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美男子

    王旷骑着马从王衍家出来。只见伊川的秋波粼粼，南岸的秋山层林尽染，不由信马行缰去。

    顺着水流声，看到不远处有个瀑布。山间的小溪潺潺流水，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水声清脆悦耳。

    在这美妙的山间景色中，有个英挺的身姿坐在瀑布前，弹奏着一曲动人的古琴。他的琴声与瀑布的水声相互交织，宛如一首天籁之音。

    虽然隔得远，王旷仍能看出弹琴的人宽袍广袖、举止风流、气质出尘，他感到无比好奇，于是顺着琴声来到了瀑布前。

    他看到有位绝美少年正在专心弹琴。只见他双手轻轻地拨动着古琴的弦。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跳跃，琴声悠扬动听。他如玉雕出般的脸上十分平静，气度高远，微微的呼吸在胸口起伏。

    “君子如兰哉！”王旷脱口而出，一曲方终立即赞叹。

    年轻人转身看到了王旷，非常惊喜。因为很少有人能听出他弹的，正是失传已久的孔圣人的原版《幽兰操》。他见这马上的青年气度不凡、潇洒俊逸，不由也大为欣赏。

    一番交谈，才知这年轻人就是曾经名声大噪的美少年卫玠，是阿平的偶像，素有““卫玠谈道，王澄倾倒”之说，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朝廷多次征召卫玠入朝为官，但他都不赴任，挂了个太子洗马的空职却隐居了，近年来鲜少有人见过他。只听说他身体不好，此时见着却仍然风姿卓绝，应该只是避世地借口吧。

    王旷其实是夸人被误为懂曲，但他生性豁达疏朗，误打误撞很快也就和卫玠一见如故了。聊得高兴，左右无事，在等司马越召见期间，索性住到卫玠隐居的山上。

    王旷每日剑舞伴卫玠古曲，发现两人的心智越来越相似，不禁引为知音。他们的友谊日渐加深，成为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曲舞毕，王旷常常细细观察这个赏心悦目的少年，总觉得应有不足之隐忧，却又似有似无。毕竟卫玠的仪容之光，总像能照亮了整个世界。

    这一天，他又端详了起来。卫玠身穿一件白色的长袍，袍身上绣着隐隐的图案，既显得高贵又不失雅致。他的长发如墨，柔顺而光亮，自然地飘落在肩头，宛如一幅优美的画卷。

    他的面容犹如精致的白玉，光洁而完美，仿佛连光线都能在他的脸上反射出柔和的彩虹色。他的眼睛像明亮的星星一样，闪烁着聪明而温柔的光芒。

    他鼻梁高挺，给人一种坚毅和自信的感觉。他的嘴唇柔软而红润，就像春天的花朵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验证是花非花。

    他的下巴线条优雅，犹如经过精心雕刻的艺术品。每一个细节都显得那么完美，仿佛是大自然精心打造的一件杰作。

    他的气度沉静而令人震撼，仿佛身边环绕着一股清新的气息。他的举止从容而优雅，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和流畅。他很少笑，但是自己的赏析如果令他会心，就会绽放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让人感到无比舒适和愉悦。

    王旷不禁为这个白玉般的少年风采倾倒，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十分理解为什么自家自视甚高的弟弟也好，卫家亲长也好，都会被他不由自主地吸引。

    不过王旷毕竟修行秘术有些时日了，更能从骨相和整体上去看人。他感觉卫玠似乎一直被什么困扰着，于是直接了当地问了起来。

    卫玠伏琴大惊，向王旷吐露了心声。

    原来，卫玠在童年时期就对人类的梦境产生了深深的困惑。他无法理解，人为什么会做梦，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像一颗种子，深深地扎根在他的心中，随着他的成长，不断滋长，使他的思绪混乱不堪。幸好，尚书令乐广给他详细做了解答，是“心有所想”才想通放下。

    然而，近年，卫玠又对这个解答产生了新的疑惑。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梦中听见了古琴的残章，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音乐，深沉而神秘，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

    他尝试着开在现实世界中寻找这种音乐。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居然让他在伊川南山的山村里也就是他现在隐居地地方，找到了一本古老的琴谱，据说是孔子的遗物。他开始学习并弹奏这首曲子，音乐在他的指尖流淌，卫玠仿佛又听到了梦中那神秘的旋律。

    自己从未想过也从不知道世间有此雅乐，为什么会入梦呢？这个经历似乎推翻了乐广的解读，卫玠又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他开始食睡不安，身体也因此逐渐虚弱起来。然而，尽管身体疲惫，他的心却像被点燃的火焰，一直在燃烧，一直在寻找答案。

    卫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的家人和朋友都非常担心。他们劝他放下心中的疑惑，好好休息。但卫玠却无法做到，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旅程，而现在，他正走在寻找答案的路上。

    “你我这段时日的投契也仿佛在做梦，可我从未想过，又怎么来的呢？”卫玠一吐为快，憔悴神色掩盖不住，如同玉山冰裂，别有一番凄美动人。

    王旷十分震惊，又是梦境困惑，自己的秘术所得所引所用，都与梦密切相关。于是他推荐卫玠使用暖玉和蕴香。

    卫玠有些排斥：“我已久不乐清谈，要此助兴之物何益？”

    王旷于是和卫玠分享了自己的经历，卫玠听说能够主动入梦，于是决定一试。王旷为卫玠调配好相应他体质的血咒粉，卫玠做了悠长的一个梦。

    原来在以往的某一世，他是个放牛娃，从旅居伊川的夫子门前走过，听到片段琴音，心中十分欢喜和渴慕。但是很快夫子走了，他无从问起无从找起十分遗憾，于是养成了心中有事一定追到底的习气。这样的清澈成就了他这一世的美姿容，也让他在深度的静默中，累世遗憾现起，而入梦来。

    “心有所想原来是累世心识所想所忆，不应局限眼前一地一时一事。”卫玠悠然醒来，解开了心结觉得天地为之一宽，感慨地和王旷分享。

    王旷大为赞叹，邀请他随自己回寿春，一起为将来南渡努力。卫玠答应了王旷，但是他要先去自己梦中印象十分深刻的草原看看，再去寿春汇合。

    “阿卫回来了。”是卫玠留给王旷的相认暗语。他决定游历后，很快会就去太守府找王旷，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晋书》：玠字叔宝。年五岁，风神秀异。总角乘羊车入市，见者皆以为玉人，观之者倾都。骠骑将军王济，玠之舅也，俊爽有风姿，每见玠，辄叹曰：“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又尝语人曰：“与玠同游，冏若明珠之在侧，朗然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