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知己

    吴林非常严肃的提醒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低定价可以让你赚的盆满钵满,也会给你带来巨大的麻烦。”

    在当下市场,功能贫瘠的四通打字机,市场价是一到两万元不等。

    江秋寒要研发的X-doc,足以完全替代四通打字机。

    虽然程序具有可复制性,成本只是一张软盘。

    但一旦真的采取三千元的定价,恐怕会骤然间成为市场上的孤品。

    四通、联想、金山,此时多少个公司捧着“文字处理”这张大碗吃饭,如果把他们吃饭的碗给打掉,他们是会拼命的。

    江秋寒细想之下,也认可吴林的话,问道:“那您觉得什么样的价格合适?”

    “我说个数,”吴林先伸出一根食指,接着张开了手掌,默默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一万五。”

    “五倍?”江秋寒问道:“合适吗?”

    吴林很肯定的回答道:“有需要的多贵他都会买,没有需要的你再便宜他也不会买,因为你的竞争力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觉得你不需要担心。”

    这一年。

    农村家庭可支配收入三百元左右。

    城市家庭可支配收入两千元左右。

    一根冰棍的钱在五毛钱,但一台二十英寸的电视,则需要四千元,相当于一个家庭两年的收入。

    但是,有两万块钱买一台放在一旁当摆设的个人电脑的人,绝对不会吝啬一万五千块去买一个让个人电脑复活的神器。

    吴林接着说道:“震旦大学计算机系很荣幸能为这个划时代的程序进行背书,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学院领导和校领导,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关于记忆式输入法和本地备份覆盖的源程序能不能给我copy一份,”吴林急忙补充:“我不会进行商用,只是用作教学。”

    江秋寒毫不介意:“我整理一下,先把完整的源代码全部给你一份,等X-dox为我赚到了足够的财富后,数月或者一两年后这些代码我会公开,关于X-dox的很多权利会转交给震旦大学代理。”

    吴林闻言,为江秋寒的慷慨感到惊讶。

    X-doc的技术和思路,领先了当下计算机领域好几个版本。

    保守来说,它产品寿命,至少在十年以上。

    诚然,X-doc的程序公开,会给国内无数程序员带来深刻的启发。

    但这无疑会骤然缩短产品的获利周期。

    他想不明白江秋寒将其公之于众技术共享的目的是什么。

    ……

    X-doc经过全功能测试后,没有发现任何了漏洞。

    程序上或许有些冗余和重复的情况出现,但对于近百万条程序的庞大工程来说,也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问题。

    江秋寒安心的睡了一觉。

    这一觉足足睡了近二十个小时。

    次日下午四点。

    吴林又一次到访。

    两人在餐厅吃过下午饭后,在校园中散步。

    “关于X-doc程序的事情,我已经和院里沟通过了。”

    江秋寒问道:“怎样?”

    吴林耸耸肩,很自然而然的说道:“当然和我的反应是一样的,惊叹、好奇。”

    “那冠名的事情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当然没问题,能为这样一个程序背书,是震旦的荣幸。而且领导们对你很是青睐,有意让你留在震旦任教,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江秋寒笑道:“别开玩笑了吴老师,我只是一个大学都还没上完的学生。”

    “不拘一格降人才嘛,”吴林说:“而且你能力就在这里放着,这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我还有别的事情做,就像刚见面的时候我说的那样,我的目标是沪上乃至整个华夏,不是震旦。”

    “为了赚钱?我想不是吧?你舍得把源代码公开而不是榨干到没有价值,我就知道你不是为了钱,”吴林分析了起来:“那就是情怀,人这一辈子兜兜转转要么是图名要么是图利,凭借你的能力以及领导对你的重视,我可以给你保证,你在震旦肯定是不会埋没的。况且震旦有学部委员的推荐资格,只要你的教学和自身能力不断提升,你肯定是有机会的。”

    江秋寒摇摇头:“不为名也不为利。”

    “那还能为什么?”

    为了什么?

    江秋寒没有再回答。

    九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初的这激荡的十年......

    而这,同样也是他的回答。

    名和利,对于他而言,早已没有了什么吸引力。

    他希望的,无非是化身柴火,为这个苦难的时代,增添一分光和热。

    他很喜欢庞勒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自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开始,就不断影响着这个世界,只是每个人的能量不同,有的人普普通通如雨滴落入大海随波逐流,而有的人如惊涛怒浪,翻天覆地。

    前世的他是前者,而现在,他想做后者。

    吴林这次来,只是为了传达领导的一些想法,所以两人并未深聊。

    临别之际,江秋寒拜托吴林帮忙引荐华夏日报社沪上分部的主编,吴林也欣然答应。

    对于吴林来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江秋寒的实力。

    而且在为人处事上,两人也有着诸多共同点,所以对于江的事情,他断然是不会拒绝的。

    江秋寒也同样很清楚吴林,他真就甘心在震旦做个教书匠?

    显然不是,从仪器厂到四通,再到深圳,他绝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他能在拿着两千块报酬的情况下孜孜不倦的编写修改代码,能在产品一鸣惊人的时候毅然决然的退出,来到震旦教书。

    无非是他那潜藏在骨子里的理想主义作祟。

    震旦能给他带来安定,但对于一个极致的理想主义者而言,这里绝不是他的终点。

    ……

    独自走在震旦的校园里,江秋寒逆着人流,心思重重的规划着往后的每一步。

    擦肩而过的学子们讨论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化作时代的一缕轻烟,随风飘散。

    他们依旧那么的自信且乐观。

    回到宿舍之后,江秋寒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着当日的报纸。

    室友老周依旧在被窝里,这个东北大汉拿着《天龙八部》一遍又一遍的看。

    走廊上的同学们的谈笑声此起彼伏。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孤独。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的世界将会发生怎么样的聚变。

    也没有人如他这般对未来如履薄冰。

    名为华夏的巨轮在正在搁浅的边缘逆着风暴驶向深海。

    舱内温暖如旧,压力只在风帆之上。

    历来如此,从未变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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