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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相依生携手

    他很恐惧,一动不敢动。

    在眼角的余光里,有一个小巧的头盔正靠在肩上。

    对于一只单身狗,这或许该开心才对。

    但头盔里的女子已经冻僵了。

    且并非不想动,他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因为这具身体也不是活的。

    他很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凑过来,还手欠擦掉头盔上的雪去看那两张脸。

    一张残有愁绪,一张眉眼极为熟悉。

    他更后悔为什么要扒拉他们脚边的雪堆,看到那张冻在冰中的字条。

    “栖安安与赵舒长眠于此。”

    他最后悔的,是认出那张脸就是自己,觉知那个名字也是自己。

    他是赵舒,在一个惨白静寂的梦中清醒,和一个叫栖安安的女人死在了一起。

    风雪漫卷的天地如画,可赵舒不想做这画中人。

    他动不了也发不出声,像一条困于琥珀的咸鱼。

    赵舒觉得世上只剩自己这缕孤魂。

    孤魂几欲消散之际,他隐约听到一声破锣似的啼鸣。

    ………

    ………

    赵舒扒着一楼小院的栏杆,敬仰的看着救了他狗命的鸡兄。

    我有迷魂归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只见那星官爷,头戴祝融火焰冠,身披霓裳五彩衣。

    正立于水龙头之上,迎着朝阳振翅欲歌。

    赵舒屏息静待鸡兄的满腹华章,不料一只大手扇了过来,鸡兄惨叫一声,骂骂咧咧地躲没了影。

    “本想再听一声安安魂的,可惜了!”赵舒心中哀叹。

    “半夜再瞎嚎,俺看你活不到过年的。平常逗猫撩狗,一会儿俺大孙女要来,敢扑棱她,老子炖了你。”

    “那小哥,不好意思,它平时也就天亮透了才会叫一嗓子,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瘟,没吵着你吧?”

    养鸡老头语气和善,却隐约把赵舒当狐狸防。

    那可是他的宝。

    “……”赵舒咧了咧嘴。

    这里是散装省,七十二路反王之一。曾经的创业乐土,如今躺平的小城。

    城西某小区楼下的早点铺子里,赵舒同往常一样来照顾邻居的生意。

    虽然没混到鸡打鸣,可晨光一照,也百晦全消。

    铺子不大,却干净明亮,且无论豆浆、豆腐脑,味道都十分醇厚。

    人还美。

    今天理由多了一条。

    眉如远黛,剪水秋瞳狡黠灵动,鼻若琼瑶,肤如朝霞映雪、桃花含露。

    极似一位跳手势舞的小姐姐。

    放暑假了,这应该就是老板家那位上大学的闺女。

    之前听老板娘炫耀过,读的还是国防七子之一。

    “才貌双全!”赵舒在心里点了个赞。

    今儿个来的早,豆腐脑才点卤没多久,稍有些嫩,蒜泥尖椒碎扑在上面颤巍巍的,撒上点味精,丢点酱菜丁,把上面一层吹吹凉,沿着边儿,连着往嘴里送几勺子,那叫一个舒坦!

    长出一口气,赵舒起身去炉子边等烧饼。只见老板正拾起饼胚子,手沾一下水,熟练的翻了个个儿,然后一一拍进炉壁上。

    烧饼烤熟的空档,赵舒看到街边的法桐树下来了个小年轻,在支摊子,当招牌挂好之后,赵舒看明白她要卖什么了。

    呃,三明治。

    这不是第一个卖三明治的小年轻。

    此前没注意,这人间的一切,竟都如此美好。

    噩梦没影响到赵舒的好胃口,两个烧饼包满菜,也才到了七八分,所以多混了碗浆溜溜缝。

    结账时收钱的小美女似笑非笑。赵舒不免有点尬,添浆的时候,盯着人家脸看得愣了神。

    似是故人。

    再买杯豆浆吧,赵舒想着又觉得有点渴。

    “打包一杯豆浆。”

    “两块,加糖吗?”

    哈,声音甜美,脆如黄鹂。

    “加。”

    “加糖两块五。”

    “???”赵舒满头问号。

    “一早上我都收两块五呀~”那姑娘眨眨眼。

    赵舒沉默半晌,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把爷们当傻子呢。

    “算了,嘴巴干,喝甜的不解渴。”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黑了心的小妮儿,你妈从来没收过糖钱。赵舒腹诽着接过豆浆。

    “老板给封杯豆浆,我带走。”

    “好嘞,两块哈,加糖吗?”

    “多加点。”

    “好,稍等。”

    “…………”

    仿佛有一只长角的小恶魔在耳边低语嘲讽。

    刚转身的赵舒僵了一下。

    她是故意的吧,她?

    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什么?就多看了两眼至于吗?

    赵舒恼火想要理论,但转念即止。

    “不愧是新时代铸剑师,同胞之间不隔夜,通透!”

    那些上了小本本的,嘿嘿。

    新时代阿Q乐呵的意银。

    刚刚听老板娘喊她安安。

    “人美名字也好,秀外慧中,能干持家……”通透了的赵舒背着成语出了店门。

    安安瞥到的赵舒顿了一瞬,眼睛乐成一对月牙。

    她就是故意想逗他一下,不然加个糖还收钱那不成撵客了。

    安安知道赵舒。

    昨天早上刚下火车,她坐在角落里,大口挖着自家的豆腐脑。

    就看他在小菜区找了一会儿,转头和老妈抱怨没水芹菜吃,几句话就哄的老妈眉开眼笑,答应明天一定做。

    等烧饼出炉的空挡,还和老爸感慨了一番时事。

    安安看着看着,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心里好奇,私下一问被告知是一栋楼的邻居,刚搬来的。

    在老妈口中是一个热心肠的小伙子。姓赵名舒,毕业没几年,学的土木。

    “应该是面善。”刚刚仔细瞧了瞧,安安确定没见过。

    学土木好啊!安安又想起来赵舒的专业,不由有些恶趣味。

    前途一片光明!

    土木系的学长们可是干劲十足,整日里欢声笑语。

    转念又觉得这样想不好,暗暗连道抱歉抱歉。

    落下一样东西在家里,赵舒看到养鸡老头站在小院里,怀里多了个小丫头。

    她一手搂着老头的脖子,一手去指躲在小院墙角明显蔫巴的公鸡,正扁着嘴告状,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得,鸡兄你凉透了。

    惹谁不好,去惹老头真正的宝。

    赵舒顺道重新洗了一遍脸,豆腐脑热气蒸腾,难免会留下豆味儿。

    镜子里的小伙……平平无奇。

    千鳞竞游中这条叫赵舒的鱼儿,已被生活用盐巴腌入了三分味。

    但依旧充满斗志和热爱。

    他勾了勾二头肌,灿烂咧嘴。

    上班的公交车上,赵舒找到个座位半躺好。闭上眼打算梳理一下昨晚的梦。

    被吓了个狠的,以至于现在想起许多被覆写的记忆。

    这不是第一次梦到冰雪世界。

    他确定几年前就梦到过。

    那次是被动的视角变换。

    昨晚却在梦中觉知自我,差点迷失。

    赵舒问过神叨叨的度娘和碎嘴子抖妈,大概了解了梦形成的原因。

    梦,是接触外界信息在大脑中形成意像。

    而当人睡着后,辨别真伪的意识脑区兴奋度降至最低,无法辨别脑中的意像,意像基于记忆中认知,就会演变成一场场光怪陆离的旅行。

    可他赵舒的记忆中,就没见过这番景象。

    还有那个豆芽菜,压根没印象,整的有名有姓的,关键还得给她陪葬。

    赵舒嗤之以鼻。

    他以前舔的那是高挑婀娜的白月光。

    现在宣的是妩媚阿姨、性感辣妹。

    不过在梦里小爷可真帅啊,差点都认不出来。

    那个豆牙菜叫栖安安?

    嘿,巧了不是,黑心小妞也叫安安。

    赵舒突然睁开眼。

    豆脑铺老板姓什么来着?

    有次等烧饼闲聊,发现竟是邻居的时候,老板还特地给自己讲过。

    想起来了,就是姓栖!

    一个很少见的姓,赵舒印象很深。

    “这不扯吗!”赵舒被自己的联想震惊到。

    “同名同姓罢了!”他安慰自己。

    一个死在梦里的人,突然活生生出现在现实中…

    绝对不可能!

    可不管赵舒怎么试图说服自己,梦里那张冻僵的小脸,却越来越像那个黑了心的。

    “咦?”

    黑心小妞似乎更成熟点,刚刚见她还化了淡妆。

    梦里的那个,有点嫩啊,像是个学生。

    赵舒拿两团记忆对比了一番,发现确实有些难以辨别。

    明天仔细瞅瞅,他觉得很有趣。

    下班经过小院。厨房的窗户开着,老头正看着锅。

    赵舒吸了一口,嗯,香的很。

    只有现杀的土公鸡才能炒出这种鲜香,饲料追肥的不是这么个味儿。一个吃货对此门儿请。

    赵舒刚要为鸡哥默哀一下,就和这货对上了眼。

    鸡哥之前不知躲在哪个旮旯里,忽然出现又跳上了水龙头,它张了张翅膀,歪着脑袋瞅赵舒。

    “咯?”

    赵舒:………………

    我没事了,您歇着吧。

    别咯了,替你背锅的同族弟兄正收着汁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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