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争吵

    印象里，老爸老妈总是不停地争吵，经常吵得楼上楼下所有邻居全都过来劝架，家里的碗、盘经常都会换新的。吵得凶的时候，会吵到大街上，我和姐姐跟在老妈身后，整个漆黑的街道上，除了路灯，没有任何亮光。

    空荡荡的马路上回荡着他们俩的争吵声，充斥着我整个大脑。

    我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那里不再有满天的星斗，不再有璀璨的明月，只有一张深蓝的幕布，遮挡了一切。

    自从那一年，妈妈因为工作时间回家，丢了工作之后，就彻底在家专职照顾我跟姐姐的日常起居。或许是更年期，或许是找不到自己的社会价值，或许是因为孤单，她的脾气开始变得捉摸不定，只要爸爸在家，就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爸爸跑长途车，很辛苦，经常会有生命危险，为了养活一家四口，他回家的时候很短暂。有时候我们还在睡梦中，爸爸已经回到家换了衣服又出门了。偶尔回家时间长的时候，就是他们无休止的争吵。

    爸爸是一个非常老实的人，不怎么会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是他有一颗善良的心，有再多的委屈也从不对人说，并且无限地包容妈妈的吵闹不休。自己不图吃，不图穿，哪怕蓬头垢面，满身油污，也会给我跟姐姐买漂亮裙子，所有钱都交给妈妈，自己出门在外能省则省。但是妈妈仍然抱怨爸爸不如别人能大把的赚钱。

    爸爸长得很帅，有一次我跟姐姐翻到了一张旧照片，一个小伙子坐在大卡车里，一只胳膊和半个身子探出车外，留着当下类似郭富城的发型，浓眉大眼，细皮嫩肉，我跟姐姐都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好帅啊！”

    妈妈过来看了看照片，很淡定的说“这是你们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

    我跟姐姐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简直难以置信，自己老爸这么帅竟然现在才知道。因为从我们懂事起，看到的爸爸，总是满身油污，黝黑的脸颊，头发虽然很柔软，但是总是脏兮兮乱蓬蓬。那时候我跟姐姐一直不明白，妈妈又好看，又爱干净为什么会嫁给爸爸这样的人，相当的不般配。那一刻才知道，原来，爸爸一开始，也是那么帅气，潇洒，不输给现在任何的明星。

    照片只有一张，我跟姐姐于是开始抢。妈妈说“就这一张，可没有底片，别扯坏了。”于是我赶紧松了手，我输了。

    他们吵得最凶的一次，妈妈拿着菜刀，爸爸在妈妈快要进卧室的一瞬间躲进了屋里关上门，菜刀砍在了门上。

    我看着妈妈砍下去的那一瞬间，有犹豫，于是当房门关上后，我过去抢下了菜刀，妈妈还在对着房门怒吼，我拿着菜刀的手不停颤抖着，看着愤怒中的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一遍的劝解，内心里其实非常的无助。

    我不知道，生活原来就该当如此吗？为什么跟我的童年相差的那么远？童年中，那些欢声笑语，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都去了哪里？我不明白。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有吵不完的架，与其这样，为什么还要在一起生活？

    毫无意外的，吵完架，妈妈一般都会被气病住进医院。那家医院的医生，护士对我们一家子应当是相当熟悉了。

    爸爸不能理解，为什么家里值班的什么都有，冬天暖气，夏天空调，为什么妈妈总要隔三差五住医院呢？

    可能住院以后，所有人都会围着妈妈转吧，所有人都会去照顾她，她可以休息好一阵子不用照顾别人。

    吵闹不休的白天，终于过去。晚上，我和姐姐睡在了一张床上。

    我在漆黑的屋子里睁着眼睛，那些喋喋不休的吵闹声不停在脑中回旋，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驱散，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我多想离开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哪怕露宿街头也好。

    姐姐从身后缓缓抱着我，告诉我，“没关系的，不用怕，妈妈就是在发泄，她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你不用担心，妈妈的病不妨碍，如果是我的话，我不提劲儿，我也走不了路，搁谁都一样，看开些。”

    黑暗中，我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念头闪过脑海，不是真的吗？难道不是真的吗？