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首杀

    许合手有些抖,但强自镇定说道:“抬起头来!”

    听得少年呵斥,王胜抖抖索索将头抬起,面色满是痛苦,眼中泪水盈眶,显然方才的胯下一击,已经彻底击溃了他。

    王壮实仍在一旁失神自语:“怎会……怎会如此?

    “是……是我干的?”

    许合将刀牢牢地按在王胜脖子上,大喝一声:“掌柜的!”

    掌柜从柜子后探出头来,连滚带爬来到面前跪下:“大……大人,有何吩咐!”

    许合皱眉道:“把我兄弟扶进房间,拿些热汤净面,好好照顾!”

    又想了想道:“先把门关上!”

    掌柜的答应下来,颤颤巍巍把门锁好,将王壮实拽走了。

    许合见二人离去,环顾四周,门窗紧闭,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就连自己带的两个小厮,也早已见状不妙逃出门外了。

    后院帘门之处,倒似乎有些胆大的家伙,探头探脑。

    不过许合也顾不上了,此刻死死地盯着大胡子,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发白。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们?”

    王胜紧紧盯着面前的弯刀,惊恐道:“技不如人,要杀便杀,多话何益?

    “没想到,竟然阴沟里翻船,真邪性!

    “兄弟,这小子有邪性!”

    王胜喊了两声,没听见应答,扭头看去,只见一道身影倒在血泊中,顿时一愣,接着哀嚎一声:“兄弟!我俩今日命丧于此!”

    惨叫一声,竟然扭头便向许合刀口上撞去,一抹脖,软倒在地。

    许合也是吓呆了。

    王壮实杀人,或许是一时收不住手;但这王胜兄弟二人,竟然如此情深,甘愿一同赴死?

    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镇定下来之后,许合竟然发现自己有些……兴奋?

    两世为人,从未经历过如此事情,此刻看着两个倒在地上的身影,汩汩流出的红色液体,他竟莫名有些畅快的感觉。

    “小子不错,好心性。”

    就在这时,一道戏谑的男子声音突兀地响起。

    “谁?”

    许合眉头一跳,四处环顾。

    空空荡荡,除去倒在地上的尸体外,没有一个人影。

    似乎声音是凭空出现的。

    “别看了,小子,我在你身上。

    “挺身而出,护卫朋友,乃是勇善。

    “决事有断,粗中有细,乃是有谋。

    “神魂之力充足,五行完备,正是做我徒弟的不二人选。”

    许合惊疑之时,男子却自顾自地嘀咕起来,话语中倒是诸多赞扬,似乎对其相当满意的样子。

    “在我身上?”

    许合嘀咕道。

    莫不成是个戒指老爷爷?

    “戒指老爷爷,那是什么?”

    男子声音疑惑道。

    声音听上去并不大,相当有磁性,但声音中那股子怠懒劲儿却如同晒着阳光的懒猫一般,深深地刻在骨子里挥散不去。

    这人竟能听见我的心言?

    转瞬之间,许合就将前世见过的各种附身小说想了一遍,当然,其中最著名的便是破天传说。

    “读心术又不是什么高超法术,更何况如今灵台之上,并无防备,自然轻轻松松就能听见。”

    那道声音解释道。

    “你是谁?”镇定下来之后,许合在心中默念道。

    “我嘛,天上地下,只此一个,叫我七爷便好。七爷与你有缘,资质也算不错,愿认你做个记名弟子,快快谢恩吧。”

    许合嘴角扯了扯。

    这七爷,怎么听怎么不靠谱的样子。

    不过目前容不得迟疑,需要把面前的事情紧急处理了。

    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来不及细究,面前可还躺着两个新鲜的尸体呢。

    他的右手,仍是紧紧抓着弯刀,但此刻却已经没有了丝毫颤抖。

    弯刀前侧的血迹已经干涸,此刻呈现暗红之色,下方,王胜的躯体已经冷却下来,原本从喉咙处涌出的热气也已消散多时。

    许合已经蹲下身子,在其身上摸索起来。

    倒也不是他冷血,有些人在偶临大事之时,偏偏能够镇定下来,做出令人惊叹的事情来。

    许合便是这样的人,此刻虽然心惊肉跳,气血翻涌,但思绪却出人意料的异常平静。

    一边翻找,他一边思索:

    这两个贼匪,如果不是附近的贼匪,那必定与官府有所渊源。

    如果是军爷,那身上必定有能证明其身份的文书物事。

    方才听他们二人所言,此番出来似乎是带了什么任务,那么必定有与上级联系的东西。

    只要能找到,便能确定这两人的身份。

    他果然摸出几样东西:

    几张图纸,一些银票,连同几两碎银。

    但其中最引起许合注意的,乃是两枚别无二致的铜制铭牌,其上雕刻“光显”二字。

    “这是何物?”许合将其拿在手中,沉吟不语,思索不得,起身向方才王胜二人坐的地方走去。

    那里还放着二人的包裹。

    打开之后,饶是许合,也不免大吃一惊。

    只见包裹之内,二人的衣物掩盖之下,竟是满满当当的雪白银子,其中碎银不少,但更多的是成锭大银。

    “嘶!”

    许合虽也不是小户人家,但一霎时见到如此多银子,也不免有些吃惊。

    “看来这二人打家劫舍,当真是死有余辜!”

    转念之时,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方才二人所说,他们是一路从归德镇跟踪我们而来,这许多钱财必定是从家里掳掠而来!

    “钱财尚且罢了,就是不知家里是否有人遭了毒手!”

    许合来回踱步,暗自忖度:

    “不对!”

    “这二人身上令牌刻‘光显’二字,极有可能是前朝余孽!

    “通州城外尚且如此大胆,丝毫不将当地官府放在眼里,必是反贼无疑。

    “我们几人一路走来,尚且要一月工夫,自己回去不仅误了乡试,时间成本也高。

    “不如就报与通州知州,灭杀贼子余孽,也是一笔功劳,到时再请官府中人回信报与家里平安,岂不一举两便?”

    再三思索之后,许合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于是拿起弯刀,大喝一声:“掌柜的!”

    院中众人见两名凶徒已经死去,胆子也大了起来,从院门帘子后已经走出来不少人,只不过不敢上前,此刻许合一喊,顿时有人跑去叫掌柜。

    不一会,掌柜便出现,长揖到地道:“小英雄有何吩咐?”

    许合把包裹一扔在地,露出其中雪花花银子,向着周围一拱手道:“掌柜的,众位高朋,劳烦各位与我做个见证。

    “此二人乃是打家劫舍的恶徒,因前日听闻舍妹美貌,一路追缀,今日更是暴起伤人,被我兄弟二人诛杀于此,苍天在上,有德者诛之,各位明察秋毫,慧眼识真,可认此事?”

    蓝芷儿自然并非他亲妹妹,但以许合两世为人,年纪不知大了多少,又是自幼一同长大,早已在心中将其当做亲妹妹、乖女儿一般看待。

    到时入了官府,再一一细禀即可;此时要紧的,则是带个见证同去,认下此功,求知州派人回乡探求消息。

    周围众人一见地上包裹,用料老实,风尘仆仆,一看便是强盗之物,再看里面一大堆雪白银子,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纷纷附和:“小英雄既然如此说,那我们便一同前往,有何不可?”

    “小英雄为民除害,可是立了大功,如此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定当陪同前往!”

    “正好我们也是来通州做生意,今日暂歇于此,谁料竟有这等祸事……幸好有小英雄在,稍待我们收拾一番,一同上路便是了。”

    掌柜却是有些犹豫,一言不发。

    许合笑着四周一拱手:“有劳诸位!”又转向掌柜的道:“贵店繁忙,便不劳烦掌柜一并随行了,但这尸身之事,还须费心,想个法子让我带进城里。”

    掌柜连忙摆手:“这是自然!”

    许合见其似有心事,便开口问道:“掌柜若有话说,不妨直言。”

    闻言,掌柜咬了咬牙,似乎下定决心一般,终于说道:“众位贵客,小英雄,我说出来,也不怕你们耻笑……你们有所不知:

    “此去西路少则三四日,多则五六日路程,有一伙强人盘桓,专门打劫过往客商、欺压当地百姓,小店先前也遭其凌辱,每月除了赋税,还得交些例钱给他们。

    “也就到了五年前,天子开朝以来,下谕通州剿灭贼匪,这伙匪徒才平息一会。

    “但近两年来,不知为何,这伙强人竟去而复返,仍旧打家劫舍,强征月钱;小的也曾告过官府,奈何见效不足——似小店这般微末生意,又在城外,通州大人想必也是有心无力吧。”

    说到此处,掌柜眼眶微红,向各处供一拱手道:“少年英雄诛杀之人,想来必是这伙匪人;再有几日,就该是他们来取钱的日子了。这两名尸首小人自然相帮处理,但还望各位,问起来时,只说是各位之力,在下一概不知,未曾出力便好。劳烦诸位替小人隐瞒一二!”

    许合听言,暗自点了点头,这掌柜的谨小慎微,心思细腻,难怪能在城外开店这般许久。

    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先前掌柜言语不通透,就是由于这伙匪徒仍在。

    众多客商闻言,纷纷出言劝道:“小英雄诛杀强人有功,掌柜作主人家,自然也有功,到时官府诛灭这伙歹徒,论起功来,少不得你一份好处,平白的功劳,何以不要?”

    掌柜则是再三推辞不受,众人无奈,只好依他,毕竟人家是在此处讨生活,与自己这等路人不同,若是日后强盗寻仇,第一个找上的便是他。

    掌柜接着道:“天色已晚,不如各位先在小店歇息,明日再进城理会。此二人尸身,可以先放在小店中闲置杂房,如何?”

    众人听了无言,依计而行,是夜归房,仍是有些惊魂未定,同时有些感慨:

    自古以来,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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