才。这里，是一片辽阔无垠的废墟，青石所在，即是废墟出口。
乾月摘掉遮目的缎带，走下青石，向着废墟中心走过去。
碎石瓦砾，断壁残垣，残存的痕迹依旧可窥当年盛况。
以重瞳的目力，乾月很容易看见远处形状各异的群山。那些山峦有的被削去山头，有的被劈开作两半，切面平整，那些断面上至今寸草不生，有凌厉骇人的气息附着其上，断绝生机。
还有一座山，山峰往下大约三分之一处那条线上立着很多没有树冠枝丫的死木。
乾月初看还觉疑惑，但很快有了答案，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切开了那条线上的所有东西，草木断开，山体却未有明显错位。
以重瞳看着那些未曾腐败的枯木，乾月恍然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枯木断口之上残留的锋锐气势，杀气腾腾，旷古无两！
这里，是废墟遗迹，也是曾今两方对立的战场。
立在其间便觉自身渺小，此间所述之苍茫浩渺，历经风霜仍旧震撼人心，无以复加。
看着断山、废墟和山下大小不一的湖泊，乾月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直观的感受，劈山断水似乎只是基础操作！
乾月抿唇，心下颤颤：这样的世界……
“吼，嗷——”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内心活动，安安静静只余风声的废墟里突然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声，而且，听声音好像已经成了合围之势！
原地转了两圈，乾月才发现自己似乎走的有点远了，有传送阵的那块青石被一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兽类给挡住了！
拜不知如何得来的重瞳所赐，乾月清清楚楚看到了走进废墟的那些家伙的外貌。
从青石那边过来的，首当其冲是一个看着十分别扭，只生了一只眼的豹子，其后是一头老虎，一匹巨型狼还有一条长得十分瘆人的蛇。看到那条蛇，她才明白过来那打头的豹子哪里别扭了，那玩意和那蛇一样，长着张人脸！
乾月内心土拨鼠尖叫，面皮发僵，四肢颤颤。这几个玩意给她的冲击有些大，以至于她都没勇气去看别的家伙！
那只人脸独眼豹似乎看出了乾月的无能，骤然加速直接扑向乾月。
浑身覆上暗金色华光的人脸豹瞬息而至，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周身，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反应，旋身撤步，幻刀横扫。乾月手臂上留下一道爪痕，人脸豹前肢散落下来一些金色的毛发。
高下立见，人脸豹生在眉心的独眼上染上兴奋。
那把刀，似乎是个难得的宝贝，先前那个人类崽子有高手相护没法下手，这个人族，定要拿下。
“吼！”
人脸豹喉间发出震耳的声音，强压下去心理上不适感的乾月不由感谢一番石毅，兼带石毅的N辈祖宗。
若非石毅见天拉着她打生打死，人脸豹这一下子绝对能要了她小命！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现在所拥有的宝术是有不少，但运用到手熟的实在没几个，唯有重瞳和最初体悟的瞳术用的还算顺手。
人脸豹吼声落下，周遭立时响起几声附和般的吼叫。乾月心下一沉，当即运转重瞳直奔人脸豹。
人脸豹周身现出暗金色光芒，符文如鳞甲般包裹全身，奇长的豹尾上泛起金属般的冷光。刀刃落下的瞬间人脸豹甩尾抽向乾月。
与此同时，数道颜色各异的神芒凌空射向乾月，直接封住周遭退路。那些异兽皆动用了各自的至强宝术，由宝术显化而出的遗种、凶兽，甚至纯血生灵齐齐攻向乾月。
它们想要绝杀！
宝术对冲，刺目的光华绽开，凌厉的劲风瞬间荡开周遭碎石，露出巨石铺就的地面。
人脸豹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尘烟散尽，尚留在原地的人脸豹前肢多了一道足可见骨的伤口，长尾断掉一节，暗金色的血液在地面晕开。
百米外的一处，唇角溢血的乾月甫一现身便有凶兽发声示警。乾月皱眉，直接幻出一枚断刺甩出。
速度极快，隐隐带出雷鸣之声的短刺破开符文宝术的阻隔射入凶兽目中，哀嚎声起。追随人脸豹而来的人面蛇先人脸豹一步发动攻击，九道赤芒飞出，带着残影呼啸而来。
不及躲避的异兽被赤芒贯穿，生机瞬间断绝，却连哀嚎都未能发出！
乾月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运转空间瞳术以期避开那九道赤芒，只是，她一进空间就被挤了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能以雪花符文去阻截那些赤芒，细碎的雪花叠成砖块的模样，毫无气势地迎向来势汹汹的赤芒。
预想中的碰撞爆发并没有出现，九道赤芒没入白色的砖块后便没了动静，片刻的寂静之后，人面蛇犹遭重击，口鼻涌血，悲鸣出声。
被吞没的九道赤芒是九片赤色的蛇鳞，从人面蛇的反应不难看出它们的珍贵程度，但乾月没心思关注它们。脑中没来由地刺痛让乾月沉静下来，她知道，自己该速战速决了，杀掉所有的异兽显然不现实的，她将目光聚集在人脸豹为主的几头异兽身上。
没事没事，说不定死了就会回去呢，看它们的战力，应该不会很疼……
乾月如此安慰自己。
她将目光放在人脸豹身上，努力忽视掉它的人脸和周遭其它拼图般奇形怪状的兽类。
重瞳，窥天瞳术，空间瞳术，乾月把自己最为熟悉的三种宝术运转到极致，她的身形骤然消失，避开了人脸豹的宝术。
人脸豹怒目而视，震人心魂的吼声荡开。一边，皮毛黝黑的巨狼哀嚎，耳中有血落下，它是这些异兽当中拥有空间宝术且运用最为娴熟的存在！
人脸豹的吼声戛然而止，它张口咬向自己左前方，森白泛光的利齿咬下，人血特有的甜美味道散开。
下一瞬，凭空出现的雪白刀刃贯穿人脸豹的头颅。
口中的猎物瞬间消失，再出现时便是一个堪称诡异的角度，猎物执刀，站在它的身体上，它看到了自己被切断的脖颈！
乾月一击即成立时转向其它异兽，她挑选的第一个猎物是巨狼。被人脸豹惩罚的巨狼还未从直击神魂的痛楚中回过神来，便迎上了泛着寒光的刀刃，血液飙溅而出，巨狼当即倒地。
醉人的甜美味道逼近时，老虎醒神，直接放出了自己的天赋神通。
虎啸传来，乾月心神一震，当即脱离空间，呕出一口血来，手里的唐刀散成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脑中刺痛加剧，耳中嗡鸣不断，仅存的一丝清明告诉她必须得解决掉老虎，乾月极力运转重瞳。
老虎乘胜追击，前爪带着滚滚雷音并白虎虚影直拍乾月。周遭飞舞的雪花符文被扫的盘旋不止，飘飘荡荡四散飞舞。
死亡临近，混沌的脑中突然有了片刻的清明，重瞳发光，一缕白色冷光撞向虎爪。虎爪与冷光接触的瞬间直接被灼为灰烬，甚至还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仅一愣神的功夫，老虎的前爪，前腿连同小半个身子便都没了踪影！
它自断半截身子，却仍未阻住劫光蔓延，自知无力回天的它这才正视起这个被称为“低等食物”的人族。
它，看到了一双生有双瞳的眼睛，神异且冷然！
“重瞳，重瞳怎会……”
低沉沙哑，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声音响起。
乾月很快找到了出声之人，已被灼去了半截身子的老虎嘴巴张合，她立时瞪大了眼睛，原本一片寒意的神异眼瞳中瞬间填满了诧异震惊和无法忽视的悚然！
被骇到失声的乾月直到一个东西触碰她肩膀时才有了反应。
惊叫声响起的同时，唐刀幻化，旋身劈出！
绿莹莹的柳枝卷住乾月的手腕抖了抖，唐刀直接散作一堆符文。
“你可还好？”
温柔祥和的声音落入耳中。
脑仁发疼的乾月在看到仿佛扎根天地之间，尚带着焦黑之色的柳树，眼中蕴起碎光，“柳神！您……”
玉雕般的柳枝点在眉心，乾月下意识噤声。碧色霞光自眉心涌入体内，痛感尽消，灵台一片清明。
乾月喟叹一声。
看着毫无戒备的小姑娘，柳神询问，“你识得我？世外之人。”
“世外？”乾月一怔，而后反应过来柳神的意思——此世之外。
“嗯，认识。”
“我看不出你来自何处，但你所依附的重瞳或与我相识。”柳神的声音依旧祥和。
与柳神相识？
值得被柳神特特点出的重瞳，乾月瞬间想到了撑起那片雪原的一双眼睛，和不知生在何时的月戎风。
“是月戎风？”
柳神沉默，似乎在找寻相关的记忆，片刻后，柳神道：“我记忆有损，无法给你答案。”
说完这句话后，柳神枝条一扫，将人脸豹它们的尸体拢到一处，顺带手归拢了四处飘荡的雪花符文。
“纯血诸犍，烛九阴和驰狼后裔的精血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你且收起来。”
乾月下意识退后一步，这些玩意竟然都是有意识，甚至会说话的，得亏之前打架的时候它们没开口，否则她得给它们表演个原地去世！
“碎琼乃上古无上至宝，可噬同化太古遗种和纯血生灵的原始凶骨增强己身。”
柳神操纵那些雪花符文，使它们落到人脸豹，也就是诸犍的断尾上，细碎的白色裹住诸犍的尾巴，不多时，柳神挥动枝条将它们收拢起来，展示给乾月。
诸犍断尾变得软踏踏的，这片刻时间，它尾上的骨已然消失无踪！
乾月默了一瞬，心里莫名发怵，她抬头看柳神，“它们是有意识的？这种宝物您可需要？”
柳神怔了一下，确认眼前这小孩并无其他意思后，不由有些无奈，“碎琼以上古神禽魑魂的原始凶骨制成，断绝生出灵智的机缘，存留其吞噬本能，是以，碎琼只认酌古域主。”
酌古域指的大概是由那双重瞳撑起来的世界，碎琼只认酌古域主？
乾月看那团乖乖盘旋在柳神枝条间的雪花，对此存保留意见。
然后她想到了一个问题，“柳神，您，一直在此？”
柳神：“是。”
“我之前感觉到了一个很强大的存在，是不是因为碎琼啊。”乾月继续询问，她还是没拿走那些碎雪。
上古无上至宝，这要是让人发现了，不得让他们追杀成丧家之犬？虽然她目前而言并没家！
让柳神攥着总好过给别的什么玩意抢走！
乾月实在不觉得以自己的本事能保得住这玩意，想想因为鲲鹏法便被天人族囚困折磨的石昊，她只觉头皮发麻。
没人能拒绝豪气干云、热血江湖，但现实……乾月觉得自己被诸犍咬了一口的肩膀又开始疼了！
“若要登临绝境，心，需稳。”
柳神的声音响起，乾月知道柳神是在提点自己，她低头苦笑。
通往绝境的路，太难走。
“此地只有我，知晓碎琼的存在并不多，大都在各处禁地或远古秘境，不必忧心。”
莹润如玉的枝条挥动，很快淬炼出诸犍等三头凶兽的精血，以宝术封存后递给乾月。
“你该回去了。乱世将至，此世之中，无人可避。”
乱世，乾月自然是知道这个世界后期的状态的。
雄鹰展翅，蝼蚁偷生。
蝼蚁啊……
乾月收起碎琼和提炼出的三种精血，“谢过柳神。”
她回去废墟出口的青石，幻出缎带覆于双目之上。穿着一身染血的衣服回到初始地，金色通道刚刚消失便有一道赤霞化作匹练兜头而来，乾月浑身汗毛奓起，碎琼瞬间幻化成刀。
莹白如玉，泛着冷光的直刀劈开赤霞，撞上赤羽，疑似太古遗种翎羽的赤羽被直刀劈作两半，分别射向两边。
“啊！”
痛呼声从旁边传来，乾月下意识收刀去看那被残羽射中的人，“你……”
“我的宝羽！”
比那受伤之人的喊声还要高些的熟悉声音落入耳中，乾月无语凝噎。
她抬头，最先入目的是四座人山，而后是守着自己“财宝”正满眼心疼看着两半残羽的小屁孩。
她搜寻一番，找到站在一边观战的鸟爷两人，“两位前辈可有疗伤宝药，我以墨息髓来换。”
墨息髓是什么东西，其他人不知道但鸟爷两人是清楚的。
精璧大爷当即拿出一个玉盒叫道：“娃子，半株锦瑶草可行啊？”
鸟爷紧随其后，掏出一个玉盒，“我这有株雪湘兰，绝对的疗伤圣药，保证药到病除，娃儿，你可要？”
“多谢前辈好意，半株锦瑶草就够了。”乾月动用空间瞳术攉取精璧大爷手里的玉盒，“墨息髓下次给您。”
三人的互动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和眼珠子，认识那两老头的都知道他们向来无利不起早，如今竟然如此积极，实在让人震惊！
鸟爷不死心，以为乾月被赤羽伤到，又不便拿出墨息髓，“娃儿呀，那赤羽不是凡物，伤人必然不轻，那半株锦瑶草能有什么用，还是用我这株雪湘兰罢。”
“你闭嘴！”精璧大爷恼火，转而又满脸笑意看向乾月，“娃子，你莫听他胡言，他就是眼馋……欸，娃子，你这是……”
众人再度张大了眼睛，那个似有眼疾的孩子竟然转手将那玉盒塞给了被残羽伤到的那人！
莫明被塞了半株锦瑶草，实际年龄已过八九十的青年抱着玉盒愣怔无言。
他是来赎人的一位大族族老，刚出通道，不查之下被残羽击中！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个让人牙疼的声音响起，“这位哥哥，我的宝羽被劈坏了，你看……”
堆在人山里不得动弹的一群人听着有卖萌嫌疑的声音立时白眼翻上天，被喊来赎人的族老一个仰倒。
这都是些什么人！！！
乾月闻言失笑，碰瓷儿么？
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看向青年手中的玉盒，良久，转过头，“你这鸟毛，我肯定是没办法复原的，你想要什么？说说看。”
石昊瞪眼，这操作怎么有些莫明的熟悉感。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他对那把破开赤羽的直刀眼热，还有那个能引得精璧大爷那俩人精分外积极的墨息髓。
“我就要那把刀还有哥哥身上的墨息髓，哥哥你看，可以吗？”
众人：？？！
还哥哥，哕……
乾月提刀，笑着看向石昊，“当然可以。”
被反复折磨捶打的围观群众一脸呆滞：这少年的刀很明显是不可多得的宝物，竟然这么容易就松口了？！而且还要带上那不知名的宝物墨息髓！
这也太……散财童子啊！
这还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格外多啊！
“你接好。”乾月甩手，运足力气将直刀抛出去，“接不住可就没有了！”
带着雷鸣音爆之声的直刀瞬息而至，石昊不敢托大，也没拿出剩余赤羽，他掌间银辉闪烁，两轮银月化作一个磨盘迎向莹白色的直刀。
天地轰鸣，银色磨盘徐徐转动，飞射而来的直刀将磨盘破开一个缺口之后再难寸进。
石昊大喜，探手攫取直刀，然而，未等他将直刀抓到手里，银色磨盘间簌簌落下些许细碎的雪白，紧跟着，直刀冰消雪融般迅速崩散成一堆碎尘。
石昊愣住，全场一片寂静。
“我的宝具！”
“这，这……”有人看向石昊，仅以宝术废掉一把至宝，这得强成什么样？！
“恐怖如斯。”
“这也太逆天了吧！硬抗宝具攻击不说，还把它给毁了！”
“真是……这也太浪费了吧！你们不要给我也好啊！这都废掉两个宝具了啊！”
“真的好强！”有人感叹，满脸震惊。
石昊一脸肉痛地抓起那些散落的细碎白色。
一边站着的鸟爷两人先是愣神，随即反应过来，他们看着那熊孩子的动作不由爆笑出声。
那娃子用的很多东西都是由符文演化而来，根本不存在毁不毁一说，这熊孩子明显是被哄骗了！
石昊听到笑声，转过头去恶狠狠盯着两老头，“你们再笑直接镇压，我让你们自己选去哪堆当添头。”
两人止住笑声，没等石昊转过头去，又爆出一片笑声。
“奶娃，你看。”鸟爷勉强止住笑声，示意石昊回头。
石昊回头，刚好看到那些落到地上的细碎白色盘旋飞起，掠向那个衣衫染血的少年。
他顿了一下，而后看向手里往外钻的碎尘，细看之下不觉震撼——那是，符文！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那些细碎的白色符文便尽数回到了少年手里。
报了那一鸟毛的仇，乾月心情大好，她开口，提醒石昊，“小弟弟，你该换宝贝了。”
石昊愤愤，“你答应的还没给我！”
“刀给你了，没接住可不怪我。”乾月笑。
“那墨息髓呢。”
“墨息髓啊……”乾月叹。
那玩意儿可是给过你不少了啊！
看眼周遭看热闹的人群，乾月开口，“下次给你，先换你的战利品吧。”
“好。”石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盯着乾月，目光灼灼，“你换哪家的？哦，你换哪一堆？”
“我？”
“对啊，你，不然你来干嘛？”
乾月扫过几个人堆，“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路过……”
“欸，你怎么不早说，浪费感情！”
乾月：“？？！”
虽然脚下仍是一块青石，上嵌洁白无瑕、有如玉石的宝骨，但周遭景物已然不同方才。这里，是一片辽阔无垠的废墟，青石所在，即是废墟出口。
乾月摘掉遮目的缎带，走下青石，向着废墟中心走过去。
碎石瓦砾，断壁残垣，残存的痕迹依旧可窥当年盛况。
以重瞳的目力，乾月很容易看见远处形状各异的群山。那些山峦有的被削去山头，有的被劈开作两半，切面平整，那些断面上至今寸草不生，有凌厉骇人的气息附着其上，断绝生机。
还有一座山，山峰往下大约三分之一处那条线上立着很多没有树冠枝丫的死木。
乾月初看还觉疑惑，但很快有了答案，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切开了那条线上的所有东西，草木断开，山体却未有明显错位。
以重瞳看着那些未曾腐败的枯木，乾月恍然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枯木断口之上残留的锋锐气势，杀气腾腾，旷古无两！
这里，是废墟遗迹，也是曾今两方对立的战场。
立在其间便觉自身渺小，此间所述之苍茫浩渺，历经风霜仍旧震撼人心，无以复加。
看着断山、废墟和山下大小不一的湖泊，乾月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直观的感受，劈山断水似乎只是基础操作！
乾月抿唇，心下颤颤：这样的世界……
“吼，嗷——”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内心活动，安安静静只余风声的废墟里突然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声，而且，听声音好像已经成了合围之势！
原地转了两圈，乾月才发现自己似乎走的有点远了，有传送阵的那块青石被一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兽类给挡住了！
拜不知如何得来的重瞳所赐，乾月清清楚楚看到了走进废墟的那些家伙的外貌。
从青石那边过来的，首当其冲是一个看着十分别扭，只生了一只眼的豹子，其后是一头老虎，一匹巨型狼还有一条长得十分瘆人的蛇。看到那条蛇，她才明白过来那打头的豹子哪里别扭了，那玩意和那蛇一样，长着张人脸！
乾月内心土拨鼠尖叫，面皮发僵，四肢颤颤。这几个玩意给她的冲击有些大，以至于她都没勇气去看别的家伙！
那只人脸独眼豹似乎看出了乾月的无能，骤然加速直接扑向乾月。
浑身覆上暗金色华光的人脸豹瞬息而至，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周身，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反应，旋身撤步，幻刀横扫。乾月手臂上留下一道爪痕，人脸豹前肢散落下来一些金色的毛发。
高下立见，人脸豹生在眉心的独眼上染上兴奋。
那把刀，似乎是个难得的宝贝，先前那个人类崽子有高手相护没法下手，这个人族，定要拿下。
“吼！”
人脸豹喉间发出震耳的声音，强压下去心理上不适感的乾月不由感谢一番石毅，兼带石毅的N辈祖宗。
若非石毅见天拉着她打生打死，人脸豹这一下子绝对能要了她小命！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现在所拥有的宝术是有不少，但运用到手熟的实在没几个，唯有重瞳和最初体悟的瞳术用的还算顺手。
人脸豹吼声落下，周遭立时响起几声附和般的吼叫。乾月心下一沉，当即运转重瞳直奔人脸豹。
人脸豹周身现出暗金色光芒，符文如鳞甲般包裹全身，奇长的豹尾上泛起金属般的冷光。刀刃落下的瞬间人脸豹甩尾抽向乾月。
与此同时，数道颜色各异的神芒凌空射向乾月，直接封住周遭退路。那些异兽皆动用了各自的至强宝术，由宝术显化而出的遗种、凶兽，甚至纯血生灵齐齐攻向乾月。
它们想要绝杀！
宝术对冲，刺目的光华绽开，凌厉的劲风瞬间荡开周遭碎石，露出巨石铺就的地面。
人脸豹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尘烟散尽，尚留在原地的人脸豹前肢多了一道足可见骨的伤口，长尾断掉一节，暗金色的血液在地面晕开。
百米外的一处，唇角溢血的乾月甫一现身便有凶兽发声示警。乾月皱眉，直接幻出一枚断刺甩出。
速度极快，隐隐带出雷鸣之声的短刺破开符文宝术的阻隔射入凶兽目中，哀嚎声起。追随人脸豹而来的人面蛇先人脸豹一步发动攻击，九道赤芒飞出，带着残影呼啸而来。
不及躲避的异兽被赤芒贯穿，生机瞬间断绝，却连哀嚎都未能发出！
乾月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运转空间瞳术以期避开那九道赤芒，只是，她一进空间就被挤了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能以雪花符文去阻截那些赤芒，细碎的雪花叠成砖块的模样，毫无气势地迎向来势汹汹的赤芒。
预想中的碰撞爆发并没有出现，九道赤芒没入白色的砖块后便没了动静，片刻的寂静之后，人面蛇犹遭重击，口鼻涌血，悲鸣出声。
被吞没的九道赤芒是九片赤色的蛇鳞，从人面蛇的反应不难看出它们的珍贵程度，但乾月没心思关注它们。脑中没来由地刺痛让乾月沉静下来，她知道，自己该速战速决了，杀掉所有的异兽显然不现实的，她将目光聚集在人脸豹为主的几头异兽身上。
没事没事，说不定死了就会回去呢，看它们的战力，应该不会很疼……
乾月如此安慰自己。
她将目光放在人脸豹身上，努力忽视掉它的人脸和周遭其它拼图般奇形怪状的兽类。
重瞳，窥天瞳术，空间瞳术，乾月把自己最为熟悉的三种宝术运转到极致，她的身形骤然消失，避开了人脸豹的宝术。
人脸豹怒目而视，震人心魂的吼声荡开。一边，皮毛黝黑的巨狼哀嚎，耳中有血落下，它是这些异兽当中拥有空间宝术且运用最为娴熟的存在！
人脸豹的吼声戛然而止，它张口咬向自己左前方，森白泛光的利齿咬下，人血特有的甜美味道散开。
下一瞬，凭空出现的雪白刀刃贯穿人脸豹的头颅。
口中的猎物瞬间消失，再出现时便是一个堪称诡异的角度，猎物执刀，站在它的身体上，它看到了自己被切断的脖颈！
乾月一击即成立时转向其它异兽，她挑选的第一个猎物是巨狼。被人脸豹惩罚的巨狼还未从直击神魂的痛楚中回过神来，便迎上了泛着寒光的刀刃，血液飙溅而出，巨狼当即倒地。
醉人的甜美味道逼近时，老虎醒神，直接放出了自己的天赋神通。
虎啸传来，乾月心神一震，当即脱离空间，呕出一口血来，手里的唐刀散成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脑中刺痛加剧，耳中嗡鸣不断，仅存的一丝清明告诉她必须得解决掉老虎，乾月极力运转重瞳。
老虎乘胜追击，前爪带着滚滚雷音并白虎虚影直拍乾月。周遭飞舞的雪花符文被扫的盘旋不止，飘飘荡荡四散飞舞。
死亡临近，混沌的脑中突然有了片刻的清明，重瞳发光，一缕白色冷光撞向虎爪。虎爪与冷光接触的瞬间直接被灼为灰烬，甚至还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仅一愣神的功夫，老虎的前爪，前腿连同小半个身子便都没了踪影！
它自断半截身子，却仍未阻住劫光蔓延，自知无力回天的它这才正视起这个被称为“低等食物”的人族。
它，看到了一双生有双瞳的眼睛，神异且冷然！
“重瞳，重瞳怎会……”
低沉沙哑，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声音响起。
乾月很快找到了出声之人，已被灼去了半截身子的老虎嘴巴张合，她立时瞪大了眼睛，原本一片寒意的神异眼瞳中瞬间填满了诧异震惊和无法忽视的悚然！
被骇到失声的乾月直到一个东西触碰她肩膀时才有了反应。
惊叫声响起的同时，唐刀幻化，旋身劈出！
绿莹莹的柳枝卷住乾月的手腕抖了抖，唐刀直接散作一堆符文。
“你可还好？”
温柔祥和的声音落入耳中。
脑仁发疼的乾月在看到仿佛扎根天地之间，尚带着焦黑之色的柳树，眼中蕴起碎光，“柳神！您……”
玉雕般的柳枝点在眉心，乾月下意识噤声。碧色霞光自眉心涌入体内，痛感尽消，灵台一片清明。
乾月喟叹一声。
看着毫无戒备的小姑娘，柳神询问，“你识得我？世外之人。”
“世外？”乾月一怔，而后反应过来柳神的意思——此世之外。
“嗯，认识。”
“我看不出你来自何处，但你所依附的重瞳或与我相识。”柳神的声音依旧祥和。
与柳神相识？
值得被柳神特特点出的重瞳，乾月瞬间想到了撑起那片雪原的一双眼睛，和不知生在何时的月戎风。
“是月戎风？”
柳神沉默，似乎在找寻相关的记忆，片刻后，柳神道：“我记忆有损，无法给你答案。”
说完这句话后，柳神枝条一扫，将人脸豹它们的尸体拢到一处，顺带手归拢了四处飘荡的雪花符文。
“纯血诸犍，烛九阴和驰狼后裔的精血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你且收起来。”
乾月下意识退后一步，这些玩意竟然都是有意识，甚至会说话的，得亏之前打架的时候它们没开口，否则她得给它们表演个原地去世！
“碎琼乃上古无上至宝，可噬同化太古遗种和纯血生灵的原始凶骨增强己身。”
柳神操纵那些雪花符文，使它们落到人脸豹，也就是诸犍的断尾上，细碎的白色裹住诸犍的尾巴，不多时，柳神挥动枝条将它们收拢起来，展示给乾月。
诸犍断尾变得软踏踏的，这片刻时间，它尾上的骨已然消失无踪！
乾月默了一瞬，心里莫名发怵，她抬头看柳神，“它们是有意识的？这种宝物您可需要？”
柳神怔了一下，确认眼前这小孩并无其他意思后，不由有些无奈，“碎琼以上古神禽魑魂的原始凶骨制成，断绝生出灵智的机缘，存留其吞噬本能，是以，碎琼只认酌古域主。”
酌古域指的大概是由那双重瞳撑起来的世界，碎琼只认酌古域主？
乾月看那团乖乖盘旋在柳神枝条间的雪花，对此存保留意见。
然后她想到了一个问题，“柳神，您，一直在此？”
柳神：“是。”
“我之前感觉到了一个很强大的存在，是不是因为碎琼啊。”乾月继续询问，她还是没拿走那些碎雪。
上古无上至宝，这要是让人发现了，不得让他们追杀成丧家之犬？虽然她目前而言并没家！
让柳神攥着总好过给别的什么玩意抢走！
乾月实在不觉得以自己的本事能保得住这玩意，想想因为鲲鹏法便被天人族囚困折磨的石昊，她只觉头皮发麻。
没人能拒绝豪气干云、热血江湖，但现实……乾月觉得自己被诸犍咬了一口的肩膀又开始疼了！
“若要登临绝境，心，需稳。”
柳神的声音响起，乾月知道柳神是在提点自己，她低头苦笑。
通往绝境的路，太难走。
“此地只有我，知晓碎琼的存在并不多，大都在各处禁地或远古秘境，不必忧心。”
莹润如玉的枝条挥动，很快淬炼出诸犍等三头凶兽的精血，以宝术封存后递给乾月。
“你该回去了。乱世将至，此世之中，无人可避。”
乱世，乾月自然是知道这个世界后期的状态的。
雄鹰展翅，蝼蚁偷生。
蝼蚁啊……
乾月收起碎琼和提炼出的三种精血，“谢过柳神。”
她回去废墟出口的青石，幻出缎带覆于双目之上。穿着一身染血的衣服回到初始地，金色通道刚刚消失便有一道赤霞化作匹练兜头而来，乾月浑身汗毛奓起，碎琼瞬间幻化成刀。
莹白如玉，泛着冷光的直刀劈开赤霞，撞上赤羽，疑似太古遗种翎羽的赤羽被直刀劈作两半，分别射向两边。
“啊！”
痛呼声从旁边传来，乾月下意识收刀去看那被残羽射中的人，“你……”
“我的宝羽！”
比那受伤之人的喊声还要高些的熟悉声音落入耳中，乾月无语凝噎。
她抬头，最先入目的是四座人山，而后是守着自己“财宝”正满眼心疼看着两半残羽的小屁孩。
她搜寻一番，找到站在一边观战的鸟爷两人，“两位前辈可有疗伤宝药，我以墨息髓来换。”
墨息髓是什么东西，其他人不知道但鸟爷两人是清楚的。
精璧大爷当即拿出一个玉盒叫道：“娃子，半株锦瑶草可行啊？”
鸟爷紧随其后，掏出一个玉盒，“我这有株雪湘兰，绝对的疗伤圣药，保证药到病除，娃儿，你可要？”
“多谢前辈好意，半株锦瑶草就够了。”乾月动用空间瞳术攉取精璧大爷手里的玉盒，“墨息髓下次给您。”
三人的互动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和眼珠子，认识那两老头的都知道他们向来无利不起早，如今竟然如此积极，实在让人震惊！
鸟爷不死心，以为乾月被赤羽伤到，又不便拿出墨息髓，“娃儿呀，那赤羽不是凡物，伤人必然不轻，那半株锦瑶草能有什么用，还是用我这株雪湘兰罢。”
“你闭嘴！”精璧大爷恼火，转而又满脸笑意看向乾月，“娃子，你莫听他胡言，他就是眼馋……欸，娃子，你这是……”
众人再度张大了眼睛，那个似有眼疾的孩子竟然转手将那玉盒塞给了被残羽伤到的那人！
莫明被塞了半株锦瑶草，实际年龄已过八九十的青年抱着玉盒愣怔无言。
他是来赎人的一位大族族老，刚出通道，不查之下被残羽击中！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个让人牙疼的声音响起，“这位哥哥，我的宝羽被劈坏了，你看……”
堆在人山里不得动弹的一群人听着有卖萌嫌疑的声音立时白眼翻上天，被喊来赎人的族老一个仰倒。
这都是些什么人！！！
乾月闻言失笑，碰瓷儿么？
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看向青年手中的玉盒，良久，转过头，“你这鸟毛，我肯定是没办法复原的，你想要什么？说说看。”
石昊瞪眼，这操作怎么有些莫明的熟悉感。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他对那把破开赤羽的直刀眼热，还有那个能引得精璧大爷那俩人精分外积极的墨息髓。
“我就要那把刀还有哥哥身上的墨息髓，哥哥你看，可以吗？”
众人：？？！
还哥哥，哕……
乾月提刀，笑着看向石昊，“当然可以。”
被反复折磨捶打的围观群众一脸呆滞：这少年的刀很明显是不可多得的宝物，竟然这么容易就松口了？！而且还要带上那不知名的宝物墨息髓！
这也太……散财童子啊！
这还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格外多啊！
“你接好。”乾月甩手，运足力气将直刀抛出去，“接不住可就没有了！”
带着雷鸣音爆之声的直刀瞬息而至，石昊不敢托大，也没拿出剩余赤羽，他掌间银辉闪烁，两轮银月化作一个磨盘迎向莹白色的直刀。
天地轰鸣，银色磨盘徐徐转动，飞射而来的直刀将磨盘破开一个缺口之后再难寸进。
石昊大喜，探手攫取直刀，然而，未等他将直刀抓到手里，银色磨盘间簌簌落下些许细碎的雪白，紧跟着，直刀冰消雪融般迅速崩散成一堆碎尘。
石昊愣住，全场一片寂静。
“我的宝具！”
“这，这……”有人看向石昊，仅以宝术废掉一把至宝，这得强成什么样？！
“恐怖如斯。”
“这也太逆天了吧！硬抗宝具攻击不说，还把它给毁了！”
“真是……这也太浪费了吧！你们不要给我也好啊！这都废掉两个宝具了啊！”
“真的好强！”有人感叹，满脸震惊。
石昊一脸肉痛地抓起那些散落的细碎白色。
一边站着的鸟爷两人先是愣神，随即反应过来，他们看着那熊孩子的动作不由爆笑出声。
那娃子用的很多东西都是由符文演化而来，根本不存在毁不毁一说，这熊孩子明显是被哄骗了！
石昊听到笑声，转过头去恶狠狠盯着两老头，“你们再笑直接镇压，我让你们自己选去哪堆当添头。”
两人止住笑声，没等石昊转过头去，又爆出一片笑声。
“奶娃，你看。”鸟爷勉强止住笑声，示意石昊回头。
石昊回头，刚好看到那些落到地上的细碎白色盘旋飞起，掠向那个衣衫染血的少年。
他顿了一下，而后看向手里往外钻的碎尘，细看之下不觉震撼——那是，符文！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那些细碎的白色符文便尽数回到了少年手里。
报了那一鸟毛的仇，乾月心情大好，她开口，提醒石昊，“小弟弟，你该换宝贝了。”
石昊愤愤，“你答应的还没给我！”
“刀给你了，没接住可不怪我。”乾月笑。
“那墨息髓呢。”
“墨息髓啊……”乾月叹。
那玩意儿可是给过你不少了啊！
看眼周遭看热闹的人群，乾月开口，“下次给你，先换你的战利品吧。”
“好。”石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盯着乾月，目光灼灼，“你换哪家的？哦，你换哪一堆？”
“我？”
“对啊，你，不然你来干嘛？”
乾月扫过几个人堆，“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路过……”
“欸，你怎么不早说，浪费感情！”
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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