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解 十

    市南宜僚拜见鲁侯，鲁侯面有忧色。市南子问鲁侯道：“您面有忧色，是何原因呢？”鲁侯道：“我修习先王之道，整治先君之业，敬鬼神而亲贤人，事必躬亲，没有一刻松懈，然而依然不能远离祸患，我因此忧虑。

    市南子说道：“您的除患之术太肤浅了。狐狸和豹子，栖息于山林之中，潜伏于岩穴之内，是如此沉着冷静；夜晚行动，白天休息，是如此谨慎戒备；虽然饥渴难耐，仍然每天去罕有足迹，远离江河水源的地方去捕食，是如此坚定克制。然而它们依然不能摆脱陷阱机关的祸患，它们何罪之有呢？是因为它们天生华丽的皮毛为它们带来了祸患。而今的鲁国就如同您的皮毛，您何不挖空形体，去除皮囊，抛洒心神，丢弃欲望，游于无人的原野。南越有一个地方，名曰建德之国，其民众愚笨而朴实，少有私心和欲望，知道耕作而不知道隐藏，给予他人也不求回报；不知何为义，不知何为礼；随心所欲，无所束缚，如此活得快乐，死了也都得以安葬。您何不舍弃您的国家和习俗，从于道而前往此国呢？”

    鲁侯说道：“此去路途遥远艰险，又有江山阻隔，没有车船怎么办呢？”市南子答道：“以无所凭靠为车，以无所居住为船。”鲁侯又说道：“路途僻静漫长，无人与我作伴，即使到了之后，我和谁做邻居呢？一路上无粮无食，又如何能到达呢？”市南子说道：“您减一些花费，少一些欲望，即使没有粮食也足够了。当您踏上这条解忧之旅，过江渡海，无边无际，为您送行的人也都消失不见，您自此真正地远离了祸患。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牵累，而有所拥有则会带来忧虑。所以尧无所谓人，也无所谓得到和拥有。您何不除去“人形”之牵累和“拥有”之忧虑，同道游于广漠之国呢。

    乘船过河，此时一艘空船撞了上来，即使船上有气量狭小的人也不会愤怒。如果撞上来的船上有人，那么这边必然会呼喊着让其移开，如果屡次呼喊而对方置之不理，那么恐怕这边的人就要发火了。如此，对空船不会发怒，而对有人的船则会发怒，如果一个人无人之情，无己之境，如同空船一样，这世上谁会想去加害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