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假设：当我在A（一个有点不便的情况）和B（一个具有毁灭性后果的极度混乱的场面）之间做出选择时，我最终不可避免地会选择B。
两年零十一个月后
在周欣怡的自我辩护中，这名男子似乎并不太介意这个吻。
考虑到突如其来的情况，他确实需要花一点时间来调整——这完全可以理解。这是一个尴尬、不舒服、有点痛苦的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周欣怡一边把嘴唇砸在他的脸上，一边踮着脚尖把自己够得尽可能的高，尽力使她的嘴与他的脸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他一定要长得这么高吗？这个吻看起来一定像是笨拙的用头撞人的动作，她开始担心自己也许无法完成整个亲吻过程。就在几秒钟前，周欣怡发现她的闺蜜刘诗辰走了过来，只要刘诗辰看到他们的接吻过程，马上就会知道周欣怡和接吻哥不可能是正在约会的两个人。
然后那个痛苦而缓慢的时刻过去了，亲吻开始变得……不一样了起来。这名男子用力吸了口气，稍稍倾斜了一下头，让周欣怡感觉自己不再像是一只爬猴面包树的松鼠猴，他的双手在装有的空调的走廊里显得又大又温暖，此时正紧紧地握在她的腰上。它们接下来又向上滑了几厘米，来到周欣怡的肋骨周围，他把她抱在自己怀里。距离不太近，也不太远。
只是这样。
这更像是一次被拖长的匆匆地亲吻，但这很好。而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周欣怡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她被一个完全随机的、不知名的男人抱在怀里，而她和他接吻之前几乎没有时间去轻声问他一句“我能吻你吗？”而当初促使她把这整部闹剧搬上舞台的原因，是希望能糊弄刘诗辰，她在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但一个好的吻可以做到这一点：让一个女孩暂时忘记自己。周欣怡发现自己融化在了一个宽阔结实，丝毫没有屈服的胸脯之中。她的手不知不觉从他流畅的下颌移动到了他动人心弦的浓密柔软的头发之中，然后——她听到自己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就在这时，她突然如梦初醒，意识到——不。
不，不，不。
她不应该享受这种事情，亲吻随机男人，诸如此类的事情。
周欣怡喘着粗气，把自己从他身上推开，疯狂地寻找着刘诗辰。晚上11点，在生物实验室走廊的幽幽的蓝光中，她的朋友不见了。奇怪了。周欣怡确信她几秒钟前就看见了她。
另一方面，接吻哥站在她的正前方，嘴唇张开，胸部抬高，他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这正是她意识到她刚刚所做的事情的严重性的时候。关于她刚刚和谁——
她完蛋了。
她。完。蛋。了。
因为李成龙博士是个有名的混蛋。
这一事实本身并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在学术界，每一个博士生级别（很不幸，周欣怡的级别）之上的职位都需要具有一定程度的混蛋特征才能在他们的岗位上坐得住一段时间，其中又以终身教职员工处于混蛋金字塔的最顶端。而李博士，他是这里面最极品的。至少传言不像是空穴来风。
正是因为他，周欣怡的室友韩刚不得不彻底放弃两个研究项目，很可能会晚一年毕业；他也是那个让朱小明在资格考试前因焦虑而呕吐的人；他也是系里一半学生被迫推迟论文答辩的唯一罪魁祸首。此外，乔峰曾经是周欣怡的同事，每周四晚上都会带她去看带着对焦不准要用显微镜才能看见的字幕的欧洲电影。他曾是李成龙实验室的研究助理，但他决定在六个月后退出项目，原因是“有原因的”。这可能是个明智的决定，因为李成龙剩下的大多数研究助理的手常年颤抖，而且常常看起来像是一年没睡过觉的样子。
李博士可能的确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学术摇滚巨星和生物学的神童，但他也十分的尖酸刻薄和吹毛求疵，从他的说话方式和举止来看，很明显，他认为自己是斯坦福生物系里唯一一个从事体面的科学研究的人。也可能是在整个世界范围内。他是个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令人讨厌、令人恐惧的混蛋。
而周欣怡刚刚吻了他。
她不确定沉默持续了多久，只知道是他打破了沉默。他站在周欣怡面前，他长着乌黑的眼睛，更加乌黑的头发，让人不寒而栗，从不知道比她近一米八的身高高出多少米的地方往下看——他至少比她高出十五厘米。他皱着眉头，这是她之前见到他参加部门研讨会时露出的表情，而这种表情通常出现在在他举手指出演讲者工作中的一些致命缺陷之前。
李成龙，他是研究事业的辣手摧花者。周欣怡曾无意中听到她的顾问这么说。
没关系。没事。一切都很好。她只需要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礼貌地向他点头，然后踮着脚离开这里。是的，真是个周密的计划。
“你……你刚才吻我了吗？”他听起来很困惑，也许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嘴唇丰满。天呐。吻了。周欣怡根本无法否认自己刚刚所做的一切。
尽管如此，还是值得一试。“没有。”
令人惊讶的是，它似乎奏效了。
“啊。那好吧。”李成龙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看起来有点迷失方向。他沿着走廊走了几步，走到了了喷泉旁，也许是他刚才要去的地方。
周欣怡开始相信她可能真的摆脱了困境，这时他停了下来，带着怀疑的表情转过身来。
“你确定吗？”
该死。
“我——”她双手掩面。“情况不是看起来那样。”
“好吧，我……好吧，”他慢慢地重复着。他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很像是要发飙了。也许他已发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这一切。任何正常人都会觉得周欣怡的处境很离谱，而显然李成龙认为人类的共情是一种缺陷，而不是人类的特征，因此他永远无法理解这件事情。她把手放在身体两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听着，我并无意对你粗鲁，但这真的不关你的事。”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是的。当然。”他肯定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因为他的语气已经失去了一些惊喜，恢复了正常的干巴巴的。简练的“我会回到办公室，开始起草我的第九条权益投诉。”
周欣怡松了一口气。“是的。那太好了，因为——等等。你的什么？”
他歪着头。“第九条权益是一项联邦法律，旨在防止学术环境中的性不端行为——”
“我知道第九条权益是什么。”
“我明白了。所以你故意选择无视它。”
“我——什么？不，不，我没有！”
他耸耸肩。“那么，我一定错了。一定是别人侵犯了我。”
“侵犯——我没有‘侵犯’你。”
“你确实亲了我。”
“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没有事先征得我的同意的情况下。”
“我问了我是否可以吻你！”
“然后你并没有等我的回复就直接这么做了。”
“什么？你答应了。”
“你说什么？”
她皱着眉头。“我问我能不能吻你，你答应了。”
“错。你问我能能不能吻我，我哼了一声。”
“我很确定我听到你答应了。”
他扬起一条眉毛，周欣怡做了一下白日梦，幻想有人溺水身亡了。李博士。或者她自己。两者听起来都是不错的选择。
“听着，我非常抱歉。情况真的很不同寻常。我们能就此忘记这件事吗？”
他研究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他棱角分明的脸很严肃，还有一些其他的表情，她无法完全理解，因为她再次被他是多么高大和宽阔所分心。他简直就是个巨人。周欣怡一直都很苗条，只是站在他身边显得太瘦小了，虽然身高一米七六的女孩很少觉得自己身材矮小。至少在她们发现自己站在李成龙旁边之前。当然，从在系里看到他或穿过校园，或者从和他共用电梯，她一直知道他很高，但他们从未互动过。从未如此接近过。
除了刚才，周欣怡。当你差点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听起来几乎有些担心。
“什么？不，没有。”
“因为，”他平静地继续说道，“午夜在科学实验室亲吻陌生人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的迹象。”
“没有。”
李成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好。那过几天你就会收到邮件了。”他开始从她身边走过，她转身跟着他大喊大叫。
“你连我的名字都没问！”
“我相信任何人都能弄清楚，因为你一定是在下班后刷了工牌才进入实验室区域的。祝你晚安。”
“等等！”她身体向前倾，用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腕上拦住了他。他立即停了下来，尽管很明显，他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挣脱开她的手，他目光尖锐地盯着她的手指缠绕在他的皮肤上的地方，就在一块手表下面，这块手表的价格可能是她一半的博士生年薪。或者全部年薪。
她立刻放开了他，退了一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吻。解释一下。”
周欣怡咬了咬她的下唇。她真的把自己推进火坑了。她现在不得不告诉他了。“刘诗辰。”她环顾四周，确定刘诗辰真的走了。“刚才路过的那个女孩。她是一名生物系的博士生。”
李成龙看起来并不知道刘诗辰是谁。
“刘诗辰……”周欣怡把一缕棕色的头发推到耳朵后面。这就是故事变得尴尬的地方。有些复杂，听起来有点幼稚。“我在和系里的朱小明约会，他有一头红头发，和他一起工作是……不管怎样，我们只出去过几次，然后我带他去参加刘诗辰的生日聚会，他们就这样一拍即合了——”
周欣怡闭上了眼睛。这明显是个坏主意，因为现在她可以看到这一切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最好的朋友和她的约会对象是如何在保龄球馆里开玩笑的，就好像他们认识了一辈子一样；他们之间有聊不完的话题，笑声，然后，在夜晚结束时，朱小明注视着刘诗辰的一举一动。他对谁感兴趣已经非常清楚了。周欣怡摆了摆手，试着微笑。
“长话短说，在我和朱小明结束事情后，他约了刘诗辰出去。她拒绝了，因为……女孩之间的相处之道等等，但我可以看出，她真的很喜欢他。她害怕伤害我的感情，无论我告诉她多少次我并不介意，她都不会相信我。”
更不用说前几天我无意中听到她向我们的共同好友韩刚坦白，她认为朱小明很棒，但她永远不会因为和他约会而背叛我，她听起来很沮丧，失望和没有全感，一点也不像我熟悉的那个勇敢、生气勃勃的刘诗辰。
“所以我就撒了谎，告诉她我已经在和别人约会了。因为她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喜欢一个男人，我希望她能得到她应得的好感情，我很肯定她也会为我做同样的事，”周欣怡意识到她在胡言乱语，李成龙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她停下来咽了咽口水，尽管她的嘴感觉很干。“今晚。我告诉她我今晚要去约会。”
“哦。”他的表情无法辨认。
“但实际上我没有约会。所以我决定来做一个实验，但刘诗辰也来了。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她来了。并且往这边走过来。我很恐慌。”周欣怡把手从脸上擦了擦。“我真的没经过大脑。”
李成龙什么也没说，但很明显，他的眼睛里却写着他在思考。
“我只是需要她相信我在约会。”
他点了点头。“所以你亲吻了你在走廊里看到的第一个人。完全合乎逻辑。”
周欣怡退缩了。“当你现在这样说的时候，也许这不是我当时最优的选择。”
“也许。”
“但这也不是我最糟糕的选择！我很确定刘诗辰看到了我们。现在她会认为我和你在约会，希望她能自由地和朱小明出去约会并且——，”她摇了摇头。“听着，我对你的吻感到非常抱歉。”
“是吗？”
“请不要举报我。我真的以为我听到你答应了。我保证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她完全明白了自己刚刚所做的事情的严重性。她刚刚随便吻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恰好是生物系里出了名的最不讨人喜欢的教员。她误解了他哼一声表示同意，她基本上是在走廊里侵犯了他，现在他以一种奇怪、沉思的方式盯着她，如此高大、专注、靠近她，而且……
非常糟糕。
也许是深夜。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喝咖啡是在16个小时前。也许是李成龙那样低头看着她。突然之间，她感觉到整个情况实在太糟糕了。
“事实上，你是绝对正确的。我很抱歉。如果你觉得受到了我的骚扰，你真的应该举报我，因为这是公平的。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尽管我真的不想……我的意图并不重要，这更像是你对……的看法。”
废话，废话，废话。
“我现在就要走了，好吗？谢谢你，而且……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周欣怡转身沿着走廊跑了。
“周欣怡，”她听到他在她身后叫。“周欣怡，等等——”
她没有停止。她冲下楼梯，来到一楼，然后走出大楼，穿过灯光稀疏的斯坦福大学校园的小路，跑过一个遛狗的女孩和一群在图书馆前大笑的学生。她一直走到她的公寓门前，停下来打开门，径直走向她的房间，希望避开她的室友和他今晚可能带回家的任何人。
直到她瘫倒在床上，凝视着粘在天花板上的夜光星星贴纸的幽光，她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要检查实验室里的老鼠。她还把笔记本电脑忘在长椅上，把运动衫丢在实验室的某个地方，她完全忘记了她答应韩刚去商店捎来明天早上喝的咖啡。
糟透了。多么灾难的一天啊。
周欣怡却从来没有意识到李成龙博士——这个著名的混蛋——刚刚叫了她的名字。
两年零十一个月后
在周欣怡的自我辩护中，这名男子似乎并不太介意这个吻。
考虑到突如其来的情况，他确实需要花一点时间来调整——这完全可以理解。这是一个尴尬、不舒服、有点痛苦的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周欣怡一边把嘴唇砸在他的脸上，一边踮着脚尖把自己够得尽可能的高，尽力使她的嘴与他的脸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他一定要长得这么高吗？这个吻看起来一定像是笨拙的用头撞人的动作，她开始担心自己也许无法完成整个亲吻过程。就在几秒钟前，周欣怡发现她的闺蜜刘诗辰走了过来，只要刘诗辰看到他们的接吻过程，马上就会知道周欣怡和接吻哥不可能是正在约会的两个人。
然后那个痛苦而缓慢的时刻过去了，亲吻开始变得……不一样了起来。这名男子用力吸了口气，稍稍倾斜了一下头，让周欣怡感觉自己不再像是一只爬猴面包树的松鼠猴，他的双手在装有的空调的走廊里显得又大又温暖，此时正紧紧地握在她的腰上。它们接下来又向上滑了几厘米，来到周欣怡的肋骨周围，他把她抱在自己怀里。距离不太近，也不太远。
只是这样。
这更像是一次被拖长的匆匆地亲吻，但这很好。而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周欣怡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她被一个完全随机的、不知名的男人抱在怀里，而她和他接吻之前几乎没有时间去轻声问他一句“我能吻你吗？”而当初促使她把这整部闹剧搬上舞台的原因，是希望能糊弄刘诗辰，她在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但一个好的吻可以做到这一点：让一个女孩暂时忘记自己。周欣怡发现自己融化在了一个宽阔结实，丝毫没有屈服的胸脯之中。她的手不知不觉从他流畅的下颌移动到了他动人心弦的浓密柔软的头发之中，然后——她听到自己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就在这时，她突然如梦初醒，意识到——不。
不，不，不。
她不应该享受这种事情，亲吻随机男人，诸如此类的事情。
周欣怡喘着粗气，把自己从他身上推开，疯狂地寻找着刘诗辰。晚上11点，在生物实验室走廊的幽幽的蓝光中，她的朋友不见了。奇怪了。周欣怡确信她几秒钟前就看见了她。
另一方面，接吻哥站在她的正前方，嘴唇张开，胸部抬高，他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这正是她意识到她刚刚所做的事情的严重性的时候。关于她刚刚和谁——
她完蛋了。
她。完。蛋。了。
因为李成龙博士是个有名的混蛋。
这一事实本身并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在学术界，每一个博士生级别（很不幸，周欣怡的级别）之上的职位都需要具有一定程度的混蛋特征才能在他们的岗位上坐得住一段时间，其中又以终身教职员工处于混蛋金字塔的最顶端。而李博士，他是这里面最极品的。至少传言不像是空穴来风。
正是因为他，周欣怡的室友韩刚不得不彻底放弃两个研究项目，很可能会晚一年毕业；他也是那个让朱小明在资格考试前因焦虑而呕吐的人；他也是系里一半学生被迫推迟论文答辩的唯一罪魁祸首。此外，乔峰曾经是周欣怡的同事，每周四晚上都会带她去看带着对焦不准要用显微镜才能看见的字幕的欧洲电影。他曾是李成龙实验室的研究助理，但他决定在六个月后退出项目，原因是“有原因的”。这可能是个明智的决定，因为李成龙剩下的大多数研究助理的手常年颤抖，而且常常看起来像是一年没睡过觉的样子。
李博士可能的确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学术摇滚巨星和生物学的神童，但他也十分的尖酸刻薄和吹毛求疵，从他的说话方式和举止来看，很明显，他认为自己是斯坦福生物系里唯一一个从事体面的科学研究的人。也可能是在整个世界范围内。他是个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令人讨厌、令人恐惧的混蛋。
而周欣怡刚刚吻了他。
她不确定沉默持续了多久，只知道是他打破了沉默。他站在周欣怡面前，他长着乌黑的眼睛，更加乌黑的头发，让人不寒而栗，从不知道比她近一米八的身高高出多少米的地方往下看——他至少比她高出十五厘米。他皱着眉头，这是她之前见到他参加部门研讨会时露出的表情，而这种表情通常出现在在他举手指出演讲者工作中的一些致命缺陷之前。
李成龙，他是研究事业的辣手摧花者。周欣怡曾无意中听到她的顾问这么说。
没关系。没事。一切都很好。她只需要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礼貌地向他点头，然后踮着脚离开这里。是的，真是个周密的计划。
“你……你刚才吻我了吗？”他听起来很困惑，也许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嘴唇丰满。天呐。吻了。周欣怡根本无法否认自己刚刚所做的一切。
尽管如此，还是值得一试。“没有。”
令人惊讶的是，它似乎奏效了。
“啊。那好吧。”李成龙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看起来有点迷失方向。他沿着走廊走了几步，走到了了喷泉旁，也许是他刚才要去的地方。
周欣怡开始相信她可能真的摆脱了困境，这时他停了下来，带着怀疑的表情转过身来。
“你确定吗？”
该死。
“我——”她双手掩面。“情况不是看起来那样。”
“好吧，我……好吧，”他慢慢地重复着。他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很像是要发飙了。也许他已发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这一切。任何正常人都会觉得周欣怡的处境很离谱，而显然李成龙认为人类的共情是一种缺陷，而不是人类的特征，因此他永远无法理解这件事情。她把手放在身体两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听着，我并无意对你粗鲁，但这真的不关你的事。”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是的。当然。”他肯定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因为他的语气已经失去了一些惊喜，恢复了正常的干巴巴的。简练的“我会回到办公室，开始起草我的第九条权益投诉。”
周欣怡松了一口气。“是的。那太好了，因为——等等。你的什么？”
他歪着头。“第九条权益是一项联邦法律，旨在防止学术环境中的性不端行为——”
“我知道第九条权益是什么。”
“我明白了。所以你故意选择无视它。”
“我——什么？不，不，我没有！”
他耸耸肩。“那么，我一定错了。一定是别人侵犯了我。”
“侵犯——我没有‘侵犯’你。”
“你确实亲了我。”
“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没有事先征得我的同意的情况下。”
“我问了我是否可以吻你！”
“然后你并没有等我的回复就直接这么做了。”
“什么？你答应了。”
“你说什么？”
她皱着眉头。“我问我能不能吻你，你答应了。”
“错。你问我能能不能吻我，我哼了一声。”
“我很确定我听到你答应了。”
他扬起一条眉毛，周欣怡做了一下白日梦，幻想有人溺水身亡了。李博士。或者她自己。两者听起来都是不错的选择。
“听着，我非常抱歉。情况真的很不同寻常。我们能就此忘记这件事吗？”
他研究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他棱角分明的脸很严肃，还有一些其他的表情，她无法完全理解，因为她再次被他是多么高大和宽阔所分心。他简直就是个巨人。周欣怡一直都很苗条，只是站在他身边显得太瘦小了，虽然身高一米七六的女孩很少觉得自己身材矮小。至少在她们发现自己站在李成龙旁边之前。当然，从在系里看到他或穿过校园，或者从和他共用电梯，她一直知道他很高，但他们从未互动过。从未如此接近过。
除了刚才，周欣怡。当你差点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听起来几乎有些担心。
“什么？不，没有。”
“因为，”他平静地继续说道，“午夜在科学实验室亲吻陌生人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的迹象。”
“没有。”
李成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好。那过几天你就会收到邮件了。”他开始从她身边走过，她转身跟着他大喊大叫。
“你连我的名字都没问！”
“我相信任何人都能弄清楚，因为你一定是在下班后刷了工牌才进入实验室区域的。祝你晚安。”
“等等！”她身体向前倾，用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腕上拦住了他。他立即停了下来，尽管很明显，他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挣脱开她的手，他目光尖锐地盯着她的手指缠绕在他的皮肤上的地方，就在一块手表下面，这块手表的价格可能是她一半的博士生年薪。或者全部年薪。
她立刻放开了他，退了一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吻。解释一下。”
周欣怡咬了咬她的下唇。她真的把自己推进火坑了。她现在不得不告诉他了。“刘诗辰。”她环顾四周，确定刘诗辰真的走了。“刚才路过的那个女孩。她是一名生物系的博士生。”
李成龙看起来并不知道刘诗辰是谁。
“刘诗辰……”周欣怡把一缕棕色的头发推到耳朵后面。这就是故事变得尴尬的地方。有些复杂，听起来有点幼稚。“我在和系里的朱小明约会，他有一头红头发，和他一起工作是……不管怎样，我们只出去过几次，然后我带他去参加刘诗辰的生日聚会，他们就这样一拍即合了——”
周欣怡闭上了眼睛。这明显是个坏主意，因为现在她可以看到这一切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最好的朋友和她的约会对象是如何在保龄球馆里开玩笑的，就好像他们认识了一辈子一样；他们之间有聊不完的话题，笑声，然后，在夜晚结束时，朱小明注视着刘诗辰的一举一动。他对谁感兴趣已经非常清楚了。周欣怡摆了摆手，试着微笑。
“长话短说，在我和朱小明结束事情后，他约了刘诗辰出去。她拒绝了，因为……女孩之间的相处之道等等，但我可以看出，她真的很喜欢他。她害怕伤害我的感情，无论我告诉她多少次我并不介意，她都不会相信我。”
更不用说前几天我无意中听到她向我们的共同好友韩刚坦白，她认为朱小明很棒，但她永远不会因为和他约会而背叛我，她听起来很沮丧，失望和没有全感，一点也不像我熟悉的那个勇敢、生气勃勃的刘诗辰。
“所以我就撒了谎，告诉她我已经在和别人约会了。因为她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喜欢一个男人，我希望她能得到她应得的好感情，我很肯定她也会为我做同样的事，”周欣怡意识到她在胡言乱语，李成龙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她停下来咽了咽口水，尽管她的嘴感觉很干。“今晚。我告诉她我今晚要去约会。”
“哦。”他的表情无法辨认。
“但实际上我没有约会。所以我决定来做一个实验，但刘诗辰也来了。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她来了。并且往这边走过来。我很恐慌。”周欣怡把手从脸上擦了擦。“我真的没经过大脑。”
李成龙什么也没说，但很明显，他的眼睛里却写着他在思考。
“我只是需要她相信我在约会。”
他点了点头。“所以你亲吻了你在走廊里看到的第一个人。完全合乎逻辑。”
周欣怡退缩了。“当你现在这样说的时候，也许这不是我当时最优的选择。”
“也许。”
“但这也不是我最糟糕的选择！我很确定刘诗辰看到了我们。现在她会认为我和你在约会，希望她能自由地和朱小明出去约会并且——，”她摇了摇头。“听着，我对你的吻感到非常抱歉。”
“是吗？”
“请不要举报我。我真的以为我听到你答应了。我保证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她完全明白了自己刚刚所做的事情的严重性。她刚刚随便吻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恰好是生物系里出了名的最不讨人喜欢的教员。她误解了他哼一声表示同意，她基本上是在走廊里侵犯了他，现在他以一种奇怪、沉思的方式盯着她，如此高大、专注、靠近她，而且……
非常糟糕。
也许是深夜。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喝咖啡是在16个小时前。也许是李成龙那样低头看着她。突然之间，她感觉到整个情况实在太糟糕了。
“事实上，你是绝对正确的。我很抱歉。如果你觉得受到了我的骚扰，你真的应该举报我，因为这是公平的。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尽管我真的不想……我的意图并不重要，这更像是你对……的看法。”
废话，废话，废话。
“我现在就要走了，好吗？谢谢你，而且……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周欣怡转身沿着走廊跑了。
“周欣怡，”她听到他在她身后叫。“周欣怡，等等——”
她没有停止。她冲下楼梯，来到一楼，然后走出大楼，穿过灯光稀疏的斯坦福大学校园的小路，跑过一个遛狗的女孩和一群在图书馆前大笑的学生。她一直走到她的公寓门前，停下来打开门，径直走向她的房间，希望避开她的室友和他今晚可能带回家的任何人。
直到她瘫倒在床上，凝视着粘在天花板上的夜光星星贴纸的幽光，她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要检查实验室里的老鼠。她还把笔记本电脑忘在长椅上，把运动衫丢在实验室的某个地方，她完全忘记了她答应韩刚去商店捎来明天早上喝的咖啡。
糟透了。多么灾难的一天啊。
周欣怡却从来没有意识到李成龙博士——这个著名的混蛋——刚刚叫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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