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玄幻奇幻 > 雀啄蛇 > 第十二章 哭颜笑师着魔相,忿杀悲徒讨神机

第十二章 哭颜笑师着魔相,忿杀悲徒讨神机

    王不复沉沉入定,外头万千纷扰,喊杀声喝彩声,均不能使他分心。云上道的高妙法决在他心中运转,笼他心如云山雾罩,身被俗尘而魂飞天外。

    云气随心而动,初时至白,心神澄澈,一切法决运行皆处畅快。却有一丝青烟,袅袅于山心起,悄然没入云气,使之由白入黑,觉时如遭墨染。

    墨者,魔也。心云受染,解作心魔。

    “你在何处?”

    语出墨云翻滚,便有惊雷炸裂,滚滚从天而落,将他山心洗练。

    “何处!”

    雷声愈烈,鞭带一般抽在他心山之上,打的是地崩石落,土熟翻黑。

    “你在何处。”

    心魔狰狞,他面也狰狞。茅睿姜安擦着血汗走入房中,见师傅神情凄厉,五官揉到一处,说不清的混沌迷乱,便与恶鬼邪神仿佛。姜安急上欲摇,他出手摁住,喝道:“师傅魔从心起,非是功法所致。此时动他不得!”

    天雷激荡如柱,王不复心山融尽,只余一隅一石。若此石化,道心即崩,数十年修为毁于一旦,所延寿数自是不算,将由天收回。那日他逆天改命,令凤胎雀投,曾遭劫雷,若非修得四级之道,早便枯死于清县。

    茅睿心如死灰,他用望气之法看见,师傅死气蒙面,生气将息,已入绝路。

    “师兄,还有机会!”姜安决眦欲裂,不住地流着眼泪,不知觉淌出鲜血,“师傅说有一线天机于此处,说不准那人正在场中比斗,抑或是在楼中观试。我们分头去找,分头去找罢!”

    二层露台之上,郭迁正与姬如雪追逐打闹,瞥见下头场中生乱,忽而停住脚步。姬如雪止步不及跌在他身上,正欲发作,却被他揽住腰身,掰过肩膀,转而面向斗场:

    “如雪快看,这不是方才取甲那居士,不知发得什么心疯,冲进场来见人就喊。”

    姬如雪垂眼望去,只见一青衣道士持剑往返,不知喊些什么,逢人便问,谁阻杀谁。

    “好像是叫茅睿,应是一剑派子弟,缠眼杀人,好不厉害!”

    参加百人广试的多是凡人,最多有个一级小道,于茅睿而言不过纸扎草人。

    高台之上,魏长安等诸侯似是兴起,拂手屏退请战者们,称要看尽茅睿本事。至于百十凡人性命,自是无人觉得要紧。

    “许将军,你曾过访北地数州,可曾见过如此剑法?卢将军,你是门派出身,阅尽南部诸门武道,又觉与谁相似?”魏长安抓住栏杆,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受到偌大的刺激。

    云上山观座落八州之南,当是南部山门。许都当然不曾见过,卢沾衣回忆片刻,又复观摩茅睿几招,方断言道:

    “此子剑招极尽凶厉,非是寻常道门所有。依吾之见,当属八州云上山观之云上道,盖一内室弟子耳。”

    魏长安点头称是,其时面如平湖,实则胸有惊雷。

    “不是乔家的人便好。”

    满座皆惊,他亦觉出失语。

    “断不会是,众卿且宽。”

    魏长安心虚回头,见众卿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应答。额间渗出细密汗珠,他只盼场中杀声喊声连作一片,一片如波澜壮阔,如海潮翻卷,滔滔发出,漫上楼来。

    所幸茅睿行之如是。

    “谁人姓郭,谁人姓郭!”茅睿手掐剑诀,双目血红,狠狠地扫视众人,“非此姓滚!”

    “我只是找一人!”他心如熔铁。

    “郭师兄,你在何处!”他眼如刀割。

    咚咚咚……

    露台背面厢房的门外,忽而响起阵阵叩门之声。这声音从一层起,由下至上,由远及近,伴有一句句稍带稚嫩,却是歇斯底里的吼声。

    “可有郭姓之人,可有郭姓之人!”

    姜安敲开一层一百八十个房门,未见到一个郭姓之人,心情愈急,叩门之时无暇捏手成拳,卒以头抢之。二层亦如是,九十屋门之中,便有四十五个染上一块鲜血。

    他不知如何蹭至第四十五门之前,依稀曾见白面郎君愕然开门,而后女子白衣胜雪,款款而出,仿佛那素裙仙子。最末一布衣少年,断眉高鼻,满心犹疑,说自家便是。

    便是么?他便是师傅踏遍诸州,十五年天机尽测,宁是入魔也要寻见之人么?

    “救救我家师傅。此间楼下,非你去不可。”

    姜安伏地叩首。他信师傅一线天机之测,他信其中一切都有值得,他信眼前少年姓氏为郭。

    郭迁闻言未思,唯有踏地之举。满屋地板顷刻碎裂,茶几之侧缺出一口:他已坠下楼去!姜安爬至缺口处,只见郭迁肃立王不复床榻之前,细看他邪心生相,聆听他入魔语言。

    姬如雪见过修士入魔,略知一二解决之法,亦俯身缺口处道:“修士走火入魔,无外如下。一是不认失败、二是未了旧缘!魔音靡靡,始闻心中。良言难进,如塞耳目——郭迁,你需将他骂醒!”

    郭迁一触即明。榻上道士曾于郭霸枪院中祭祀,当为其故友,或有愧负于他,故需一郭姓之人来骂。再听他呢喃语言,便知他苦于门派俗务,恨故友所托非人,一十五年犹未实现,是以大入其魔。

    若欲救他,外力只是襄助,非得王不复自醒不可。方寸之地,一颗顽石,既是他心神余处,也是他心结所在。

    天道无情,昔日王不复逆天改命,变易世间走势,早当为雷劫击毙。他侥幸不死,却也失散张燕,种下这一颗无奈种子,于他心田之中发芽,抽成一株绞杀藤蔓,日夜紧缩,于他心头割肉。

    “此一十五年间,我已窥遍天机。日吐血数斗,夜惶惶无寐。”

    王不复嘴角高咧,似笑非笑,似释非释。

    “他定是不在了,否则如何找寻不见。可是星迹虽淡,时也明脱于宇,此非毁灭之相。将欲寻时,则复黯灭于宙,岂存不绝之机?”

    王不复眼角微垂,似哭非哭,似诘非诘。

    “其我之负人耶?其天之戏我耶?”

    撕心裂肺,苦谁足言!

    “疙瘩子,你少说罢。一副红口白牙,说的是鞠躬尽瘁,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寻常道士束发环髻,故北地人好称之疙瘩子。青衣道士抬首细看,见是一披布衣的修长青年,独立床榻之外,颇有几分精神,且带悲怮愤慨之色,此时正怒目相待。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