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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澡堂文化

    陈建南想起某著名相声演员的父亲了。

    “谦儿他爸爸爱洗个澡,讲究头一茬儿,每天四点钟去试水”、“老头打马路对过儿就开始脱...”太多的欢乐都源于眼前这座“清华池”公共澡堂。

    过了厂甸,沿着南新华街一路直下去,就到了虎坊桥,至于清华池,拐个胡同就到。

    “师叔,这也没桥啊。”陈建南一路走来,东张西望的。

    “老婆饼里有老婆啊!”宋大胆在后面就是一个“爆栗”。

    顾文华耐心的解释道:“桥是前朝的桥,早就没了。‘虎坊’谐音‘虎房’,正德朝晓得吗?”

    陈建南点点头:“豹房那位?”

    “嗯,有明一朝,这片儿地方是用来圈养皇家虎豹的,前朝时改作‘象房’,顾名思义,都是些封建时代的玩意儿。”

    说着话,师徒三人就到了地方。

    高门楼,两边立柱上贴着门联,红纸黑字,左边瞧“清华官塘新浴”,右边写“公私合营改造”,两条门柱上拱形招牌写着三个大字——清华池。

    二层小楼,门脸方正,木刻楹联黑底金漆,右边挂“金鸡未唱汤先热”,左边写“红日东升客满堂”。

    推开门却是一方窄间,高门柜里立着两个站堂伙计,见人进门也不招呼。

    顾文华是常客了,掏出一张红壹元来:“泡澡,仨儿。”

    站堂伙计也不含糊,一边找零一边冲里头喊:“男宾三位,有客迎门!”

    陈建南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水牌上写着“淋浴一毛八/位,塘池两毛五/位,搓澡、修脚、拔罐、洗衣另算。”心里不由啧啧称奇,说起来也不贵,他们小白楼理发都四毛呢!

    正这时,打左手边门帘一挑,出来个白褂领位伙计,手巾板儿一甩:“来了您呐,三位里边请!”

    一边说着话,一边接过顾文华手里的三个号牌,其实就是块用绳子串着钥匙的小铁牌,上面码着字号。

    “三位要铺位么?”

    顾文华还没接茬,宋大胆嘟囔道:“三个铺位,不搓澡,再安排个老手给我修脚!”

    “得嘞,走着!”

    走过一段通道,再一拐撩开帘,里面宽敞起来。

    并不像陈建南想象中推开门大池子的景象,近百个平方的大开间,四周堆堆叠叠的小衣柜,正中间两两背对的小铺位,打眼一看差不多得有四五十张。一行一行带着隔板的床头柜,有序地分布在房屋中央和四周,头对头排列整齐,人来人往。

    有沏茶、送报、采买的伙计,有修脚、拔罐、刮痧的师傅,铺位上有叼着烟杆的、有趴着按摩的、有蒙着脸打呼的,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推牌的,形形色色五六十号人物,怎么看怎么像个“杂货场”。

    一行人被领到南边的衣柜旁,陈建南望着地上的拖鞋开始发愁。

    “澡堂子的拖鞋——没对儿,我和你师叔都自己带着呢,你自个儿凑合吧。”陈建南捏着鼻子在一堆“呱嗒板儿”里翻了半天,总算勉强能凑出一对像样的来。

    “左边淋浴右边泡澡,麻溜儿一脱,过来泡会儿。”宋大胆三下五除二脱个干净,接过一旁伙计递来的浴巾就进了右边门帘。

    陈建南这才留意到,正前方有两个厚门帘,门框上用工体字分别写着“淋浴”、“塘池”,进进出出间赤条条的,热气蒸腾。

    陈建南多少有些羞涩,可一屋子老爷们儿也没啥讲究的,按部就班的来呗。

    赤条条冲洗一番,好不舒爽。别的不说,单就此世“第一次”洗澡来说,就觉得痛快!

    值得一提的是,清华池淋浴间里提供肥皂,就是前些天陈建南从店里拿的那种“洋碱”。整大块被分割成八小块,有的都快用成“肥皂头儿”了,攥在手里都能自己滑出来。万幸陈建南自带,倒也谈不上洁癖,讲究点儿的都自己带。

    “塘池”里并不是只有一个大池子,分为两个大池子和七八个小池子,有的水温高、有的水温低,针对不同客人的需求。小孩就爱在水温低的池子里“游泳”,老人更喜欢聚在水温高的池子里。

    “人都是先泡开了,搓去一层泥,走前冲一水儿,就你乖张,先去打一身肥皂冲了个痛快。”

    等接过宋大胆递来的手巾板儿,陈建南这才明白自己师父、师叔刚刚为啥不要搓澡师傅了,合着在这等着自己呢。

    憋着劲一通蛮干,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累的,陈建南只觉得四脖子汗流。可就这,宋大胆还直喊他是不是没吃饭,怎么手上这么没劲?

    等到宋大胆给自己搓的时候,陈建南这才知道什么叫“有劲儿”,躺下前就算是个清清白白小虾米,搓完再看已然成了红烧虾球。可也带劲,只觉得浑身舒爽,干干净净,脚指头都恨不得张开来。

    “知道咋搓了没?起开,再给我来一遍!”宋大胆一摔手巾板儿,也不往搓澡床上躺,展开浴巾往浴池的白瓷围栏上一铺,一团肉直接摔了上去,双臂交叉当作枕头,侧着头闭目养神。

    陈建南白手巾一缠臂腕,盘成一柄“刀”模样,使出十成劲儿来,直当是磨刀了,“呼哧、呼哧”的就卖上力气了。

    顾文华在塘子里泡的起劲,见他吃力,就搭着话分散陈建南的注意力。聊着聊着就起了谈兴,开始给陈建南“科普”四九城的“澡堂文化”。

    “前朝时候,四九城里的富贵闲人讲究‘一日两泡’,猜猜看?”

    “泡澡肯定算一个,另一个嘛...”

    宋大胆插了一句:“泡大姑娘。”直惹得四周浴池里的人哈哈大笑,闹得陈建南也摸不清到底是也不是。

    “去去去。”顾文华也跟着乐了起来:“老四九城有句话,‘出了茶馆儿进澡堂——里外都是涮’。”

    陈建南恍然大悟:“泡茶馆和泡澡堂呗。”

    “对喽,以前啊,这茶馆、澡堂也分三六九等,就拿这澡堂子来说吧,四九城就分‘官堂’、‘盆塘’、‘池塘’。”

    陈建南这才想清华池大门上纸糊的门联“清华官堂”:“清华池算是官堂了吧。”

    顾文华点头称是:“珠市口虎坊桥的清华池、王府井八面槽的清华园、杨梅竹斜街的东升平、李铁拐斜街的西升平,都是四九城数一数二的官堂。次一点儿的,王广福斜街的一品香、骡马市大街的汇泉浴,也是排的上号的。”

    一旁听他们聊天的大爷插上了话:“小子,甭说以前,就搁现在,新社会,进清华池兜里不揣个三块两块的,都不好意思迈这个腿。”

    见他不解,大爷冲顾文华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淋浴一毛八,是比不上各家厂子里国营的便宜,可人家这地界儿,就有人能起个大早,赶兴平奔到咱前门楼子来,只为当一回这‘堂腻子儿’。”

    说着话一指门外大堂:“进门有人给你洗衣熨妥帖了,脱衣有人给你搓背修脚,泡舒服了楼上有单间。要是饿了,可着正阳门大街一溜儿饭馆子随便叫,下棋看报推牌九,不用出外边大门,这,就叫范儿!”

    一众老炮儿跟着起哄鼓掌,吵的宋大胆都睁开眼瞅了一圈。

    “甭跟这帮人学,听听就得了,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见天儿的这么抛费。”声音不大,可陈建南听的真切,知道这是怕自己沾染上一身“臭毛病”,轻声应是,手底下更卖力气。

    顾文华得静些了,才继续说:“就说这搓澡吧,也分南北。”

    陈建南倒是听着耳熟,好像“前世”在某远元修脚连锁店内的招牌上见过。

    “南派多是被官堂请上京的,以扬州师傅见长,手法细腻,讲究手轻力匀,最舒服的就数搓完以后的头部按摩,只觉得飘然欲仙,一整天的烦恼都能抛到九霄云外去。”

    “没劲儿。”宋大胆眯着眼,继续享受着徒弟的搓澡服务,也不知道是说扬州师傅没劲,还是说陈建南卸了力道。

    “北派多是直隶定兴、易县、涞水三县来京讨生活的,讲究稳准狠,手劲儿大,一下是一下,从上到下不多不少刚好一百零八下,搓完以后必须是全身通红,这才说明师傅是真卖了力气。”

    “诶,老顾你这倒没说错,搓澡就得讲究劲儿大,尤其是搓完以后,从后背给你拍到小腿肚子,全身上下噼里啪啦一通拍,这可有讲究嘞,按着穴位拍,甭看快,可哪轻哪重都有说头。”

    宋大胆撑起身子来翻了个面,示意陈建南继续。

    临了还不忘补一句:“现在不同前朝,讲究人人出力促发展,搓澡师傅和咱们八大员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没有高低贵贱,甭听你师叔在那胡咧咧。”

    顾文华点点头,虽然面带缅怀,可嘴上也跟着:“你师父说的对,都是为人民服务。”

    见师父谈兴淡了,陈建南趁机插嘴道:“师父、师叔,咱院儿里地方宽敞,赶入冬前拾掇拾掇,咱也起一个水房出来?”

    宋大胆疑惑的抬起头:“费那劲儿干嘛?”

    “咱自己洗澡呗!”陈建南自顾自的畅想到:“起个平房,上面架个高架子,树个铁皮桶,一天下来晒的温温的也不烫手,再沏个小池子,白天忙活完了往里一躺,不比这儿舒服?”

    宋大胆有些意动,看向一旁的顾文华。

    陈建南越说越起劲:“东厢挨着前面那块地儿,刚好一丈见方,闲着也是闲着。还有院里四角空地,翻翻地架上木头架子,实在不行就砌上一圈砖填满土,春种豆角青菜,夏种黄瓜辣椒,秋冬萝卜白菜,自给自足!”

    顾文华想的更长远些,看向陈建南的眼神略带深意。

    稍一思索,便点点头:“起房得上街道报备,人工也是个麻烦事,急不得。倒是建南后面说的,是个主意。”

    陈建南倒不是信口开河,南锣那边大杂居,地方都是公共的,就算自己想,也排不开阵仗。倒是小白楼后院,不利用起来实在浪费。单就原来的那一角菜圃,葱蒜调味都种着费劲,真要阔开了种,后面几年能给饭桌上增添不少菜肴。

    其实这件事早在顾文华试探他口风那晚就琢磨上了,只是当时还摸不清楚情况,不敢贸然开口。这年头独门独院的人家不多,有这样门户的人家也讲究个排场,真要在院子里鼓鼓囊囊全种上菜,有的主儿还嫌遭人笑话呢。

    顾文华能够如此轻易的点头同意,想来在这方面和自己不谋而合。这一周以来,虽然顾文华经常早出晚归,可也没见半点儿粮食往地下运,陈建南心里有时候也犯嘀咕。毕竟真要说起,也就剩几个月的光景了。

    “回去再说,来,给我也搓一个。”人多口杂,顾文华止住了再要开口的陈建南。

    等到宋大胆修脚的时候,陈建南算是跟着涨了见识。

    修脚师傅是个中年北方汉子,穿着个单褂儿,面色黝黑。冲躺在铺位上的宋大胆打了声招呼,就从工具盒里拿出一个包袱卷来。等师傅把包袱卷横铺开来,原本在一旁床铺上歇息缓神的陈建南看着看着就坐起身来。

    只见包袱卷里大大小小各种刮刀拢共一十五把,有的小而尖,有的大而圆,直的斜的拐着弯的,造型各异。

    师傅见陈建南好奇,就跟着解释:“这可是俺们扦脚行的宝贝!两把除脚垫的片刀,两把去薄趾甲、抢除病甲的抢刀,六把撕起脚垫、劈断趾甲的轻刀,四把挖除病变的条刀,一把刮脚放血的刮刀。”

    嘴上说着话,手底下活也利索,难得有人关注自己手艺,修脚师傅得意洋洋道:“时代不一样啦,以前咱就是个修脚匠,干的是个脏活累活,建国后国家专门派人整理咱这行儿的技术、手艺,改了个名称叫‘修脚术’!”

    剜去脚后死皮,嘴里仍不停下:“头年儿来了个外国记者,管咱们扦脚行当和中医针灸、推拿按摩并称为‘三大国术’!不得了哟不得了,祖师爷要是晓得,也得显灵给咱人民政府磕一个!”

    一旁抽旱烟的老顾客冲这位修脚师傅笑道:“刘师傅,听说您和几位同行还打算写一本修脚的书哩!到底是时候不一样了,连修脚匠都要写书传世喽!”

    引得大堂内一众闲客哄堂大笑。

    只有那位刘师傅,虽然跟着憨笑了两声,可眼里却透出一股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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