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假设：李成龙和我完全没有共同点，和他一起喝咖啡会比不打麻醉剂做根管治疗要痛苦两倍。
周欣怡在赶去第一个周三的假约会的时候迟到了，而且心情很糟糕，因为她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对她的廉价山寨试剂咆哮，它既没有溶解，也没有沉淀，而且也没有超声，然后也不足以让她进行整个试验。
她在咖啡店的门外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她想做出像样的科学成果，她需要一个更好的实验室。更好的设备。更好的试剂。更好的细菌培养物。更好的一切。下周，当张伟到来时，她必须保持最佳状态。她需要准备她的演讲，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她的实验方案进行到一半时，和一个她绝对不想交谈的人一起，喝她并不特别想喝的咖啡上。
唉。
当她踏进咖啡馆时，李成龙已经在那里了，穿着一件黑色的亨利衫，看起来像是专门为他的上半身设计，剪裁和生产的。周欣怡一时感到困惑，不是因为他的衣服很合身，而是因为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过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某人的穿着。这不像是她的作风。毕竟她在这个学校有两年的时间了，她看到过李成龙在生物楼里穿梭，更不用说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他们说过很多次话了。他们甚至还接过吻，如果把“那晚“发生的事情算作一个严格的吻的话。当他们排队点咖啡时，她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她感到头晕目眩，有点不安。
李成龙很英俊。
李成龙，高挺的鼻子和波浪形的头发，丰满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脸庞，这么精致的五官本不应该那么巧的聚在一起，但不知为何却长在了同一张脸上，真的，真的，真的很英俊。周欣怡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衬衫就吸引到了她的视线。
她强迫自己盯着前面的饮品单，而不是盯着他的胸肌看。在咖啡馆里，总共有三个生物学博士生、一个药理学博士后和一个本科研究助理在盯着他们。完美。
“那么，你怎么样？“她问，因为这是应该做的事。
“很好。你呢？“
“很好。“
周欣怡意识到，也许她对于这个问题的考虑是欠周全的。因为尽管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约会，但如果只是默默地站在对方身边是根本没法让人们以为他们是在幸福地约会的。而李成龙是......嗯。他似乎不太可能主动提出任何形式的谈话。
“那么。“周欣怡将她的体重转移到她的脚指上，晃了几下。“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他看着她，感到困惑。“什么？“
“你最喜欢的颜色。“
“我最喜欢的颜色？“
“是的。“
他的两眼之间出现了皱纹。“我——不知道？“
“你说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它们只是颜色。它们都是一样的。“
“一定有一个你最喜欢的。“
“我不这么认为。“
“红色？“
“我不知道。“
“黄色？呕吐的绿色？“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问？“
周欣怡耸了耸肩。“我感觉这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如果有人试图弄清楚我们是否真的在约会，这可能是他们首先问的问题之一。前五名，是肯定的。“
他研究了她几秒钟。“这对你来说是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吗？“
“就和我假装和你约会一样可能会发生。“
他点了点头，仿佛承认了她的观点。“好吧，我想是，黑色。“
她哼了一声。“明白了。“
“黑色有什么不好？“他皱起了眉头。
“它甚至不是一种颜色。严格来说，它没有颜色。“
“它起码比呕吐的绿色强。“
“并没有。“
“当然是的。“
“是啊，好吧。黑色适合你黑暗人格的个性。“
“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早上好。“咖啡师朝他们欢快地笑了笑。“你们今天要喝点什么？“周欣怡回以微笑，示意李成龙先点饮品。
“咖啡。“他瞟了她一眼，然后羞涩地补充道：“黑色的。“
她不得不低下头来掩饰她的微笑，但当她再次瞥见他时，他的嘴角向上翘起。她不情愿地承认，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很帅。她没有太去关注这些，点了饮料菜单上最富含脂肪、含糖量最高的饮品，并要求额外再多加打发的奶油。她还在考虑她是否应该再点一个苹果来消除一下负罪感，还是应该破罐子破摔，再来一块饼干，这时李成龙从他的钱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收银员。
“哦，不。不，不，不，不。不。“周欣怡把她的手挡在他面前，压低了声音。“你不能为我的点的东西买单。“
他眨了眨眼睛。“我不能？“
“这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假关系。“
他看起来很惊讶。“不是吗？“
“不是的。“她摇了摇头。“我永远不会和一个认为就因为他是男的，他必须为我的咖啡而买单的人假扮约会的。“
他抬起了眉毛。“在哪一种语言里，你刚才点的东西可以被称为'咖啡'？“
“嘿——“
“而且我买单并不是因为我是个'男人'“——这个词说出来有点痛苦——“而是因为你仍然是个学生。还有你微薄的年收入。“
有那么一刻，她犹豫了，想知道她是否应该感到被冒犯。李成龙是在做他那众所周知的混蛋自我吗？他是在对她施以恩惠吗？他认为她很穷吗？然后她想起来，事实上她很穷，而他的收入可能是她的五倍。她耸了耸肩，在咖啡之外又点了一块巧克力饼干、一根香蕉和一包口香糖。值得称道的是，李成龙什么也没说，眼也不眨一下就付了21.39美元。
在他们等待饮料的时候，周欣怡的思绪开始飘向她的项目，以及她是否能说服艾力博士尽快给她买更好的试剂。她心不在焉地环顾咖啡店，发现尽管研究助理、博士后和一个学生都走了，但两个博士生（其中一个偶然地在刘诗辰的实验室工作）仍然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旁，每隔几分钟就朝他们看一眼。很好。
她把屁股靠在柜台上，抬头仰望看着李成龙。谢天谢地，这件事每周只有十分钟，否则她的脖子就会发展成永久地肌肉痉挛。
“你在哪里出生？“她问。
“这又是你的绿卡婚姻面试问题之一吗？“
她咯咯笑了起来。他微笑着回应，似乎很高兴能让她笑。虽然这肯定是出于其他原因。
“荷兰。海牙。“
“哦。“
他也靠在柜台上，正对着她。“为什么是'哦'？“
“我不知道。“周欣怡耸了耸肩。“我想像的是......。纽约？或者是堪萨斯州？“他摇了摇头。“我母亲曾经是美国驻荷兰的大使。“
“哇。“很奇怪，想象李成龙也有母亲。有一个家庭。在他变得高大、可怕和声名狼藉之前，他曾经只是个孩子。也许他说荷兰语。也许他经吃烟熏鲱鱼当早餐。也许他的母亲曾希望他追随她的脚步，成为一名外交官，但当他展现出他闪亮的个性时，她放弃了这个梦想。周欣怡发现自己非常渴望了解更多关于他的成长经历，这很......奇怪。非常怪异。
“给你。“他们的饮料出现在柜台上。当李成龙转身为他的杯子取盖子时，这个金发的咖啡师显然在打量他，周欣怡告诉自己这不关她的事。她还提醒自己，尽管她对他的外交官母亲、他说多少种语言以及他是否喜欢郁金香感到好奇，但这些信息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安排。
人们已经看到他们在一起了。等他们将回到自己的实验室，他们就会八卦关于李成龙博士和那个看起来随机的、不起眼的学生之间的不大可能的恋情。是时候周欣怡该回去做她的科学研究了。
她清了清嗓子。“嗯。这次约会很有趣。“
他从喝咖啡的姿势抬起头来，惊讶的问。“假扮约会星期三结束了吗？“
“是的，我们作为一个团队合作的不错，现在去洗澡吧。你在下周之前是自由的。“周欣怡把吸管插进她的饮料，喝了一口，真是甜的发齁啊。不管她点的是什么，都好喝极了。在她说话的时候，她可能已经患上了糖尿病。“下次见——“
“你在哪里出生的？“李成龙在她离开之前问道。
哦。他想了解她。他可能只是想表现得有礼貌，周欣怡在心里叹了口气，渴望地想着她的实验台。“HLJ。“
“哦对。你是中国人，“他说，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似的。
“是的。“
“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八年前。为了来上大学。“
他点了点头，仿佛在储存信息。“为什么来美国？中国也有很好的学校。“
“我得到了全额奖学金。“这是真的。虽然不是全部的实情。
他摆弄着纸板杯架。“你经常回去吗？“
“并不，没有。“周欣怡舔了舔吸管上的一些鲜奶油。他看到后立即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她感到很疑惑。
“你打算毕业后回国吗？“
她紧张起来。“如果我能不回的话，就不回。“她在中国有很多痛苦的回忆，而她唯一的家人，她希望在附近的人，是刘诗辰和韩刚，他们都是美国公民。周欣怡和刘诗辰至达成了一个协议，如果周欣怡面临失去签证的危险，刘诗辰就会娶她。现在想来，与李成龙的整个假约会交易可以成为帮助周欣怡为将来欺骗国土安全部的时候提高表演水平的一个很好的练习。
李成龙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咖啡。“还有你最喜欢的颜色？“
周欣怡张嘴想告诉他她最喜欢的颜色比他喜欢的颜色好看得多，然后......。“该死的。“他给了她一个预料之内的眼神。“很难选择，不是吗？“
“有那么多好看的颜色。“
“是啊。“
“我最喜欢的是蓝色。浅蓝色。不，等等！“
“嗯。“
“就选白色吧。好吧，白色。“
他咯咯地笑着说。“你知道，我不认为我可以接受这个选择。白色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颜色的。更像是所有颜色混在一起——“
周欣怡在他前臂上掐了一下。
“嗷，“他说，显然是不疼。他带着狡猾的微笑，挥手告别，转身离开，向生物楼走去。
“嘿，李成龙？“她在他后面叫道。
他停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谢谢你给我买了三天的食物。“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头。他用嘴角抽动了一下——他肯定在对她微笑。虽然有点勉强。
“这是我的荣幸，周欣怡。“
***
今天，下午2:40
主题：Re：胰腺癌筛查项目
周欣怡，
我将在星期二下午飞去访问。我们周三下午3点左右在艾力博士的实验室见面如何？我的合作伙伴可以为我指路。
张伟
从我的iPhone发送
***
周欣怡的第二次周三的假约会也迟到了，虽然原因不同，但都与张伟有关。
首先，她在前一天晚上熬夜排练如何向张伟推销她的项目后睡过头了。她的演说重复了很多次，韩刚听着都会背了，然后，在凌晨1点，他向她扔了一个油桃，求她去她的房间练习。她照做了，一直练习到凌晨3点。
然后，在早上，她意识到她通常的实验室装束（紧身裤、破旧的5KT恤和非常非常凌乱的发髻）可能无法有效向张伟博士传达“未来同事的价值“，于是她花了大量时间寻找合适的衣服。为成功而着装，以及类似的事情。
最后，她想到，她不知道张伟博士——可以说是目前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的，她知道这听起来有多悲哀，但决定不纠结于此——长什么样子。她在手机上查找了他的资料，发现他大约三十多岁，金发碧眼，牙齿非常整齐，非常白。当周欣怡到达校园里的星巴克时，她正对着张伟的哈佛大学头像小声说：“求你了，让我来你的实验室工作吧。“然后她注意到了李成龙。
那是一个不寻常的阴天。仍然是8月，但几乎感觉像是深秋。周欣怡瞥了他一眼，她立即知道他现在有着最恶劣的情绪。她联想到了因为他的实验没有成功，或者因为电子显微镜需要修理，或者因为发生了同样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把培养皿扔到墙上的传言。她考虑要不要躲到桌子下面去。
没关系，她告诉自己。这是值得的。和刘诗辰的事情恢复了正常。比正常情况要好：她和朱小明正式约会了，上周末刘诗辰穿着紧身裤和一件显然是从朱小明那里借来的特大号MIT毛衣，出现在啤酒和烤肉之夜。周欣怡那天和他们两个人一起吃午饭时，甚至都没有感到尴尬。另外，一年级、二年级、甚至三年级的博士生都畏惧周欣怡是李成龙的“女朋友“，不敢偷她的移液器，这意味着她不必再把它们塞进背包，带回家过周末。而且她还能从中得到一些上好的的免费食物。她可以接受李成龙——是的，即使是这个情绪极度低落的李成龙，至少每周有十分钟的时间。
“嘿。“她笑了笑。他用一个散发着喜怒无常和生存焦虑的眼神回应。周欣怡做了一个强化的深呼吸。“你还好吗？“
“很好。“他的语气很急促，他的表情比平时紧张。他穿着一件红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砍伐木材的伐木工，而不是一个思考计算生物学奥秘的学者。她忍不住注意到他的肌肉，并再次想知道他的衣服是否是定制的。他的头发仍然有点长，但比前一周短了点。她和李成龙已经到了她能够同时掌握他的情绪和发型的程度，这似乎有点超现实。
“准备好喝咖啡了吗？“她叽叽喳喳地说。
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几乎没有看她一眼。在后面的一张桌子上，一个五年级的学生正瞥着他们，同时假装在清理他的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器。
“对不起，我迟到了。我只是......“
“没事。“
“你这周过得好吗？“
“很好。“
好的。“嗯......你上周末做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我上周工作了。“
他们排队点餐，周欣怡只能阻止自己叹气。“天气不错，对吧？不太热。“
他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这已经开始有点过分了。周欣怡为这种虚假的约会关系所做的事是有限度的，即使是为了一杯免费的芒果星冰乐。她叹了口气。“是因为你的发型吗？“
这引起了他的注意。李成龙低头看着她，眉宇间深藏着一条竖线。“什么？“
“你的心情。是因为那个发型吗？“
“什么心情？“
周欣怡朝他做了个宽大的手势。“这个。你现在的坏心情。“
“我没有心情不好。“
她哼了一声——尽管她这一声发的可能不太标准。它太大声了，而且是嘲笑性的，更像是一种笑。一声嗤笑。
“什么？“他皱着眉头，对她的冷笑不以为然。
“好啦。“
“什么？“
“你充满了情绪化。“
“我没有。“他听起来很愤慨，奇怪的是，这让她觉得他很可爱。
“你有。我刚才一看到你的脸，我立马就看出来了。“
“你刚才没看出来。“
“我刚才看出来了。我现在也看出来了。但这没关系，你可以有坏心情。“
轮到他们点单了，于是她向前走了一步，对收银员笑了笑。
“早上好。我要一杯南瓜香料拿铁。还有那边的丹麦奶油奶酪。是的，那份，谢谢。还有“——她用拇指指了指李成龙——“他要甘菊茶。不加糖，“她愉快地补充道。她立即向旁边走了几步，避免等下李成龙万一决定向她扔过来一个培养皿的话可以躲得开。当他平静地把信用卡递给柜台后面的男孩时，她很惊讶。真的，他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糟糕。
“我讨厌茶，“他说。“还有甘菊。“
周欣怡对他笑了笑。“那真是不幸。“
“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
他直直地盯着前方，但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即将转悲为喜。关于他的评价可以有很多种，但没有幽默感不是其中之一。
“那么......不是因为发型吗？“
“嗯？啊，不是。理发是因为头发长得太长了，在我跑步的时候挡眼了。“
哦。所以他是个跑步爱好者。和周欣怡一样。“好吧。太好了。因为你的发型看起来不错。“
它看起来不错。是真的不错。你可能是我上周交谈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之一，但现在你看起来更帅了。不是说我在乎这些事情。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很少注意到男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注意到你，或者你的头发，或者你的衣服，或你有多高，多宽的肩膀。我真的不明白。我通常情况下从不在乎的。唉。
“我……“他似乎有慌乱了一秒钟，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然后，他突然说，“我今天早上和系主任谈过了。他仍然拒绝发放我的研究经费。“
“哦。“她歪着头。“我以为他们要到九月底才会决定。“
“确实还没决定。这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议，但提到了这个话题。他说他仍在考察情况。“
“我明白了。“她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当他显然不打算说下去时，她问道：“考察......怎么考察？“
“不清楚。“他咬紧了下颌骨。
“我很抱歉。“她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难过。如果说有什么是她能感同身受的，那就是科学研究因为缺乏资源而突然停止了。“这是否意味着你不能继续你的研究？“
“我有其他资金。“
“那么......问题是，你不能开始新的研究？“
“我可以。我就不得不重新安排不同端口，但我应该也有能力开始新的研究路线。“
呃？“我明白了。“她清了清嗓子。“那么......让我梳理一下。虽然斯坦福大学根据传言冻结了你的资金，我也同意这是一个糟糕的举动。但听起来你现在还能负担得起你的计划，所以......这并不是世界末日？“
李成龙愤愤不平地瞪了她一眼，突然看起来更生气了。
哦，天呐。“别误会，我理解这件事的原则，我也会很生气。但你还有，多少其他补助金的途径？事实上，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确定我想知道。“
他可能有15个。他还有终身职位，发表了几十篇文章，他的网站上还列有所有这些荣誉。更不用说她在他的简历上看到，他有一项专利。而相对比之下，周欣怡，她只有廉价的山寨试剂和经常被偷的旧移液器。她试着不去想他在事业上比她领先多少，但这很难不去想，他在他所做的事情上是多么的出色。多么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出色。
“我想说的是，这并不是一个不可克服的问题。而且我们正在积极的为此而努力。我们在一起，向人们展示，你会永远留在这里，因为你有这么了不起的女朋友。“
周欣怡兴致勃勃地指了指自己，他的目光紧跟着她的手。显然，他不喜欢把事情合理化，也不喜欢管理自己的情绪。
“或者，你可以继续生气，我们可以去你的实验室，把装满有毒试剂的试管丢向对方，直到三度烧伤的痛苦盖过你糟糕的心情？听起来很有趣，不是吗？“
他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但她可以从他脸颊的曲线中看出他很高兴。可能是违背了他的意愿的。“你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家伙。“
“也许吧，但当我问你这一周过得怎么样时，满腹牢骚的人可不是我。“
“我没有满腹牢骚。而且你给我点了甘菊茶。“
她笑了笑。“不客气。“
当她咀嚼着第一口丹麦奶酪时，他们安静了一会儿。当她咽下后，她说：“我对你的资金感到抱歉。“
他摇了摇头。“我为我的情绪感到抱歉。
“哦。“没关系的。你在这方面很有名。“
“是吗？“
“是的，这是你的一贯风尚。“
“是这样吗？“
“嗯。“
他的嘴角向上抽搐了一下。“也许我只是想放你一马。“
周欣怡笑了，因为他说了她爱听的话。而他不是个善茬，但他在大多数时候却都对她很好，尽管不是一直都很好。他几乎是微笑着回敬她，以一种她不能完全理解的方式盯着她，但这让她产生了奇怪的想法，直到咖啡师把他们的饮料放在柜台上。他突然看起来像要呕吐。
“李成龙？你还好吗？“
他盯着她的杯子，退了一步。“那东西的味道。“
周欣怡深深地吸了口气。真是天堂般的美味。“你讨厌南瓜香料拿铁？“
他皱了皱鼻子，走得更远了。“恶心。“
“你怎么能讨厌它呢？这是你们国家在过去一个世纪里做出的最好喝的东西。“
“请退后。它散发恶臭。“
“嘿，如果我必须在你和南瓜香料拿铁之间做出选择，也许我们应该重新考虑我们的安排。“他注视着她的杯子，好像它含有放射性废物。“也许我们应该重新考虑。“
当他们走出咖啡店时，他为她拉开了门，小心规避不要离她的饮料太近。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学生们正匆匆忙忙地收拾他们的笔记本电脑和笔记本，准备去上课或转移到图书馆去。从周欣怡有记忆起，她就爱上了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肺里充满了泥土潮湿的味道，和李成龙一起在树冠下停了下来。他喝了一口甘菊茶，这让她微笑了下。
“嘿，“她说，“我有一个提议。你要去参加秋季生物科学野餐会吗？“
他点了点头。“我必须去。我是生物系社会和社交委员会的成员。“她笑出了声。“不会吧。“
“是的。“
“你真的报名参加了吗？“
“是服务。我是被迫轮换到这个位置的。“
“啊，这听起来......很有趣。“她同情地缩了缩脖子，看着他讶异的表情差点又笑了出来。“嗯，我也要去。艾力博士让我们都去，说这能促进实验室伙伴之间的关系。你让你的博士生们都去吗？“
“不，我有其他更有成效的方法来折磨我的毕业生们。“
她笑了。他很有幽默感，以他那种奇怪的、黑暗的方式。“我相信你有。好吧，我的建议是：等我们去到那里之候，我们应该一起活动。在系主任面前——因为他需要'考察'。我会对你抛媚眼；他会看到我们距离结婚基本上只有一步之遥。然后他就会给有关部门打一个电话，然后一辆卡车就会开过来，当着你的面把你的研究基金的现金卸下来——“
“嘿，老兄！“
一个金发男子向李成龙走来。当李成龙转过身来对着他微笑着握了握手——亲密的兄弟般的握手时，周欣怡陷入了沉默。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并喝了一口拿铁咖啡。
“我以为你会睡懒觉，“李成龙说。
“时差把我搞糊涂了。我想我还不如直接到校园里来，然后做点工作。也要吃点东西。你有没有什么吃的，老兄。“
“我家厨房里有苹果。“
“嗯。看来你没什么吃的。“
周欣怡退了一步，准备开溜，这时那个金发男人把目光转向了她。他看起来异常的眼熟，尽管她确信她以前从未见过他。
“这是谁？“他好奇地问。他的眼睛的颜色是一种非常刺眼的蓝色。
“这是周欣怡，“李成龙说。在她的名字后面顿了一下，他也许应该接着说明他是如何认识周欣怡的。但他没有，而且她真的不能责怪他不想把他们的假约会的废话告诉一个显然是好朋友的人。她只是保持着微笑，让李成龙继续。“周欣怡，这是我的合作伙伴——“
“老兄。“那人假装发怒。“你要把我介绍为你的朋友。“
李成龙翻了个白眼，显然很吃这一套。“周欣怡，这是我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张伟博士。“
周欣怡在赶去第一个周三的假约会的时候迟到了，而且心情很糟糕，因为她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对她的廉价山寨试剂咆哮，它既没有溶解，也没有沉淀，而且也没有超声，然后也不足以让她进行整个试验。
她在咖啡店的门外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她想做出像样的科学成果，她需要一个更好的实验室。更好的设备。更好的试剂。更好的细菌培养物。更好的一切。下周，当张伟到来时，她必须保持最佳状态。她需要准备她的演讲，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她的实验方案进行到一半时，和一个她绝对不想交谈的人一起，喝她并不特别想喝的咖啡上。
唉。
当她踏进咖啡馆时，李成龙已经在那里了，穿着一件黑色的亨利衫，看起来像是专门为他的上半身设计，剪裁和生产的。周欣怡一时感到困惑，不是因为他的衣服很合身，而是因为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过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某人的穿着。这不像是她的作风。毕竟她在这个学校有两年的时间了，她看到过李成龙在生物楼里穿梭，更不用说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他们说过很多次话了。他们甚至还接过吻，如果把“那晚“发生的事情算作一个严格的吻的话。当他们排队点咖啡时，她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她感到头晕目眩，有点不安。
李成龙很英俊。
李成龙，高挺的鼻子和波浪形的头发，丰满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脸庞，这么精致的五官本不应该那么巧的聚在一起，但不知为何却长在了同一张脸上，真的，真的，真的很英俊。周欣怡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衬衫就吸引到了她的视线。
她强迫自己盯着前面的饮品单，而不是盯着他的胸肌看。在咖啡馆里，总共有三个生物学博士生、一个药理学博士后和一个本科研究助理在盯着他们。完美。
“那么，你怎么样？“她问，因为这是应该做的事。
“很好。你呢？“
“很好。“
周欣怡意识到，也许她对于这个问题的考虑是欠周全的。因为尽管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约会，但如果只是默默地站在对方身边是根本没法让人们以为他们是在幸福地约会的。而李成龙是......嗯。他似乎不太可能主动提出任何形式的谈话。
“那么。“周欣怡将她的体重转移到她的脚指上，晃了几下。“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他看着她，感到困惑。“什么？“
“你最喜欢的颜色。“
“我最喜欢的颜色？“
“是的。“
他的两眼之间出现了皱纹。“我——不知道？“
“你说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它们只是颜色。它们都是一样的。“
“一定有一个你最喜欢的。“
“我不这么认为。“
“红色？“
“我不知道。“
“黄色？呕吐的绿色？“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问？“
周欣怡耸了耸肩。“我感觉这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如果有人试图弄清楚我们是否真的在约会，这可能是他们首先问的问题之一。前五名，是肯定的。“
他研究了她几秒钟。“这对你来说是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吗？“
“就和我假装和你约会一样可能会发生。“
他点了点头，仿佛承认了她的观点。“好吧，我想是，黑色。“
她哼了一声。“明白了。“
“黑色有什么不好？“他皱起了眉头。
“它甚至不是一种颜色。严格来说，它没有颜色。“
“它起码比呕吐的绿色强。“
“并没有。“
“当然是的。“
“是啊，好吧。黑色适合你黑暗人格的个性。“
“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早上好。“咖啡师朝他们欢快地笑了笑。“你们今天要喝点什么？“周欣怡回以微笑，示意李成龙先点饮品。
“咖啡。“他瞟了她一眼，然后羞涩地补充道：“黑色的。“
她不得不低下头来掩饰她的微笑，但当她再次瞥见他时，他的嘴角向上翘起。她不情愿地承认，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很帅。她没有太去关注这些，点了饮料菜单上最富含脂肪、含糖量最高的饮品，并要求额外再多加打发的奶油。她还在考虑她是否应该再点一个苹果来消除一下负罪感，还是应该破罐子破摔，再来一块饼干，这时李成龙从他的钱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收银员。
“哦，不。不，不，不，不。不。“周欣怡把她的手挡在他面前，压低了声音。“你不能为我的点的东西买单。“
他眨了眨眼睛。“我不能？“
“这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假关系。“
他看起来很惊讶。“不是吗？“
“不是的。“她摇了摇头。“我永远不会和一个认为就因为他是男的，他必须为我的咖啡而买单的人假扮约会的。“
他抬起了眉毛。“在哪一种语言里，你刚才点的东西可以被称为'咖啡'？“
“嘿——“
“而且我买单并不是因为我是个'男人'“——这个词说出来有点痛苦——“而是因为你仍然是个学生。还有你微薄的年收入。“
有那么一刻，她犹豫了，想知道她是否应该感到被冒犯。李成龙是在做他那众所周知的混蛋自我吗？他是在对她施以恩惠吗？他认为她很穷吗？然后她想起来，事实上她很穷，而他的收入可能是她的五倍。她耸了耸肩，在咖啡之外又点了一块巧克力饼干、一根香蕉和一包口香糖。值得称道的是，李成龙什么也没说，眼也不眨一下就付了21.39美元。
在他们等待饮料的时候，周欣怡的思绪开始飘向她的项目，以及她是否能说服艾力博士尽快给她买更好的试剂。她心不在焉地环顾咖啡店，发现尽管研究助理、博士后和一个学生都走了，但两个博士生（其中一个偶然地在刘诗辰的实验室工作）仍然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旁，每隔几分钟就朝他们看一眼。很好。
她把屁股靠在柜台上，抬头仰望看着李成龙。谢天谢地，这件事每周只有十分钟，否则她的脖子就会发展成永久地肌肉痉挛。
“你在哪里出生？“她问。
“这又是你的绿卡婚姻面试问题之一吗？“
她咯咯笑了起来。他微笑着回应，似乎很高兴能让她笑。虽然这肯定是出于其他原因。
“荷兰。海牙。“
“哦。“
他也靠在柜台上，正对着她。“为什么是'哦'？“
“我不知道。“周欣怡耸了耸肩。“我想像的是......。纽约？或者是堪萨斯州？“他摇了摇头。“我母亲曾经是美国驻荷兰的大使。“
“哇。“很奇怪，想象李成龙也有母亲。有一个家庭。在他变得高大、可怕和声名狼藉之前，他曾经只是个孩子。也许他说荷兰语。也许他经吃烟熏鲱鱼当早餐。也许他的母亲曾希望他追随她的脚步，成为一名外交官，但当他展现出他闪亮的个性时，她放弃了这个梦想。周欣怡发现自己非常渴望了解更多关于他的成长经历，这很......奇怪。非常怪异。
“给你。“他们的饮料出现在柜台上。当李成龙转身为他的杯子取盖子时，这个金发的咖啡师显然在打量他，周欣怡告诉自己这不关她的事。她还提醒自己，尽管她对他的外交官母亲、他说多少种语言以及他是否喜欢郁金香感到好奇，但这些信息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安排。
人们已经看到他们在一起了。等他们将回到自己的实验室，他们就会八卦关于李成龙博士和那个看起来随机的、不起眼的学生之间的不大可能的恋情。是时候周欣怡该回去做她的科学研究了。
她清了清嗓子。“嗯。这次约会很有趣。“
他从喝咖啡的姿势抬起头来，惊讶的问。“假扮约会星期三结束了吗？“
“是的，我们作为一个团队合作的不错，现在去洗澡吧。你在下周之前是自由的。“周欣怡把吸管插进她的饮料，喝了一口，真是甜的发齁啊。不管她点的是什么，都好喝极了。在她说话的时候，她可能已经患上了糖尿病。“下次见——“
“你在哪里出生的？“李成龙在她离开之前问道。
哦。他想了解她。他可能只是想表现得有礼貌，周欣怡在心里叹了口气，渴望地想着她的实验台。“HLJ。“
“哦对。你是中国人，“他说，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似的。
“是的。“
“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八年前。为了来上大学。“
他点了点头，仿佛在储存信息。“为什么来美国？中国也有很好的学校。“
“我得到了全额奖学金。“这是真的。虽然不是全部的实情。
他摆弄着纸板杯架。“你经常回去吗？“
“并不，没有。“周欣怡舔了舔吸管上的一些鲜奶油。他看到后立即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她感到很疑惑。
“你打算毕业后回国吗？“
她紧张起来。“如果我能不回的话，就不回。“她在中国有很多痛苦的回忆，而她唯一的家人，她希望在附近的人，是刘诗辰和韩刚，他们都是美国公民。周欣怡和刘诗辰至达成了一个协议，如果周欣怡面临失去签证的危险，刘诗辰就会娶她。现在想来，与李成龙的整个假约会交易可以成为帮助周欣怡为将来欺骗国土安全部的时候提高表演水平的一个很好的练习。
李成龙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咖啡。“还有你最喜欢的颜色？“
周欣怡张嘴想告诉他她最喜欢的颜色比他喜欢的颜色好看得多，然后......。“该死的。“他给了她一个预料之内的眼神。“很难选择，不是吗？“
“有那么多好看的颜色。“
“是啊。“
“我最喜欢的是蓝色。浅蓝色。不，等等！“
“嗯。“
“就选白色吧。好吧，白色。“
他咯咯地笑着说。“你知道，我不认为我可以接受这个选择。白色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颜色的。更像是所有颜色混在一起——“
周欣怡在他前臂上掐了一下。
“嗷，“他说，显然是不疼。他带着狡猾的微笑，挥手告别，转身离开，向生物楼走去。
“嘿，李成龙？“她在他后面叫道。
他停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谢谢你给我买了三天的食物。“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头。他用嘴角抽动了一下——他肯定在对她微笑。虽然有点勉强。
“这是我的荣幸，周欣怡。“
***
今天，下午2:40
主题：Re：胰腺癌筛查项目
周欣怡，
我将在星期二下午飞去访问。我们周三下午3点左右在艾力博士的实验室见面如何？我的合作伙伴可以为我指路。
张伟
从我的iPhone发送
***
周欣怡的第二次周三的假约会也迟到了，虽然原因不同，但都与张伟有关。
首先，她在前一天晚上熬夜排练如何向张伟推销她的项目后睡过头了。她的演说重复了很多次，韩刚听着都会背了，然后，在凌晨1点，他向她扔了一个油桃，求她去她的房间练习。她照做了，一直练习到凌晨3点。
然后，在早上，她意识到她通常的实验室装束（紧身裤、破旧的5KT恤和非常非常凌乱的发髻）可能无法有效向张伟博士传达“未来同事的价值“，于是她花了大量时间寻找合适的衣服。为成功而着装，以及类似的事情。
最后，她想到，她不知道张伟博士——可以说是目前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的，她知道这听起来有多悲哀，但决定不纠结于此——长什么样子。她在手机上查找了他的资料，发现他大约三十多岁，金发碧眼，牙齿非常整齐，非常白。当周欣怡到达校园里的星巴克时，她正对着张伟的哈佛大学头像小声说：“求你了，让我来你的实验室工作吧。“然后她注意到了李成龙。
那是一个不寻常的阴天。仍然是8月，但几乎感觉像是深秋。周欣怡瞥了他一眼，她立即知道他现在有着最恶劣的情绪。她联想到了因为他的实验没有成功，或者因为电子显微镜需要修理，或者因为发生了同样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把培养皿扔到墙上的传言。她考虑要不要躲到桌子下面去。
没关系，她告诉自己。这是值得的。和刘诗辰的事情恢复了正常。比正常情况要好：她和朱小明正式约会了，上周末刘诗辰穿着紧身裤和一件显然是从朱小明那里借来的特大号MIT毛衣，出现在啤酒和烤肉之夜。周欣怡那天和他们两个人一起吃午饭时，甚至都没有感到尴尬。另外，一年级、二年级、甚至三年级的博士生都畏惧周欣怡是李成龙的“女朋友“，不敢偷她的移液器，这意味着她不必再把它们塞进背包，带回家过周末。而且她还能从中得到一些上好的的免费食物。她可以接受李成龙——是的，即使是这个情绪极度低落的李成龙，至少每周有十分钟的时间。
“嘿。“她笑了笑。他用一个散发着喜怒无常和生存焦虑的眼神回应。周欣怡做了一个强化的深呼吸。“你还好吗？“
“很好。“他的语气很急促，他的表情比平时紧张。他穿着一件红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砍伐木材的伐木工，而不是一个思考计算生物学奥秘的学者。她忍不住注意到他的肌肉，并再次想知道他的衣服是否是定制的。他的头发仍然有点长，但比前一周短了点。她和李成龙已经到了她能够同时掌握他的情绪和发型的程度，这似乎有点超现实。
“准备好喝咖啡了吗？“她叽叽喳喳地说。
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几乎没有看她一眼。在后面的一张桌子上，一个五年级的学生正瞥着他们，同时假装在清理他的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器。
“对不起，我迟到了。我只是......“
“没事。“
“你这周过得好吗？“
“很好。“
好的。“嗯......你上周末做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我上周工作了。“
他们排队点餐，周欣怡只能阻止自己叹气。“天气不错，对吧？不太热。“
他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这已经开始有点过分了。周欣怡为这种虚假的约会关系所做的事是有限度的，即使是为了一杯免费的芒果星冰乐。她叹了口气。“是因为你的发型吗？“
这引起了他的注意。李成龙低头看着她，眉宇间深藏着一条竖线。“什么？“
“你的心情。是因为那个发型吗？“
“什么心情？“
周欣怡朝他做了个宽大的手势。“这个。你现在的坏心情。“
“我没有心情不好。“
她哼了一声——尽管她这一声发的可能不太标准。它太大声了，而且是嘲笑性的，更像是一种笑。一声嗤笑。
“什么？“他皱着眉头，对她的冷笑不以为然。
“好啦。“
“什么？“
“你充满了情绪化。“
“我没有。“他听起来很愤慨，奇怪的是，这让她觉得他很可爱。
“你有。我刚才一看到你的脸，我立马就看出来了。“
“你刚才没看出来。“
“我刚才看出来了。我现在也看出来了。但这没关系，你可以有坏心情。“
轮到他们点单了，于是她向前走了一步，对收银员笑了笑。
“早上好。我要一杯南瓜香料拿铁。还有那边的丹麦奶油奶酪。是的，那份，谢谢。还有“——她用拇指指了指李成龙——“他要甘菊茶。不加糖，“她愉快地补充道。她立即向旁边走了几步，避免等下李成龙万一决定向她扔过来一个培养皿的话可以躲得开。当他平静地把信用卡递给柜台后面的男孩时，她很惊讶。真的，他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糟糕。
“我讨厌茶，“他说。“还有甘菊。“
周欣怡对他笑了笑。“那真是不幸。“
“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
他直直地盯着前方，但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即将转悲为喜。关于他的评价可以有很多种，但没有幽默感不是其中之一。
“那么......不是因为发型吗？“
“嗯？啊，不是。理发是因为头发长得太长了，在我跑步的时候挡眼了。“
哦。所以他是个跑步爱好者。和周欣怡一样。“好吧。太好了。因为你的发型看起来不错。“
它看起来不错。是真的不错。你可能是我上周交谈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之一，但现在你看起来更帅了。不是说我在乎这些事情。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很少注意到男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注意到你，或者你的头发，或者你的衣服，或你有多高，多宽的肩膀。我真的不明白。我通常情况下从不在乎的。唉。
“我……“他似乎有慌乱了一秒钟，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然后，他突然说，“我今天早上和系主任谈过了。他仍然拒绝发放我的研究经费。“
“哦。“她歪着头。“我以为他们要到九月底才会决定。“
“确实还没决定。这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议，但提到了这个话题。他说他仍在考察情况。“
“我明白了。“她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当他显然不打算说下去时，她问道：“考察......怎么考察？“
“不清楚。“他咬紧了下颌骨。
“我很抱歉。“她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难过。如果说有什么是她能感同身受的，那就是科学研究因为缺乏资源而突然停止了。“这是否意味着你不能继续你的研究？“
“我有其他资金。“
“那么......问题是，你不能开始新的研究？“
“我可以。我就不得不重新安排不同端口，但我应该也有能力开始新的研究路线。“
呃？“我明白了。“她清了清嗓子。“那么......让我梳理一下。虽然斯坦福大学根据传言冻结了你的资金，我也同意这是一个糟糕的举动。但听起来你现在还能负担得起你的计划，所以......这并不是世界末日？“
李成龙愤愤不平地瞪了她一眼，突然看起来更生气了。
哦，天呐。“别误会，我理解这件事的原则，我也会很生气。但你还有，多少其他补助金的途径？事实上，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确定我想知道。“
他可能有15个。他还有终身职位，发表了几十篇文章，他的网站上还列有所有这些荣誉。更不用说她在他的简历上看到，他有一项专利。而相对比之下，周欣怡，她只有廉价的山寨试剂和经常被偷的旧移液器。她试着不去想他在事业上比她领先多少，但这很难不去想，他在他所做的事情上是多么的出色。多么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出色。
“我想说的是，这并不是一个不可克服的问题。而且我们正在积极的为此而努力。我们在一起，向人们展示，你会永远留在这里，因为你有这么了不起的女朋友。“
周欣怡兴致勃勃地指了指自己，他的目光紧跟着她的手。显然，他不喜欢把事情合理化，也不喜欢管理自己的情绪。
“或者，你可以继续生气，我们可以去你的实验室，把装满有毒试剂的试管丢向对方，直到三度烧伤的痛苦盖过你糟糕的心情？听起来很有趣，不是吗？“
他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但她可以从他脸颊的曲线中看出他很高兴。可能是违背了他的意愿的。“你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家伙。“
“也许吧，但当我问你这一周过得怎么样时，满腹牢骚的人可不是我。“
“我没有满腹牢骚。而且你给我点了甘菊茶。“
她笑了笑。“不客气。“
当她咀嚼着第一口丹麦奶酪时，他们安静了一会儿。当她咽下后，她说：“我对你的资金感到抱歉。“
他摇了摇头。“我为我的情绪感到抱歉。
“哦。“没关系的。你在这方面很有名。“
“是吗？“
“是的，这是你的一贯风尚。“
“是这样吗？“
“嗯。“
他的嘴角向上抽搐了一下。“也许我只是想放你一马。“
周欣怡笑了，因为他说了她爱听的话。而他不是个善茬，但他在大多数时候却都对她很好，尽管不是一直都很好。他几乎是微笑着回敬她，以一种她不能完全理解的方式盯着她，但这让她产生了奇怪的想法，直到咖啡师把他们的饮料放在柜台上。他突然看起来像要呕吐。
“李成龙？你还好吗？“
他盯着她的杯子，退了一步。“那东西的味道。“
周欣怡深深地吸了口气。真是天堂般的美味。“你讨厌南瓜香料拿铁？“
他皱了皱鼻子，走得更远了。“恶心。“
“你怎么能讨厌它呢？这是你们国家在过去一个世纪里做出的最好喝的东西。“
“请退后。它散发恶臭。“
“嘿，如果我必须在你和南瓜香料拿铁之间做出选择，也许我们应该重新考虑我们的安排。“他注视着她的杯子，好像它含有放射性废物。“也许我们应该重新考虑。“
当他们走出咖啡店时，他为她拉开了门，小心规避不要离她的饮料太近。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学生们正匆匆忙忙地收拾他们的笔记本电脑和笔记本，准备去上课或转移到图书馆去。从周欣怡有记忆起，她就爱上了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肺里充满了泥土潮湿的味道，和李成龙一起在树冠下停了下来。他喝了一口甘菊茶，这让她微笑了下。
“嘿，“她说，“我有一个提议。你要去参加秋季生物科学野餐会吗？“
他点了点头。“我必须去。我是生物系社会和社交委员会的成员。“她笑出了声。“不会吧。“
“是的。“
“你真的报名参加了吗？“
“是服务。我是被迫轮换到这个位置的。“
“啊，这听起来......很有趣。“她同情地缩了缩脖子，看着他讶异的表情差点又笑了出来。“嗯，我也要去。艾力博士让我们都去，说这能促进实验室伙伴之间的关系。你让你的博士生们都去吗？“
“不，我有其他更有成效的方法来折磨我的毕业生们。“
她笑了。他很有幽默感，以他那种奇怪的、黑暗的方式。“我相信你有。好吧，我的建议是：等我们去到那里之候，我们应该一起活动。在系主任面前——因为他需要'考察'。我会对你抛媚眼；他会看到我们距离结婚基本上只有一步之遥。然后他就会给有关部门打一个电话，然后一辆卡车就会开过来，当着你的面把你的研究基金的现金卸下来——“
“嘿，老兄！“
一个金发男子向李成龙走来。当李成龙转过身来对着他微笑着握了握手——亲密的兄弟般的握手时，周欣怡陷入了沉默。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并喝了一口拿铁咖啡。
“我以为你会睡懒觉，“李成龙说。
“时差把我搞糊涂了。我想我还不如直接到校园里来，然后做点工作。也要吃点东西。你有没有什么吃的，老兄。“
“我家厨房里有苹果。“
“嗯。看来你没什么吃的。“
周欣怡退了一步，准备开溜，这时那个金发男人把目光转向了她。他看起来异常的眼熟，尽管她确信她以前从未见过他。
“这是谁？“他好奇地问。他的眼睛的颜色是一种非常刺眼的蓝色。
“这是周欣怡，“李成龙说。在她的名字后面顿了一下，他也许应该接着说明他是如何认识周欣怡的。但他没有，而且她真的不能责怪他不想把他们的假约会的废话告诉一个显然是好朋友的人。她只是保持着微笑，让李成龙继续。“周欣怡，这是我的合作伙伴——“
“老兄。“那人假装发怒。“你要把我介绍为你的朋友。“
李成龙翻了个白眼，显然很吃这一套。“周欣怡，这是我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张伟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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