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学校、新环境、新同学,林慕青用新的心态和行动开始了复读,每天两点一线,上学——回家,课堂上认真听讲,自习课上就完成当天的作业,回家后吃完晚饭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做各种习题。但林慕青天性是好动的、活泼的,很快与同学们打成一片,课间时间总是与同学们尽情的玩闹。班主任的办公室在林慕青教室前面,老师从窗户可以看到同学们的一举一动。班主任曾对其他老师说“以林慕青为首的就是一群疯子”,这话恰巧被给老师送教具的同学听到了,他回到教室就大声将老师的话复读出来,但林慕青并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期中考试林慕青的成绩排名在前十,这才让老师和其他同学对她另眼相看。

    周末,林慕青在巷子口碰到了薛海燕,她约林慕青下午去看电影。薛海燕的家在一年前也搬到林慕青家附近,俩人能经常碰到,由于刘伟的关系,林慕青不想和她过多交往。对薛海燕的邀请,林慕青本来是不想与她一起去的,经不住薛海燕再三请求,就答应了,俩人约好在电影院见面。

    林慕青不敢和家人说是和薛海燕一起去,谎称是和现在的同学去看电影,林家父母见林慕青这次考的不错,认为林慕青也应该劳逸结合,便同意了。

    到了电影院,林慕青见薛海燕正和一群女孩子吵架,大有大打出手的企图,林慕青赶紧过去将薛海燕拉进电影院。电影散场后,那群女孩子还在电影院附近,薛海燕拽着林慕青与她去逛街,林慕青怕她再和那些女孩子起冲突,让薛海燕和她一起回家,薛海燕不想现在回家,林慕青与她分了手,径自回家了。

    林慕青劝阻薛海燕和那些女孩子的时候,正好被林慕青大姐的同事看到了,她告诉林慕青大姐林慕青和一帮女混混在电影院打架。林慕青大姐特意回家悄悄训斥了林慕青一通,林慕青觉得很委屈,任她如何解释大姐都不听,大姐警告她如果有下一次,绝对会告诉林父,让她好自为之。

    期中考试后不久的一个晚上,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到林慕青家找林慕青,说刘伟回来了想见她,林慕青当场拒绝了。

    刘伟一伙人把王鸣砍伤后,魏天泽他们把王鸣送进医院后就报了警,当晚警察就把刘伟等六人抓了,后来六个人被判劳教,刘伟被判得最重——三年,这次是放他回来探亲的。就为着刘伟砍伤了魏天泽最好的朋友,林慕青也不想再和刘伟有任何瓜葛,更何况他现在是一个劳教犯。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林慕青走出校门,看到刘伟和几个男孩子站在大门口,林慕青低着头想悄悄溜过去,刘伟看到了她,他直接走到林慕青身边,拽着林慕青的胳膊就走,林慕青大声喝到:“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刘伟什么也不说,只是拽着林慕青走。

    林慕青的同学看到林慕青被一名男子拽走,赶紧跑回学校告诉了班主任,等班主任追出来的时候林慕青已经不见了踪影,班主任立即打电话告诉了林慕青的父亲,林父发动林慕青的姐姐、姐夫们到处寻找林慕青。

    刘伟将林慕青带到一个朋友家里,这是一户独门独院的人家,院子很大,三间房建成一排。刘伟将林慕青推进中间那间房的卧室后关上门。林慕青手里拎着书包紧张地退到床边问刘伟:“你找我有什么事?”

    刘伟站在林慕青前直直盯着她不说话,林慕青被看得心里发毛,手中的书包掉落在地上,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床上,她颤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说话啊!”

    刘伟这时才低下头说:“我被劳教了三年,我这次回来是探亲的。”

    “那你不回去看你父母,找我干什么?”

    林慕青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准备离开,刘伟一把拉住林慕青低声说:“我喜欢你。”

    虽然刘伟声音不高,但林慕青还是听到了,她赶紧挣脱刘伟的手,说:“我有男朋友的。”

    刘伟说:“我知道,那个足球队的,就是因为你我才被劳教的。”

    林慕青闻听此言瞠目结舌,魏天泽说和她没有关系的,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那天我们也去看电影,我看到你进了电影院,正准备跟进去,你们学校足球队的一帮人拦住了我们,故意用肩膀撞我们,疯子一动手,足球队七八个人一下子就涌上来要打疯子,我们就打了起来。因为是我们先动手的,又动了刀,我和疯子都被劳教了。”刘伟向林慕青讲述了那天的经过。疯子是刘伟的朋友,林慕青曾见过他。

    “那天魏天泽在不在里面?”林慕青急切地问道。

    “我没看到他。”

    林慕青恍然大悟,足球队的人应该都知道她和魏天泽的关系了,这是他们在为魏天泽打抱不平呢,所以魏天泽也不知道真相。

    “那你想怎么样?让我替足球队的人还债吗?”

    “不是,男人之间的事和你们女人没有关系。”刘伟说完停顿了一下,深呼一口气又说道:“我喜欢你,今晚陪我一晚好吗?明天我就得回去了。”

    “不行!”林慕青断然拒绝,“我必须马上回去,不然我父母会着急的。”说完,林慕青又想往外走,刘伟又一把拉住林慕青。

    林慕青急哭了,一边用力甩开刘伟的手,一边大声喊道:“让我走,让我走!”

    林慕青的手刚触着门把手,门从外面被推开了,一个拎着一塑料袋食物的男孩见林慕青想出去,连忙把林慕青推进来,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在地上走了出去,林慕青听到落锁的咔嚓声,门被锁上了,林慕青使劲拍着门大喊着:“开门,让我出去,开门!”但是外面的人充耳不闻,根本没人搭理她。

    “我不发话没有人敢开门的。”刘伟拎起地上的塑料袋放到床上,对林慕青冷冷地说。

    林慕青转过身扑向刘伟,对他拳打脚踢,刘伟一边躲闪,一边伺机抓住了林慕青的双手,将她按倒在床上。刘伟用身子压紧她,腾出一只手按住林慕青的头,幽怨地看她一眼,突然低下头想吻她,林慕青一惊,把头偏向一边,用尽全力抽出双手,照着刘伟的脸又抓又挠,刘伟松吃痛松开了林慕青,林慕青立刻坐起来,双手支撑着身体快速退到靠墙的床角,将双膝卷曲在胸前,双手抱在双膝上,恐惧地看着他,防备着他,她看到他的脸上有了血迹。

    刘伟下了床,拎起被踢下床的塑料袋扔给林慕青,说:“吃点东西吧,只要你乖乖待这儿,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想让你陪我呆一个晚上,以后我决不再打扰你。”说完坐到床的一角上,掏出烟点上一支,喷出一大口烟雾,透过烟雾看着林慕青。

    林慕青一脚踢掉脚边的塑料袋,塑料袋里的食物散落一地,她靠着墙角抱膝蜷缩着,泪流不止,她知道今晚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了,不知父母如何为她担心呢。她想到了魏天泽,如果有他在,自己不会这样无助的。

    林慕青一直在哭,刘伟也不管她,只顾在一旁抽烟,不知过了多久,林慕青哭累了,倦意袭来,不知不觉睡着了。刘伟叫醒林慕青的时候,林慕青见房间的灯还亮着,窗外黑黢黢的,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听到刘伟告诉她可以走了,她连忙下了床,地上有一堆烟头,她顾不上看刘伟一眼,打开门夺路而逃。跑出去才发现书包没带出来,又折回去准备拿书包,看到刘伟拎着她的书包追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书包转身就跑。

    黑暗中,林慕青顾不上害怕,一路跑回了家。她轻轻推开院门进去,又轻轻关上院门,听到身后家门打开的声音,回头一看,林父从家门走了出来,林母紧随其后。林父走到林慕青前二话不说打了她一记耳光。林慕青被打蒙了,她捂着脸泪眼婆娑地看着父亲。这是林父第一次打孩子,林母赶紧走过来将林慕青拉到身后,惊恐地对林父说:“孩子回来就好了。”

    林父怒吼道:“滚出去,我没有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

    林慕青丢下书包,转身打开院门向外跑去,听到林母追了出来,大声喊着:“慕青、慕青......”

    林母哪里能追得上林慕青,不大一会儿功夫,林慕青就跑出了林母的视线,直到跑累了才停下脚步。不容解释的委屈、不被理解的悲伤使得林慕青很想离开这里,可是能去哪儿呢?魏天泽只是告诉她要去西安复读,至于什么学校他没说林慕青也没有问,魏天泽走时林慕青还没有自己的通信地址,不方便让他将信寄到父母单位,所以至今没有魏天泽的消息。一气之下跑出来又没带书包,钱都在书包里,即便知道魏天泽在哪里,她也无法去找他。身无分文的林慕青不知何去何从。

    茫然的林慕青信步走进了芦苇荡,太阳正准备跃出地平线,东方像着了火一般,红彤彤的一片,芦苇静悄悄的站立着,一动不动,默默迎接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过去这一年多的时间,这片芦苇荡里留下了林慕青与魏天泽多少脚印啊,他们把这儿称作小天地,经常在这儿聊天、打闹,可如今,魏天泽在哪儿呢?无处可去的凄凉伴随着林慕青,她颓然坐到地上,止不住泪如雨下。

    一夜未睡好,林慕青又冷又饿又困,她压倒一片芦苇睡了下来,不久就睡着了。等林慕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昨夜就没有吃晚饭,直到现在滴水未进,林慕青真想回家喝一杯热热的水,吃一碗香甜可口的饭菜,可一想到父亲,林慕青又躺了下来,透过芦苇呆呆看着蔚蓝的天空。

    时间一分一秒慢慢逝去,太阳接近了西边的地平线,像一个巨大的橙子,收敛了它的光彩,准备抛下云朵独自溜到地平线下。天色慢慢暗下来,如同天笔洗墨,夜色渐渐洇开来。难道就这样一直不回家吗?林慕青站起身茫然四顾,却不知该选择哪个方向,又颓然坐到地上。

    夜风穿行而过,芦苇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林慕青想起书中描写的那些恐惧的片段,感觉像有许多脚步正向她汇聚而来,越想心中越恐惧,她立刻站起身飞奔出芦苇荡,看着灯火闪耀的人家,她决定回家去看一看,如果林父在寻找她,她就进家门,如果没有人寻找她,她决定永远远离这个家,哪怕到处流浪。

    林慕青悄悄来到她家大门外,贴墙而立,侧耳倾听着院内的动静。不大一会儿,她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很多人走出房门,接着传来林父的声音:“我不该打她,这孩子性格执拗,万一出了什么事......”林父哽咽着说不下去。

    听到林父后悔的话语,林慕青潸然泪下,林父还是关心她的,是不是在寻找她已经不重要了,自己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了。

    邻居们已帮着林家寻找林慕青一整天了,林家父母不忍再辛劳他们,硬劝说他们回家休息,等邻居们走完,林慕青推开大门走进院内。林母看到林慕青,上前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泪水夺目而出,生怕她再跑了,林父眼含热泪看着她。林慕青知道事情闹大了,众人皆知,羞愧地挣脱林母的拥抱,躲回自己的房间。

    事后,林慕青从弟弟那儿知道,林母没有追到林慕青,回家就开始抱怨林父,说林父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林慕青,林父也非常后悔,但觉得丢人,开始只是通知了姐姐、姐夫们四下寻找,到了晚上仍然不见林慕青回家,这才发动邻居们开始寻找。林慕青挨打不仅仅是因为一夜未归,大姐将同事上次看到的事情也告诉了林父,无异于火上浇油,愤怒的林父认为林慕青已经和混混们混在了一起,一气之下打了林慕青。

    第二天林慕青早早起来想去上学,林母告诉她因为她被社会上的人劫持走的事在学校引起了轰动,林慕青是复读生,所以学校将她劝退了。

    这一消息把林慕青震呆了,怎么办?她与魏天泽有约在先的,如今学校不要她了,她如何对魏天泽讲?这一刻,她恨透了刘伟,不知他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一夜,如果他真的喜欢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吗?不,他不是喜欢,他一定是在用她报复足球队的人,肯定是,同时也是在报复魏天泽。林慕青恨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林母急忙问她怎么了,林慕青一扭身进入卧室,爬在床上呜呜哭起来。

    林家任何人都小心翼翼的,从不追问林慕青那一夜去了哪里。林父觉得林慕青不是一块读书的料,继续让她上学也学不到什么,她交友又不慎,如果脱离管控,将来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对林慕青失望透顶,一个月后,林父在他的单位给林慕青谋到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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