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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论战

    次日一早,郡府,跟随大哥门前迎客。早见张雍、顾昭等一班文武二十余人,峨冠博带,忙整衣上前施礼。世子一槐领着弟弟逐一拜见,介绍姓名,施礼完毕,脱履而入,各自端坐。

    大殿内,今天的杨弘罕见的冠冕俱全,高坐榻上,背后是巨幅凤鸟图腾。东南诸国,皆以“凤”为部落图腾。传说部落首领“少昊”即位时凤鸟降临。凤为百鸟之王,故诸国皆以为是“少昊”的后裔,多用鸟命名。公卿衣饰纹凤纹。

    一手按剑,左右打扇的两侍者将他衬托得气势睥睨,威严毕现。

    这架势,这冠冕前挂3串朝珠,也不知道是否逾制。搁现代管着的人口还不如一乡镇,田赋就不能比。但国再小,也是有三公的,这是礼制。

    杨弘先开声“今吴王伐我宗室,令伍子胥屯兵两万于常州,邀孤会猎于丹阳,诸卿何以教我?”

    一人率先开声:“吴王欲收天下钱粮,取太湖平原,已得江南三分之二地,今我以小宗拒大宗,智者不为也。请使吴。”大夫薛综,先提议议和。

    座上又有一人道:“先祖开边,奋力驱逐宜夷,历经数代之功,彼时吴王何在?抚谷阳两百年,今拱手乞降,社稷不存,以何脸面祭祀先祖?”此太祝班当,意思是老祖宗打下的土地,跟吴王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吴王赏赐的。

    薛综闻言羞愧掩面。

    太宗张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以小宗拒王令于不顾,此逆也,不为礼也。今吴王率兵两万,车五百乘,将列百人,龙骧虎视。三月灭四国,有吞江踏海之志,谷阳小城两座,民不过三万户,兵不过一师(2500人),以寡敌众不可取也。”

    有一人振声“吴王暴虐,四国社稷不存,宗庙被毁,血流千里。吾听闻古之伐国,不杀黄毛(小孩),不禽二毛(有白发,指老人)。今吴王用巫、否贪鄙之徒强取小国财货,纵伍子胥屠戮姑苏、常州。二毛不存,此屠夫耳,何以言志?此无道之君也,不足王天下,当伐之。”此乃郎官丁横,掌刑罚。

    “今吴王伐不臣,旌旗北指,江南之民,望风归顺,拒之不祥。且君上大势可以拒吴王者,地利险阻也。礼制:古之为军也不以险阻,不鼓不成列。当阵而列之,依赖险阻恐为天下笑。请以京口献之,得保林陵宗社”这是司马张让!负责军事行动的司马竟提议割地求和!

    竟有数人闻声称善。

    吴越因大江阻隔南北,为此时的中原称为南蛮。故而对周礼极推崇,对北方的士子贤人顶礼膜拜,从巫来吴即拜为令尹可知一二。

    周礼对于打仗是讲究的,有着不可思议的战争之礼。首先战争必须是正义的,要崇尚君子之战,到处体现着贵族的勇悍、优雅和仁和正义。

    打仗这件大事首先必须选个时候,比如农忙、春夏、对方有瘟疫或者丧事则不能打仗。否则要被谴责围攻。今天的奥运会四年才停战一次,实在上不了台面的。

    得约好了时间,确定了地点,摆好了阵势。

    也不是看谁砍人猛,而是比较谁战场礼仪标准。比如双方摆好阵势,宣读檄文,要备案的比如为了什么分歧打仗,这里是没有老赖的。

    一方准备喊话“兄弟们,给我砍~”

    另一方突然喊话“侄儿某要冲动啊,我给你算算你听啊~百年前你家谁谁嫁给了我家哪位,五十年前我家谁谁嫁给了你家谁~从这里那里算,我是你叔啊,岂有侄儿砍叔叔的道理?”

    怎么能砍呢?干脆的认输!

    这是将领倒霉遇上辈分高的。士兵呢战场上遇到对方王侯得停手,还得行礼,这是遇到身份尊贵的。

    在这个礼的指导下,战场伤害比较小。比如受伤了,不得再次攻击,叫做“不重伤”;小孩和老人不能打,叫做“不禽二毛”,体现了礼制倡导下贵族的德、仁。

    也有体现贵族的勇猛的。比如“致师”!姜太公就是高手。

    什么叫“致师”,游戏里面有个词叫做“一骑讨”,就是一辆战车,三个人,发起单挑。不是“一挑一”,是一车挑对方军阵!这就勇猛!

    项羽就曾经向刘邦发起挑战,当然刘邦不同意。项羽是贵族出身,发起单挑表示尊重刘邦是个勇士,刘邦哪懂这个。

    出于对勇士的勇敢和优雅之举,敌人也不会太痛恨。据传,乐伯致师,逃出晋军大营,晋军紧追不舍。战场忽然出现一只麋鹿,乐伯一箭射死了麋鹿让摄叔将麋鹿献给了追击的将领鲍葵。

    使节更不能杀。

    摄叔说“献上这头麋鹿给您的随从们加个菜”

    鲍葵说:“车左擅长射箭,车右能说会道,都是君子啊”于是停止追击。

    “致师勇士“的悍勇和风雅怎能不令僻处东南的蛮夷们推崇、向往呢?

    然而此刻伟大的中原礼乐文化在急速坍塌,伍子胥心怀仇恨,恨不能捅破这天,哪在乎几个蛮夷的性命呢?

    是故,司马大人认为投降输一半,以后有钱了还可以把京口买回来嘛。并不觉得谏言不合时宜。

    “是战是和,诸位请决之”杨弘催促。

    “诸公真不识世务耳,设若能降,姑苏、常州众贤达今何在?伍子胥何人哉?其本楚人,出身名门,逃奔来吴,惜鬼邪入心、七情迷眼。早非昔日仁德公子矣!其仇恨迷心,灵智昏昏,恨不能毁天灭地,怎可寄望此辈束手?众贤达皆为此人蒙蔽受戮矣,诚惨痛憾事。吾等恐降亦不得活宗庙。诸位慎思之!“太宰卢鸠终于表态。

    众皆默然。

    “哈哈“太史严峻抚掌而笑,众皆愕然,只见严峻轻捋美髯”诸公多虑矣,且听某一言,夫人生天地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君子,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流后世。我国世代尊奉吴王,已数代矣,夫伍子胥操王令屠戮四方,横行不法,巧言掩饰,只待吾修书一封上表吴王,细数伍贼不法事,其速死矣,伍贼既死,兵灾自解。岂不美哉?“

    “严大夫所言正解,此大义也“一时众人称善有之,诋毁有之。

    开眼啦!原以为三言两语,议定防务,他也好早点回去。谁知竟有“两教三商封神榜“的意味,战、和双方倒是鼓唇摇舌,激战汹汹,无有定见。

    杨二槐四下打量,见杨一槐肃然静坐,竟似八风不动。心下称奇,好定性啊~看来这就是府上的政治生态了,自己还是见识少了。珠玉在前,鼻观心,体悟根性!练武。

    杨弘环视左右,见众人议论纷纷不一,心生烦躁,挥手道“卿等且退,容吾三思“。众文武乃退。

    且说杨弘退入内宅,寝食不安,犹豫不决。杨夫人见此,问“何事在心,寝食具废?“就是问怎么回事,饭都不吃啦。

    弘说:“今吴王令伍子胥屯兵两万,有下林陵之意,邀我会猎曲阳,众文武议论不一,欲战者,恐不敌;欲降者,恐吴王不容,犹豫难决。“

    杨夫人建议:“外臣不一,何不问宗亲?“

    “善“令人传方伯。

    又传两子问话,杨二槐现在也算个方伯,管了数百户了,虽然他还没加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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