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激荡1991

    洛城，平头镇。

    主街两旁犬牙相错的民房一直蔓延到东头的麦田。

    一所被白水泥糊满的院墙上挂着一行“平头镇卫生所”的小字。

    卫生所外面是泥泞的小路，混杂着青草和羊屎的味道。

    几个妇女坐在村头的石头上满是提防的看着田埂上的放羊人和那一群不长眼的山羊，心思全然不在聊天上。

    在卫生所里的一间病房中。

    江秋寒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刺眼的阳光让他头晕目眩，脑袋尖疼。

    随着耳边收音机里传出的旋律入耳，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才逐渐平复了下来。

    【这里是广东电台音乐台，

    去年九月，在Beyond乐队最新发行的粤语专辑《命运派对》中，

    由黄家驹作词作曲的《光辉岁月》获得1990年度十大劲歌金曲奖，

    这首歌是对曼德拉的致敬，

    歌颂他在黑暗之中的抗争和希望，

    接下来，让我们一起聆听这首《光辉岁月》。

    ……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

    记忆伴随着曲调，冲刷着他的大脑。

    “1991。”

    “现在是1991？”

    一旁的护士帮他换了吊瓶，说道：“2月14号，你已经昏迷了四天了。”

    1991……

    这一年的江秋寒18岁。

    此时的他，身份还是电子科技大学金融专业的一名大一学生。

    而至于这次住院，也只是一个意外。

    腊月二十五，在家里打扫房子的时候，他不慎从楼梯上摔下，后脑勺磕到了地上，直接昏厥了过去。

    那时候的医疗水平还不甚完善，镇上的医疗条件更加简陋。

    所以江秋寒的父母这个春节过的十分提心吊胆。

    零下四五度的低温，他们拿着家里的褥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熬过了三四个通宵。

    护士走出病房，对江秋寒的父母说道：“病人醒了，你们去看看吧，不过刚刚醒过来，还是要多休息休息。”

    父亲激动的抓着护士的手不停的感激着。

    母亲喜极而泣，双膝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或许是祈祷灵验了。

    父母一边磕头，一边感激着天上的各路神仙：“感谢灶王爷、观音菩萨、玉皇大帝，感谢如来佛、太上老君、耶稣。”

    短短三四天时间，二老几乎把这些能想得到的神仙们哀求了无数遍。

    ……

    “小寒，你吓死妈了！”母亲坐在床边，紧紧抓着江秋寒的手，她比生病的儿子还要憔悴。

    父亲满是茧子的手，轻轻放在母亲的肩膀上。

    最后只是平平淡淡对江秋寒说了句：“以后不管干啥都小心一点。”

    “嗯，”江秋寒深情的看着父母，悲从中来。

    父母都是农民。

    他们拼了命的干活，才艰难的供出来了个大学生。

    可二老并没有因为他享上清福。

    1996年，

    一辆货车，以六十码的高速撞向了正骑着三轮车在镇上卖酱油的父母……

    时任无线电创新研究所全频段相控阵雷达项目负责人的江秋寒，在研发的关键节点陷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他非常清楚，父母的离世绝不是意外。

    ……

    因为在三十年后，他也遭遇了同样的意外。

    而当时距离天幕计划的落地，只差临门一脚。

    ……

    1991年，没有江秋寒个人的什么遗憾。

    这一年他弃文从理，有了明确且坚定的目标。

    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父母还健康，单身一辈子的他也没有放不下的心上人。

    但如果在他生命尽头向他提问，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会回到哪一年？

    他的回答一定是1991。

    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一个国家，一代军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