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舞虚空神枪光绶，画彩壁飞廉风鼓
“龙胆神枪道！寂寥虚空舞！”
少年之声，空灵清越，不甚愤怒，唯有一股豪气贯天。下头众人听见，却觉长夜悲泣，仿佛明月幽诉。
噌！
他身后月轮涨至最大，极光尽射，光彩夺日，只是不能照亮这部黑夜。乌沉枪却焕发白银质地，聚敛真气月华，凝作一身锋利，拽着乔明辉穿梭而去，曳有连绵幻影。
这一式走得极慢，他便只齐着天宫殿的宫墙高度，于虚空中踏步前进，跟着千万道光明绶带，反像游街的花魁美女。禁卫们高呼惊叫，自下方掷出长枪短剑，不久原地落回；打来咒术法决，则似石沉大海。
即使宫墙上立着的众人，今也难以平视他的眼睛。试问戏角互换，立处翻转，谁又能如他一般？这便是真龙胆，胆大包天，令一众臣子觳觫，教皇帝至尊缄默。
何故耶？
——怒！
何求耶？
——扎！
何解耶？
——无！
昼夜相融，云卷雨翻，天地为动。
李行秋落下袖袍，暗暗地掐起法决，霎时间风云涌动，凭空立起了两面千仞风墙。第一面通体翠绿，刻出个非羊非马的形状，原是一截鹿身，上头鼓出一包，接着化成鸟头，形如飞廉，吐气成风——
呼——
被甲百斤者禁卫；垒木千斤者危楼；聚岩万斤者厚土——俱为狂风掀倒吹飞，卷上天去！\t雪泥乱飞，尘土暴世，沙石砺体。
乔明辉并未达到六级胜甲，肉体凡胎对上此招，只得全数照收。他也知事不可为，然而冲天一怒，没有回头的说法。他所依仗唯有龙胆神枪道中，那份纯粹真挚的破灭攻杀之理，为七级绝颠之击！
“杀！”
乌沉枪狂啸着击出，其实仅向前移动了半尺，于颈下刺入飞廉的头中。人破喉咙，无以吐息。飞廉断颈，将之气绝。
先前的旋风龙卷、翠绿风墙一时消散，所携的万斤沙石泼天洒下，生砸在乔明辉身上，曾不能使之跌落半分。
可是往后又待若何？这一扎威能巨大，卒是破了飞廉墙，而月华用去大半，黑天亦变浅薄，如何再破那第二道去？眼见它是七彩着色，细致画出一个怪老伯：红鹿身，花豹臂，蛇尾龙角，孔雀骚头，当是风伯飞廉本相。墙高一千大仞，他则五百有余，待一张口，怕得将玉京吹上天去。
纵明辉英雄不世，龙胆神勇，对他也作迟疑。
“乔兄，来日方长，切莫逞一时之勇。”尹祎玮乘坐箱上，此时飞至乔明辉身侧，“今日有此明悟，何愁杀不得魏长安去！”
乔明辉心中亦明，若是掉转枪头，借这半部黑天余势，足以瞬息遁去百里，邵平阳亦追犹不及。然是一朝弃阵，千载犹记，不管旁人后人，他自无法释怀。今后道心受损，此时惊天威势，真能再现州王之前？
“尹兄，你我结交虽短，却是志气相投，不能不说相见很晚。”
“乔兄何必言此，快快随我退去，大可卷土重来！”
“望你早日寻得郭恕老爷之子郭迁，托付天命，替咱报了仇，掀翻了大辰国！”
“明辉！”
一声深厚急促，一声纤细惊厥，随风糅为一体。尹乔二人都循声看去，只见天宫西侧，梅花苑口，飘出一个亭亭的少女。梅花素群，绝世姿容，无以掩盖此时的忧伤。
“收手罢，有人嘱我救你，莫负了一片心意！”
姬如雪聚气于足，作成块金色踏板，飞快地滑了过去。风伯见状拧眉，高高望了一眼，竟然放她过去。
她从怀中掏出一只蓝布包裹，四下掀开，赫然便是对儿青玉镯。其上波纹温柔若水，初看时暖，再看则寒。
“阿姊！”姬澄雷一面喊着，一面跳了下来，径往姬如雪身边去。他一步数十丈，眨眼便行至七彩风神壁后头，望见风伯身子，不由停住脚步，唯有一股懊恼憎恨涌上心头。
“朕从来都听你的，可是今日你必须要选。”姬澄雷道，“乔明辉和郭迁，朕只能留一个！”
“澄雷？”
姐弟相对无言，那如出一辙的蚕眉凤眼，如出一辙地耷拉下来，露出如出一辙的委屈。
“大辰国，是朕的，也是你的。”姬澄雷凝望片刻，终于作狠，“留乔明辉，便要与十七州兵戈相见。留郭迁，便得与柱国一门不死不休。”
“今朕无力同受两处。”
姬澄雷情真意切，如饮苦药，怎不令如雪心疼。纵她是皇帝独一个血亲，如今也不得任性施为，何况姬澄雷所言第一件事，她心中亦有论断，却不知郭迁之说何由。
“随朕来吧。”
姬澄雷黯然回首，袖袍一甩，便用雷索将乔明辉捆住。李行秋长吁一气，收了法术神通，改作大风呼啸，将众人吹上天去。
万丈高天，云海迷茫。皆浮足下，唯日犹危。李行秋捧起双手，鼓腮喝气，便自手上吹出一只大舟来。众人款款踏上，各都无言，由此西行一百里，到了与十二州交界的地方，大约便是天下的正中。
“天下既定，帝与柱国议将来事，卒裂天下二十四州，封勋贵三十六侯，以望相持之。然武道兴旺，大能不绝此世，或久为害。是故帝者飞升问道，试求其果。大柱国郭无威以身殉之，其仙人骨血，卒化宝鼎。自此天地封禁，万道衰绝，望久太平，徒俟帝来。”
乔明辉被缚周身，此时如作梦呓，说出这一番惊天动地的事迹。姬澄雷却是意外，异道：“你如此博闻，本不该是个莽夫。如愿为朕所用，先前所言之事未偿不可考虑。”
万里洁云之上，天地方圆之中，赫然悬着个孤独影子。众人知那是郭无威尸骸，可也不曾想到，八百年风云惊变，他仍如故时一样。
眉心横断，尾散如帚。鼻高似岭，目凝若鹰。唇粗有别，下厚上薄。他双臂紧贴头颅，为擎天之举，双腿大幅岔开，似与地借力。当空一望，正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字！
如雪睹其容貌，心神大动，不由得失声喊出：“郭迁？”
“他不是郭迁。”姬澄雷道，“但郭迁将会是他。”
姬澄雷一改倨傲，为如雪娓娓道来：
原来郭无威虽至君臣道八级绝颠，却也不能抵抗天道侵蚀，因此八百年来，都是以郭氏血脉辅助弥补之。
柱国一门枝繁叶茂，也有此自觉，族中高道老人，便赶在寿终正寝之前，主动来到此处，灌注毕生修为补鼎，更生出不少佳话。
“全赖五十年前郭清秋那一番大动乱，不但伤害此鼎，还令子孙凋敝，致使如今无人可用。”
“邵将军的登仙果会，其实便是为郭迁灌顶之用。介时他登七级，足可作补鼎之用，那时打开天门，邵将军亦可从容飞升上去。”
姬如雪满面惊愕，同时想到郭迁下场，不由得滴出眼泪。乔明辉听到此处，只觉胸腔鼓胀堰塞难耐，现下奋力挣脱，断了束缚，当空跌落下去。
雷索再度伸出，复卷得他于云层之中，只是不再捆住胸膛。乔明辉手拨浮云，望着邵平阳、李行秋、姬澄雷的脸，感到难以言说的痛快。
“强如尔等，亦不过是蝼蚁走卒。”
漠漠长空之中，竟响起一阵狂放笑声，纵贯天地，横播万里。
“将军丞相，皇帝妃子。”
“都被耍了！”
少年之声，空灵清越，不甚愤怒，唯有一股豪气贯天。下头众人听见，却觉长夜悲泣，仿佛明月幽诉。
噌！
他身后月轮涨至最大，极光尽射，光彩夺日，只是不能照亮这部黑夜。乌沉枪却焕发白银质地，聚敛真气月华，凝作一身锋利，拽着乔明辉穿梭而去，曳有连绵幻影。
这一式走得极慢，他便只齐着天宫殿的宫墙高度，于虚空中踏步前进，跟着千万道光明绶带，反像游街的花魁美女。禁卫们高呼惊叫，自下方掷出长枪短剑，不久原地落回；打来咒术法决，则似石沉大海。
即使宫墙上立着的众人，今也难以平视他的眼睛。试问戏角互换，立处翻转，谁又能如他一般？这便是真龙胆，胆大包天，令一众臣子觳觫，教皇帝至尊缄默。
何故耶？
——怒！
何求耶？
——扎！
何解耶？
——无！
昼夜相融，云卷雨翻，天地为动。
李行秋落下袖袍，暗暗地掐起法决，霎时间风云涌动，凭空立起了两面千仞风墙。第一面通体翠绿，刻出个非羊非马的形状，原是一截鹿身，上头鼓出一包，接着化成鸟头，形如飞廉，吐气成风——
呼——
被甲百斤者禁卫；垒木千斤者危楼；聚岩万斤者厚土——俱为狂风掀倒吹飞，卷上天去！\t雪泥乱飞，尘土暴世，沙石砺体。
乔明辉并未达到六级胜甲，肉体凡胎对上此招，只得全数照收。他也知事不可为，然而冲天一怒，没有回头的说法。他所依仗唯有龙胆神枪道中，那份纯粹真挚的破灭攻杀之理，为七级绝颠之击！
“杀！”
乌沉枪狂啸着击出，其实仅向前移动了半尺，于颈下刺入飞廉的头中。人破喉咙，无以吐息。飞廉断颈，将之气绝。
先前的旋风龙卷、翠绿风墙一时消散，所携的万斤沙石泼天洒下，生砸在乔明辉身上，曾不能使之跌落半分。
可是往后又待若何？这一扎威能巨大，卒是破了飞廉墙，而月华用去大半，黑天亦变浅薄，如何再破那第二道去？眼见它是七彩着色，细致画出一个怪老伯：红鹿身，花豹臂，蛇尾龙角，孔雀骚头，当是风伯飞廉本相。墙高一千大仞，他则五百有余，待一张口，怕得将玉京吹上天去。
纵明辉英雄不世，龙胆神勇，对他也作迟疑。
“乔兄，来日方长，切莫逞一时之勇。”尹祎玮乘坐箱上，此时飞至乔明辉身侧，“今日有此明悟，何愁杀不得魏长安去！”
乔明辉心中亦明，若是掉转枪头，借这半部黑天余势，足以瞬息遁去百里，邵平阳亦追犹不及。然是一朝弃阵，千载犹记，不管旁人后人，他自无法释怀。今后道心受损，此时惊天威势，真能再现州王之前？
“尹兄，你我结交虽短，却是志气相投，不能不说相见很晚。”
“乔兄何必言此，快快随我退去，大可卷土重来！”
“望你早日寻得郭恕老爷之子郭迁，托付天命，替咱报了仇，掀翻了大辰国！”
“明辉！”
一声深厚急促，一声纤细惊厥，随风糅为一体。尹乔二人都循声看去，只见天宫西侧，梅花苑口，飘出一个亭亭的少女。梅花素群，绝世姿容，无以掩盖此时的忧伤。
“收手罢，有人嘱我救你，莫负了一片心意！”
姬如雪聚气于足，作成块金色踏板，飞快地滑了过去。风伯见状拧眉，高高望了一眼，竟然放她过去。
她从怀中掏出一只蓝布包裹，四下掀开，赫然便是对儿青玉镯。其上波纹温柔若水，初看时暖，再看则寒。
“阿姊！”姬澄雷一面喊着，一面跳了下来，径往姬如雪身边去。他一步数十丈，眨眼便行至七彩风神壁后头，望见风伯身子，不由停住脚步，唯有一股懊恼憎恨涌上心头。
“朕从来都听你的，可是今日你必须要选。”姬澄雷道，“乔明辉和郭迁，朕只能留一个！”
“澄雷？”
姐弟相对无言，那如出一辙的蚕眉凤眼，如出一辙地耷拉下来，露出如出一辙的委屈。
“大辰国，是朕的，也是你的。”姬澄雷凝望片刻，终于作狠，“留乔明辉，便要与十七州兵戈相见。留郭迁，便得与柱国一门不死不休。”
“今朕无力同受两处。”
姬澄雷情真意切，如饮苦药，怎不令如雪心疼。纵她是皇帝独一个血亲，如今也不得任性施为，何况姬澄雷所言第一件事，她心中亦有论断，却不知郭迁之说何由。
“随朕来吧。”
姬澄雷黯然回首，袖袍一甩，便用雷索将乔明辉捆住。李行秋长吁一气，收了法术神通，改作大风呼啸，将众人吹上天去。
万丈高天，云海迷茫。皆浮足下，唯日犹危。李行秋捧起双手，鼓腮喝气，便自手上吹出一只大舟来。众人款款踏上，各都无言，由此西行一百里，到了与十二州交界的地方，大约便是天下的正中。
“天下既定，帝与柱国议将来事，卒裂天下二十四州，封勋贵三十六侯，以望相持之。然武道兴旺，大能不绝此世，或久为害。是故帝者飞升问道，试求其果。大柱国郭无威以身殉之，其仙人骨血，卒化宝鼎。自此天地封禁，万道衰绝，望久太平，徒俟帝来。”
乔明辉被缚周身，此时如作梦呓，说出这一番惊天动地的事迹。姬澄雷却是意外，异道：“你如此博闻，本不该是个莽夫。如愿为朕所用，先前所言之事未偿不可考虑。”
万里洁云之上，天地方圆之中，赫然悬着个孤独影子。众人知那是郭无威尸骸，可也不曾想到，八百年风云惊变，他仍如故时一样。
眉心横断，尾散如帚。鼻高似岭，目凝若鹰。唇粗有别，下厚上薄。他双臂紧贴头颅，为擎天之举，双腿大幅岔开，似与地借力。当空一望，正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字！
如雪睹其容貌，心神大动，不由得失声喊出：“郭迁？”
“他不是郭迁。”姬澄雷道，“但郭迁将会是他。”
姬澄雷一改倨傲，为如雪娓娓道来：
原来郭无威虽至君臣道八级绝颠，却也不能抵抗天道侵蚀，因此八百年来，都是以郭氏血脉辅助弥补之。
柱国一门枝繁叶茂，也有此自觉，族中高道老人，便赶在寿终正寝之前，主动来到此处，灌注毕生修为补鼎，更生出不少佳话。
“全赖五十年前郭清秋那一番大动乱，不但伤害此鼎，还令子孙凋敝，致使如今无人可用。”
“邵将军的登仙果会，其实便是为郭迁灌顶之用。介时他登七级，足可作补鼎之用，那时打开天门，邵将军亦可从容飞升上去。”
姬如雪满面惊愕，同时想到郭迁下场，不由得滴出眼泪。乔明辉听到此处，只觉胸腔鼓胀堰塞难耐，现下奋力挣脱，断了束缚，当空跌落下去。
雷索再度伸出，复卷得他于云层之中，只是不再捆住胸膛。乔明辉手拨浮云，望着邵平阳、李行秋、姬澄雷的脸，感到难以言说的痛快。
“强如尔等，亦不过是蝼蚁走卒。”
漠漠长空之中，竟响起一阵狂放笑声，纵贯天地，横播万里。
“将军丞相，皇帝妃子。”
“都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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