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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坐高台纯阳独论,削冰骨童女共揭

    王公公也未天命年纪,自小便在宫廷内闱,不甚清楚个中隐秘。他背对着邵平阳,全然不知那天神似的人物,此时也惊异站起。

    “纯阳不知前辈居处,故此未尝敬帖,还请前辈原谅。”

    “唔。”

    那人只哼一声,阔有二尺的大斗笠沉沉压着,教人看不清他的脸。他走到座次末端,盘腿便坐,伸手摆了一摆。

    邵平阳再拜道:“前辈自便,纯阳僭越了。”不论来人身份真假,有无封天济世之能,邵平阳都不放在眼里。如今面子做足,只怕宾客起了疑心,联系到封天鼎处罢了。

    李浩转头打量那人,观其身形高大,应逾九尺,纵盘膝而坐亦不受遮挡。斗笠人偏过头来,指指自己面帘,又指指李浩面具,喉中弹响几声,仿佛是笑了。

    法依则好奇极了,眼睛扑扑闪闪,只以为他是个修行的老前辈,什么麒麟书院、点墨公子、咬舌书生的名号,自然一个也未听过。

    “凡修道者,虚怀若谷,连天地之气机,通造化之灵秀,去人身之蒙昧。是以还道之始,而太上忘情哉。”

    “天地未辟,无清无浊,无往无今,此混沌也。混沌不均,生育圣贤,持斧裂之,时空伊始。运不息,行无穷,一生万数,万数相衔,无首亦无尾,盖道与物之同衍。”

    “故人与天亦无二致也。恰如瀑布逆流,溯洄致之。一九级数,皆由此系。炼精化气,增益吾体。炼气化神,涤灵袪质。炼神反虚,游心舍实。炼虚合道,与源者一。”

    邵平阳开始讲道,先由《道说》讲起,与诸君论修道实质,诉诸本源,稍答其疑。

    论罢暂休,于会场左右冒出许多僧侣和太监,各都端着茶汤与果盘,一一奉于宾客。

    福真方丈双目紧闭,手转一条大手串,低声念道:“阿弥陀佛,既断生死,又何苦明诸大道,徒增其烦恼耳。”

    邵平阳自斟茶饮,笑道:“修炼之人皆逆天而行,自入门起,当有此日,何烦恼之有?我送诸位还于混沌,和合于道,省去以后许多麻烦,怎不是一桩大功德?”

    “善哉善哉,你说是便是罢。”

    下头众人也都结伴交谈。法依则扯扯李浩,问道:“郎君可曾听懂许多。奴家出身西域,也不曾读书,弄不清此中弯绕。”

    李浩不知寻思何事,当时未答,反被一旁成无府抢了先:“依我愚见,一概讲经论道皆似放屁。修到七级,说得便比六级对些。修到八级,那更无人敢作质疑。古来经典无数,人人都是照着修炼,有又几个成的。”

    法依则笑得花枝乱颤,歪头靠到李浩肩上:“奴家也只盼着那纯阳道的典书,还有那一件明珠法器。”

    成无府撇了撇嘴,而后目光灼灼,盯着邵平阳身旁宝盒,说道:“那珠子蕴具纯阳之精,一旦召出,便是光耀万丈,日月失辉,故曰‘偷天换日珠’。”

    “不知奴家有幸得到否。”

    “小娘子,你虽柔弱可怜,连我观之亦有不忍。可这毕竟是中土至宝,我亦不能相让。”成无府言语倨傲,一副志在必得之状。

    烈日炎炎,如当酷暑。外头还是严冬,与会宾客还都抱着裘皮或棉衣,未免心神燥热。僧人们递上冰盘,太监们则站成数排,为朝廷的官员们打起了蒲扇。

    “顾将军,不如你再召来几片薄云,供大家乘阴纳凉之用。”

    “郡主慈心不假,只是云雨逍遥,非我掌执—顾某有心无力耳。”

    “那便劳烦阴剑门高人大驾,为大伙引些冷气罢。”如雪望着李浩,十分灵动地眨了眨眼睛。高台上面打盹的郭迁也睁开眼,向座次最末处努了努嘴。

    李浩心知被他二人看破,不由扶额大笑。只听噌的一声,他手中英雄宝剑已然出鞘,其尖下指,点到广场石砖之上:

    “剪萼回霜花吐雪,剑气承阴石长冰。阴剑道!玉骨冰肌!”

    一股阴寒之气自剑尖涌流而出,顺着石转的缝隙蔓延开去,须臾布满了果会的场地。原本朴素笨重的石砖面上,赫然生出层层的冰花,正应了“玉骨冰肌”的说法。

    众人安坐其中,如置冰盘之上,顿时痛快许多。当中不乏有见识者,即便问道:“公子竟是十七州阴剑门中之人,不知是赵掌门那位高徒?”

    李浩按住剑柄,正待回答,忽然发觉两道视线,自前方柔射而来,仿佛初春之暖阳。

    “阴剑门,李浩。”

    他伸出左手,慢慢扣到了面具之上,少停片刻,难免发起了抖。

    法依则目光盈盈,暗自想象着这个玉似的公子的模样,心中真火猛烈燃烧,却将脸面熏出些红晕。

    “小姑娘,令你失望了。”

    面具陡然揭落,直直坠到地上,击裂了一点儿冰花。那一副刀割斧斫的面貌骤间出世,留不得半点儿的玄机。

    “如何?”李浩声如细蚊。

    “甚善。”郭迁声高破天。

    二人一齐大笑,俱是昂头望天,全不见场中英豪影子。郭迁跳下高台,到了宫寒烟的身边,伸手道:“好师傅,徒儿借你一颗丹药,为我兄弟修补容貌。”

    玉手纤纤,宫寒烟将郭迁摊开的手掌捏成拳头,握于双手推了回去。她笑靥如花,语尽温柔,可是分毫不许:“好徒儿,莫说是为外人,那怕是你自个儿要,本宫也给不了。”

    “这事如雪知道,即是皇上也同意。”

    “天王老子也不许。”

    宫寒烟身长九尺,颈细如蛇,低头瞪着郭迁,唇间鲜红如血,仿佛噬人的妖孽。

    郭迁怒目圆睁,正要发作,忽被一张布袋蒙住,原是福真方丈使的袖里乾坤,将他抓了回去。

    “休要胡闹。”福真修为已不比郭迁,全赖过往威严恩义,勉强劝服住了,这才吐出他来。郭迁自滚到原位,重新睡觉去了。

    邵平阳呵呵大笑,宽慰了宫寒烟几句,也便继续讲道。其间纯阳之理,火炎之义,均作详释,无有不明。可惜法依则心神已乱,曾不得其只言片语。

    她亦揭下面纱,显出原本绝色,添是两行清泪。

    “郎君,是谁毁害了你。莫不是你化名来的那沈和玉?”

    “若如此说倒也不假,不过为吾所斩耳。”

    “原来你我竟是同病相怜……”

    法依则感伤不已,旁边李浩却是卸去心负,竟是久而未有之痛快。他掷剑入鞘,跪回蒲团之上,笑道:

    “何相怜而不相祝乎?浩失美貌,反得剑技。卿拥心疾,始为圣女。人生难知其意,我生业知其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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